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chapter 17
chapter 17
九月初, 美院開學,秦咿在畫廊的兼職也告一段落。她獨自拎着一個大尺寸的鋁殼行李箱去學校報到,像高中時只身給自己辦轉學手續那樣。
填過幾張單子後, 秦咿從宿管那兒拿到了宿舍鑰匙。
宿舍樓是棟老建築, 雖然翻新過, 但外牆上依然殘留着斑駁的痕跡。房間在五層, 四人間,有熱水器、空調和一個小陽臺,環境還不錯。
室友中有一個性格特別外向, 圓臉圓眼,爽快利落,一見面就拉着大家自拍,仔仔細細地給每人都P過圖後, 發了個九宮格的朋友圈, 雙手拇指按鍵如飛, 編輯文案——
【從今天開始,在逃公主變成在校大學生啦。】
後頭還有一個跳舞的紅裙小人emoji。
秦咿跟她互加了微信, 知道她叫章以佟,學設計的,視加布裏埃為偶像,微信簽名是那句風靡一時的——流行稍縱即逝, 風格永存。
這天突然下了場暴雨, 軍訓方陣臨時解散, 回宿舍後, 秦咿先去衛生間洗了個澡。出來時她沒穿睡衣, 套了件長及大腿的純色T恤,長發攏在一側, 用毛巾擦了擦。
章以佟坐在椅子上玩手機,目光看過來,忽然想起什麽,“秦咿,你看到表白牆的最新動态了嗎?你的照片被人投稿了。”
秦咿沒聽懂,“啊?”
章以佟點開美院表白牆的賬號,三小時前發布的動态裏,有一張秦咿的照片。
照片應該是入校報到那天拍t的,秦咿穿了條連衣裙,紮馬尾,腳邊立着一只二十四寸的大號行李箱,仰頭去看占據了半個牆面的爬山虎,她側臉白皙,神态安靜而專注。
投稿人拜托表白牆幫忙“海底撈”,想知道這個女生有沒有男朋友,沒有的話,能不能要一個聯系方式。
這條動态下評論不少,熱度最高的一條說——
“百年之後,能不能把我埋在她附近,越近越好【流淚】【流淚】。”
樓中樓裏回複了一長串的“哈哈哈哈哈哈”、“兄弟不至于”。
高中時的糟糕經歷,讓秦咿對這種事有陰影,她拿着毛巾,苦惱地問章以佟能不能聯系到賬號持有人,讓皮下把她的照片删掉?
章以佟說當然可以,她将表白牆的主頁推給秦咿,讓秦咿跟對方私聊。
秦咿站在書桌邊拿着手機打字,章以佟咬着酸奶吸管多看了她幾眼,越看越覺得秦咿長得很好。
軍訓進行了好幾天,大家都被曬得七葷八素,唯獨秦咿,皮膚幹淨,眉眼也靜,衣擺下雙腿骨肉勻稱,白得晃眼,腳踝關節處透出胭脂似的淡粉色。
章以佟咽下酸奶,好奇地問:“秦咿,你有男朋友嗎?”
“表白牆”答應了會将照片删除,秦咿放下手機,搖頭說:“沒有。”
“你單身啊?”章以佟驚訝地眨着眼睛,“你不讓表白牆挂照片,我還以為是怕男朋友吃醋!”
秦咿笑了下,繼續用毛巾擦頭發。
章以佟嘆氣:“美院男女比例一比三,男生數量少質量又不高,女生各個大美女,長得漂亮就算了,還特別會打扮,我看我要單身到畢業了!”
順着這個話題,宿舍裏聊起了感情方面的事,章以佟有點自來熟,問完秦咿又去問另一個叫沈青許的室友。
沈青許揭下敷在臉上的面膜,說:“我男朋友考去北城了,目前異地。”
她說了個很出名的學校,又從手機裏找出張照片,男生穿一套黑色球衣,個子挺高,比例優越。
章以佟哇了一聲,稱贊說:“好帥!”
