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貴族 下
第9章 貴族 下
祁桓練功的時候,夙游又給他送來了幾套新衣。
“郡主對你可真好,又讓裁縫給你做了好多新衣。這麽好的料子,落魄貴族都穿不起的。”夙游羨慕兩字都說倦了,“王爺還傳授你修行之法……祁公子,以後你若飛黃騰達,可別忘了提攜我。”
祁桓有些哭笑不得,等夙游放好了新衣,他才問道:“這兩日……郡主風寒好些了嗎?”
“已經痊愈了,明日便是壽宴,天未亮便要出發去豐沮玉門舉行祭祀大典,你可記得千萬別誤了時辰。”夙游鄭重提醒道。
祁桓點了點頭。
其實他是想問,為何這兩日姜洄不傳他。
雖然是高襄王讓他專注修行,還親自傳授了正統修行之法,但以他對姜洄粗淺的了解,她應該會盯着他的修行進度——畢竟她說她要觀察他的表現是否讓她滿意。
可是祁桓不好開口直接問,不過夙游正好是個碎嘴的。
“郡主可能是為明日的壽宴緊張了,這兩日有些古怪,昨日氣了一個早上,我也不知道是誰惹到她了……”夙游吐了吐舌頭,心有餘悸,郡主現在的脾氣頗為古怪,雖然不打罵她,但她看着便覺得有壓迫感。
祁桓回想那一夜的經歷,覺得自己應該沒有做錯什麽,至少回府之後郡主神色還是和善的。
姜洄惱火,雖然不是因為這個祁桓,卻也和他脫不了幹系,三年後的祁桓和眼前這個,不還是同一個人嗎!
那天從夢中醒來,想起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她渾身血液都沸騰了一來,一把邪火從腳底燒到了天靈蓋。她沖動之下衣服都沒穿就沖出去打算殺了祁桓。
推開門時,天正好剛亮,遠遠傳來的一聲打鳴和清晨的冷風讓她打了個激靈,冷靜了下來。
——殺了這個祁桓,于事無補。
——三年後的身體髒了,不能要了。
——十六歲的自己真的這麽蠢嗎?
——我不要回去那個身體了。
無數念頭在腦海中交織。嗯,也沒有那麽冷靜。
但姜洄還是關上了門,重新躺回床上去生悶氣,不時錘了一下床鋪發洩心中惱火。
圓房?
她和祁桓?
她恨不得再回到夢中去揍那個十六歲的自己。
祁桓那個禽獸,竟然趁她身受重傷對她下此毒手!
算了,命都可以不要了,還要清白做什麽。
就這樣氣了一早上,把夙游也給吓得一愣一愣的。
早膳後,還在豐沮玉門的高襄王讓親信送回來一卷正道修行之法,讓她交給祁桓。
姜洄讓夙游把祁桓叫來,把卷軸給了他,自己卻沒有和他見面,
她怕自己看到祁桓就忍不住又動了殺心。
午膳後怒火還是難消,便獨自一人在園中散心,走到後院時,便聽到了奇怪的嗚咽聲。
“這東西哪來的,還不趕快弄走,可別髒了王爺郡主的眼!”
姜洄心中生出疑窦,便疾走兩步上前查看。
只見馬車旁站了兩個侍衛,其中一人手上提着個白色的物事,似乎還會動。
“你們在做什麽?”姜洄問道。
兩個侍衛吓了一跳,急忙轉過身來行禮。
“參見郡主!”
