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chapter 22

chapter 22

跟在梁柯也身後的那道影子, 是寧迩。

雖然表白牆删除了動态,但粉絲誤拍到梁柯也微信列表的事,還是在美院小範圍傳開, 慢慢的, 寧迩的名字也出現在衆人的讨論裏, 成了主角之一。

真真假假, 蜚語流言,壓不住的好奇和窺探,連空氣都變得燥熱。

寧迩的舍友發了幾張截圖給她, 語氣裏有好奇也有激動,“寧寧,‘doux’這個備注對應的人是你吧?談了這麽帥的男朋友也不跟我們講,真不夠意思!”

收到那些消息時, 球賽尚未結束, 寧迩坐在體育館的看臺上, 目光緊緊跟随着梁柯也。她看見他穿白色球衣,看見他撈起上衣的下擺擦汗, 露出腰腹處勁瘦緊實的肌肉線條。

明明隔得很遠,隔着數不清的歡呼與喝彩,寧迩卻覺得她好像能觸摸到梁柯也的體溫,帶着劇烈運動後的炙熱和濕潤。

不止是舍友, 寧迩的其他朋友也發來消息, 旁敲側擊地打聽, 網上說的是不是真的。寧迩掃了眼, 沒回複, 将手機調成了靜音。

她臉上看不出太多變化,心裏卻浮起淡淡的苦味。

高中時, 寧迩班上的一個女同學不知從哪弄到了梁柯也的微信號,寧迩悄悄問同學要來,鼓起勇氣發送了好友申請,卻沒得到任何回複。她從沒出現在梁柯也的好友列表裏,怎麽會擁有他設置的特殊備注。

但是,面對好友的詢問,寧迩沒否認,也沒有解釋。

寧迩還記得那天晚上,她從圖書館出來,穿過小路往宿舍走,腦袋裏正琢磨着一幅素描作業的構圖,餘光忽然瞥見一道影子——

那人高而瘦,衣品很好,半邊身子匿在陰影裏,正低頭和人說着話,聲音又低又輕,渾濁光線下,顯得溫存而暧昧。

寧迩猛地停下腳步——

梁柯也。

他為什麽會出現在美院?還是女生宿舍樓下……

太過驚訝,寧迩手機險些掉在地上,她睜大眼睛,試圖透過昏暗的光線看清梁柯也在跟誰說話。梁柯也似乎所有覺察,他擋了擋,将與他說話的人徹底藏住,同時,神色冰冷地回頭掃了眼。

寧迩心跳倏地加快,她既想讓梁柯也看見自己,又怕他看見,心思正矛盾着,梁柯也卻轉了回去,注意力都放在藏起來的那個人身上。

忽視比唾罵更讓人難堪,寧迩有些狼狽,加快腳步跑過去,與此同時,耳邊傳來梁柯也的聲音——

“你害羞啊?”

他聲音很低,還有點啞,透着股哄人的味道。

寧迩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她故意跺了跺腳,發出聲音,想給那兩個人添點麻煩。直到進了宿舍樓的大門,寧迩心裏依然留存着剛剛看到的畫面

對待別人梁柯也總是眉目冷淡,一副耐心欠佳的樣子,對待那個人,他卻好像有用不完的缱绻溫和。

真矛盾啊,但是,又莫名誘惑。

那個人到底是誰呢……

寧迩腦袋裏閃過一個名字,她控制不住自己,多爬了兩層樓梯,走到一間宿舍前,擡手敲門。

來開門的是個大眼睛的女生,模樣很精神,寧迩記得,她也是油畫系的,叫章以佟。

寧迩朝屋子裏看了眼,不太自然地問:“秦咿在嗎?我有事找她。”

“不在,”章以佟說,“她剛出去了。”

寧迩臉色白了下。

章以佟說:“要進來等一會兒嗎?”