沈青許笑了笑,表情有點小傲慢。
“你們知道寧迩嗎?”章以佟突然提起一個陌生的名字,“軍訓第一天就有人在下沉廣場擺蠟燭跟她告白。”
沈青許點頭說有印象,好像是隔壁雕塑的。
“入學前我加過一個美院的新生群,寧迩也在,前幾天群主組織了一場線下聚會,”章以佟說,“寧迩玩游戲輸了,有人問她為什麽拒絕那天的告白。寧迩多喝了幾杯,情緒上頭,說是因為忘不掉高中時的男神學長,全校知名的那種男神,他實在太好,她走不出來,暫時接受不了另一個人。”
故事挺精彩,沈青許聽了進去,催她往下說。
“有個女生跟寧迩是一所高中的,竺州華盛中學,超級貴的私立。女生愣了下說你男神不會是梁柯也吧?華盛那種富二代紮堆的地方,全校公認的男神只有梁柯也,帥得特別帶勁兒,他比她們大一屆,現在……”
旁邊傳來“咚”的一聲,章以佟被打斷,扭頭看過去。
秦咿在整理書架,大概沒拿穩,一本精裝硬殼書從架子上掉下來,砸在桌面上。
沈青許覺得奇怪,正要開口,手機鈴聲響了。秦咿連忙拿起手機朝外走,身後,對話仍在繼續——
“竺音的梁柯也?橋王家族的那個?”沈青許有些驚訝,聲調都高了,“他是寧迩前男友嗎?”
“我問過寧迩,梁柯也是不是她前任,寧迩只是哭,不說話。”章以佟遲疑着,“這算不算默認啊?”
“肯定算啊,”沈青許說,“不直接說可能是怕惹麻煩吧,梁柯也背景那麽強。”
“也對,我聽竺音的朋友說,大一那會兒,梁柯也就開着GT來上學,黑武士啊!他還是個夜店咖,認識好多漂亮女生,挑一下眉毛都像在調情。”
“難怪寧迩拿捏不住,”沈青許啧了聲,“這種男生,追女孩就像搖骰子,一時興起,一把游戲。跟他一比,我家寶寶真的很乖,沒有任何不良習慣……”
秦咿松開手,木門順勢關上,隔絕了房間裏的聲音。
她有些發怔,在走廊裏站了會兒,手裏的手機鈴聲響個不停。有人從秦咿面前路過,疑惑地瞅了瞅她,秦咿回過神,連來電人都沒看,直接接了起來。
對面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是我,方恕則。”
“這是我在竺州使用的號碼,”方恕則說,“近段時間我不會走,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或者,生活費不夠……”
“我沒什麽需要幫忙的,”秦咿打斷他,“大學四年的學費和生活費,方瀛阿姨早就幫我備好了。”
自殺前,方瀛拿出全部積蓄,分別存在三個孩子名下,對謝如潇和秦咿,她做到了視若己出。謝如潇在對尤峥動手前,偷偷将自己那份轉給了秦咿,要她好好照顧自己,好好生活。
秦咿不缺錢,也不困苦,只是無法釋懷。
那麽好的方瀛,那麽好的謝如潇,都成了過往的陪葬。
那頭靜了靜,過了會兒,方恕則啞聲說:“開學那天,我去過你的學校,在裏面轉了轉……”
“方恕則,”秦咿再次打斷他,她嗓子有些澀,“看在方瀛阿姨的情分上,我不會恨你。不恨你,是我最後的底線,別再試圖走進我的生活。”
聽筒裏又一次陷入安靜,能聽見微弱的電流聲。
秦咿走到窗邊,聞到外頭的雨腥氣,輕聲說:“開學前,我去探望過謝如潇,他對我說我們長大了,已經獨立,不必再有牽扯,以後各走各的路——”
方恕則意識到什麽,“秦咿,別說了。”
秦咿不管他,自顧自地說完:“這句話我也送給你——各走各路,只當從未認識過。”
方恕則沉默了瞬,緊接着,他又笑了聲,嘲弄地說:“希望謝如潇出獄的時候,你能如此硬氣,做到各走各路!”
秦咿咬住唇,沒作聲。
方恕則似乎十分擅長帶給別人傷害,他笑着,繼續說:“秦咿,你有沒有發現,你固執的樣子像極了一個人——”
“像極了收養你的那個人!”
