28 章

第 28 章

語文課上。

顧項逢把本子推了過來。

于躍微垂眸一看，上面寫着：【我們來個約定吧。】

字跡大開大合，和寫字人一樣的張狂随性。

他提筆回複：【？】

顧項逢：【我期末目标年一，如果我達到了，你答應我一個要求。你也可以定一個。】

于躍寫了【不】，又劃掉，改為：【要求不能太過分。】

顧項逢：【好。你的目标是什麽？】

于躍：【年100內？】

顧項逢：【好。如果你達到了，也可以提個要求。】

于躍沒再寫字了，把那本子放在桌角。

窗外的陽光柔柔地照進來，被鋁合金框割了割，投在本子上幾何圖形的陰影。

……

接下來的二十多天，就是昏天黑地的刷題——整理——刷題——糾錯——刷題——整理。

課間的教室很安靜，多數人都趴在桌上補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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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平時偷懶的快樂成長們也暫且收了心，勉強做最後的沖刺。

畢竟，考得太差，這個年也沒法過了。

不管是為了逃避家長的斥罵，還是在走親戚時不至于太丢臉，甚至是為了得到點新年禮物或紅包……努力一點總是沒錯的。

于躍每天“教室——寝室——食堂”三點一線，周末再加上老徐燒烤。

他的飯卡裏，雖然餘額充足，但大部分都是顧項逢悄悄充進去的。

之前的錢還剩一大半，又充了新的進去。

結果，錢沒變少，反而越來越多。

臨近期末，裏面的餘額竟高達四千多元。

看起來大大咧咧的男孩子，怎麽會這麽周到細致。

于躍沒有說破，只是默默地固執地把自己微薄的工資也存在裏面。

但是，面對着一桌營養均衡的食堂餐，和盛情難卻的金主，吃軟飯的标簽是摘不掉了……

一月底，期末考試。

最後一門——生物的交卷鈴響起，整幢教學樓齊刷刷一聲如釋重負的嘆氣。

渾厚有力的合音竟蓋過了鈴聲，聽得監考老師們眉心一跳：“快點起立，出去！”

學生們三三兩兩出了考場，回各自教室，各個方向的都有，走廊上擠作一團。

“顧項逢！你最後一道選擇選什麽？”

“A。”顧項逢伸長了脖子到處看，随口回答。

“啊……我本來也想選A……”吳連昊哭喪着臉，“後來又改了。”

第十八考場的何一路來了，安慰道：“沒事，這只不過是你萬千錯題中的一道而已。”

“去你媽的。”

顧項逢直到走回教室，都沒找到于躍。

于躍去了辦公室。

掌哥正收拾東西，準備進班交代幾句。

“于躍，什麽事？”

“老師，我能申請寒假住校嗎？”

掌哥停了動作，看着他：“寒假過年……也不去你爸媽那嗎？”

“不去。”于躍坦然道，“我不知道他們在哪裏。”

“……”掌哥噎住，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說。

爸媽都不管的話，舅舅那裏肯定更加去不了，真造孽。

掌哥又幹巴巴道：“好好，那我和後勤中心說一下。不過，寒假食堂阿姨肯定都放假了，吃飯啊或者其他方面的生活問題都得自己解決。”

“可以的，謝謝老師。”

“嗯，去吧。”

于躍走出辦公室，看到靠牆而立的顧項逢。

“……”

“你找掌哥說什麽？”

“寒假住校。”

顧項逢心裏有點悶：“可以去我家住。”

于躍沉默了一下，才道：“這麽多天，不太方便……謝謝。”

顧項逢盯了他一會兒，突然轉過身，喊了一聲：“報告！”

掌哥夾了書正準備出發，聞言放下：“進來。”

于躍站在走廊上，隔了窗戶往裏看了一眼，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

過了一會兒，顧項逢滿面春風地走了出來，掌哥一臉無語跟在後面。

于躍小聲問道：“你去說什麽了？”

顧項逢也壓低了聲音：“申請寒假住校。”

于躍：“……”

顧項逢挑眉：“太驚喜了？”

于躍：“你家就在這，住校幹嘛？掌哥同意了？”

“嗯。”顧項逢聲音壓得更低，“我和他說，于躍一個人住校，安全隐患很大，我可以起到監督保護作用。”

“……”這都什麽理由。

“掌哥說要去找我媽确認。”顧項逢附在于躍耳邊，“他不知道，我媽把你當親兒子，鐵定同意。”

【親兒子】伴随着那溫熱的氣息，讓于躍半天回不了神。

項亦然肯定同意，但還是一個電話打了過來：“躍躍，阿姨知道你怎麽想的，但是過年這幾天你必須來阿姨這。今年我們打算自己家裏過年，年後再走親戚。你不來的話，家裏多冷清啊！”

于躍握着手機：“好……謝謝阿姨。”

“又謝又謝，你說不膩，我都聽膩了……好啦，我還有個會，先不說了。”

“好，阿姨再見。”

