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立道 下
第32章 立道 下
祁桓下朝回來,不等他開口,景昭便主動上前回報。
“王姬又在書房待了一整日。”
景昭口中的書房,自然不是祁桓所在的小院,而是高襄王在時的書房。
高襄王生前居住的院落一直都被人用心地看守灑掃着,纖塵不染,一如往昔。書房內整齊有序地堆放着如山的卷牍,天文地理、時政案件,盡在其中。
這幾日姜洄一有時間便将自己浸在其中,看得廢寝忘食。
祁桓前兩日午後回府,夙游說王姬連午膳都沒用,他才進門查看。
姜洄大概是看得累了,枕在攤開的竹簡上睡着了。
祁桓小心翼翼地把她抱了起來,她靠在祁桓胸口,嘟囔着夢呓了兩句,扇了扇睫毛,迷迷瞪瞪地醒了過來。
祁桓低頭看她,溫聲問道:“昨夜沒睡好嗎?”
姜洄緩緩回過神來,總算意識到身在何處,急忙答道:“睡、睡得很好啊。”
昨夜祁桓又搬了出去,在商梨小院休息,她其實躺了許久才睡下,輾轉反側想了許多事,又一場接一場地做着胡亂的夢,醒來後把大姜洄交代的事理了一遍,分了個輕重緩急,便去書房查找需要的卷宗。
書房的卷牍雖多,但都有序,有明确的目标按照時間索引,很快便找到了目标。她細細看了一遍,确認沒有疏漏,把需要的卷牍另外收到一旁,便又去查三年來所有發生過的一切大事。
她本就不是個喜歡看書的人,更喜歡原野上自由的風,更何況這些卷宗枯燥乏味,因此看着看着便睡了過去。
姜洄的身子被祁桓橫抱着,她下意識地攀緊了祁桓的肩頸,鼻尖蹭到了他胸口官袍上的蟒紋,剛想退後,卻又狐疑地皺起眉,往前湊近了,像只小狗似的在他胸前細嗅,從領口到頸側……
溫熱的呼吸拂過凸起的喉結,若有若無的柔軟擦過頸上的青筋,祁桓頓時渾身緊繃,別過臉躲避她的親近,耳根微燙。
“又怎麽了?”他無奈嘆息,低聲問道。
姜洄眯起眼,若有所思地說:“你身上,又有別人的味道。”
這話說起來像是捉奸似的。
姜洄垂眸思索,喃喃自語:“好熟悉啊的味道……啊,我想起來了!”
姜洄扯住了祁桓的領子,緊緊盯着他清俊的臉龐:“是晏世子的熏香。他善音律,愛撫琴,手上和身上都有一股很重的松香味,你今日見到他了?”
祁桓知道她嗅覺靈敏,卻也沒想到敏銳至此,昨日見過一面的人,就把人家身上的氣味都記住了。
“你是鑒妖司卿,每日除了上朝便是去鑒妖司,他是東夷質子,若不是犯了事,跟你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關系,你身上為什麽會有和他的松香?他找你了?不對,你找他了?”姜洄眉梢一挑,隐約想到了個答案,“你把他抓了?為什麽?”
祁桓徐行幾步,将人放在了窗邊的榻上,雙手順勢撐在她兩側,午後的光影剪裁成梨蕊的輪廓,細碎地落在眉眼深處。
“我抓他做什麽?”祁桓低低嘆了一聲,“你以為我會傷了他嗎?”