寧迩搖搖頭,沒說話,失魂落魄地走了。

本以為秦咿和梁柯也的事很快會在院系裏傳開,寧迩一直留心觀察着,結果毫無動靜。秦咿的生活依舊平淡,她按時上課,從不缺勤,還通過學校的勤工助學辦接了一份學生事務管理的工作。

這活兒錢少事兒多,擺明了把學生當成廉價勞動力,秦咿卻格外認真,所有事情都處理得井井有條。

是不是搞錯了——

那晚跟梁柯也見面的人并不是秦咿。他感興趣的勁兒已經過去,換了目标。

寧迩的心思有點散,甚至找到章以佟,旁敲側擊地問了問。章以佟告訴寧迩,秦咿沒有男朋友,是單身,宿舍女生聊天時,秦咿親口說的。

籃球賽這天,寧迩很早就到了體育館,她仔細找了找,秦咿沒有出現在觀衆席上。緊接着,她收到室友發來的幾張截圖,備注事件裏,沒有任何一個人提起秦咿的名字,反而将箭頭指向寧迩。

誤會越積越多,寧迩卻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她可以借機跟梁柯也談一談。

比賽結束後,球員去了更衣室,寧迩也跟過去,然後,她就撞見了意料之外的情形。

梁柯也教訓薛楚唯時,寧迩就在更衣室外,透過門板的縫隙,她清晰地看到整個過程——

條凳的摔砸,衆人的話音,薛楚唯的哭求,以及梁柯也沉冷入骨的聲線。

薛楚唯或許始終沒有搞清他到底為什麽挨打,寧迩卻清楚——

秦咿。

薛楚唯不該打秦咿的主意,更不該用那種惡心的語氣和字眼去談論她。

龍有逆鱗,人也有,觸碰不得。

意識到這一點,寧迩第一次有一種無力感。

即使在秦咿看不到的地方,梁柯也依然願意為她拼命。他從不計較付出和回報是否對等,因為他是真的喜歡她。

那是一份過于洶湧的感情,侵掠如火,不動如山。大雨磅礴時,淋濕世間所有愛意,梁柯也想要守護一個人的決心,就像抖動翅膀的蝴蝶,乘風而起,馭風而歸,從不迷失。

寧迩倚靠着牆壁,覺得頭重腳輕——

原來,她真的搞錯了,梁柯也從來沒有轉換過目标,他只要秦咿。

那秦咿呢?她沒有出面澄清網絡上那些誤會,也沒有來看梁柯也的比賽,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被保護着。

如果秦咿不喜歡梁柯也,如果,梁柯也只是一廂情願……

寧迩握緊手指,心跳聲震耳欲聾——

那麽,就讓她再勇敢一次吧,最後一次。

被梁柯也那種傲慢到要命的家夥喜歡,熱烈地喜歡着,到底是什麽感覺,她真的很想嘗一嘗。

-

寧迩早有準備,所以,很順利地醫院急診大廳的入口處截住了秦咿。

秦咿匆匆趕來,她跑得急,半路險些滑倒,身形不受控制地搖擺了下,丸子頭松松散落幾縷碎發,貼在脖子上,顯得肩頸單薄,皮膚又白又細。

她身上有種雪後晴光般的漂亮,清純又自然。

寧迩這樣想着,說不清是嫉妒還是羨慕,叫了她一聲:“秦咿。”

看到寧迩,秦咿有些驚訝,問她:“你怎麽在這兒?”

“我在等你,”寧迩直接說,“我想知道,梁柯也是你男朋友嗎?”

秦咿一怔,心裏浮起幾分微妙的不适,皺眉道:“這是我的私事,為什麽要告訴你?”

“之前,我跟你講過,我喜歡一個男生快三年,那個人就是梁柯也。”寧迩t目光坦蕩,神色也是,“如果梁柯也是你男朋友,你可以給我一耳光,罵我不要臉,這是我該受的。如果不是,那你能不能先別去進去,別見他,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跟他說幾句話。”

寧迩的直白完全在秦咿的意料之外,她有些招架不住,但很快又猜到什麽,喃喃:“你想跟他表白。”

陳述的語氣。

“對,”寧迩笑了下,“高中時我跟他表白過,他雖然拒絕了,但是,很照顧我的情緒,還叮囑身邊的朋友不要亂說話,以免影響到我。我覺得在他心裏我和別人是不一樣的,所以,我想試一試。”

秦咿眨了下眼睛,重點有點歪,“你不是梁柯也的初戀?你們沒有交往過?”

