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

33.水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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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很忙嗎?”

江泠月躺在孟舒淮臂彎, 聲音很輕,身體很熱,氣息仍未平穩。

孟舒淮灼熱的掌心撫上那纖纖素腰, 一雙臂将她抱得很緊。

他閉着眼,鼻尖在她柔軟的發間輕嗅,應聲回答:“年底了, 事情比較多。”

她問:“那我給你發很多消息會影響到你嗎?”

“當然不會。”孟舒淮輕輕吻她的發,溫聲道:“你什麽時候給我發消息,發多少消息, 都不會影響我。”

“你發的每一條消息我都會看,但可能沒辦法回複你每一條。”

她其實并不需要在孟舒淮這裏驗證什麽,她知道自己被愛着,但卻戒不了貪心, 想要他親口說出來。

她唇邊帶着甜蜜的笑, 柔柔說:“沒關系, 我知道你會看就好。”

她轉過身來,在黑暗中尋到孟舒淮的唇, 主動吻上去。

軟綿綿,甜絲絲的吻, 輕緩而溫柔。

孟舒淮手臂一攬, 抱她趴在了自己身上。

這個吻開始變得熱烈,洶湧, 被偏愛的人貪得無厭, 欲壑難填。

氣息變得更紛亂,孟舒淮雙手下探, 裙擺被掀起,江泠月急急撐住他胸膛退開, 一張臉醉酒般滾燙。

“很晚了。”

“不要了。”

身下的人啞然一笑,順手在她臀上捏了一把,輕斥她:“小沒良心的。”

話是這麽說,他還是松開手将她抱在懷裏,掌住她後頸,吻在了她唇上。

“明晚我去劇院接你。”

江泠月安慰似的親親他,柔聲說好。

她與孟舒淮比想象中更為契合,無論是情感還是身體,她都能感受到強烈的需要與被需要。

這種感覺有時候會讓她産生中彩票的虛幻感,每當心在顫抖,在漂浮的時候,孟舒淮就會出現,将她的一顆心好好抱着,小心呵護着,讓她安穩。

她好喜歡現在的一切,美好到接近不真實的一切。

-

劇組很快開始排練,陳墨禮提前告訴過她,讓她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

之前的《伶人》反響不好,除了有林依然和改戲的原因,還有準備不夠充分,排練不到位的影響。

這次的投資方不對上演的時間設限,也有足夠的資金支持劇組運轉,陳墨禮便想要追求盡善盡美,打一場漂亮的翻身仗。

排練第一天,靳嘉木給全組演職人員點了下午茶,但東西到了,人卻沒到。

江泠月安靜聽着同組演職人員的讨論,拿出手機一看,靳嘉木果然給她發了消息。

[靳嘉木]:排練順利。

江泠月當然清楚如今這樣的待遇不是靠自己得來,所以面對別人的優待她總是很感激。

回消息的時候陳墨禮來到她旁邊,順帶給她拿了杯咖啡。

“托你的福。”

江泠月笑笑接過,打趣道:“怎麽不能是托你的福?說不定靳總現在還等着你給他打電話呢。”

陳墨禮沖她輕松一笑:“那我可得好好謝謝,說不定還能給我升職加薪。”

別人不清楚內情,但陳墨禮不可能不清楚。

與伴月文化的合作機會來得突然,再加上飯局那晚江泠月無故離席,他稍稍一揣摩就能知曉其中的玄機,自然不可能是托他的福。

能讓靳總主動示好的人,必然身份了得,他既安心,也不安。

不過好在他信心很足,《伶人》的制作與規模也今非昔比,他一定能交出一份讓大家都滿意的答卷。

周五下午的排練結束得很早,江泠月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時,收到一個陌生的來電。

看到號碼她有一瞬的愣怔,但來電之人的身份并不難猜。

“瀾姐。”

孟舒瀾聞言輕笑一聲:“你怎麽知道是我?”

江泠月跟着笑道:“跟他號碼很類似,當然很容易猜到。”

孟舒瀾問她:“排練結束了嗎?晚上有沒有時間陪我吃頓飯?”

