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

40.水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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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假期的這幾天, 江泠月都住在景山。

她雖是在孟舒淮的家裏,但卻沒有多少機會可以和孟舒淮獨處,再加上年底事情多, 白天她幾乎見不到孟舒淮。

這三天的時間裏,除了跨年夜他們有過短暫的溫存,之後兩天孟清漪都纏着要跟她睡, 孟舒淮自然也沒有機會再來找她。

孟舒淮的家人對她很好,她很清楚理由。

她第一次出現在孟舒淮的家人面前,是以孟舒瀾朋友的身份, 并且孟清漪很聽她的話。

無論是孟老爺子還是盧雅君,心裏都是存着她能讓母女關系重歸于好的心思。

所以她能感受到的好,并不是毫無理由。

可她并不清楚母女二人生分的原因,就算她有心, 也不知道該如何為這段關系出力。

離開景山前夜, 盧雅君主動提出要帶她參加一個新年慈善酒會。

一起去赴宴的車上, 盧雅君親熱拉着江泠月的手說:“舒淮和舒瀾平時太忙了,像這種晚宴他們都沒時間來陪我, 今晚的慈善酒會是祁硯媽媽的基金會主辦的,正好你和祁硯也認識, 就辛苦你跟我走一趟了。”

江泠月溫婉笑着, 親昵往盧雅君肩膀一靠,說:“能陪着伯母一起, 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盧雅君拍拍她手背, 笑着說:“以往舒瀾的朋友也愛來陪我,你倒是跟她們都不一樣。”

“是嗎?”

江泠月直起腰來看着盧雅君問:“哪裏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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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雅君輕輕一笑, 說:“誠心。”

她看着江泠月道:“誰是真心想陪我,誰是懷着目的來陪我, 我這心裏都清楚着呢。”

江泠月當然明白盧雅君的言下之意。

以往那些女孩子是孟舒瀾特地給孟舒淮介紹的女朋友,她們願意花時間來陪盧雅君,目的都在孟舒淮,而江泠月和那些女孩子最大的不同......便是她已經擁有孟舒淮。

江泠月不想被盧雅君看出異常,便說:“伯母您就是太小瞧您自己了,您溫柔親和又以誠待人,自然能收獲同樣的誠心。就算別人一開始是帶有不同的目的接近您,但只要和您相處久了,必然能被您的人格魅力所折服。”

她又靠上盧雅君的肩,“就像我現在這樣。”

盧雅君就喜歡江泠月這股俏皮機靈的勁兒,她握住江泠月的手拍了拍,寵溺道:“你啊,就是嘴甜。”

說完她又有幾分感嘆:“真羨慕你媽媽,能有你這麽個乖巧貼心的女兒。”

江泠月敏銳,聽出來幾分遺憾。

她略有遲疑,卻還是說:“瀾姐事業心重,但也都是為着孟家,為着集團好,有時候顧此失彼也是難免的。”

盧雅君面帶微笑,說:“我們家的家庭情況不是什麽秘密,時間一長,你自己也能感覺到不對,所以我也沒什麽好瞞你的。”

她輕嘆道:“舒瀾媽媽去世得早,當年我懷着舒淮進了孟家的門,對舒瀾......到底是虧欠的。有些埋怨一旦在心裏種下,之後做多少努力都是于事無補。”

“這麽多年來,我一直把舒瀾當自己的親生女兒對待,只要她肯說,我一定有求必應。但舒瀾有心結,從不肯承認我母親的身份,還因為我的存在,一直對父子倆有怨,我們一家人表面看着和和氣氣,其實問題頗多。”

江泠月能明白盧雅君的無奈,繼母難當,做什麽都是錯。

她對孟舒瀾還不夠了解,但她的直覺告訴她,孟舒瀾和孟舒淮一樣,他們姐弟倆都不是表面看起來那般冷厲。

她寬慰盧雅君:“滴水尚且能穿石,更何況人心還是肉長的,伯母您別自責,您對孟家的付出,瀾姐一定看在眼裏,關系破冰,興許只需要一個合适的機會。”

盧雅君笑着嘆氣:“難怪舒淮爺爺這幾天總是對你贊不絕口,那些老生常談的大道理從你嘴裏說出來,聽着就是舒心。”

她拉着江泠月說:“我來孟家整整三十年,你是第一個能讓爺爺笑口常開的晚輩,這事兒聽起來容易,可舒淮和舒瀾都做不到!”

江泠月聽了這話自然是開心,便傲嬌道:“那我可真是厲害。”

“可不是!”盧雅君順勢說:“所以你有空就多來家裏陪陪爺爺,好讓他老人家高興高興。”

“正好清漪也喜歡你,有你在,說不定舒瀾能常回家來看看,她們母女的關系也能再親近一些。”

提起清漪,江泠月想問:“清漪的爸爸呢?”

