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
34.水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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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的門已經由司機關上了, 但江泠月還是覺得好冷,像被一盆冰水兜頭澆下,凍到她打顫。
她其實一直都知道的。
知道地面拱起不是因為土裏的種子發了芽, 而是那裏埋下了一顆雷。
她以為不去想不去看不去管,那顆雷就不會傷害到自己,但現在想想, 那顆雷甚至不需要炸,它光是存在于那裏,就能讓大地裂開無法愈合的縫隙。
她的眼神有幾分躲閃, 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只能很努力撐住唇邊的笑容不往下落。
恰好身後的孟老爺子起了身,開口打斷了此時的尴尬。
“震英不回來?”
盧雅君接話道:“年底了,各處應酬推不開呢。”
江泠月在這對話聲中默默轉了身, 趁着無人關注的時候悄悄調整了呼吸。
她在心裏默念, 她是專業演員, 可以應付好這樣的場景。
一起往餐廳走的時候孟舒瀾來到她身邊,眼含關切。
江泠月對上她視線, 沖她搖搖頭道:“沒事。”
她還是笑得這麽開心,哪怕眼圈已經泛紅。
張伯招呼着衆人圍坐在餐桌前, 滿桌子豐盛的菜肴, 色香味俱全。
孟清漪噠噠噠跑到江泠月身邊,張開雙臂要她抱。
孟舒瀾出聲制止:“清漪, 泠泠阿姨抱着你還怎麽吃飯?”
孟清漪臉上立刻沒了笑容, 江泠月趕緊緩和道:“沒關系的瀾姐,清漪和我好不容易才見一次面, 她很乖的,我們慢慢吃就好了。”
“來。”她伸手将孟清漪抱上了腿。
孟舒瀾還想說點什麽, 卻被上座的孟老爺子打斷:“舒瀾,就由着清漪吧。”
孟舒瀾淡淡看了眼老爺子,從容落了座,沒再說話。
陳阿姨把孟清漪的餐具擺在了江泠月手邊,江泠月哄着懷中的小丫頭,低聲問她想吃什麽。
老爺子将這一切看在眼裏,面上多了些欣慰的笑。
孟舒淮就坐在江泠月的斜對面,她稍稍一擡眼就能與他對視,但她此刻全然沒有了與他眼神交流的心思,若是可以,他希望孟舒淮今晚從未出現過。
江泠月與孟清漪關系親密,一家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們倆身上。
張伯端着最後一鍋湯上桌,驚喜道:“上次我就瞧出來這乖囡不是一般人,沒想到竟能讓咱清漪寶貝這麽喜歡。”
他沖着江泠月問:“江南的家長是不是都管自家姑娘叫囡囡?”
江泠月笑得腼腆:“是呢張伯,我外公外婆都這麽叫我。”
張伯跟着落座,招呼着江泠月多吃菜,說這桌上都是他的拿手好菜。
江泠月應聲說好,用筷子夾了菜放到碗裏,又用小勺子喂給懷裏的小丫頭。
孟清漪覺得好玩,也學着江泠月拿勺子裝了個蝦仁,再小心翼翼喂到江泠月的嘴邊。
坐在對面的盧雅君見了直誇:“清漪好棒!”
家裏人輪番誇獎乖巧懂事的小公主,飯桌上的氣氛格外輕松愉悅。
江泠月看了眼身旁的孟舒瀾,換了只幹淨的勺子給孟清漪,順勢在她耳畔悄聲說:“也給媽媽一個。”
小孩子哪有那麽多曲折的心思?
高興了,就會一切照辦。
只是當孟清漪舉着勺子将蝦仁喂到孟舒瀾嘴邊時,餐廳裏的談話聲突然就停止了,以至于孟清漪那句“媽媽吃”顯得格外響亮。
江泠月敏銳感受到了這一刻的停滞,但卻笑着誇清漪好乖,極為自然地緩和了這看似不存在,卻又十分明顯的尴尬。
孟舒瀾配合着吃下孟清漪送上的蝦仁,餐桌上的談話很快便又恢複如常。
孟老爺子方才一直盯着江泠月看,這時候得了機會,便主動問她:“泠泠最近工作忙嗎?”