寧迩有一瞬的尴尬,她張了張嘴,半天才說出一句:“沒有,那是別人誤傳的。”

原來,是誤會啊。

秦咿莫名松了口氣,立即想到另一個問題——

“DOUX”到底是誰的備注?

難道……

寧迩不願給秦咿太多的思考空間,她又問了遍,“秦咿,梁柯也是你男朋友嗎?”

當然不是。

秦咿抿着唇,不得不搖頭,卻又覺得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該怎麽形容呢,就像獨自生活在花園裏的小白兔,同類不僅擅自闖入她的領地,還拔走了她最喜歡的胡蘿蔔。

等等,最喜歡的胡蘿蔔——

“胡蘿蔔”指代的是誰?

她在喜歡誰……

秦咿閉了閉眼睛,腦袋亂作一團,一個念頭卻越來越清晰,讓她無法繼續自欺欺人——

她心動了,她喜歡梁柯也。

她喜歡上尤峥和梁慕織的孩子。

尤峥。

胸口一陣悶窒,寒意陡升。

恍惚間,秦咿似乎回到了過去,她最無助的時候——

方瀛去世、謝如潇坐牢、方恕則不知所蹤,學校裏,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都在議論她、打量她,目光中充斥着說不清的意味,流言四起,秦咿躲不掉也逃不過,度日如年。

她連哭都不敢哭,因為,哭得越是傷心,越容易被當成笑話。

那樣艱難的日子,又那樣漫長。

寧迩還想說什麽,秦咿卻不敢再聽,落荒而逃。她動作太匆忙,沒注意有東西從口袋裏掉出來。

直到秦咿的身影徹底消息,寧迩才走過去,将她掉落的東西撿起來。

是一包薄荷糖。

糖果的包裝有點眼熟,寧迩思考了會兒,突然想起來,她在梁柯也的微博上見過。

很久以前,梁柯也上傳過一張照片,拍的是車內副駕上的玩偶,玩偶周圍散落幾樣雜物,其中就有一包薄荷糖,和寧迩撿到的這包一模一樣。

寧迩記得很清楚,發微博時,梁柯也編輯了文字——

“看起來挺乖,其實脾氣一點都不好。”

他在那條動态下回複粉絲的評論——

“糖送給別人了。”

難道,這些細節背後,都有秦咿存在的痕跡?

他明明是那樣冷淡的個性,耐心欠佳,為了秦咿,卻可以細膩到這種地步。

寧迩覺得手腳發冷,同時,隐隐意識到,有些東西她注定永遠得不到。

-

清創縫合後,醫生開了些藥,讓梁柯也去輸液室挂水。

寧迩進去時,梁柯也一只手的手背上埋着針,身形向後,靠着座椅的椅背。他姿态有些懶,腿很長,潮牌帽衫的兜帽帶在頭上,露出幾縷額發,顯得鼻梁而高挺,那股又帥又混的調調,特別招眼。

腳步聲傳來,梁柯也擡眸瞥了眼,他對寧迩毫無印象,于是,視線又垂下去,看向手機屏幕,情緒上不見半點波動。

寧迩心裏再次湧起一股被忽視的滋味,酸澀得厲害,但她不願放棄,咬着唇,又走了幾步,離他更近。

也是在這時候,寧迩發現梁柯也不是在刷微博或其他什麽軟件,而是在看一個人的朋友圈。封面圖的右下角顯示出ID,一個讓寧迩心口發緊的備注——

DOUX。

不止是備注,旁邊的頭像,寧迩也不陌生。

她和秦咿雖然沒有加過好友,但兩人有共同的課程群,所以,寧迩一眼就認出來,那是秦咿的頭像。

梁柯也在看秦咿的朋友圈。

三天可見的設置,讓梁柯也只能看到一條內容,一幅水彩寫生,秦咿畫了養在玻璃杯中的紅色金魚、木質地板,以及面料順直的淺色窗簾。

構圖很精致,用色也幹淨,符合秦咿的氣質。

梁柯也盯着那條動态看了會兒,不知在想些什麽,包着紗布的手艱難移動,又點開秦咿的頭像,好像與她有關的一切他都看不膩。

他在看秦咿,寧迩在看他,許是視線停留得太久,梁柯也有所覺察,擡了擡眸,微微皺眉,“有事兒嗎?”

