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三章

祝淮盯着一臉真誠的周則笙看了一會，确定了這人不是在裝傻。

而後他伸手，點擊了“發送”按鈕，解釋道：“這樣就好。”

“謝謝阿淮。”周則笙收回手機，看了看聊天框內發出去的訊息，又想起了什麽，擡起頭對祝淮道，“抱歉，打擾到你了吧，快去休息。”

祝淮腦回路轉了一圈，覺得自己才是打擾人休息的那個，他嘴唇動了動，最後還是沒有反駁，只輕聲道：“晚安。”

回到房間，祝淮躺會床上，關了燈。

屋內窗簾很厚，将外面得月光遮得嚴嚴實實，祝淮在黑暗中翻了個身，半晌後睜開了眼睛。

祝淮的雙眼已經适應了黑暗，可以隐約看見床頭櫃上放着的手機。

他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伸手拿過手機，點開了和周則笙的聊天界面。

【Z：我明天進組，去B市，房子備用鑰匙在門口花盆底。】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條。

【Z：進組，就是去工作。】

【Z：辦公。】

祝淮等了等，沒有收到對面的回複，也沒有看見對方的昵稱變成“對方正在輸入中”，他看了眼時間，緩緩地反應過來。

現在是淩晨兩點多，周則笙大概率已經休息了。

他手指長按住發出去的消息，發現已經過了可撤回的時效。

Advertisement

算了。

祝淮将手機扔在一邊，嘀咕道：“我有病。”

—

祝淮買的是第二天上午的飛機，定的是七點半的鬧鐘。

為了防止睡過，他還特地多設置了幾個鬧鈴，給自己留夠了賴床的時間。

當第五個鬧鐘響起時，祝淮一臉沉痛地從床上坐起，行屍走肉一樣洗漱完畢，拎起前一天晚上收好的背包，打開卧室門走了出去。

一系列動作看起來靈魂濃度很低。

他一開門，迎面看見了對面卧室，對面的門還是緊閉的，祝淮這才想起了什麽，打開手機網絡，無視了任一諾發來的微信，最後精準地點開周則笙的聊天框。

聊天界面依舊停留在自己前一夜發出的信息上。

也是，祝淮摁滅手機，誰會沒事起這麽一大早啊？

他收起手機，拖着沉重的步子緩緩走出去。

忽然，一陣香味鑽進了祝淮的鼻腔，他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唔，困出幻覺了。

祝淮跟着香味走進客廳，餘光中瞟見廚房裏站着一個人。

...大概是夢裏的田螺姑娘在給他做早餐，他想吃香菇肉沫拌面。

片刻後，他緩緩地側過頭，眨了眨眼。

廚房裏站着的不是田螺姑娘，是田螺先生。

田螺先生周則笙似乎背後也長了一雙眼睛，專門用來抓捕祝淮，他在祝淮盯着他後腦勺的第三秒轉過頭來，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道：“阿淮早。”

祝淮愣住，自己怎麽會夢見周則笙？

他目光下移，看見了周則笙身上圍着一條騷包圍裙，正是任一諾送的那條，倏地清醒過來。

祝淮被這畫面沖擊得閉了閉眼，半晌後，遲疑地問道：“你在...幹什麽？”

“做早飯啊，”周則笙往旁邊挪了一步，露出咕嚕嚕冒着熱湯的鍋，“我早上起來看見了你發的訊息，想着去辦公前需要填飽肚子，就給你做了早飯。”

祝淮有些懵，每個字他都能聽懂，合在一起就有點讓他剛醒的大腦過載了。

周則笙看他沉默，臉上表情又冷冷淡淡，遲疑地開口道：“我原本想發訊息問你，但害怕打擾到你休息，就先自作主張了。如果阿淮不想吃也沒關系，但是去之前一定要填飽肚子，不然會對腸胃不好。”

“等下，”祝淮頓了頓，“你為什麽給我做早餐？”

周則笙盯着祝淮：“自然是因為，喜歡。”

祝淮錯開目光問道：“…喜歡什麽？”

周則笙笑了笑，話鋒一轉：“喜歡做吃食，反正我醒得早，無事可做，順手多做一份而已。”

祝淮還是覺得別扭，但對方都這樣說了，自己揪着不放顯得更奇怪。

他只好點點頭，道：“謝謝。”

周則笙舉了舉手中的鏟子，道：“稍等，很快就好。”

祝淮坐在餐桌前，不久之後一碗熱騰騰的魚湯面就端了出來。

香味勾人，祝淮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一陣饑餓。

他夾起面條，塞進嘴裏嘗了嘗，魚湯的香味和面條煮得恰到好處的口感在嘴中乍開，他的雙眼不禁亮了亮。

他擡眼，對上周則笙期待的目光，輕聲道：“好吃，謝謝。”

周則笙撐着下巴，靜靜地欣賞祝淮吃東西。聽到誇獎，他臉上的笑容有些得意：“早晨就應該吃些軟乎一點的食物，對腸胃好。”

祝淮眨眨眼，忽然想起冰箱裏什麽都沒有，問道：“魚是早上你買的？”

周則笙用力地點點頭，而後又怕祝淮太有壓力，解釋道：“正好有想買的東西。”