兩人的影子交疊着,沉郁的草木香氣溫柔而不容抗拒地覆壓着清甜的花果香,姜洄怔怔地仰視祁桓,被他眼中躍動的光芒灼燙了一下,一時竟沒聽清他說了什麽。
祁桓靜靜地凝視着她嬌美的臉龐,左頰的肌膚被竹簡印上了一道道紅痕,清潤的眼眸浮着輕淺的水霧,似醒非醒,如在夢中,也不知又在想什麽,竟當着他的面失了神。
他以為自己能洞悉人心,卻常常看不清枕邊人的心思,近在眼前,又遠在天邊。
他無意識地擡起手,碰觸她頰邊的紅痕,觸手柔嫩,勝過初生的花蕊。
姜洄猛地一顫,像被燙到似的,瑟縮了一下。
祁桓自嘲地笑了笑,收回手探向自己,從懷中取出了一朵淡粉色的珠花。
“你昨日遺落在暢風樓的,晏世子特地送來還我。”祁桓解釋道。
姜洄這才想起來,昨夜夙游是說不見了一朵珠花,她倒沒有多想,遺落了就遺落了,卻沒想到被晏勳撿去了,想來是在門口摔倒時掉落的。
姜洄方才從祁桓胸口聞到的松香,便是從珠花上傳來,或許是因為被晏勳揣于袖中多時,也沾染上了他的氣息。
祁桓低頭把玩着珠花,似笑非笑道:“世子也是個有心之人,生怕這東西落在別人手中,引起流言蜚語,也怕親自送來給你,引起我的猜忌,因此便直接找到了我。”
姜洄沒想到如此簡單一件事,當中卻包含了那麽多思量。她附和道:“是啊,他是個胸懷坦蕩、思慮周全之人。”
祁桓擡眸望去,眼中多了三分審視的意味。“你失去記憶,第一次見他,怎麽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
姜洄呼吸一窒,有種無所遁形的窘迫。
“我、我原來就聽說過他的……”姜洄緊張地攥着手,白皙的臉龐微微泛紅,“而且,我今天……看過一些關于他的事跡。”
一旁散落一地的卷牍似乎在印證她的話。
祁桓眼神幽暗,似乎是在判斷她話中的真假。
姜洄心髒砰砰直跳,她似乎感受到了鑒妖司中被他審問的犯人是何感受。
一品異士的威壓本就凡人難以抵禦,即便祁桓有意收斂了氣勢,心虛在前的姜洄也是感受到了壓迫感。
“你看了一個早上,就是為了翻找與他有關的事跡?”祁桓心中一沉。
“不、不是!”姜洄急忙否認。
“那你在找什麽?”祁桓說着便轉頭去看地上攤開的卷牍,卻忽然被姜洄勾住了脖子。
他訝然低頭看她。
“我……”姜洄臉上紅得更厲害,幾乎蓋過了竹簡的紅痕,“我想看看這三年發生了什麽事……我想看看這些,或許能幫我找回記憶。”
祁桓微怔,不由想起她昨日說,恢複記憶前先分開,那時他松了口氣,卻又悵然若失。
明明是自己先推開了,卻又舍不得她真的走遠。
謊言一旦開了個頭,便只能硬着頭皮往下說去。姜洄怕被祁桓看出心虛,便将臉埋在他胸口,壓低了聲音說:“我想知道更多關于你的事……還有關于我們的回憶……”
珠花被主人抛在了榻上,他收攏雙臂重新将她擁入懷裏。
“對你來說,有沒有記憶的姜洄,是不同的人嗎?”謊言中帶出了她真實的疑惑與迷茫。
祁桓沉默了許久,用沉啞的聲音給了肯定的答複:“是……你們不同。”
姜洄心口一緊,張口無言。
“其實我也想了很久……我這樣折磨自己是為了什麽,你和‘她’,有着相同的肉體與靈魂,難道不是同一個人嗎,我放不下的是什麽?”祁桓自嘲一笑,苦澀而無奈的嘆息落在姜洄心上,他說,“是回憶……”
祁桓低下頭去,右手撫上她的臉頰,指腹落在她的眼角,深深地凝視她澄澈的眼眸。
“‘她’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我……”祁桓柔聲低語,眼神中流露出眷戀與痛楚,“你的眼睛太過澄澈。人生在世,便是一場修行,你腳下的路,便是你心中的道,少一分,都不成道。成就一個人的,是她的身與魂,還有她的道。”