盧雅君搖搖頭,說:“清漪從小就沒有爸爸的概念,舒瀾也從不提清漪的爸爸。他們當年是和平分手,舒瀾不想與清漪的爸爸有牽扯,所以這麽多年從未有過聯系。那小夥子也是個識相的,知道舒瀾不待見他,便也不給舒瀾找麻煩。”

不過盧雅君也欣慰:“好在舒淮是個懂事的,他這個叔叔當得還算是稱職,有他在,清漪也不提爸爸的事。”

說到最後她又嘆氣:“只是這媽媽的位置,始終無人可以替代。”

話說到這裏,江泠月有一瞬間的感同身受。

她和清漪一樣,從小就沒有爸爸,幸運的是,都有人默默在彌補那份父愛的缺失。

她安慰盧雅君:“有您和二哥在,清漪必然不是個缺愛的孩子,她現在年紀還小,許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也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內心的想法,但她心裏一定是愛着自己的媽媽的。”

“我雖然與瀾姐認識時間不長,但也知道瀾姐并不是真的難以親近,如果之後有機會,我一定會嘗試勸勸瀾姐。伯母您別擔心,孟家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好。”

盧雅君拍着江泠月的手說:“好孩子,舒瀾能有你這樣的朋友,我們家裏人真的很為她高興。她這些年一直忙于事業,其實也很辛苦,如果你有時間,一定多和她聊聊。”

江泠月高興應下,但在高興之餘,她仍有疑惑。

若姐弟倆的不和僅僅是因為孟伯伯二婚,那為什麽孟舒淮會絕口不提家庭矛盾,還會因為她多問幾句而做噩夢?

明明在外人眼中,孟舒淮是天之驕子般的存在,擁有令人豔羨的人生,他究竟有怎樣的心事呢?

-

晚上八點,孟舒淮的團隊結束與利雅得合作方的跨國視頻會議,集團同事從會議室魚貫而出,崔琦跟在孟舒淮身後提醒:“謝寧女士來過電話,希望您今晚能到場。”

謝寧是祁硯的媽媽。

孟舒淮擡腕看了眼手表,問酒會幾點結束,崔琦回:“九點。”

孟舒淮略思忖,說:“去吧。”

他還要接她回家。

崔琦打電話讓司機在樓下待命,自己則留在辦公室整理明早董事會需要的會議資料。

孟舒淮回休息室簡單整理了一下,點開微信看到江泠月給他發的消息。

[江泠月]:今晚的禮服好漂亮,剛才伯母誇我呢,說我身材好,她一定不知道禮服是你挑的吧?

[江泠月]:好想你,今晚就可以和你一起睡了[/害羞]

[江泠月]:原來今晚的酒會是祁硯媽媽辦的,好久沒見他了,還是熟悉的味道。

[江泠月]:啊,景逸也在。

[江泠月]:他剛才約我周末吃飯,我要不要去呢?[/撅嘴]

十分鐘以後......

[江泠月]:我拒絕了。

[江泠月]:想你[/親親]

......

有些溫柔的笑意從唇角攀升,孟舒淮毫無察覺。

他收好手機走出辦公室,一路往電梯廳下樓。

司機早已在車庫等待,他出了電梯步行過去時,意外聽到了孟舒瀾的聲音。

她就站在不遠處,剛挂了電話,她面前的停車位空着,像是沒能提前安排好用車,下樓來撲了個空。

孟舒瀾收好手機看見他,揚眉問道:“去祺安公館?”

孟舒淮略颔首。

孟舒瀾往前走到他車旁,淡聲問:“我回酒店,正好順路,不介意我一起吧?”

“當然。”

姐弟二人一前一後上了車,司機自覺降下隔板,給他們留出談話的空間。

汽車緩慢駛出車庫,孟舒瀾放好包看見中間扶手放了條粉色的羊絨披肩,她唇邊有笑,問孟舒淮:“去接泠泠?”

孟舒淮擡手松了松領帶,淡淡應了。

孟舒瀾調整了一下座椅,向後舒服靠着頭枕。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閑談似的說:“她倒是比我那些朋友都厲害,竟然能得了爺爺的喜歡,是有點兒手段。”

孟舒淮正在拿披肩的手一頓:“什麽手段?”

“你不清楚嗎?”孟舒瀾側首看着他。

說完這t話,她又像是想到什麽,笑着說:“對,你不需要清楚,反正你和她只是玩玩兒,不用想這麽多,及時行樂吧,畢竟像她這樣的極品美人可不多見。”

孟舒淮收回手,淡聲說:“将她帶到爺爺面前的人不正是姐姐你嗎?到底是她有手段?還是姐姐有手段?”

孟舒瀾像是突然聽了什麽笑話,饒有興致問:“聽這意思,你是真的對她有感情?”