姜洄這才看清侍衛手上拿的是什麽,竟是一只長着白色毛發的幼獸。
“那是什麽,我看看。”姜洄指了指他手中的幼獸。
侍衛猶豫了一下,雙手捧着上前,口中說道:“不知是哪裏的野貓竟在王府下了崽,定是奴婢們灑掃疏忽了。”
姜洄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無妨的。”
她将那只幼貓接過,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小貓看起來應該初生不久,估摸三兩個月大小,身上長滿細軟的白毛,無一絲雜質,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恹恹地無精打采,耳朵尖尖小小的耷拉下來,發出細細的悲鳴。
姜洄手小,小貓也僅比她一只手掌大點。
“看起來好像很久沒吃過東西了。”姜洄輕輕撫摸了一下它柔軟的皮毛,嘆息了一聲,“不知道是被遺棄了,還是它的母親出了什麽意外。”
她不禁想起自己的母親。她也是三歲便沒了母親,關于母親的記憶已經變得非常遙遠,有時候一些畫面掠過腦海,她也不知道那是回憶還是臆想。只是她總算是幸運的,有世上最好的父親,給了她無微不至的關懷。
“可憐的孩子。”姜洄垂下眼,輕嘆道,“既然生在這裏,也算是一場緣分,我來養着它吧。”
她當下便将小貓帶了回去,見它雪白的一團,便取名為棉棉。
有了只小貓照看,對祁桓的怒火也像有了個出口,她心情也好了許多。
到了日暮時分,和昨天同樣的情形又出現了,她的左眼又看到了三年後的景象,只是這一次她沒有慌亂,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筆墨,在竹簡上寫下一行字。
——我是姜洄。
左眼景象晃動了一下,片刻後,她看到一只手點了些水在桌上寫下一行字。
——我也是。
果然,和她想的一樣。
她轉頭看向計時的滴漏,過了半刻鐘,重疊的視野消失了,眼前又恢複了正常。
而這時,窗外的天也暗了下來。
“日出,日落……”姜洄徐徐走向門外,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昏曉之際,乃陰陽相生之時……”
這兩個時辰,她便會和另一個自己産生交集。
日出之時,兩個人都處于睡夢之中,便能在夢中相見。
而日落之時,兩人都是清醒着,日月同天,她們兩個人的眼睛也像這日月一樣,同時看到了兩個世界。
這個時間,大約是半刻鐘,正好是一次完整的日出日落時長。
過去與未來産生了交集,這對雙方來說都是好事,她們可以幫助對方去追查真相,改變未來。
“能改變嗎……”姜洄幽幽一嘆,她對自己目前的狀況一知半解,原以為是自己回到了三年前,如今看來,三年前與三年後是兩個獨立的世界,獨立的靈魂,就像同一片天下的白天與黑夜,她們看似相同,卻又互不相關。
她或許可以改變這個世界的走向,救回這個世界的高襄王,但恐怕已經改變不了三年後那個世界了。對于那個世界的她來說,高襄王之死已成定局,而自己能做的,便是幫助未來的自己複仇。
那複仇成功了呢……
那個卑劣的念頭又浮上姜洄的腦海——她想留在這個有父親的世界。
而另一個自己,恐怕也是這麽想的。
當夜夢裏,十六歲的“姜洄”把自己從祁桓處得到的故事轉述給十九歲的自己。
“這就是祁桓告訴我的。”她說,“他帶走阿父,是為了保護他,我與他成婚,是因為我們相愛。”
姜洄氣得臉色都變了:“胡說八道,他竟這樣颠倒是非!”
“我也沒信,但是我假裝信了。接下來該怎麽辦?”
姜洄深吸了口氣,忍着怒氣道:“與他虛與委蛇,反正你這情況與真失憶并無分別,不大容易露出破綻。”
“嗯……”“姜洄”點點頭,遲疑了片刻,說道,“你知道我們怎麽換回來嗎?”
——果然,她也這麽想。
三年的遭遇讓自己性情有了極大變化,但終究是同一個人,很多想法都是相通的。
姜洄心沉了一下,說道:“我會想辦法的,但是現在不能換,你要明白,若是換回來了,以你此時的狀況很難救阿父。我比你多擁有三年的記憶,知道更多的先機,這樣才更有把握對付太宰。”
雖是不甘願,但“姜洄”還是接受了這個說法。
“四月初八,帝烨壽宴,到時候妖族會有動作,貴族中毒,死傷不少,原本祁桓就是在那個時候立功,得到帝烨嘉獎,這一次,我會搶占先機,立下功勞。”姜洄說道,“但那個時辰剛好是日落時分,所以你要閉上眼睛,否則我可能會受到幹擾。”