寧迩呼吸發緊,心跳也亂,不知怎麽想的,她拿出那包薄荷糖,遞給梁柯也,“這是秦咿的東西。”

梁柯也一頓。

之前通話時,他說他頭暈,想吃甜的,于是,來見他的路上,秦咿特意買了一包對兩人來說有特殊含義的糖?

心裏閃過幾個念頭,梁柯也臉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是,寧迩敏銳地感覺到,他在發生變化,目光和氣息都變得柔和。

“秦咿讓你轉交給我?”梁柯也往她身後看了眼,挑着眉,眼神很痞,嗓音很好聽,“她人呢?怎麽沒進來?”

居然要借助秦咿,她才有機會跟梁柯也說幾句話——

寧迩覺得諷刺,同時,那種不甘心的感覺更重了,她低聲說:“我告訴秦咿,我喜歡你,喜歡了快三年,我問她能不能先別見你,給我點時間,讓我向你表白,她答應了。”

兩人一站一座,姿态不同,高度差距卻不大,梁柯也靠着椅背,翹着腿,視線沒看向寧迩,不知落在哪裏,慢悠悠地重複一遍——

“她答應了。”

寧迩不在乎梁柯也的冷淡,自顧自地說下去:“你應該不記得我了,不記得我們畢業自同一所高中,也不記得我曾經給你寫過情書向你告白——這都沒關系,我們可以重新認識。”

“我叫寧迩,聞名遐迩的‘迩’,喜歡梁柯也,我希望梁柯也能永遠自由。”

寧迩聲音很輕,神色也溫柔,梁柯也聽着,情緒和表情沒有半分變化。

他一只手挂着吊瓶,另一只手包着紗布,行動不便。輸液軟管裏,水珠一滴一滴掉落,陽光的映射下,剔透如碎鑽。

靜默片刻,梁柯也忽然咬住輸液針上的持針柄,将埋入皮膚的針頭硬拽了下來。

透明貼黏得緊,撕扯時針尖在血肉裏翻攪了下,梁柯也像是沒有痛覺,他動作很兇,輸液架和架子上的藥水袋受到牽扯,亂七八糟地搖晃着。

寧迩被他身上的氣勢吓住,無意識地往後退一步,甚至有些踉跄。

強行拔針後,梁柯也沒有按壓棉球,出了不少血,他看都不看,起身的同時一把将帽衫的帽子從頭上撩下去,露出深黑的發色,以及一雙藏着狠勁兒的眼睛。

寧迩往再次後退,呼吸發緊,梁柯也不理她,低頭解鎖手機,似乎要撥某個人的號碼。

血珠沿着手背滑落一滴,掉在淺色的大理石地磚上,觸目驚心。梁柯也繞過寧迩,朝外走,擦肩而過的一瞬,寧迩大着膽子想拉住他。

“等等——”

梁柯也躲了下,沒叫她碰到,語氣淡漠地說:“別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沒意義。”

雖然早就預料到結果,但寧迩還是有些傷心,她點點頭,“我知道,偏執地喜歡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是沒有意義的——那你呢,梁柯也,你有感受到秦咿對你的喜歡嗎?”

“真心喜歡一個人會有強烈的占有欲,秦咿卻放任我接近你,向你告白,這足以證明她不在乎,同時,也代表她選擇退出,不戰而降,把你讓給我。”

梁柯也腳步一頓,側頭,看過來。

寧迩接不住那樣的眼神,氣勢瞬間矮了一截,嘴上卻不認輸,“這是秦咿做出的選擇——把你讓給我。”

“讓?”梁柯也眯了下眼睛,“我是你們手上的物件嗎?要不要去鹹魚挂個鏈接?”