江泠月略有驚訝,笑着說不忙,只是排練。
她的視線匆匆掃過老爺子左手邊的孟舒淮,唇邊的笑容有一瞬的凝滞,她快速收回視線,給孟清漪夾了一顆小丸子。
這一瞬的變化太過迅速,旁人無法捕捉,但孟舒淮還是看到了。
看到的那瞬間,有些複雜的情緒在他心底蔓延,讓他今晚的沉默顯得有些反常。
但......
無人注意到他。
孟老爺子得了江泠月的回答,溫和詢問道:“若是有空,泠泠可否常來我這棠園坐坐?”
又是一句能讓衆人沉默的話,只有張伯能笑着應和:“老先生這話可是說到我心坎兒上了!這一到年底大家夥兒都忙,家裏一直冷冷清清的,正好泠泠跟咱們投緣,一定要多來!不然我這一手好廚藝都無處施展!”
聽到這話第一個高興的就是懷中的孟清漪。
她仰着小臉,眨巴着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問江泠月:“那我是不是能經常和泠泠阿姨玩了?”
江泠月看了眼孟老爺子,略停頓一瞬,點點頭道:“是呢,清漪。”
“好耶好耶!”孟清漪拍着手歡呼,又忽地抱着江泠月的手臂問:“泠泠阿姨能和叔叔結婚嗎?”
席間突然沉默,連盧雅君夾菜的動作都停住了。
江泠月飛速看了眼上座的老爺子,趕緊開口道:“清漪,不可以說這樣的話。”
也許是江泠月的語氣有點重,小丫頭也從未在她這裏受過委屈,她說完這句話孟清漪立馬癟着嘴,眼看着就要哭。
江泠月顧不上衆人關注的眼光,起身抱着孟清漪就往客廳走。
老爺子瞧了眼二人離開的背影,擺擺手道:“先吃。”
孟舒瀾坐不住,也起身說:“我過去看看。”
孟舒瀾說是過去看,但也只是站在餐廳和客廳的通道裏,并沒有上前打擾二人交談。
江泠月和孟清漪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餐廳這邊的人若是不說話便能聽得一清二楚。
她先向孟清漪道歉:“清漪,對不起,是泠泠阿姨太着急了,是不是吓到清漪了?”
小丫頭靠在她懷裏,撅着嘴不肯說話。
江泠月親親她的小臉,哄着說:“泠泠阿姨知道,是清漪想要每天都見到我,所以才會說這樣的話,對嗎?”
孟清漪沒說話,但點了兩下頭。
小孩子的心思一點都不難猜,哄起來也容易。
她笑着說:“之前是我不好,答應了清漪要經常來,卻沒有做到,那我們現在約定好,泠泠阿姨每周都來看你好不好?”
孟清漪聽了這話終于肯擡頭看她,那雙清亮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江泠月不假思索道:“如果泠泠阿姨沒有做到,就罰我......”
她靠近孟清漪耳邊說了一句悄悄話。
孟清漪聽完之後立馬笑開說:“好!”
她摸了摸孟清漪軟嫩的小臉,又壓低了聲音問她:“清漪以後別再說這樣的話了,好嗎?”
“可是......”
江泠月怕她再說點別的什麽,趕緊開口打斷道:“清漪能不能回答泠泠阿姨一個問題?”
孟清漪點點頭。t
她笑着問:“清漪覺得,是叔叔和嬸嬸親,還是姐姐和妹妹親?”
孟清漪眨眨眼,思考了幾秒鐘之後,一臉單純地回答:“姐姐和妹妹親。”
江泠月欣慰道:“清漪真聰明。”
她轉身看着孟舒瀾說:“泠泠阿姨現在就是你媽媽的妹妹了,我們姐姐和妹妹這麽親,那清漪想什麽時候見我,只要告訴媽媽就可以見到我啦!”