突然的邀約,既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江泠月沒有拒絕的理由。

只是沒想到孟舒瀾早就等在了劇院後門,她只好發消息給司機讓他先下班回家。

江泠月上了孟舒瀾的保姆車,車內溫度适宜,江泠月解下了剛圍好的圍巾。

“瀾姐是特地來接我的?”江泠月的語氣帶着驚喜。

她是孟舒淮的家人,能得到孟舒淮家人的重視,江泠月自然很開心。

孟舒瀾給她遞上一杯熱飲,說:“清漪想你了,我今天剛回來就聽陳阿姨跟我念叨,清漪天天在家吵着要和你玩,所以我忙完公司的事情立馬就來劇院找你了。”

她擡腕看了眼時間:“這時候去幼兒園應該正好趕得上她放學。”

提起清漪,江泠月心裏還有幾分愧疚,之前答應得好好的要經常陪她玩,但卻沒有做到,食言的感覺讓她很難受。

“都怪我,總是忙自己的事情把清漪給忽略了,今天可要好好哄哄她。”

孟舒瀾擡手绾了下頭發,說:“你放心,清漪這孩子不需要哄,她只要看見你就會覺得很開心了。”

“對了。”

說着,孟舒瀾從後排拎出個袋子放在了江泠月面前的小桌板上,“給你帶的禮物,打開看看。”

江泠月愣了下,有些猶豫。

孟舒瀾接着說:“之前你在樂園裏幫過清漪,我是她媽媽,當然要好好感謝你。”

江泠月推拒道:“舉手之勞而已,瀾姐何必這麽客氣?”

孟舒瀾卻笑着問:“這是不拿我當姐姐看?”

話都說到了t這份兒上,江泠月再拒絕就不太合适了。

她高高興興拆了禮物,是一只奶油白的kelly doll,馬賽克表情的小包,非常可愛,也價值不菲。

“謝謝瀾姐。”

孟舒瀾一眼看上去是個帶刺的冰美人,不是很好接近的樣子,但笑起來非常好看,一雙眼睛琉璃般透潤,氣質中有與生俱來的高貴和不俗,看得江泠月怔怔的。

孟舒瀾察覺她的目光,略有幾分疑惑問:“在想什麽?”

江泠月悠悠回神,笑道:“在想......要是我真的有個像瀾姐這樣的姐姐就好了。”

若是将孟舒瀾前面三十幾年的人生攤開了看,江泠月的這句話,是她這些年聽過的最為陌生的話。

孟家人都知道,她不是個好姐姐。

突然這麽一聽,她有幾分想笑。

“為什麽?”

她很想知道理由。

江泠月的唇角彎彎如月,一雙烏瞳幹淨澄澈,不摻一絲雜質,她略垂眸,想起尚家別墅那一晚。

她的手指有些不自然地繞着羊絨圍巾上的穗子,說:“因為瀾姐給了我好多勇氣,若不是那晚和你聊了那麽多,興許我早就放棄孟舒淮了。”

聽她這麽說,孟舒瀾也愣了一下。

她其實能看出來江泠月面對孟舒淮時的自卑,但卻沒想過自己的那番話會對這段關系起到這麽關鍵的作用。

單純站在她目前的角度看,她會覺得很開心。

畢竟無心插柳柳成蔭,事情正在往她希望的方向發展。

她輕松笑笑,說:“感情這事兒,很多時候就是一時沖動,我只是激發了你內心的沖動而已。”

江泠月看着她笑,明眸皓齒,喜笑盈腮。

孟舒瀾拍拍她手背說:“我是舒淮的姐姐,自然也是你的姐姐。”

江泠月的那雙眼睛太過幹淨,孟舒瀾與她對視時,會有一瞬間的失神。

她收回視線,唇邊的笑也收斂。

單純過了頭,就是傻。

一進入十二月,北城的天似乎總是黑得很早,剛過四點陳阿姨就已經在幼兒園等待,四點一刻便看到陳阿姨抱着清漪往她們這邊來。

小丫頭似乎有點不開心,全程翹着個嘴悶悶不樂,直到保姆車的自動門緩緩打開,孟清漪看見坐在車裏的江泠月才高興起來。

“泠泠阿姨!”