姜洄一震,啞聲道:“所以在你眼裏……我是不完整的姜洄。”
祁桓沒有回答,但眼神便給了姜洄答案。
姜洄心口泛起一陣酸楚和脹痛,她的掌心貼着祁桓的胸膛,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中劇烈的起伏。
“那你為何不告訴我那些我遺忘了的回憶。”姜洄顫聲問道,“或許我會想起來,會成為你想要的那個人。”
“你的路,只能你自己來走,不能由我告訴你。”祁桓溫柔地輕撫她的發心,他的靈魂比她成熟太多,在他眼裏,小姜洄只是個懵懂的少女,“你要自己去經歷,才會明白。”
姜洄明白的……
就像她來到了這個地方,她沒有親身經歷過失去父親的絕望與悲痛,只是被告知了一切發生過,她不曾真正墜入過深淵,就長不出翺翔九天的雙翼。
她知道自己不該如此,卻難以自抑地嫉妒另一個自己,被祁桓這樣深沉而全然地愛着。
“原來如此……你不喜歡我……”姜洄眼角微紅,心中湧起莫名的委屈。
“喜歡。”祁桓卻沒有猶豫地打斷了她的話。
姜洄詫異地瞪大了眼睛。
祁桓低下頭,溫柔地親吻她濕潤的眼角:“所以,我想幫你找回完整的自己。”
這樣一個輕淺的親吻,恰似春風拂過眉眼,卻吹開她心頭滿樹繁花,讓她明白了情與欲的區別。
姜洄閉上了眼,聽到自己春雷般的心跳。
——她想自己是真的愛上祁桓了。
——她可以還給祁桓一個“完整的姜洄”。
——但那不是她自己。
似乎順理成章的,她以找回憶為理由,整日地埋首于卷牍之中,沒有走過的路,她只能用眼睛來了解。祁桓對她毫不設防,總是耐心地回答她所有的問題。
第二夜,她從夢中得知,祁桓有不臣之心,意圖颠覆武朝政權,大姜洄讓她多加留意,保護好自己。
她本該更驚駭憤怒的,但心中卻只是掠過了一個念頭——難怪他說,這場婚姻不是她的枷鎖,他只是為了保護她。
“我向祁桓打聽過鳶姬的事。”姜洄回過神來,繼續正色說道,“他說鳶姬也是個受害者,她本是不願出面指認姚氏,但最後不知為何還是站了出來。後來也許是因為有負于姚成玦,良心不安,她選擇服毒自盡。”
“她死後……屍身葬在了何處?”
“她既無族人,也無父母,沒有葬身之處,早已一把火燒了,只剩下飛灰。你……當真要逼她出來指證姚氏嗎?”姜洄不安地問道,“姚成玦對她有救命之恩,我們逼她出賣救命恩人,這樣符合道義嗎?她若自盡,豈不是被逼死的嗎?”
這個問題何嘗不是讓她輾轉難眠……
鳶姬情與義兩難,她亦是進退維谷。
倘若一艘船上載滿了十惡不赦之人,卻也有一個無辜稚子,難道她能為了殺死那些惡人,而讓無辜之人也一同陪葬嗎?
“也不是只有這條路可走。”大姜洄嘆了口氣,“姚泰通妖的罪證,大多藏在登陽山下的別院,那些罪證也足以讓姚泰成為衆矢之的。正好蘇妙儀約我兩日後前往登陽山觀丹霞花,我以此為由出城,不會引起旁人的猜疑。”
“妙儀,登陽山?”小姜洄忽然想起,之前是有聽妙儀說過,四月丹霞花開,美不勝收,她們已約好一同前往賞花,“你同意救妙儀了嗎?”小姜洄欣然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會那麽狠心。”
大姜洄冷哼一聲:“我何時說過要插手她的事?縱然她對你說的那番話沒有作假,但到底也是蘇家的人,我為何要救她?蘇淮瑛利用她來對付阿父,我親近她,也不過是想利用她來對付蘇淮瑛而已。”
小姜洄微微一怔,随即哧笑道:“這話你也就騙騙旁人,但是騙不了自己,也騙不了我。你若是做了和蘇淮瑛一樣的事,辜負旁人的信任,那又和蘇淮瑛有什麽區別?”