考完試兩天後出成績，并舉行休業式。

大部分學生都沒回家，在學校等成績，繃了一學期的弦，此刻都松了下來。

教學樓少見的空空蕩蕩，多數躺在寝室裏沒日沒夜地睡覺或者玩手機，少數出來打球，溜出去玩。

于躍去了老徐燒烤。

徐叔他們要回老家過年了，給了于躍一個紅包，一千塊，也包括一月份的工資。

于躍捏着那一千塊錢，心裏熱乎乎的，沒存進卡裏，放身旁備用。

他又去了意特吧，找了一份臨時工作。

意特吧是一家連鎖西式快餐店，主營炸雞、薯條、漢堡等。

臨近過年，不容易招人，但又是全年24小時營業，比較缺人，所以應聘過程很順利。

經理給他排好了班，從寒假第一天開始，開學前兩天結束。

每天早上八點到下午四點，時薪20元，工資日結。

這樣起碼每天的日常消費都能解決了。

休業式。

各科成績不再是簡陋的小紙條，而是一大張彩色厚實的成績單。

于躍輕輕展開，手遮住下面，只露出第一行，然後一行行往下移。

語文：132

數學：105

英語：128

物理：78

化學：75

生物：80

總分：598

班排：16

年排：102

看到這個成績，一時間不知是悲是喜。

提了整整54分，天知道這一個月付出了多少努力。

但他的目标是排進年級前100，還是沒有實現。

優秀的人太多了，他比別人落下了這麽多，即使現在玩命學，也不可能超越太多同樣在努力的人。

顧項逢一直在觀察他的反應，輕嘆了口氣，摸摸那低垂着的後腦勺：“越到上面越不容易超，下學期一名一名往上咬，好不好？”

于躍轉頭看他：“你的呢？”

顧項逢掩不住的笑意：“于同學，你要欠我一個心願了。”

他這次語文考了118，瞬間便登上了年一。

除了英語中規中矩之外，四門理科于他來說一向是無懈可擊，一直以來只差語文。

得語文者得天下，老羅誠不欺他。

廣播裏通知頒獎典禮即将開始。

三個年級的學生們亂哄哄地擁去了報告廳。

每學期的頒獎典禮都是差不多的套路，校長發言，頒獎儀式，學生代表發言，安全教育。

第一項頒發的獎項就是“啓明之星”，這算是最高綜合榮譽，類似三好學生性質。

顧項逢本來每學期都有的，但這學期因為打了林至信，哪怕只是班處，但影響終究不好，導致沒有評上。

于躍看着其他人上去領獎，心裏有點愧疚，壓低聲音道：“不好意思，因為我的事害你錯過這個榮譽了。”

顧項逢懶洋洋靠在椅背上，學着他壓低了聲音：“沒事，拿膩了。”

“……”

“你看着，下個獎才是實打實的水平。”

果然，當校長王成宣布每個年級的期末狀元、榜眼、探花時，全場寂靜。

對學霸的仰慕，是每個學生內心最深處的一塊聖土。

無論自己成績好差，無論是否有心向學，慕強心理可以算是一種本能。

尤其是高三，這個即将面臨高考、真刀真槍遛本事的年紀。

“先宣布高三年級的三甲。狀元——”王成故意頓了頓，在全校的等待中宣布，“高三九班，顧項逢！”

全場沸騰，掌聲排山倒海。

學霸屆屆有，但顏值出衆的學霸可并不常見，甚至稀缺。

于躍雖然已知道成績，但還是架不住這氛圍的渲染，也起勁地鼓起掌來。

王爍：“顧哥！牛逼！”

何一路：“你是我們的驕傲！”

胡天偉：“從此我們都要橫着走了！”

馬瑞：“快看快看，多少妹子在看你，要不要挑一個？”

……

于躍向四周打量，确實有好多女生在看顧項逢，和，坐在他旁邊的自己。

一邊說着什麽，一邊掩嘴輕笑，說不出的嬌俏可愛。

沐浴在這樣的目光下，肯定很享受吧？

顧項逢無動于衷地坐着，看到于躍再次被馬瑞影響，不由皺下眉，一把将那旋轉的頭摁了回來：“別看了，沒有我喜歡的。”

溫熱的掌心貼在耳畔，耳朵在一點點發熱。

顧項逢松開手，又湊了過來，盯着那像檢測試紙似漸漸紅上來的臉頰，促狹地笑道：“于躍，你臉紅了。”

“……熱。”

他倆這一番親密動作引得附近女生輕輕驚呼，眼神裏滿是暧昧和興奮。

“是嗎？”顧項逢巴不得所有人都看出這段奸/情，小聲叨叨，“你最近是不是火氣有點大？要不要……我給你……買點涼茶？”

“……”

“于躍，你欠我一個心願，千萬不能耍賴。”

“該領獎了。”

顧項逢遺憾地轉過頭，跟其他三甲得主們走上臺，排成一排。

191的身高和修長的雙腿，使他在其中異常醒目。

手捧着獎狀合影時，對着鏡頭揚起的那抹輕笑，張揚不羁，在燈下燦若星辰。

他這學期雖然沒有評上“啓明之星”，但他本身不就是一顆懸挂于高空的啓明星嗎？

他是我的啓明星。

于躍坐在臺下，仰望着那個閃閃發亮的人，腦海裏蹦出這麽句話。

重生以來的半年裏，這顆啓明星無數次照亮了他生命裏的至暗時刻，引着他走出泥沼，踏上一條鮮花盛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