“不識時務,卻盲目相信感情,無論活到多少歲,心理年齡都長不大。永遠幼稚,永遠好騙,随便給出一點善意,就能把你們诓進去!”
方恕則聲線下沉,聽上去有些冷。
最後,他說:“秦咿,前車之鑒擺在那兒,不要變成第二個方瀛。”
不等話音落下,秦咿就将電話挂斷了。
拖黑名單的時候她手指有些抖,細微的動作洩露了心底的情緒。
接完電話回到宿舍,章以佟問秦咿要不要去北校門吃米線,那家的骨湯一絕。
秦咿搖頭說:“我不餓,你們去吧。”
章以佟覺得秦咿臉色不好,正要問,沈青許扯了下章以佟的手臂,将她拽走了。
室友都出去吃飯了,宿舍空曠下來,很安靜,秦咿趴在書桌上,側着臉,盯着置物架上的小裝飾發呆。
手機屏幕亮了亮,有新消息,秦咿拿過來看了眼,是些無關緊要的群聊。她關掉群聊,回到微信主頁面,手指無意識地滑了下,梁柯也的名字突然闖入視線。
心跳立即懸起來,輕悠悠的。
她點進去,梁柯也的朋友圈設置了三天可見,看不到任何東西,封面還是那張“12首歌與地下鐵”的圖。
這段時間他們聯系很少,從畫廊離職後,秦咿将工作時拍的各種照片整理了下,在朋友圈發了組配有文字的plog。她說工作很有趣,同事很可愛,見到了很多優秀的藝術家和策展人,還說開學就意味着忙忙忙。
她看到梁柯也給她點了個贊,也只是點了個贊,再沒有其他消息。
入學後開始軍訓,秦咿每天早起,還要曬太陽跑圈踢正步,又熱又累,體力迅速流失,回宿舍後洗完澡就能睡着,日複一日,不知不覺,聯系就這麽斷掉了。
也許,沈青許是對的——一時興起,一把游戲。
還有寧迩——
章以佟講的故事秦咿沒怎麽用心聽,這個名字卻記得特別清楚。
她和梁柯也,是彼此的初戀嗎?
他實在太好,好得讓她走出不來——
梁柯也的确有這種本事。
雨幕中撐傘,不厭其煩地買奶茶,她受傷時的照顧。
原來,那份“不驚醒的美夢”、“不落空的浪漫”,并不是誰的專屬。
他口袋裏的糖見者有份t。
秦咿有些好笑地想,或許,方恕則是對的,她真的很幼稚。明知道梁柯也和尤峥的關系,還不受控制地為他亂了心思。
知其不可而為之,罪加一等。
秦咿很輕地嘆了口氣,她坐正身子,手指點了點,命名為“51分鐘”的那個歌單頃刻消失。
-
軍訓結束後,本科基礎班被分為不同的工作室,配有專業的指導主任,秦咿和章以佟都在一工作室。
油畫系的主要教學區集中在四號樓,隔壁五號樓就是雕塑系,離得近,秦咿有預感,她和那個素未謀面的叫寧迩的女生早晚會遇上,卻沒想到巧合來得如此之快。
正式上課的第一天,秦咿抱着書,穿過兩棟樓之間的連廊,章以佟發來消息說在樓梯口那兒等她,一道吃午飯。秦咿回了個好,有人從身後追過來,拍了下她的肩膀。
“同學,這個是你掉的嗎?”
一個毛絨挂件遞到秦咿面前。
遞東西的是個陌生女孩,相貌幹淨,聲音清甜。
秦咿搖頭說:“不是我的。”
女生啊了一聲,笑着說:“那是我搞錯了,不好意思啊。”
秦咿也笑了下,“沒關系。”
一個小插曲,秦咿沒放在心上。
走出連廊,章以佟迎面跑過來,勾着秦咿的手臂,問她:“你和寧迩什麽時候認識的?”
秦咿茫然了瞬:“什麽?”
章以佟比她更茫然,“剛剛跟你說話的那個女生就是寧迩啊,你不認識嗎?”