祝淮掀起眼皮看他：“會用微信支付？”

周則笙神神秘秘地湊近，低聲道：“我很聰明的，舉一反三。”

祝淮一臉不信。

“好吧，”周則笙坦白，“出門前臨時補習了一下，差點因為沒有用付款成功被一個阿婆扣下來。”

祝淮沒忍住彎了彎嘴角。

周則笙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沒忍住說：“你笑起來真的很漂亮。”

“不過，”周則笙趕在祝淮收起笑容之前岔開話題，“我要是被衙門…警察抓去了，你會來救我嗎？”

祝淮思索片刻，回答道：“看情況。”

一個周則笙形狀的氣球漏氣了。

祝淮又道：“應該會。”

周則笙又緩緩地直起身。

祝淮喝下最後一口湯，提醒出門的鬧鐘剛好響起。

時間剛剛好，祝淮伸手去拿書包，卻被周則笙半路接了過去。

周則笙将祝淮送到門口，他躊躇了片刻，問：“進組辦公，需要多久才能回來？”

祝淮的戲份不算多，排期是十一天，但影響拍攝進度是因素有很多，且都不是他能幹涉和決定的，他想了想，折中說道：“十多天。”

周則笙沒有說話，将手中的包遞給祝淮：“記得照顧好自己。”

“好。”祝淮接過背包，轉身走了兩步，又忽然折回來。

周則笙本就站在門口往外瞅，見祝淮着回來，立刻問道：“怎麽了？”

祝淮有些不自在地錯開眼，但他又不想莫名其妙欠人情，只好道：“…謝謝你，回來請你吃飯。”

周則笙雙眼“噌”地一下亮了，語氣雀躍：“好，我等你！”

祝淮似乎又看見了周則笙背後搖着的大尾巴。

有點可愛，不确定再看看。

祝淮的住處離市中心有點距離，不過好在和機場的距離近，他出門，看時間不早不晚，便搭了輛車。

坐上副駕駛，祝淮剛把安全帶扣上，就聽一旁健談的司機問道：“喲小夥子，遇見了什麽大好事兒，笑得這麽開心？”

祝淮一怔，偏頭去看後視鏡。

鏡中的自己彎着唇，眉梢眼角帶笑，确實是一副遇見大好事的模樣。

他不動聲色地拉平嘴角，回答道：“吃到了碗好吃的面。”

司機餘光掃了旁邊的帥小夥一眼，道：“有這麽好吃嗎？在哪家店鋪吃的咱改天也去試試。”

祝淮沉吟片刻，回答道：“老古董家的。”

司機一愣：“我跑車這麽久，怎麽不知道有這店呢？”

祝淮偏頭看向窗外，風刮進來，将他最後一絲困意卷走，半晌，他高高深莫測地回答：“可遇不可求。”

司機嘴角一抽，心道：這娃兒長得蠻利索，怎麽是個傻的？

—

B市，祝淮所在的飛機平緩地落地、滑行。

祝淮摘到挂在臉上的眼罩，迷迷糊糊地反應過來自己身處何處。

他拿出手機，重新打開網絡，接着，無數條消息彈出來。

【周則笙：阿淮臺啓：

從今日起，在下要開始正式學習，預計在三日以內熟練使用手機。

——友 周則笙謹上】

【周則笙：阿淮臺啓：

李叔，也就是家中管家，說微信不用和信件一樣正式，可随和一點。

——友 周則笙謹上】

【周則笙：所以我要試着随和一點。】

【周則笙：這樣直接發送訊息，好奇怪。】

祝淮越往下看越壓不住嘴角，因為兩條微信之後，周則笙就很快地适應了這種“随和”的說話模式，語氣也由剛才強裝的正式變得跳脫起來。

【周則笙：剛剛粗略學習了手機的使用方法，看來我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地方。】

【周則笙：李叔說，不懂的可以用百度搜索，以後就不用叨擾你了！】

【周則笙：阿淮，我學會了使用相機！】

【周則笙：[圖片][圖片][圖片][圖片][圖片]】

初步掌握相機的使用，周則笙似乎對這個能瞬間拓下眼前場景的東西很感興趣，于是将家中各個犄角旮旯都拍了一遍獻寶似的發給祝淮。

祝淮指尖在屏幕上滑動，一張張地看過去。

這種感覺有些新奇：原來客廳牆壁這兒有一道劃痕、原來這花不是假花，是被保潔阿姨養得太好了、原來自己半年前丢的鑰匙被自己放在鞋櫃上了。

祝淮在那間屋子裏住了兩三年，這卻是他第一次認真觀察這個屋子。

多虧了這家夥。

祝淮嘴角帶笑，滑向了下一張圖，愣住了。

照片上，周則笙正正規規地舉着手機，将鏡頭對準自己那張俊朗的臉。

他似乎有些緊張，以至于面部表情有些僵硬，露出一個不尴不尬的笑，眼神堅定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攥拳宣誓。

害得祝淮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他動了動手指，敲下兩個字。

【Z:好看。】

對面瞬間回複。

【周則笙：[小狗轉圈圈]】

祝淮手肘撐着扶手，托着下巴笑。

看來這家夥又學會了新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