寧迩心裏很慌,但那股不甘心的勁兒一直堵在那兒,讓她湧起一股想要破壞的欲望。

既然她注定得不到,那麽,就徹底砸碎吧。

這樣想着,寧迩不受控制地說了句:“秦咿親口告訴我——她沒有男朋友,也沒有喜歡的人。”

秦咿,你有喜歡的人嗎——

寧迩的确問過這個問題,但是,當時,秦咿沒有給她任何回答。

面對梁柯也,寧迩卻說:“秦咿不喜歡任何人,包括你。在一個不t喜歡自己的人身上浪費時間,是沒有意義的,這個道理,你比我更懂。”

這間輸液室面積不大,人也少,一排排藍色座椅,擺放整齊。

梁柯也手背上的針孔還在冒血,逐漸彙聚成一滴,順着指骨蜿蜒而下,無聲滴落。

“有沒有意義輪不到你來評價,”梁柯也低着頭,看着手背上的血跡,眼神和聲音都沒有溫度,“你知道我喜歡秦咿,也知道我在和她接觸,卻打着告白的旗號,跑到我面前來說這些話,寧——”

他似乎想不起來寧迩的名字,頓了下,繼續說:“你在打什麽主意,自己心裏最清楚。得不到就砸碎,誰都別想拿——這是一種很危險的想法。做人可以壞,可以奸詐,但不能自私,凡事只考慮利己,會變成一個不識好歹的怪物。”

梁柯也每說一句話,寧迩的臉色就白上一分,她呼吸着,緊繃着,胸口起伏劇烈,眼角透出微弱而濕潤的紅。

“如果我是自私,”寧迩咬了咬唇,哽咽着強調,“那你就是強求,守着一個不愛你的人在自欺欺人!”

“強求又如何?”梁柯也嗓音壓低,目光黑沉如濃郁的夜,“在我這兒,秦咿有用不盡的偏愛。她做任何事、做任何選擇,我都願意縱容,甚至成為她的幫兇,懂嗎?”

說完,梁柯也走了出去,他邊走邊點下撥號鍵,手機擱在耳邊。

寧迩站在原地,咬唇咬得快要出血。

曾經她以講故事的方式,在秦咿心裏埋下一根刺,現在,她不确定能否在梁柯也身上達到同樣的效果。

唯一可以确信的是,帶着刺的人無法好好相愛。

一定有人會被刺傷。

梁柯也——

寧迩紅着眼睛,默念着那個名字——

我希望受傷的人是你!

輸液室外有條走廊,光線浮沉晦澀,梁柯也慢慢走着,手機貼在耳邊。

“嘟——”

呼叫音響起,信號是通的,但無人接聽。

一小時前,他故意拖延,不肯接秦咿的電話,現在情形對調,他變成了等待的一方。

仔細想想,好像有點諷刺。

“嘟——”

路過一扇窗,陽光斜照進來,灑在梁柯也的肩膀上,不知為何,竟顯不出絲毫暖意。他握手機的力道也格外重,指骨關節顏色青白,好像正在壓抑某些情緒。

“嘟——”

呼叫聲響到到第三下,耳邊驟然一空,緊接着,“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的提示音清晰傳來——

秦咿将他的來電挂斷了。

她不肯接。

“秦咿放任我接近你,這足以證明她不在乎。”

……

“這是秦咿做出的選擇,不戰而降,把你讓給我。”

……

梁柯也停下腳步,面無表情。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寂靜無聲,他靜靜站着,在明暗交界的地方,站了很久。

周圍人影往來,有護士,有病人和陪護的家屬,像一條湍急的河,唯獨梁柯也,是被抛棄在河底的恒久不變的石頭。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呼吸,梁柯也忽然低頭,無聲地笑了笑。

偏偏在這時,手機屏幕上跳出AirPods的鏈接提示,彈窗顯示出設備名稱——

“12首歌與地下鐵”。

那行字映入視線,梁柯也再度失笑,他閉着眼,用了狠勁兒揚手一摔,手機落地,頃刻粉碎——

秦咿,你真當我沒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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