秦咿腳步一頓,這有點巧得過了頭。
章以佟沒發現秦咿的異樣,繼續說:“仔細一看,你和寧迩有點像呢,都是幹淨秀氣那挂的,初戀臉,皮膚白,氣質偏文藝……”
秦咿眨了下眼睛,心跳倏地沉下去,身體僵到發冷。
她像寧迩嗎?
她像他的初戀嗎?
另一邊。
寧迩目送秦咿走遠,直到身影徹底消失,她才收回視線,雙手擱在上衣口袋裏,那個毛絨小挂件也一并被揣了進去。
這東西根本不是寧迩撿的,是她從自己背包上拆下來的。
閨蜜從連廊的另一端跑過來,拉着寧迩的手,不太贊同地說:“你也太冒失了,只是聽到點流言,就跑去跟人家打照面,都是一個學校的,萬一鬧出誤會,你怎麽收場?”
寧迩咬了咬唇,神色有些倔,“潘捷琨親口說的,梁柯也在藝術區租了個排練室,就為了接近美院的一個女生。要不是真心喜歡,那種少爺脾氣的人,怎麽會有這麽多小心思。我沒打算做什麽,就想仔細看看她長什麽樣。”
前幾天潘捷琨過生日,搞了場轟趴,寧迩跟捷琨不熟,但她認識捷琨的一個朋友,被帶去一塊玩了會兒。
轟趴進行到一半,梁柯也來了。
年輕男人身段挺拔,穿潮牌,高而瘦,帥得不行,他穿過人群和燈光,走到捷琨身側,懶洋洋地和捷琨擊掌,說了幾句話。
滿場的視線都聚在梁柯也身上,寧迩聽見有人小聲叫出他的名字,議論着那些與他有關的流言,語氣含混,神色暧昧。
氣氛逐漸變燥,蠢蠢欲動,好像有未壓實的火星在伺機複燃。
梁柯也給捷琨帶了禮物,喝了杯酒,之後,再未多留。
捷琨正在興頭上,不樂意梁柯也提前離場,追問:“你幹嘛去?”
梁柯也被燈光晃到,眯了下眼睛,“遛狗!”
潘捷琨嘟嘟囔囔:“遛個屁的狗,你就是重色輕友!”
寧迩聽見這話,心口咯噔一聲,她端着酒杯,狀似随意地問:“捷琨哥,‘重色輕友’是什麽意思啊?梁柯也在談戀愛嗎?”
潘捷琨扭頭盯着寧迩看了會兒,他對這姑娘有印象——
高中時,寧迩給梁柯也遞過情書,當面給的。
當時梁柯也家裏出了件大事,關于他弟弟梁域,他很頹,耐心也不好,和幾個男生聚在天臺抽煙。情書遞過來時,梁柯也根本沒接,語氣很重地說了句別煩我。
寧迩沒想到他這麽兇,快要哭出來。
潘捷琨壞笑着說:“也哥,你吓到妹妹了!”
梁柯也往捷琨的後腦上抽了一巴掌,“閉嘴!”他想了想,滅掉手上的煙,對寧迩說,“對不起,我态度不好。”
寧迩沒想到他會道歉,怔了下,但不知為何,眼圈更紅。
“我們連朋友都不是,也沒說過話,什麽喜歡,什麽心動,都是瞎鬧,”梁柯也嘆了口氣,“快回去上課吧。”
寧迩抿了抿唇,有點不甘心,她想說她沒有胡鬧,是真的……
偏偏在這時,梁柯也又說:“把信拿回去,好好藏着,別讓其他人看到,對你不好。”他瞥了眼旁邊的幾個人,“我的朋友不會亂說話,你放心。”
說完,他從她身側越過,走了。
寧迩站在原地,攥着那份信,心髒像是被溫水浸着,軟得不像話。
如果說,之前她對梁柯也只是粗淺的心動,那麽,這一刻,她是真的淪陷了。
別人只知道他耀眼,神秘而桀骜,她卻覺得他溫柔。
潘捷琨和梁柯也一起長大,誰都知道這倆人關系好,寧迩來參加轟趴,也是期待能見到梁柯也。她有點忐忑地問捷琨,梁柯也是不是戀愛了。
捷琨哼笑了聲,反問:“這都幾年了,還惦記呢?”
