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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水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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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醒來時, 江泠月身邊已經沒有人,身側還留存孟舒淮的體溫,衣帽間亮着燈, 有衣物摩擦的聲響傳來。

她起了身,趿着拖鞋往衣帽間走。

窗外正在下雨,天色灰藍, 雨珠彙聚成線貼着玻璃緩緩而流,靜谧安寧的冬日早晨,醒來看見他, 格外窩心。

孟舒淮正站在衣帽間中央的配飾櫃前挑選腕表。

一身灰色格紋法蘭絨雙排扣套裝,內搭純黑高領羊絨毛衣,翻駁領上別了一只土星造型的銀色駁頭針,清俊儒雅的紳士, 風流蘊藉。

聽見她的腳步聲, 孟舒淮緩緩轉身看向她。

“醒了?”

江泠月走上前, 靠在櫃子旁,替他挑出了一只冷銀色的機械腕表。

孟舒淮配合伸出手, 問她:“為什麽選這塊?”

江泠月柔柔睇他一眼,說:“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 你就是戴的這只。”

孟舒淮眉棱微挑, 視線看向抽屜裏另一只銀色腕表。

想想她說的也沒錯,她應該不知t道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間, 會比精品店更早一點。

孟舒淮伸手攬過她纖弱的腰, 俯身在她粉潤的唇上深深一吻,“走吧, 周姨早餐做好了。”

孟舒淮要比她先走,臨出門前, 孟舒淮拉她到門口幫她錄入了電梯和入戶門的指紋。

結束後,孟舒淮擡腕看了眼時間,說:“今晚我會晚到家,晚飯不必等我。”

江泠月溫柔應下,踮着腳主動吻在他唇邊。

送走了孟舒淮,她也趕緊回房收拾好下樓。

司機早已在車庫等待,一輛黑白雙色的添越,車牌號和他那輛庫裏南一樣嚣張。

劇組有了新的資金注入,全組演職人員的興致都尤為高漲,各項工作的運轉非常順利。

江泠月作為女主,受到全組關注是必然,但她卻沒有在周圍人的關注裏感受到異樣。

簡單說,就是她沒有從周圍人的言談中感受到孟舒淮的存在感。

他隐在了這件事的背後,并且沒有往臺前走的想法,這讓她很自在。

她的的确确如他所說,擁有了自由。

想到他,她立馬拿出手機給他發了消息。

她并不吝啬對孟舒淮表達愛意,她始終相信,主動的人掌握愛與被愛的權利。

陳墨禮在下午安排了劇本研讀,江泠月趁着中午休息的時間回了趟家。

喬依今天休息,得知她在家,早早就趕了過來。

有些時間沒見,姐妹倆沒有疏遠,也沒有過分親熱,還是像往常一樣輕松閑聊。

喬依幫她在廚房燒了熱水,洗幹淨杯子順手一摸料理臺,竟然有灰。

她“啧啧”兩聲道:“你這是幾天沒回家了?”

江泠月正在卧室整理東西,聽她問,也不刻意回避話題,只說:“他希望我搬過去陪他。”

喬依兩步走到她卧室門前,靠在門邊,安靜看她收拾,卻沒說一句話。

自從知道她和孟舒淮在一起之後,喬依說不出來心裏是個什麽感覺。

孟舒淮很好,站在金字塔頂端的男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可有些現實問題不容忽略,她們都看得很清楚。

作為閨蜜,她當然希望江泠月能過得好,可比起物質層面的好,她更希望她能從心裏感覺開心幸福。

幾番斟酌,她還是沒能開口,反倒是上前幫她收拾起來。

“不用不用。”

江泠月擺擺手讓她去休息,“沒多少東西,我自己來就行。”

喬依收回手,默默站在一邊看着,十來分鐘時間,江泠月只裝了一只行李箱。

“就這樣?”她疑惑道。

“不然呢?”

孟舒淮什麽都給她準備好了,她根本不需要帶多少東西。

收拾得差不多了,江泠月走出卧室倒了兩杯熱水。

喬依伸手接過:“我能問問你之後的打算嗎?”

江泠月沖她甜甜一笑:“好好演戲,認真生活。”

喬依看她的眼神帶着思慮,好一會兒,她開口問:“你開心嗎?”

