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chapter 24

chapter 24

時間慢慢過去, 幾秒鐘後,秦咿長按屏幕,撤回了“胡蘿蔔”那句, 只剩她喊他名字的兩條消息留在聊天框裏。

外面天色黑下來, 溫度降低, 風吹得身體發涼。秦咿裹緊外套, 覺得自己十分別扭,又說不清到底在別扭什麽,情緒皺巴巴的, 像一張被團來團去的紙。

醫院附近路況不好,等了将近十分鐘,秦咿叫的那輛網約車才趕來。上車後,她靠在車窗上, 眼睛朝外看着, 街景飛速掠過, 她腦袋裏閃過幾個念頭,忍不住又點開微博, 悄悄将粉絲發在超話裏的幾條長評複制下來,存進筆記軟件上的專屬文檔裏。

文檔是新建的,要取名,秦咿翻了翻她和梁柯也的聊天記錄, 目光看到什麽, 頓了下。之後, 手指不受控制地切換界面, 回到筆記那兒, 給保存了粉絲評論的文檔取名為——

“7:21”。

很久之前的某一天,下午7:21, 梁柯也對她說——

【不想接視頻的話,見面可以嗎?】

-

直到車子開進春知街,梁柯也的手機依然打不通,微信自然也無人回複。

秦咿洗過澡,煮了碗面,可能是醬油放得太多,有點鹹,她咬了兩口就再也吃不下去,拿起手機找到置頂的那個人。

秦咿:【你是不是生氣了?】

發出去後,又有點想撤回,但這一次她忍住了,數着秒數捱過兩分鐘,消息被長久地留了下來。

心裏有事,秦咿睡得不太安穩,第二天早早就醒了。手機沒靜音,就擱在枕邊,鈴聲響起時,她馬上拿過來看了眼,是塔塔。

塔塔約了朋友去海邊看日出,給秦咿發來幾張照片,還有段小視頻。

秦咿跟塔塔聊了兩句,置頂的那個人依舊毫無動靜。

這次是真的生氣了吧——

秦咿模模糊糊地想着。

她關閉屏幕,翻了個身,睡裙的肩帶順勢滑下去,垂在手臂那兒,顯得皮膚瑩白,肩頸線條又瘦又薄。黑色長發鋪滿半個枕頭,香氣微弱,像一幅構圖精美的畫。

躺了會兒,睡意回籠,秦咿做了個夢,夢到好多亂七八糟的畫面。心口太悶,幾分鐘後她又被驚醒,抱着被子有些不安地想——

難道他答應了寧迩的告白?

這個問題在秦咿回校上課時有了答案。

黑色星期一,全天滿課,午休時秦咿收到沈青許的消息,讓她幫忙帶份飯。沈青許上午沒課,懶得出門。秦咿說好,和章以佟一起去了食堂。

正是飯點兒,食堂人多,排隊買咖喱雞肉飯時秦咿和寧迩剛好迎面撞上。

寧迩沒化妝,有點憔悴,她同秦咿對視了眼,似乎要說什麽t,餘光瞄到旁邊的章以佟,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提着打包的排骨湯匆匆離開。

人剛走,章以佟就勾住秦咿的手臂,跟她分享八卦:“上周末你不在,寧迩她們宿舍又哭又吵,鬧出好大的動靜!”

“哭?”秦咿眨了下眼睛,心跳微微發緊。

章以佟朋友多,消息很靈通,“之前一直有人傳梁柯也是寧迩前男友,還說,梁柯也為了跟寧迩複合,特意跑來美院,在女生宿舍樓下站了半宿,态度挺真摯的。”

秦咿愣了愣,梁柯也來美院?什麽時候的事?難道是給她送奶茶那次?

怎麽就變成要跟寧迩複合了……

不等秦咿理清頭緒,章以佟點的餐做好了,她跟阿姨說了聲謝,接過外賣袋提在手上,邊走邊聊。

“寧迩的室友把論壇和表白牆上那些亂七八糟的爆料當真了,開玩笑說要寧迩男朋友請客吃大餐,還說要去壞藤樂隊的粉絲群曝光他們。寧迩不知怎麽回事,情緒突然崩了,跟室友吵了一架,埋怨她們不顧及她的感受,造謠傳謠。”

“可能是氣過了頭,該說的不該說的,寧迩全說出來了——她跟梁柯也不是男女朋友,是她單方面追人沒追到。她說,梁柯也的确看上一個美院的女生,鉚足了力氣在追人,但那個人不是她。她還警告幾個舍友,不要再把她跟梁柯也往一起扯,她高攀不起!”