她嘗試過,同時看到兩個畫面會讓她暈眩失衡,還不如只用一只眼去看。屆時場面混亂,她不能讓自己也出了意外。
然而“姜洄”聽她這麽說,卻十分吃驚:“你既然知道了妖族侵犯,為什麽不提前阻止。”
姜洄神色冷了下來:“第一,我無法解釋自己為何能預知,只怕會被當成通妖的證據。”
“第二,即便阻止了這個事件的發生,妖族也不會善罷甘休,他們會以其他方式侵犯,到時我也無法防範。”
“第三……”姜洄眼神冰冷,“有些人并不值得救。”
她看着對面的自己,心中哂笑——原來十六歲的自己,有一雙那麽天真單純的眼眸。
豐沮玉門是一座山,位于玉京城西北百裏之外,高三百餘丈,不占高不占險,只占了一個靈字。傳說在不可考的年代裏,神族取人魂與神髓合二為一,創造了半人半神的巫,代神行走天下。感念巫聖之德,人族諸王各派出奴隸前往豐沮玉門,為巫聖修築宮殿,耗時百年,方修成開明神宮。
巫族雖人數不少,但神族親自創造的巫聖僅有三人,被稱為開明三聖。開明三聖高坐神宮,選出人族中有先天慧根之人為弟子,共計三千,傳授巫術,行走八荒六合。這三千人便是最早的巫族。
後來神族消失,衆巫者失去了神明的指引,又恐是自身德行有虧遭到神明遺棄,不敢聲張,便假借神明之意招搖撞騙,為非作歹,以至于後來巫族名聲盡喪。
一千多年前,武朝先祖子垚率領異士強攻開明神宮,才發現傳說不老不死的開明三聖早已消失,甚至連拱衛神宮的四神獸都不見蹤跡,這才确信八荒為神明所棄。
雖然開明三聖已然消失,但豐沮玉門仍然是一塊靈氣馥郁的仙山福地,子垚便在豐沮玉門以南建立了玉京城,自號帝垚,一統六合。之後一千多年,豐沮玉門便成了帝陵,君王駕崩後便被葬入山中的風水寶地,開明神宮也成了武朝歷代帝王的宗祠。每年伊始,或有大事,君王便在在此舉辦隆重的祭祀儀式。
這一年因為是帝烨的六十之壽,帝烨鄭重其事,率百官乃至一衆貴族登山祭拜,同沐仙山靈氣與先祖恩澤。
天未亮便有八百人身着華服登仙階。
雲上羲和殿,人間開明宮。
這三千階梯被認為是人族通往神聖的一道橋,也被稱為“登仙階”。經貞人計算,在日出之時登完仙階,便有機緣得授長生。
對一些年邁的公卿貴族來說,登三千階幾乎能要去半條命,但豐沮玉門不同他處,此地靈氣豐沛,凝為霜華,即便是凡人在此居住也能身強體健。如今武朝凡人壽命均數不過三十,貴族也僅到五十之數,而歷代帝王卻常壽達七八十,便是因為時常在豐沮玉門吐納靈氣。
因此登山雖累,對貴族們來說卻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能有幸登仙階的,也僅有身份尊貴之人,而奴隸們只能山下等候。
姜洄身着玄衣纁裳,華貴而肅穆,神色恭謹地站在隊列之中,跟随衆人登山祭拜。
周圍起初是一片漆黑,僅有軟綢做的鞋底在玉石地面上摩擦的聲音。慢慢的眼前開始亮起來,像有光穿透水面照進了海底,熹微卻不明朗。那是日出的征兆。
姜洄忽地感覺眼前一花,甚至有神魂出竅的玄妙之感。
“姜洄。”腦海中響起一個聲音。
姜洄的腳步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但并沒有慢下腳步。
“原來日出之時若沒在夢中,是這種感覺……”那個聲音喃喃自語,“我身上感覺到的涼意,是屬于你的。”
此刻她們一人在登山,晨風料峭。
另一人在高床軟枕間,溫暖舒适。
但因日出之時陰陽相生,靈魂相融,她們擁有了對方的感受,甚至能在腦海中聽到對方的心聲。
姜洄若有所思,在心中說道:“日出,乃陰極生陽,強陽逐陰,或許是這個原因,我們能更強烈地感受到對方的存在。”
“今日兇險,你一定要多加小心。”那個聲音又道。
“你也謹慎言行。”姜洄說着,擡頭向上看去。
天邊像鴉青色的絲綢,被火星燙出了一道口子,金光順勢将裂縫撕開,自東向西地灑落人間。開明神宮高聳入雲的飛檐如同燭火的燈芯,率先被旭日點亮,随即将更多的光芒傾瀉而下。天上金光如被神明掀倒的瓊漿玉液,順着三千仙階流入人間。
白玉所造的開明神宮沐浴在晨曦中,恢弘而聖潔,登上仙階的衆人看到眼前景象,無不心生觸動,甚至熱淚盈眶,低聲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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