江泠月喝了口水,笑着說:“當然。”

大概知道喬依在想什麽,江泠月放下水杯主動牽着她的手說:“別擔心啦,我很開心的,他對我很好,你放心。”

喬依輕哼一聲道:“他當然得要對你很好!我的泠泠這麽優秀,多少人排着隊都想追你呢!真是便宜孟舒淮了!”

“你呢?”江泠月笑着問:“你不是和那個德國回來的......叫什麽來着?”

喬依應聲道:“高嘉玉。”

“對,高嘉玉,進展如何了?”

喬依撅撅嘴道:“還行吧,吃過幾次飯而已。”

“你對他沒感覺?”

喬依沒說話。

江泠月停下整理臺面的動作,擡眼打量喬依。

她輕笑出聲來:“看來是有感覺。”

喬依難為情轉過身往沙發邊走,江泠月笑着跟過去追問:“是進展得不太順利?”

喬依拿起手機試圖掩飾,但江泠月不依不饒,非要掰正她的肩膀讓她看着自己。

“我和孟舒淮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你和高嘉玉的事情我不能知道嗎?”

喬依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別開視線說:“他好像很忙的樣子,隔很久才會回我的消息,估計是對我不太感興趣吧。”

“他是做什麽的?”江泠月問。

“搞科研的。”

江泠月:“......”

“那他可能真的很忙。”

喬依看着她問:“你和孟舒淮之間,你會表現得很主動嗎?”

“當然。”江泠月不假思索。

“為什麽?”喬依不解:“你不會覺得自己太主動了,他會不珍惜你嗎?”

喬依蹙着眉道:“我總覺得我若是太主動表達我對他的喜歡,就,就事事矮了他一頭!我不想被人輕易拿捏。”

江泠月聞言愣了一瞬,捏了捏她的手笑道:“我能理解你這樣的想法,但我覺得‘主動’這個行為只能說明我對這段關系很珍惜,我的愛很拿得出手,我不羞于展示。”

“‘主動’只是一種表達愛的方式,它不應該成為一段關系裏衡量誰地位高低的标準。”

“若他會因為我主動表達愛意而輕視我的感情,做出不珍惜這段感情的行為,那我會覺得這個人也沒什麽好值得我珍惜的,這段關系就這麽結束我也不會有任何遺憾。”

“畢竟我主動表達過了,認真對待過了,也愛過了,到最後沒能收獲一個好的結果,那并不是我的問題,而是他配不上我的愛。”

“哇......!你......你......”

喬依“你”了半天,沒說出來一句話。

她一邊驚訝江泠月這麽一個毫無戀愛經驗的人竟然會對感情看得這麽通透,一邊又感覺很難過,她明明不需要懂這麽多。

這麽看來,她對江泠月的那些擔心,反倒是多餘的。

她嘆了口氣,說:“也許,我也可以試試。”