比起見到江泠月時的激動,孟清漪看到孟舒瀾時,臉上并沒有太多喜色,甚至沒有喊一聲媽媽。

只不過這時候的江泠月光顧着高興,一點兒沒注意到母女倆的不對勁。

上了車,孟清漪坐在江泠月腿上,雙手抱着她脖頸不撒手,軟軟的頭發在她頸項間蹭來蹭去,像只毛茸茸的小兔子,格外可愛。

她嗲聲嗲氣地說着今天幼兒園裏面的事,說到最後又緊緊抓着江泠月的手問:“泠泠阿姨能不能每天都來接我?”

坐在一旁的孟舒瀾直到現在才有機會開口:“清漪,泠泠阿姨平時很忙的。”

孟舒瀾的嗓音偏低,若是臉上沒有笑容,光聽她說話會感覺有些嚴厲。

孟清漪一聽,立馬就耷拉着臉不說話。

江泠月趕緊安撫道:“以後泠泠阿姨只要有空一定會來接清漪,好嗎?”

孟清漪躲在江泠月懷中,怯怯看了孟舒瀾一眼,又迅速別開視線抱住了江泠月。

再是遲鈍的人也能感受到母女之間這冷淡的氛圍,但江泠月心裏想,也許是瀾姐平時忙于工作,疏于關心,所以才導致了這樣的場面。

她沒說話,輕輕拍着孟清漪後背,耐心安撫着她的情緒。

汽車緩緩開進景山,孟舒瀾說:“好些天沒回來了,正好陪家裏的老爺子吃頓飯,泠泠不會介意吧?”

想起之前和孟老爺子見面的場景,江泠月笑道:“當然不會。”

興許她還能借此機會與老爺子多多交流。

似乎是聽見她們一行人回來的聲音,盧雅君圍着披肩從寧園正院兒裏迎出來,看見江泠月,眼亮了幾分。

“泠泠也來了。”

盧雅君能這麽親昵地喊她的小名,的确是讓她吃驚的,畢竟前後她們也就見過兩次面,若非對方主動,她是絕不敢表達自己想要親近的想法。

哪怕她現在是孟舒淮的女朋友。

“伯母好。”她懷裏抱着清漪,沖盧雅君甜甜一笑。

天色陰沉,但她的笑容明媚,叫人看了心情很好。

盧雅君笑着應了聲,看向孟舒瀾問:“今天剛到的?怎麽不給我打電話,我好去接你。”

孟舒瀾淡淡一笑:“不麻煩您。”

“來來來。”盧雅君沖二人招招手道:“今兒天氣預報說晚上要下雪呢,快進屋來暖暖,張伯的菜估計還得要一會兒,進來喝杯茶再過去棠園也不遲。”

江泠月默默看了孟舒瀾一眼。

“走吧。”孟舒瀾揚揚下巴道。

上次江泠月來寧園只在宴會廳周圍轉過,今天第一次進了正院兒的客廳,入眼是四扇山水屏風,阻隔了室外的寒氣,也添了許多閑适意趣。

室內溫暖,燈光柔和,靠窗的茶臺邊正用紅泥小爐燒着一壺熱水,一旁還烤着一小把栗子,白霧袅袅,甜香缭繞。

孟清漪剛才在車上睡了一覺,進了客廳才睜開眼睛從江泠月懷裏下來。

盧雅君幫着清漪理了理她稍顯蓬亂的發,挑了兩顆熟透的栗子剝開來放到了她手心。

孟清漪得了栗子并沒有自己先吃,反倒是跑到江泠月身邊塞給了她。

“謝謝清漪。”

江泠月高興地往孟清漪臉上親了一下,靠近她耳邊時,她将自己手裏的兩顆栗子塞回了一顆,悄悄說:“去給媽媽。”

孟清漪擡眼怔怔望着她,似乎是考慮了幾秒鐘,才捏着手中的栗子踱着步走到了孟舒瀾身邊。

孟舒瀾見她過來,一時還有些茫然,直到手裏多了顆暖呼呼的栗子她才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

