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赴宴

16 赴宴

青序本以為,王爺王妃鬧起來要分車走,或是王妃被留在府裏不去賞花宴了。

沒想到王爺親自動手把人帶上車,幹脆利落,沒一會兒馬車就啓程了。

看樣子,主子對沈娘子的容忍度,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大大提高。

花雅夫人的府邸同在稷康坊,馬車駛過幾條街就到了。

陸盛珂的出現,叫許多人又驚又喜。

相比起太子殿下的溫潤文雅,這位王爺的脾氣冷硬許多,不好親近,更兼府上沒有女眷,下帖子的名目都不好找。

今日他到來,好些人一邊感慨花雅夫人面子大,另一邊又嘀咕,別是故意帶上王妃來走個過場吧?

無論夜玹王是何目的,衆人都不約而同的笑顏以待,對琥寶兒的态度也稀疏平常,半點沒有展露自己看熱鬧的心思。

如月蘿所言,高門大戶自诩體面人,即便私底下聽聞了什麽熱鬧,面上也是粉飾太平,假做不知。

尤其是位高權重的夜玹王,誰敢明擺着湊他家熱鬧?

琥寶兒沒有遭受任何刁難,不過明裏暗裏不少眼神瞄了過來。

這般朱唇皓齒,盡态極妍,叫不少人訝異:沈家大小姐似乎變得更美了。

原先也是這張臉,但更清瘦些許,且神色大不相同,給人感覺變化頗大,美人有形而無魂。

可如今,她依舊是錦衣華服,卻像是被注入一縷嬌滴滴的花魂一般,靈動惹眼起來。

琥寶兒到場就被花雅夫人身旁的大丫鬟給請去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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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丫鬟被授意給她透底,笑道:“陳家楊家白家幾位夫人都在,皆是親切随和之人,王妃一同飲杯茶吧。”

說是飲茶,實則是想介紹一番,給拉近一下關系。

能得花雅夫人這份苦心,自然是沾了沈家二姑娘的光。

夫人有心給二姑娘說媒呢,怕她姐姐幹的荒唐事影響她的姻緣。

這才想幫這位王妃一把。

不說改善風評,至少被諸位夫人接納了,後面就好說得多。

琥寶兒對朝堂一無所知,陳楊白三家是誰不太清楚。

桃枝在一旁小聲提點:“王爺與陳家二公子乃是至交好友。”

琥寶兒哪裏知道陸盛珂的友人是誰,她又沒見過……不過,好像那日在街頭是遇到了陳大人的孫子,與他一起?

陸盛珂沒有介紹,她不認識,也不感興趣。

反正對她和善的,她便和善,無所謂對方是哪家。

琥寶兒進去時,沈若緋已經在茶室裏了,花雅夫人挽着這位小恩人,與幾位關系親厚的夫人圍桌笑談。

她甫一露面,幾人齊齊望了過來。

只一下,就能看出這兩人是孿生姐妹,五官太像了。

但絕不會有人弄混她們,模樣相似,卻生生讓人覺得天差地別。

堪稱稀罕得很。

花雅夫人笑着請琥寶兒入座,聽聞她失憶,重新介紹了一番。

幾位夫人都是年長者,琥寶兒給行了晚輩禮,她們避開不受并回了禮,哪敢讓王妃這樣客氣。

沈家祖輩有從龍之功,不過這些年日漸式微,與各家才少了接觸往來。

大多人還是見過沈家大小姐的,卻不知還有位二小姐。

今日瞧見姐妹倆,不由問了幾句。

二小姐看上去一派溫婉,知書達理,而這大小姐,想來失憶确有其事,她當真是變化不小。

琥寶兒話少,旁人不問她就不張口,安靜坐着喝茶吃點心,一邊瞥了沈若緋幾眼。

她的妹妹在裝乖哦,跟家裏完全兩個模樣呢。

沈若緋的眼角餘光也在看她,沒想到她的衣裙首飾在琥寶兒身上這般合适,簡直是豔壓群芳了。

再看她自己,為求清雅,發間只一枚光禿禿的玉簪,素淨得跟大丫鬟沒兩樣。

不過,琥寶兒生得再美又有何用,嫁給陸盛珂就是守活寡的命。

要不是前世沈若緋曾經下過藥,幾乎以為夜玹王身懷隐疾!

腦海閃過自己用藥後沒得逞的下場,沈若緋恬美的神色扭曲了一瞬,那個冷血無情的男人……此生她絕不會重蹈覆轍。

稍微寒暄了幾句,一杯茶喝完,幾人就挪步到園子裏賞花,還有其他來客需要花雅夫人打聲招呼。

她賣個面子,大家自然賞臉,沈家姐妹出現得并不突兀,沒人會在這種場合管不住嘴。

何況,夜玹王也來了,這王妃再怎麽有名無實,如今這名還挂着呢。

********

琥寶兒很滿意,帶着月蘿桃枝登上半山亭,倚高望遠,欣賞園林景致。

“體面人真好,”她往嘴裏塞一枚果脯,腮幫子鼓起來:“不像蕭陽那般幼稚。”

公主那幾個小姐妹,明裏暗裏甩眼色,當真是閑得很。

月蘿卻覺得她這個王妃受到了冷遇,“此處太清靜了,娘子怎不下去與夫人們湊趣說說話?”