她唇邊還有笑意,卻又否定道:“怎麽可能,你可是孟舒淮,怎麽可能為了一個女人放棄與我競争呢?”

孟舒淮看了她一眼,沉默着,未作應答。

孟舒瀾收回視線輕嘆了一聲:“可惜了,這麽好一姑娘,偏偏跟了你。”

她輕笑:“不過你別擔心,我這兒有不少朋友都對她有興趣,你們要是分了手,我一定給她介紹一個更好的,保她下半輩子榮華富貴。”

“如此,我這個做姐姐的,也算是對得起你了。”

汽車轉彎,孟舒淮的視線也跟着轉向孟舒瀾,城市燈光悠然劃過車內,孟舒瀾看見他眸中驟顯的淩厲,這是她好多年都不曾見過的眼神。

她忽地沖孟舒淮笑,滿意地笑。

她知道自己沒有做錯決定。

如何能讓孟舒淮難受,沒人能比她更清楚。

-

今晚慈善酒會的賓客來自政商兩界,看起來比江泠月之前參加過的晚宴都更為正式。

她今晚的主要任務是陪盧雅君,這酒會過程中自然是與盧雅君形影不離。

祁硯媽媽是位親和端秀的長輩,許是已經見過太多不同的女孩子出現在盧雅君身旁,她今夜看見江泠月并沒有表現出特別的熱情。

倒是祁硯......

好長時間沒見到江泠月,祁硯一上來就攬着江泠月的肩膀問:“二哥今晚怎麽不來?”

江泠月被問得臉一紅,盧雅君趕緊将人往身邊拉,推開祁硯指責道:“你這臭小子,哪有這樣跟人家女孩子說話的?!”

謝寧看到自己兒子這番舉動頗為驚訝,問道:“你跟江小姐之前就認識?”

“那當然。”祁硯又往江泠月身邊湊了湊,說:“我可是見過泠泠家長的人!那關系能一般嗎?我跟泠泠的關系可比跟二哥的好,是吧泠泠?”

江泠月腼腆笑了笑,沖二位長輩說:“我和祁硯确實是早就認識。”

謝寧一聽這話,臉上立刻挂滿了笑容,她推了推祁硯,說:“我正好跟你幹媽有點話聊,你快帶江小姐四處轉轉。”

祁硯一看自己母親這笑容就知道她在打什麽主意,他略挑眉問:“你們聊啥我倆不能聽呢?”

謝寧擰了眉催他:“趕緊去。”

祁硯沒敢反駁,沖江泠月使了個眼色,二人便一前一後離開了兩位長輩身邊。

正好,江泠月也有話想要問祁硯。

二人走後,謝寧立馬拉着盧雅君問:“這姑娘是哪家的?”

盧雅君一愣,随即反應過來,她這位親家是要給她堅持不婚主義的兒子病急亂投醫。

她趕緊說:“你少摻和孩子們的事兒,他們只是朋友。”

“朋友不還可以再發展發展嗎?”

謝寧看着二人離開的背影,笑着說:“瞧瞧兩人多般配。”

盧雅君跟着看過去,心裏卻是一酸,嘀咕道:“哪兒般配了?”

謝寧用手肘碰了碰盧雅君,三連問道:“你這個當幹媽的不得幫幫你兒子?什麽時候約着我一起吃頓飯?也好增進一下了解,瞧這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盧雅君收回視線,不耐道:“八字都沒一撇的事兒你就在這兒亂點鴛鴦譜,難怪祁硯要說你招人煩呢!”

謝寧“啧”了一聲:“你現在怎麽不跟我統一戰線了?你忍心看你兒子沒着沒落的?”

盧雅君乜她一眼,“我自己親兒子還沒着落呢!”

謝寧聽了呵呵笑道:“舒淮向來是看不上舒瀾那邊的朋友的,這我都知道,更何況舒淮不還有雨薇嗎?那小丫頭今年就要畢業了吧?到時候是要回遠揚就職的吧?”

盧雅君雙手抱胸,不滿道:“那小丫頭跟舒淮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這一晃都十幾年沒見了,還能談什麽感情?”

“感情可以培養的嘛。”謝寧笑着說:“所以你得多花花心思,給你幹兒子撮合撮合。”

盧雅君一想起剛才祁硯和江泠月離開時說說笑笑的樣子,她這心裏就不是滋味兒。

偏偏這時候身邊還有個胡攪蠻纏的親家母,她幹脆轉了身,徹底不想聊這事兒了。

梁家早在十幾年前就舉家移居海外,若不是家中老爺子重情重義一直記着梁家的恩情,她可看不上梁家人挾恩圖報的那副嘴臉。

拿了股份還不夠,還想要犧牲她兒子的終生幸福?

沒門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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