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五分鐘後。

葉檸一個人盤腿蜷縮在沙發的一角，手裏拿着冷毛巾捂着後腦勺——其實她更應該捂臉，因為她的臉頰看上去像是下一刻就要爆汁的番茄。

剛才……

她完全沒想到徐向晚會拉住她，那麽近，她的心髒狂跳，下意識就唰地閉上了眼。

然後，仿佛經過了一個世紀的漫長沉默。

葉檸沒敢睜眼，卻忽然感覺到眼皮上落了一個輕輕的，溫熱的，小心翼翼的吻。

額頭上能感覺到徐向晚明顯不穩的呼吸，箍着她的腰的手也在微微地顫抖。

葉檸緩緩睜眼，看見了徐向晚的喉結。

再然後……

“那個，我——”徐向晚猛地松開她往後退，差點撞上櫃子，整張臉是她從沒見過的紅，蔓延到了耳朵和脖子，他擺了擺手，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他想說的話，扶額站在原地，深呼吸，又雙手叉腰，垂眸站着。

葉檸：“……”

她剛想開口說話，徐向晚忽然動了。

他沒看葉檸，彎腰把地上的毛巾撿了起來，轉身走進洗手間，片刻出來，把毛巾往葉檸手裏一放。

“那個，我先走了。”

“嗯。”

“砰。”門被關上，徐向晚的背影怎麽看都有一種，落荒而逃卻強作鎮定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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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檸抓着毛巾站在原地，回想起剛才的一切，臉頰一點一點漲紅。

她她她都幹了些什麽！

不敢信自己做了什麽的，不止葉檸一個。

徐向晚回到家，把鑰匙一丢，進廚房給自己倒水，灑出來了也不管，仰頭一口氣喝掉了兩杯，随手抹了抹順着臉頰脖頸留下來的水珠，他雙手撐在桌面上，不敢置信地閉上了眼。

他怕是瘋了。

他看着葉檸閉上了眼睛，用了最後一點理智才控制住了自己沒有去吻她。

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轉身進了浴室，去洗了個冷水澡。

十五分鐘後，徐向晚一邊擦着頭發出來，往沙發上一坐，默然片刻，拿起手機。

現在他算是清醒了，看着手機裏的通訊錄猶豫了半晌，撥出了一個電話。

他打給了張梓芳。

這種事情他只有她能講，幾乎電話一接通，他便單刀直入地把腦海裏亂糟糟的思緒一股腦兒地倒了出來——而中心繞不過一句，“我喜歡她。”

張梓芳沒有多少意外，她說，當時在她辦公室裏看到徐向晚看葉檸的表情，就知道，那個姑娘，于他而言不一般。

她還說，她很欣慰，也很高興。

挂掉電話，徐向晚起身走到窗邊。

對着玻璃輕輕哈了一口氣，右手擡起，他無意識地在窗上随意地寫寫畫畫。

他畫了一個笑臉。

和她那天畫在書上的那一個，一模一樣。

當晚，葉檸坐在被窩裏玩手機。

剛剛和葉瑾打了電話，她絕口不提關于徐向晚的事，順便問了一句他什麽時候回來，得到的回答是還要一兩周。

葉檸的手指在屏幕上戳啊戳，操控着小鳥往上飛啊飛。

屏幕上方忽然彈出來一條微信信息。

【徐向晚：頭還疼嗎？】

撲通。

小鳥掉到了地上。

屏幕上跳出大大的“GAME OVER”。

一根手指顫顫巍巍地挪過去點開，葉檸打字，回複。

【葉檸：不疼啦！】

【徐向晚：那你早點休息。】

【葉檸：嗯。】

想了想，葉檸又補上了一條。

【葉檸：你也是喔。】

【徐向晚：好，晚安。】

葉檸點了一個小人裹着被子揮手的表情過去。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葉檸捧着手機看了一會兒，對面沒有再發過來任何消息。

葉檸：“……”

他怕不是比自己還害羞的嗎。

葉檸咬唇，在嘴裏鼓了一包空氣，又等了一會兒對面還是沒有回複，她便按下鎖屏，關上燈睡覺了。

徐向晚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他做好了今晚失眠的準備，也不意外，索性坐了起來靠在靠墊上默默地想。

腦海中放電影一般地掠過他和葉檸相識以來的所有片段，徐向晚在睡前很有先見之明地給自己泡了一杯茶，現在正被他拿在手裏輕輕地轉。

徐向晚沒有想到他這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想到後來，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麽，直到手裏的茶杯已經冰涼，裏面只剩下了沉在杯底的茶葉，他偏頭看向窗外，居然已經泛起了蒙蒙的亮光。