她說着伸手去揉對面那張和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只是看起來眼睛比自己冷漠了幾分。她偏了偏頭卻沒能躲開小姜洄的手,面上頓時露出窘迫的神情。
“未來的我,真可憐啊……僞裝成冷酷跋扈的模樣,險些把自己也騙過去了。”小姜洄輕輕嘆了一聲,“我知道,你不見妙儀,不是因為你恨她,而是因為你害怕一旦見了她,就會忍不住心軟原諒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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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洄隐藏多年的心思,終究還是騙不過自己。
三年前,蘇妙儀也是同樣與她相約去登陽山看丹霞花開放。
丹霞花生在絕壁之上,日出之時,在晨曦中徐徐展開花瓣,如流霞焰火,美豔不可方物。日落之時,花瓣便會褪去金紅之色,像燃燒殆盡的煙灰,紛紛揚揚地落入懸崖下。
傳聞丹霞花被稱為仙人之花,千日一開花,花期僅有一日,見得丹霞花開的人,便是有仙緣之人。若有兩人一同見得花開,攜手結印,便能白首偕老。
姜洄聽她這麽說,不由笑道:“白首偕老?那為何不找你的意中人去?”
“我又沒有意中人。”蘇妙儀臉紅了一下,“而且,誰說白首偕老,一定要是男女之情,難道我們兩個人一起活到老,玩到老,不好嗎?”
但最終姜洄也沒能去赴那場約,因為夜宴臺上,父親受了傷,她留在王府照顧父親,也沒有閑心再去賞春花秋月。
那一日天快黑的時候,有人敲響了高襄王府的大門,少女急匆匆地跑過中庭與連廊,來到她面前,懷中抱着一個錦盒。
“郡主郡主,快看!”她跑得飛快,失了平日的端莊,鬓角汗濕,眼中卻有光。
錦盒打開,流霞頓時溢散出來,如一捧暖陽在匣中安靜地燃燒,姜洄不由屏住呼吸,滿目驚豔。
但不多時,伴随着日落,那朵花也在匣中迅速枯萎,瓣瓣金紅黯淡了下去,化為一堆香燼。
“總算趕上讓你看了一眼。”蘇妙儀松了口氣,又皺起眉,“但還是來不及結印了。”
姜洄許久才回過神來,她看着蘇妙儀興奮卻又疲憊的面容,忽然意識到,她是半夜登上山頂,等到花開之時摘下花來裝入錦盒,又一路疾馳回來,才趕在花敗之前讓她看上這一眼。
因為父親的傷勢而煩憂許久的心情,一點點被這那片丹霞熨暖了。
“沒關系。”姜洄彎了彎眉眼,“下一次花開的時候,我們再一起去。”
千日花開,也就是三年而已,她覺得她們兩個人能等得到的。
卻沒有想到,後來橫亘在兩人之間的,是仇恨的鴻溝。
第一次的花開她失約了。
第二次的花開,兩個人都失約了。
高襄王府的馬車寬敞舒适,車隊來到蘇府門口停下,等着接蘇家小姐一同出城。
因為修彧尚未被擒獲,高襄王和蘇府都擔心路上危險,便也和上一世一樣,派了不少士兵一路保護。
車外響起蘇妙儀歡快的笑聲,下一刻車門便被打開,姜洄擡頭望去,第一眼看到的是笑容滿面的蘇妙儀,第二眼看到的,便是站在不遠處的蘇淮瑛。
姜洄一怔,望着蘇淮瑛的眼睛。
蘇淮瑛笑了一下,行了半禮:“見過郡主。”
蘇妙儀輕哼了一聲,拉扯着姜洄的袖子說:“阿兄不放心我們,說既然他停職無事,便一路護送我們去登陽山。”
姜洄垂下眼眸——這是與前世不同的意外。
還有第二個意外。
她看向蘇妙儀懷中的白貓,蘇妙儀獻寶似的說是她新撿來的寶貝,漂亮卻又傲慢,一雙灰藍色的眼眸冷漠至極,不像姜洄的小貓那樣溫軟黏人。
上一世,蘇妙儀也養了一只白貓,與眼前這只似乎別無兩樣,只是時間沒有那麽早,難道是受了團團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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