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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我說周少怎麽消失這麽久，那小舞臺劇演員不會給你玩死了吧？】

祝淮的動作頓住，眉頭漸漸蹙起，他掀起眼皮看了周則笙一眼。

不論這“舞臺劇演員”說的是不是自己，這人言語之間都非常不尊重人。

周則笙察覺他眼神不對，直起腰問道：“有什麽問題嗎？”

“你那天為什麽會在觀衆席？”祝淮語氣冷淡。

周則笙動了動唇，卻聽祝淮打斷道：“哦，你失憶了。”

周則笙聞言用力地點點頭，似乎覺得這個解釋不夠充分，道：“很多事情都記不清了，如果想起來，我一定會告訴你。”

祝淮看着這樣的周則笙，不知為何，心頭的怒火滅了一半。

但失憶這件事的真假還有待考證，祝淮将手機遞了回去，說：“加上好友了。”

這句話像是有魔力一般，周則笙原本還在想自己是不是哪裏惹祝淮生氣了，聽到“好友”二字後瞬間開心起來：“我現在是你的好友了？”

祝淮眼皮一跳，總覺得周則笙誤會了什麽，開口補充道：“微信好友。”

周則笙哪管是什麽開頭的好友，總之來說就是好友，他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将手中洗好的餐具遞給祝淮，又接過未開封的新餐具，臉上神情像是得到了最高榮耀的加冕。

祝淮有些拿不準現在的周則笙是裝傻還是真傻，但他向來信奉人以群分，周則笙的朋友是什麽樣，他失憶前大概率就是什麽樣，自己還是少接觸為好。

他從鍋裏撈起一塊蝦滑，食物的美味在他口中化開，他決定好好吃飯，不在這件事上多花心思。

畢竟，周則笙對他來說，只是一個不痛不癢的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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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頓飯祝淮吃得很沉默，基本上是周則笙在說，祝淮有一搭沒一搭地接話。

周則笙似乎并沒有察覺他的不對勁，一個勁地給祝淮撈菜，祝淮推脫說不要，卻見周則笙瞬間跟洩了氣的氣球一樣，話也不說了，握着筷子在自己碗裏戳戳戳，毫無靈魂地嚼嚼嚼。

祝淮看了他一眼，最後輕輕敲了敲面前的盤子，說：“放這裏面就好。”

他們是晚上八點到家的，兩人身上都裹着火鍋味。

“阿淮要休息了嗎？”周則笙主動開口。

祝淮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轉身回了房間，拿了衣服走進浴室。

浴室內響起水聲，在外面逛了一天，祝淮的電量早就消耗了大半，此刻溫熱的水淋在身上，他才緩緩地恢複精神。

自己明天就進組了，A傳在課程方面管得不嚴，校方很通情達理地給他批了假。

進組的事情，他原本打算在餐桌上告訴周則笙，畢竟對方才搬進來，還是要盡量和人好好相處的。

不過，被群聊中的那句話一打岔，他才猛然驚醒，自己為什麽要和一個才見面的人報備行程，即便是家裏人、好朋友，他也沒有這樣的習慣，向來都是獨來獨往。

祝淮這才意識到，自己面對周則笙時，總會做出很多不像自己的舉動。

他感到莫名的奇怪與煩躁。

彼時，一牆之隔的周則笙關上了卧室門，臉上的笑意緩緩地收起。

他先是點開了微信，仔細翻看了半天，最終還是沒能找出任何異常。

自己分明記得，祝淮在接過自己手機的不久後，情緒就出現了明顯的下跌。

周則笙很确定，祝淮生氣了。

即便之後那頓飯上，祝淮還是會有意無意地接自己的話，但他就是又把握感知出祝淮的情緒變化。

但那條艾特的消息已經被刷了上去，周則笙又實在不熟悉現代科技，最終還是沒能找到惹祝淮生氣的罪魁禍首。

他有些懊惱，很快就下定決心，打了個電話給家裏的管家，讓人安排人來教授自己如何順暢地使用這個扁盒子。

處理完這件事後，他又點進微信，打開了與祝淮的聊天界面。

祝淮的微信名稱是一個簡潔的Z，頭像是一只貓，圖中的貓通體漆黑，一雙墨綠的眼睛看向鏡頭，眼神清冷高貴，像極了祝淮本人。

聊天界面內幹幹淨淨，只有對面發來的一條：

我通過了你的朋友驗證，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

周則笙嘴角不自覺地勾起。

他哪裏知道這是系統自動發送的消息，還以為是對面祝淮一個字一個字敲下的，滿意地将這句話反反複複看了一遍又一遍，才打開鍵盤，思考怎麽回複。

他還不熟悉這個時空的拼音體系，但好在祝淮剛才順便把鍵盤輸入模式調成了手寫，他這才能勉強做到“使用微信聊天”。

周則笙神情認真，一筆一劃在屏幕上寫着，就像是在書寫一封信件。

他想了想，決定不打擾祝淮休息，最後寫道：“晚安。”