孟清漪跟着江泠月看向孟舒瀾,別人可能不懂,但孟舒瀾知道,她這個女兒真的因為江泠月的幾句話有了變化,連看她的眼神也不再有抵觸。
哄好了孩子,江泠月又抱着她返回餐桌。
孟舒瀾跟在她身邊,說了句:“你真有辦法。”
江泠月看着她道:“不把她當小孩子看,溝通起來會容易很多。”
剛才餐桌上凝滞的氣氛因為三人回來重回活躍,江泠月沒再多做解釋,也沒看孟舒淮一眼。
飯後江泠月陪着孟清漪在客廳玩積木,張伯也在一旁陪同,棠園裏是難得的熱鬧景象。
江泠月不知道,以往姐弟倆回棠園陪老爺子吃飯,大多數時候都是走個形式。晚餐結束最多再喝杯清茶就會走,像今晚姐弟倆都陪着老爺子聊天的場面十分罕見。
但他們倆為什麽留下來,只有他們自己心裏清楚。
天色漸晚,陳阿姨從外頭進來,說:“外頭下雪了。”
又問屋內衆人:“雪若是下大了怕是路不好走,要不要先送清漪回丹桂樓?”
小丫頭一聽“走”這個字就嚷嚷着不願意,江泠月摟着她安撫道:“泠泠阿姨送你回去好不好?”
鮮少待客的老爺子今晚也陪着聊了很久,聽聞下雪,多少還是擔心着孫輩們,便起身說:“時候也不早了,舒瀾舒淮也回去吧。”
姐弟倆相繼起身告別,江泠月先替孟清漪穿好外套,再将自己圍個嚴嚴實實抱起了孟清漪。
她轉身同老爺子和張伯告別,說下周再來看他們。
二人笑着擺擺手,囑咐他們路上小心。
冬宜密雪,有碎玉聲。
開了門,天幕是一片深沉的黑,檐下宮燈将飛雪照亮,雪粒子淅淅飒飒落入林間,在蒼松翠柏梢頭旋舞。
江泠月理了理孟清漪頭上的帽子,抱着她邁下臺階,卻不想腳下輕滑了一下,身邊的人眼疾手快,立馬将她扶住。
“小心。”
江泠月回頭,對上孟舒淮漆黑的眸。
她別扭移開,面無表情說了聲:“謝謝。”
剛才這一滑吓了盧雅君一跳,她趕緊上前關心二人,對孟舒淮的動作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
雪粒子很快挂滿她的烏發,盧雅君沖孟舒淮說:“舒淮,你送泠泠回去吧。”
江泠月趕緊說:“不用了伯母,我和瀾姐一起走就行。”
孟舒瀾跟上前來說:“我們先送清漪回丹桂樓,我再把泠泠送回家。”
盧雅君聽了這話,放心道:“那就好。”
孟舒淮全程沉默,江泠月也沒看他,徑直跟着孟舒瀾上了接駁車。
把孟清漪送回丹桂樓,江泠月又哄了她好一會兒才得以順利離開。
孟舒瀾并不知道她現在和孟舒淮住在一起的事情,在那句“好久不見”之後,她也不打算讓孟舒瀾知道。
所以當孟舒瀾問她地址的時候,她直接說了自己租住的小區。
回去的路上兩人好像格外有默契,江泠月不提她們母女的關系,孟舒瀾也不問她和孟舒淮的事情。
閑聊一些不太緊要的事情,對兩人來說都分外輕松。
孟舒瀾說以後會經常約她出來,說年底宴會多,她想要有個人陪。
江泠月目前的工作的确不太忙,再加上答應了孟老爺子和清漪,所以她也沒有拒絕。
保姆車開到她家樓下的時候,地面已經鋪上了一層薄薄的雪,孟舒瀾囑咐她腳下小心,兩人揮揮手告別。
江泠月攏了攏身上的外套,拎着孟舒瀾送她的禮物轉身進了門。
飛雪漫天,汽車離開後的地面留下兩行青黑的車輪印,江泠月怕冷,匆匆進門拐進了電梯間,自然沒有見到那輛眼熟的汽車正碾着亂瓊碎玉而來,熄了火安靜停在她家樓下。
車門未開,車內的人似乎也沒有下車的想法,但車窗緩緩下落,有一點猩紅在黑暗中漸明,輕煙被窗外風雪卷走,轉瞬不見。
江泠月所住的樓層不高,坐在車內稍稍擡眼就能瞧見她客廳的窗戶。
燈亮了,有人走到窗邊拉上了窗簾。
煙滅了,車內晦暗無光,孟舒淮的面容隐在這無邊雪夜裏,只聽得他低沉的嗓音在風雪中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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