孟清漪沒說一句話,塞完栗子就轉身往江泠月身邊跑,若是不清楚內情的人,怕是以為孟清漪該是江泠月的女兒。

盧雅君在一旁倒茶,剛才三人這點兒動靜都盡收眼底。

以前她也想過緩和母女倆的關系,但這母女倆非但不買她的賬,過後還有怨言,時間一久,她便是有心也無力了。

很顯然江泠月還不清楚母女倆的關系究竟如何,所以理所應當認為她們倆只是略有生分而已。

盧雅君本以為會因此鬧得場面尴尬,沒想到清漪這小丫頭竟然會這麽聽江泠月的話。

盧雅君面上帶笑,溫柔誇清漪:“我們清漪真是越來越乖啦。”

孟舒瀾看了眼依偎在江泠月身邊的女兒,淡笑着坐在了一旁,栗子在她掌心發燙,她既沒吃,也沒随便放。

陳阿姨從盧雅君手中端過一杯茶送來給江泠月,她笑着接過,淺淺喝一點又遞到孟清漪嘴邊。

盧雅君正要開口告訴江泠月孟清漪從不喝茶,話還沒說出口,就見那小丫頭湊過去喝了一點點。

孟清漪嘴上咂摸了兩下,高興仰起頭來看着江泠月說:“是甜的!泠泠阿姨也喝!”

盧雅君看得欣慰,笑着說:“泠泠可真是有本事,咱們家清漪以前可是從不喝茶。”

江泠月也驚訝,伸手摸了摸孟清漪粉白的小臉,沖她眨眨眼道:“是清漪給我面子。”

孟清漪甜甜依着她,雙手抱住她脖頸說悄悄話。

倒茶的盧雅君看了眼旁邊的孟舒瀾,她此刻的表情是極為少見的遲滞。

她手裏還捏着那顆溫熱的栗子,指節微動,似在輕撚,目光卻只盯着一處,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什麽。

一起坐着喝了兩杯茶,棠園那邊來了人,說晚餐已經備好,盧雅君這便起身招呼着人往棠園去。

冬日裏的園子不如別的時節好看,雖有松竹蒼綠,但暮色冥冥,霧慘雲愁的樣子,稍顯寂寥。

盧雅君領着幾人坐上了接駁車,沒一會兒便到了棠園門口,江泠月下車瞧了眼,她之前誤打誤撞走進去的,應該是棠園的側門。

園子四處亮着暖黃的地燈,通往客廳的石磚路被清掃得片葉不留,似是提前為夜裏落雪做了準備。

甫一進門,江泠月對上孟老爺子平和的視線,她笑着招呼了聲:“老先生,好久不見。”

她并沒有要刻意拉近與孟珩的關系,只是從孟舒淮那裏t得知老爺子喜好她外公的書法,正好之前也有過短暫的交流,這心裏便自然而然生出來幾分親近來。

盧雅君表情驚訝,問他們何時見過。

江泠月把上次誤入棠園的事情簡略說了一遍,老爺子朝她溫和笑笑:“你我有緣這話,倒是真沒說錯。”

話說完,盧雅君和孟舒瀾同時看向江泠月。

孟家上下,誰不知道老爺子一向深居簡出,杜門謝客?

她們自家人想要見老爺子一面都得提前打招呼,更何況是江泠月這樣的外人?

但不得不說,江泠月身上就是有這樣神奇的吸引力,就連一向任性嬌氣的孟清漪,到她這裏也格外乖順聽話,着實稀奇。

盧雅君暗暗心驚,但卻沒多說話。

孟舒瀾帶着孟清漪喊過老爺子之後,張伯從餐廳走過來問:“舒淮還沒回來?”

盧雅君正要拿手機打電話,忽地聽門外有人低聲言語,腳步聲也越來越近。

盧雅君聞聲笑道:“瞧瞧,說不得。”

江泠月似有心靈感應般回頭看向門外,晦暝的夜色中,有一道颀長的身影正在接近。

歲暮天寒,有風拂動他額前的發,室內暖黃的光向外延伸,他的眼迎着光而明亮。

猝然對視的那瞬間,江泠月唇邊綻開花一般嬌美的笑容。

來人腳步微頓,看她的眼光卻是一凜。

門打開,寒風灌入。

盧雅君上前接過他脫下的外套,孟清漪小跑着上前喊他叔叔,伸着手臂要他抱。

江泠月還笑着,卻聽他抱着清漪上前一步招呼道:“江小姐,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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