“依我看,寧迩就是惡人先告狀!”章以佟嗤笑了聲,“是她先說心裏有個忘不掉的男神學長,之後又暗示男神就是梁柯也,如果沒有這些前提,誰會把她和梁柯也扯在一起?自作自受還要倒打一耙,真不講理!”

這一段話信息量多得離譜,秦咿腳步停下來,眼睛睜大了些,“寧迩說梁柯也在追人?”

章以佟正要回答,眼睛一轉,忽然想到什麽,“秦咿,你可是油畫系公認的第一仙女,顏值高氣質好,頂級難泡,不會也對梁柯也那種公子哥感興趣吧?”

她嗓門不小,午休時間學校裏人又多,數到視線尋聲看過來,落在秦咿身上。

秦咿有種被戳中了心事的窘迫感,又羞又急,臉都紅了,“你別亂說!”

“反應這麽大,”章以佟歪了歪頭,聲音低了點,“是不是心裏有鬼啊,小姑娘?”

秦咿心裏何止有鬼,簡直藏了一整個陰司地府,她不安地握了握手指,輕聲說:“我就是,随便問問。”

從章以佟的視角來看,秦咿和梁柯也,這兩人是八竿子打不着,玩笑了兩句後,她也沒多在意,順着先前的話題往下說。

“寧迩沒講那女生的名字,倒是爆了個更大的料——籃球賽那天,梁柯也為了幫他喜歡的女生出頭,把一個叫薛楚唯的球員堵在體育館更衣室,狠揍了一頓,下手特別兇,木條凳都砸碎了!”

球賽——

秦咿皺了皺眉。

梁柯也之所以受傷,難道是因為和人打架?

秦咿問了句:“薛楚唯是誰?”

“視傳系的一個猥瑣男,”章以佟說,“以騷擾女生為樂,人煩嘴賤,說話特別難聽,挨揍活該!。”

秦咿對薛楚唯毫無印象,她根本沒見過這人,更別提有鬧矛盾。

梁柯也到底為什麽要跟人打架啊……

帶着滿心疑問,秦咿翻了翻學校的論壇和表白牆,沒看到任何關于#球賽打架#這類話題的爆料或讨論,薛楚唯和他的隊友們集體緘默。

是寧迩搞錯了吧。

-

下午兩節課結束,回到宿舍,秦咿看了會兒手機,覺得心情浮躁,她又翻了下表白牆,希望找到點什麽,卻意外地看到十多條寫給她的匿名告白。

章以佟說秦咿是繪院第一仙女,這話不算誇張。秦咿皮膚白,眼睛好看,氣質又純又靜,她不太愛說話,整天泡畫室和圖書館,顯得很有距離,不好接近。

私下裏,男生都喜歡對女同學品頭論足,經常提到秦咿,對她心生向往的人不在少數,卻沒人敢當面跟她告白。表白牆上她倒成了熱門。

有人隔空喊話說想以男朋友的身份陪在她身邊,還有人打聽秦咿玩不玩游戲,喜歡哪一款皮膚,願意買來送她。

秦咿很少刷校園論壇,消息也不夠靈通,猛地看到這些,吓了一跳。

舍友祁諾從衛生間出來,見秦咿臉色不好,小聲問她是不是不舒服。秦咿回過神,對祁諾笑了下,解釋說昨晚沒睡好,頭有點沉。

章以佟和沈青許都不在,宿舍裏很安靜,手機的震動聲格外清晰。秦咿連忙拿起來看了眼,是群消息,課代表在轉達老師布置的作業。秦咿有點失落,回了句收到。

看完群消息,秦咿手指一滑,界面切換到列表頁,她視線停了停,忍不住點開置頂的個人。

秦咿:【梁柯也。】

幾天下來,聊天頁面上積累了好幾個“梁柯也”,卻沒收到任何回複,他號碼也打不通,跟誰賭氣似的。

秦咿和梁柯也沒有共友,無處詢問,但是,她在朋友圈刷到過周虔的動态。周虔容光煥發,和潘捷琨一塊在山裏過周末,泡溫泉。

捷琨跟梁柯也關系近,捷琨看上去心情不錯,那麽,梁柯也應該一切都好,只是單純地不想理她。

秦咿沒什麽哄人的經驗,有點茫然,手指在鍵盤上滑了滑,下意識地又發去一句。

秦咿:【你想喝奶茶嗎?】

綠色的對話氣泡出現在屏幕上時,身後忽然傳來腳步聲,有人靠近,秦咿連忙将手機反扣過去,心跳莫名發虛。

祁諾沒發現異樣,将一小罐蜂蜜遞給秦咿,語速緩慢地說:“我奶奶說蜂蜜有補中益氣的效果,你睡前喝一點,能安神助眠。”