他恍然驚覺，自己竟然徹夜未眠。

可他此刻卻異常清醒。

清醒到他好像忽然明白，自己曾經所經歷過的那些迷茫，孤獨，都是為了在現在，在這一刻為了證明，她照亮了他曾以為漫長又黯淡的遠方，她吹散了他人生中積下的厚重灰塵。

在他心裏，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就是她。

她于他而言，正如這窗外天邊，在清晨，照亮這個世界的第一縷光。

終于再無猶豫地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徐向晚心滿意足地睡下——那個早晨他沒有去跑步，而葉檸在他家樓下等了二十分鐘，最後還是沒有給他打電話。

葉檸心事重重地回了家，安慰自己徐向晚可能只是睡過頭了，而不是……為了躲開她。

她讓自己不再去想這件事，開着空調，捧着冰淇淋，坐在電腦前看電影。

然而心裏藏着事兒，她根本就看不下去，進度條走到一半，葉檸關掉了網頁，給韓若微撥了個電話。

韓若微的聲音聽上去還沒睡醒，懶洋洋的：“喂？”

“微微。”葉檸很嚴肅地喊她。

“你怎麽啦。”韓若微似乎坐了起來，伸了個懶腰。

“我遇到了問題。”葉檸咬了咬下唇，“我感覺，徐向晚現在不理我了。”

韓若微靜了兩秒：“啊？”

“他昨天都沒跟我說兩句話。”葉檸小聲地控訴，“而且今天早上都沒有出來跑步。”

韓若微又沉默了一會兒。

“怎麽會啊？”

“唔……”葉檸臉紅了紅，轉了轉眼珠，“昨天……出了個小小的意外。”

“咋了？”

這回沉默的是葉檸，她抿抿唇，道：“我親了他一下。”

電話那頭陷入寂靜。

葉檸把手機放到了桌上。

“卧槽？！”韓若微一陣咆哮，“葉檸你！你可以的啊！”

“哎呀……我腦子一抽就——”葉檸把矛頭轉向了她，“都是你不好！說什麽‘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弄得我這麽尴尬！”

“你怎麽就怪起我來了啊！”韓若微頓了頓，忽然換上了八卦的聲音，“唉唉唉，你到底是怎麽親他的啊？”

“……用嘴啊。”

“親了他哪兒？”

“……嘴啊。”葉檸怕韓若微誤會，特地在後面補了半句，“就一下，頂多就三秒鐘。”

“那他呢？他什麽反應？”

“他啊……”葉檸拖長了尾音，“我覺得他被吓到了。”

“卧槽卧槽，”韓若微感嘆，“看不出來啊，你居然是這樣的葉檸！”

“哎呀你煩死了，能不能幫我出出主意啊！”

“出什麽主意啊。”

“他現在不理我啊！”葉檸頓了一下，小聲問她，“你說，我是不是太過了一點兒啊？”

“朋友，淡定，calm down，take it easy。”韓若微掀開被子下了床，葉檸聽見拖鞋啪嗒啪嗒的聲音，“你這不叫過了，你這叫——哎喲喂——這叫為你們的關系更進一步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并且已經達成了初步的目标。”

“……說人話。”

韓若微把手機放在洗手臺上，笑嘻嘻地往牙刷上擠牙膏：“他就是害羞了，你等着被表白吧。”

葉檸：“……”

“唉。”韓若微忽然嘆了口氣，“明明是我的男神啊！憑什麽馬上就要變成你的男朋友了啊！我委屈！哭泣！你得請我吃飯！”

葉檸扶額：“……你戲太多了。”

“我不管，哼。”韓若微似乎開始刷牙了，聲音模糊不清。

“唉，說真的。”葉檸還是糾結，“真的……沒關系嗎？”

“你怕不是個傻子吧！”韓若微吐了一口泡沫，“你看不出來他也喜歡你啊！”

葉檸：“……”

是有一點的啦。

韓若微漱了漱口，換了嚴肅的語氣：“我說真的，葉檸，你肯定比我更了解徐向晚，如果沒有你昨天這一出，他就算喜歡你，估計也要等個把月才肯表白，可現在——你給了他一個機會，告訴他，哦，just，now。”

見葉檸半晌不說話，韓若微擦了擦嘴，又說了一句：“understand？”

葉檸忽然笑了：“你這個母胎solo的女人怎麽懂這麽多啊？啊？怕不是背着我偷偷談戀愛了吧？”

“滾吧你！”韓若微笑罵，“老娘這麽多言情小說白看的啊！”

葉檸也笑，抿了口水，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這就對了嘛，別多想，坐等，就好啦。”

“嗯。”

“哎對了，”韓若微忽然想起什麽，“如果你們真在一起了記得請我吃飯。”

“……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