“說什麽?”琥寶兒吃完了一顆,又塞一顆,“像妹妹那樣麽?”

她看到妹妹全程随行在花雅夫人身側,正努力融入其中。

之所以說‘努力’,是因為她清楚,妹妹就不是那種本性。

估計裝得還挺累。

月蘿是沈若緋的貼身婢女,哪能不清楚大小姐的脾氣,笑了笑道:“二小姐是個聰明人。”

清楚自己要什麽,為之圖謀。

她實在不明白,為何要姐妹對調身份,把這嫁入王府的大好機會給推了。

苦了她不得不跟着這位,半點沒有進取之心!

琥寶兒沒有把月蘿的唠叨聽進去,她眼尖得很,忽然發現稍遠處的假山遮掩之間,有個老頭在偷吃東西。

琥寶兒正無趣呢,眨巴着兩個眼睛盯着瞧。

看了一會兒就發現有些眼熟,似乎是有過一面之緣的陳大人?

方才她還跟陳夫人一起喝茶呢,可真是巧了。

“你們在此等我。”

琥寶兒留下月蘿與桃枝,徑自從半山亭下去,轉入堆積的假山奇石群中。

她步伐輕巧,沿着石子路轉了一圈,探出小腦袋一看,果真是患有消渴症的陳大人。

定然是郎中不讓吃甜食,跑到這兒偷吃糕點來了。

琥寶兒揣着她的果脯走了過去,把陳岩柏吓了一跳。

“是你?”她模樣生得好,陳岩柏記性不錯,還有印象。

事後他通過夜玹王的眉眼官司,猜測到了琥寶兒的身份。

“你偷吃哦。”琥寶兒打量老頭胡子上的餅屑。

難怪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這麽大個人跟稚童似的。

陳岩柏手裏捏着甜滋滋的糕餅,正猶豫是否要往袖兜裏藏,索性也不遮掩了:“你是夜玹王妃吧……”

“暫時是。”琥寶兒點頭承認,坐到他旁邊,問道:“你這個病一點甜食都不能吃麽?”

陳岩柏含糊着沒細說,只沉重一點頭。

琥寶兒見狀,無法想象有這般可怕的疾病:“那可怎麽辦,人生樂趣豈不減半。”

陳岩柏聞言樂了,“惜命和貪吃,大家都選擇惜命。”

琥寶兒想了想:“我也選擇惜命。但挺沒意思的。”

“可不是,民以食為天,口腹之欲的重要不言而喻……”

不然世上能有那麽多老饕呢。

兩人齊齊嘆了口氣,忽然,假山後頭傳來細碎的說話聲:

“二少爺……老太爺許是先行回府了……”

陳岩柏倏地爬起來:“不好,我那孫兒尋來了,還請王妃替我擋一擋!”

琥寶兒一愣,便見他動作娴熟,把糕餅揣袖兜,拔腿就溜了。

瘦小老頭敏捷得很。

突然受人所托,都沒來得及拒絕,沒一會兒,便見月白錦袍的公子和他的随從轉了過來。

主仆二人沒料到這裏有人,還是個盛裝的大美人。

饒是陳佑卿,都有幾息的愣怔,才拱手見禮:“夜玹王妃。”

琥寶兒站起身,回了他一禮:“陳公子。”

她動了動小嘴,欲言又止:“你……”

兩人不算認識,點頭之交都夠不上,陳佑卿本要就此別過,聽她有話要說,一時站着沒動。

琥寶兒想不出用什麽話把人攔住,慢吞吞道:“你等一下。”

“嗯?”身後的小厮一臉莫名。

陳佑卿聰慧過人,起先确實不解,而後立即想通了。

他不禁搖頭失笑:“王妃莫不是見着我祖父了?”

先前就看到過他們在路旁吃炸糕,也不知是如何認識的。

“你怎麽知道?”琥寶兒沒想到他這麽快發現了,她可沒有出賣陳大人。

陳佑卿一臉不出所料。

他忍不住多看了琥寶兒兩眼,祖父為人風趣,想必她不似傳言中那樣……

身為夜玹王的知交好友,他還感慨過,容時被沈大小姐給誤了姻緣,但這兩次短暫接觸下來,感觀已不相同。

他略一思索,道:“不如王妃告知我祖父去向,作為交換,在下可透漏王爺現在何處。”

若沒看錯,方才是林姑娘去了水榭那邊,指不定就遇上了。

琥寶兒一搖頭:“我不找他。”

她半分猶豫都沒有,倒叫陳佑卿頓了一下。

琥寶兒又坐了回去,清涼幹燥的石面,金絲滾邊的裙擺如花般綻開。

“你自己去找陳大人,我也不攔你。”

陳佑卿本沒打算插手旁人之事,尤其是容時,但這一刻不由自主道:“王妃還是去看看吧。”

她這般一無所知,顯然是蒙在鼓裏。

林姑娘的心意雖說沒有明言,但也不算什麽秘密,以容時的聰慧,定然心中有數。

琥寶兒往嘴裏塞了一顆蜜餞,腮幫子鼓起一團:“我不要。”

陸盛珂有什麽好看的,她不看。

陳佑卿望着她天真無憂的模樣,顯然已經放下過往,輕笑道:“王妃心境開闊,叫人豔羨。”

這樣的女子,想來不會被後宅瑣碎困擾,倒是他多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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