姐妹倆相視一笑,結束了這個關于“主動”的話題。

江泠月趁着還在家,主動給江女士打了個視頻電話,向她報告了自己當女主的事,簡單說了一下之後的安排。

她現在還沒有打算要讓家裏人知道她和孟舒淮談戀愛的事,反正時間還很多,以後總有機會。

下午回到劇院,江泠月見到了這出戲的另外兩位主演。

分別是飾演戲班班主易紹文的馮青老師,和飾演司令三公子宗胤的岳沉師兄。

他們二位都是戲劇學院出身,一位留校任教,一位是業內有口皆碑的專業演員,資歷夠深,實力也過硬,江泠月多少還是有點壓力。

馮青老師年紀稍長,在戲裏的角色算是阿憐的養父,阿憐從三歲起就跟在了他身邊,父女倆颠沛流離整十年,日子過得并不容易。

直到阿憐十三歲以後,易紹文在洋城開了一家戲館,從那時候開始,阿憐的生活才算是初步穩定下來。

岳沉師兄今年三十歲,在戲裏飾演華中軍區司令家的三公子宗胤,是阿憐的金主,也是情人。

《伶人》這出戲是民國背景,大時代下的小人物,命途多舛,并不是很輕松的基調,但也有溫暖歡樂,情真意切的故事發生。

手中的劇本各位主演都已通讀過,今天第一次圍讀,主要是交流和理解角色。

也許是因為任教的緣故,馮青老師是活躍氣氛的一把好手,和戲裏嚴厲刻板的形象大相徑庭。

劇組裏有馮青老師在,不僅氣氛輕松,演員們交流起來也不會很有壓力。

而岳沉師兄則跟他的名字一樣,是個溫柔沉靜的性子,有什麽問題找他他都會耐心解答,交流時也能感覺到他的真誠,但他的話并不多,也不會主動開展某個話題。

一下午的讨論,大家的收獲都頗豐。

結束時,江泠月看了眼時間,已經快六點。

她打開微信點開孟舒淮的對話框,和他的對話結束在上午十一點。

回家前,她主動給他發了消息,說了她今天下午和組裏的讨論,還說了馮青老師對她角色的指點。

她很樂意向孟舒淮分享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但通常隔着一個手機的時候,她會覺得孟舒淮的回複有點冷淡。

也許是他太忙,也許是寥寥幾句話很難傳遞他平和沉靜的情緒,比起這樣的文字交流,江泠月還是更喜歡和他面對面說話。

上次尚家晚宴結束之後,尚景逸每天都會主動給她發消息,他們聊天的內容基本是圍繞中外的藝術品展開。

得t知她的外公是江明鶴之後,尚景逸邀請她下周末參加一個書畫展的交流會,她沒有拒絕。

除了本身對書畫展感興趣以外,她還想托尚景逸引薦一位長輩。

晚上到家周姨還沒走,她特地留下來詢問江泠月飲食方面的偏好和忌口。

既然要長時間和孟舒淮在一起,一開始了解清楚她的喜好,之後做飯也方便。

江泠月平時沒有太多的娛樂活動,除了工作就是看書看電影,演戲需要的話,偶爾會鍛煉一下.體能。

孟舒淮早上說過會晚回,她便也專注做自己的事,不去想他。

整理好自己帶過來的行李之後,她便進了浴室洗漱,一切收拾停當,孟舒淮還沒有回來。

她從櫃子裏拿了條羊絨薄毯,抱着劇本來到客廳沙發,準備将戲中幾個重點劇情再細細揣摩一遍。

夜闌人靜,偌大的房子只有她一個人。

這若是放在以前,她一定會因為陌生的環境而感覺不安,但這裏是孟舒淮的家,她的潛意識會告訴她這裏很安全,不必擔憂,也不必害怕。

身側閱讀燈柔柔發散橙黃的光,像冬日雪地裏的篝火,溫暖籠罩着專注的人。

燈下聚精凝神看劇本的美人仙姿玉色,體态婀娜,她的口中念念有詞,扁平的文字由她清潤的聲音演繹,簡單的話語也能生出耐人尋味的故事。

孟舒淮開門的時候,江泠月幾乎是一秒扔下了手中的劇本,匆匆掀開薄毯下地,胡亂趿着拖鞋往門廳跑。

月白裙擺由她輕快的步伐帶出紛飛姿态,流風回雪般輕盈,綿綿飄向夜歸人的懷抱。

“你回來了。”

依舊是欣喜難耐的語調,她無時無刻不在期待與他見面。

孟舒淮手裏拿着東西,只用一只手将她抱着。

外套上還殘留冬夜的寒,他不想讓懷中的小姑娘受寒,他低頭輕輕吻上她柔軟的發:“在等我麽?”

江泠月松開手,略退一步沖他點頭。

他還是晨間離開時那副典則俊雅的模樣,只是眸光略暗,不似精力充沛的樣子。

她接過他手裏的保溫袋,方便他脫外套,她掂了掂手裏的袋子,問他裏面裝的是什麽。

孟舒淮放好外套摟着她往餐廳走,讓她打開看看。

一個白色保溫杯,兩個木制餐盒。

孟舒淮從背後将她抱着,溫柔的吻落在她耳畔。

“祁硯店裏的熱紅酒,還有一些點心。”

末了,他還補充一句:“怕你餓着。”

江泠月側過臉看他,杏眸藏不住高興,卻還要嘴硬問一句:“都快十一點了,你怎麽知道我還醒着?”

孟舒淮順勢在她唇上偷香,輕笑道:“心靈感應。”

江泠月笑得眉眼彎彎,問他要不要一起吃點。

孟舒淮卻俯身,讓她那雙嫣紅的唇沾染上他的氣息。

他松開懷抱将她轉過身來,雙手捧住她的臉,鼻尖相觸,他沉沉說:“點心哪有你好吃?”

說不出話的時候,江泠月又在心中腹诽:這天下果然沒有白吃的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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