不等寧迩回答,捷琨的态度忽然淡了些,他叼着煙,有些含糊地說:“別惦記了,你追不上,也哥心裏有人。”
“怎麽就追不上呢,”寧迩有點倔,“你有多了解他?”
潘捷琨叫她氣笑了,“發條消息都要前思後想,人家說忙,他就不敢打擾,人家在畫廊做兼職,他就把排練室租在隔壁,大張旗鼓地折騰,就為了換一次偶遇——這樣的梁柯也,你見過嗎?”
寧迩睜大眼睛,不敢相信似的。
“別人覺得梁柯也難搞,是因為他對別人沒心思,”捷琨想到什麽,露出一個牙酸的表情,“在喜歡的人面前,他特別乖。”
寧迩不甘心,追問:“他們确定關系了嗎?已經開始談了嗎?”
捷琨覺得這小姑娘固執得不講道理,笑着說:“就算他們現在沒談,也早晚會談。梁柯也擺明了在追人,你覺得他會追不到?”
寧迩張了張嘴巴,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她費了些功夫,打聽到那個女生叫秦咿,是美院的學生。
上午,秦咿在五號樓有課,寧迩計算着時間,特意跑過來。下課鈴響後,學生魚貫而出,走廊裏格外喧鬧,隔着人群,寧迩看到秦咿的背影。酸澀的滋味忽然湧上來,她扯下背包上的挂件,追了過去……
面對面的,寧迩終于看清楚,很漂亮的女孩子,性格似乎也不錯,讓人一見就喜歡。
秦咿被愛,是因為漂亮嗎?
寧迩覺得自己被分成了兩半,理智告訴她,感情講的是緣分,是契合,莫名其妙的攀比欲沒有任何意義。可是,她心裏又擰着股勁兒——
既然總會有人被愛,為什麽不能是她……
氣氛沉默了會兒。
閨蜜看着寧迩,有點犯愁,“梁柯也是你前男友——這種沒影兒的事,你怎麽敢亂傳,要是讓梁柯也知道……”
“我沒有傳,”寧迩很委屈,“是別人亂猜的!”頓了頓,她又倔起來,“梁柯也知道又怎麽樣?我喜歡他,從來不怕他知道!”
她只怕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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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咿收到梁柯也的消息,是在星期五。
那天下午,課程結束得早,秦咿回了知春街,簡單打掃了遍家裏的衛。在陽臺曬衣服時,她看到窗外的夕陽,燦爛熱烈,強烈的色彩感讓秦咿眼前一亮。
她顧不得擦幹手,立即搬出畫具箱,系好圍裙。
拿起筆後,先起形,确定各色景物的位置關系、大小比例,然後,做前期鋪色,遠景、中景、近景,橘色的天空,青灰的樓宇,鳥雀飛行……
秦咿手上同時拿着三支畫筆,蘸取不同的顏色,揉搓調和,明度、暗面,加深重色,一點點修飾細節,細化邊沿……
她身心沉浸,忘記了時間,豬鬃筆同紙面摩擦着,沙沙作響,像低伏的電流淌過耳膜。
中途,秦咿起身喝了點水,用手機連接藍牙音箱外放音樂,調色盤逐漸變得雜亂,畫面卻幹淨得不可思議。
直到天色黑透這幅畫才完成,寫下姓名和日期後,秦咿舒了口氣,與此同時,她聽到音箱裏傳來的歌聲——
“願美夢不驚醒,t浪漫不落空。”
不知不覺時,她播放了與梁柯也一同聽過的歌,還是單曲循環。
心口有些空,片刻怔愣,歌聲唱到下一句——
“他令我愛到笨,越近越怕越遠越誘人。”
呼吸猛地一滞,秦咿拿起手機斷開藍牙,正要把這首歌從播放列表中删除,梁柯也的名字和消息突然出現在視野裏——
梁柯也:【今晚壞藤演出,給你留了位置。】
文字消息下,是個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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