似乎覺得不夠，他想又添上一句：“能夠與阿淮成為好友，我很開心。”

周則笙寫字時神情認真，又因為不熟悉電子設備，所以每個字都寫得非常緩慢且小心翼翼。

而另一頭，洗完澡的祝淮順手打開微信，眼前彈出了自己和周則笙的聊天框，他正打算退出去，就見對方的名稱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

祝淮的動作頓住，不知出于什麽心理，他沒有退出去。

這個時候，周則笙正寫到“與”字。

房間內陷入詭異的沉默，祝淮盯着手機，等待着對面的消息。

周則笙寫下“好友”二字。

周則笙輸入“，”。

祝淮又等了一會。

周則笙一筆一劃：“常”

祝淮眉頭微動：這人在寫小作文嗎？

周則笙畫出一個圓滾滾的“。”，滿意地看了看，最後落款——周則笙。

然後停下了書寫。

床上，祝淮等了又等，見聊天界面上的名稱又恢複了“周則笙”三個字，他還是沒等到發過來的消息。

——因為周則笙只知道寫，不知道發。

同樣，隔壁的周則笙和他一樣，也正和聊天框大眼瞪小眼。

他知道要出現新的消息框才算是将訊息傳遞了出去，卻不知道怎麽抵達那一步。

他不敢亂按，這個扁盒子內的機制太複雜，稍不注意就會碰到不該碰的東西，就好比上次他手滑打出去的電話。

就在他思考要不要嘗試去點輸入框旁邊的綠色按鈕時，卧室門敲響了。

祝淮站在門口，想不明白自己在幹什麽。

為什麽要因為一條沒發出來的微信從床上爬起來，又跑來敲響周則笙的門？

自己腦子壞了？

可雖然他在內心瘋狂唾棄着自己的行為，雙腳卻依舊定在了原地，還伸手敲響了門。

在看到周則笙那張極臉時，他微微一怔，然後開始自欺欺人地道：自己只是擔心一個失憶患者，別和腦子壞的人一般見識。

給自己洗完腦之後，他開口問道：“你想給我發什麽？”

周則笙驚訝地眨眼：“你，你怎麽知道？”

祝淮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樣，猜想對方肯定腦補出了什麽仙俠大戲，面無表情地開始胡謅：“我有千裏眼，能夠穿牆。”

周則笙眼睛瞪得更大了。

祝淮哼笑出聲：“你信了？”

周則笙反應過來，有點委屈：“阿淮你騙我。”

說着，他不知又想到了什麽，繼續道：“我知道我現在失去記憶了很蠢，什麽都信，什麽又都做不好，但是我可以學，你不能——”

“打住，”祝淮環抱着手臂，客觀地評價道，“演技有待提升。”

周則笙住嘴，将後面的臺詞憋了回去。

“現在演得像點了，”祝淮壓了壓嘴角，解釋道，“微信在輸入文字的時候對方會得到提示，聊天框中的昵稱會變成‘對方站在輸入’。”

周則笙恍然大悟：“所以你剛剛…”

祝淮點頭，道：“我都看見了。”

這種自己在輸入，對方全程都看見的抓包場合，正常人都會感到尴尬，然而，周則笙并沒有如祝淮所願露出尴尬的神情，反而雙眼亮了亮。

“所以你剛剛一直在等我的消息？！”周則笙興奮地眨眨眼。

祝淮：“……”

他好像看見了周則笙身後搖得快飛起來的尾巴，不确定，再看看。

抓包現場慘變反抓包，祝淮有些尴尬地挪開目光，反駁道：“碰巧看見了。”

周則笙完全不聽他狡辯，繼續問道：“那你過來是——”

祝淮心裏沒由來的有些煩躁，之後打斷他的發問：“你寫了什麽？”

好在周則笙沒有再提，十分聽話地順着祝淮的話題說下去。

他拿出手機，将界面展示給祝淮，解釋道：“我不知如何将信件發出去。”

祝淮定睛一看：

“阿淮臺啓：

晚安，能夠與阿淮成為好友，我很開心。

——友 周則笙謹上”

祝淮眼皮一跳。

這條消息的格式嚴謹，甚至讓祝淮産生了一種錯覺，輸入框內的正楷文字并不是系統自帶的，而是周則笙一筆一劃寫下的。

他擡眸，對上周則笙期盼又緊張的神情，就像是祝淮看的不是一條微信，而是在看一封剛拆開的信件。

祝淮心裏那點火氣徹底滅掉，他覺得好像，在心中疑惑發問：

哪裏來的老古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