祁諾是那種特別乖的女孩子,心思細膩善良,很會照顧人。

秦咿心頭一暖,連連道謝。為了趕作業,她桌上的筆記本一直開着,屏幕停在浏覽器的搜索頁面那兒。

祁諾目光偏了下,不知看到什麽,忽然怔忡起來,失魂落魄的。

秦咿有些莫名,順着祁諾的視線看過去,她電腦上跳出一個新聞彈窗,其中,有個藍色标題格外醒目——

“莊競揚汪菡麗疑似戀情曝光。”

“怎麽了?”秦咿握了握祁諾的手,發現她指尖冰冷,隐約猜到什麽,“是不是喜歡莊競揚?”

小女孩追星,再正常不過的事。

就算世界上的每個人都是鑽石,也不可能都有釋放光芒的機會,大部分人注定是要被埋沒的,消失于洪流。

将未能實現的夢想和希冀寄放在一個足夠優秀的人身上,看着他一步步走向高處,變得更加絢麗奪目,也是一種美好的體驗。

陪他從寂寂無名,走到燈火繁華處,成為被千萬人仰望的那顆星。

秦咿只是随口一說,祁諾卻像是秘密被曝光,整個人都繃緊了,語言障礙的毛病冒出來,“沒,我,我沒,我沒有喜歡……”

小姑娘緊張而局促,眼睛都紅了,有點可憐。

秦咿不忍心,忙說:“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你別生氣。”

祁諾搖搖頭,睫毛垂下去,低聲說:“沒,沒事。”

不是你的錯,祁諾想,是我太膽小,太懦弱,連一點心思都不敢露出來。

有些人生來命好,有些人注定蒙塵,就算祁諾涉世很淺,她也明白,莊競揚與她相隔星河萬裏。薄薄的一道屏幕,猶如天塹,是她越不過去的阻攔。

祁諾明顯有心事,沒再說話,回到書桌前也開了電腦趕作業,房間裏響起枯燥的鍵盤聲,有點壓抑。

秦咿看了祁諾幾眼,想說什麽,又不知如何開口。正對着電腦發呆,手機鈴聲忽然響了,屏幕上出現一個沒有備注的陌生號碼。

怕吵到祁諾,讓她心情更不好,秦咿離開宿舍,去了走廊。按下接聽鍵後,她聽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

是捷琨。

潘捷琨一貫嬉皮笑臉,今天卻很嚴肅,他叫了聲秦咿的名字,說:“我想來想去,能讓梁柯也落得一身狼狽的人,只有你了。”

秦咿愣了愣,反應不過來,“什麽?”

捷琨深呼吸了下,“梁柯也手上有傷,縫了針,醫生明确要求戒煙戒酒忌辛辣,好好修養,他卻整天熬通宵喝得爛醉。這樣下去,早晚傷口感染,整只手都爛掉!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問他他不說,也不肯聽我勸,我只能傳個消息給你。”

“秦咿,”捷琨的語氣有些重,“梁柯也的死活,你要不要管?”

“我沒有不管他,”秦咿脫口而出,轉念想到什麽,情緒低下去,“他手機一直關機,不讓我聯系他,微信消息也不回。”

“t你不知道麽,”捷琨撓了撓頭,态度變了些,沒那麽兇,“梁柯也手機壞了,他又不肯換新的,鬧別扭似的!”

秦咿眨了下眼睛,意識到什麽,“他手機是什麽時候壞掉的?”

“上周六吧,”捷琨回憶了下,“一直聯系不上他,大家都挺急的,畢竟,家世背景擺在那兒,他弟弟當年就出過事。載東先去了他長住的那間酒店,找不到人,又去了小南山,最後,是在酒吧找到他的。”

“傷口剛縫線就跑去喝酒,”捷琨氣得笑出來,“這不是擺明了要作死!”

上周六,球賽那天。

秦咿好似沒站穩,手掌在走廊的窗臺上撐了下。

她曾錯過一通梁柯也的來電,等她發現再回撥時,號碼就打不通了,難道梁柯也是因為跟她賭氣故意弄壞手機的?

還跑去喝酒……

他是生氣了,還是,傷心了?

秦咿有點怔愣,窗外的風吹進來,溫度略低,她卻覺得耳根很熱。

“梁柯也現在在哪兒?”秦咿聲音很輕,“你能不能發個定位給我?”

話音落下,隔了兩秒,她更輕地說:“我要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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