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chapter 30

chapter 30

秦咿給同學過生日這天, 也是梁柯也拆線的日子,他傷口愈合得不錯,但飲食方面還需忌口, 仔細調養。

鐘叔不放心, 聯系了港城的養和醫院, 要梁柯也去做個全面檢查, 梁柯也懶得動彈,拒絕了。鐘叔又擔心市面上的祛疤藥效果不好,特意買了梅奧診所的自研藥, 裝在生物冰袋裏,從明尼達州一路空運到竺州。

藥物本身的價格暫且不提,單是人工和航空費用就是個吓人的數字。東西送到梁柯也那兒,他看都沒看, 随手扔在酒店浴室的抽屜裏, 鐘叔急得嘆氣, 卻毫無辦法。

籃球隊那票人閑着無聊,以“慶祝梁柯也恢複健康”為由, 把他叫出來開趴,中環南路新開業的一家主題club,廣告鋪天蓋地,炒得火熱。

梁柯也最近禁煙戒酒, 對泡夜店之類的活動興致不高, 但t是, 秦咿又開始躲他, 這讓梁柯也一陣煩悶, 為了散心,他還是去了。

這種場合少不得遞煙敬酒, 甚至有其他私廂的客人聽說梁柯也在,托club的老板引薦,也要過來陪他喝一杯,梁柯也一概不接,擺手說傷沒好透,暫時戒了。

李西袁和捷琨關系不錯,早就聽捷琨轉述了那晚在會所發生的事,他神色暧昧地睨了梁柯也一眼,要笑不笑的。

梁柯也嚼着糖,腮幫子緩慢動作,懶洋洋地擡眸回看過去,意思是,你有事兒?

李西袁笑了聲,想起什麽,“前幾天你練琴的視頻怎麽突然上熱搜了?”

這種不痛不癢的熱搜詞條,想撤掉,就是梁柯也一句話的事兒,平臺方面都會配合。

梁柯也喝了口水,不答反問:“好不好看?”

李西袁愣了下,“好看啊。”

塗映兼職做自媒體,加了幾個群聊,裏面都是些半紅不紅的博主,抱團取暖。有個經營穿搭賬號的小博主把視頻鏈接轉到群裏,詢問有沒有人認識這個小提琴手,把微信推她,她願意支付感謝費。

簡而言之,花錢買。

塗映差點笑死,截圖給李西袁,問他想不想賺個外快。

正好聊到這兒,李西袁就把花錢買微信的事兒跟梁柯也說了。

梁柯也手上轉啊轉地玩着一只打火機,沒什麽情緒地說:“好看就行。”

李西袁琢磨了下,有點明白過來,“你故意的吧,勾小姑娘上瘾,是不是?”

這家店燈光效果一絕,立體的環繞光在眼前拼湊出宇宙繁星,梁柯也擡眸看過去,薄冥般的霧藍色光線落在他眼中,有一種冰透而濃豔的反差感,鼻梁到眉梢,迂折出一條深刻的線,漂亮得過了頭。

梁柯也坐姿有些散,襯衫領口被扯得微微松開,露出一小片白到晃眼的皮膚。打火機在他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轉,蓋子彈開,再合攏,響聲清脆。

過了幾秒,他淡淡說了句:“對好看的人上瘾難道不是人之常情?”

那語氣和那股勁兒——

“我真是……”李西袁形容不出來,但是,又特別服氣,咬牙罵了句,“活該你被女人纏住,爛桃花一堆!”

都是自己招來的。

說完,李西袁繼續看女朋友傳來的自拍照,過了會兒,他忽然抵了抵梁柯也——

“少爺,你看,這是誰?”

梁柯也垂眸看過去,頓了頓,身上那股漫不經心的勁兒一收——

那是張氛圍很好的雙人自拍,膠片感,兩個容貌精致的女孩肩挨着肩,一個拿着紅色的可樂罐貼向臉頰,笑顏清新甜美,另一個眼睛亮亮地看向鏡頭,雙手比V。

梁柯也的目光停在那個拿可樂女孩身上,目光有點沉——

回他消息回得慢吞吞,和別人拍照倒是笑得挺好看。

他打開手機,翻出秦咿的微信,聊天記錄停在兩天前,秦咿跟他報平安說已經抵達響水村,簡單收拾下就出去寫生。

賭骰子那事兒過後,不知怎麽的,小姑娘又有點躲他,不接視頻通話的邀請,不肯見面,他早上發去的消息,往往要等到中午或傍晚才收到回複。

她總說好忙,有好多事情要做,不等梁柯也抱怨,她又好乖地哄他,說:“梁柯也,你好好養傷,不要生氣。”

梁柯也、梁柯也——

她聲音那麽溫柔,語氣軟得要命,即便是連名帶姓地叫他,他也覺得好甜,滿腔火氣頃刻消散。

梁柯也也覺得自己這樣有點沒出息,就像一只甘心受馴的野獸,身形匍匐着,脖子上套着鎖鏈,爪子被折斷尖利的鋒芒,喪失一切攻擊性。

但,那是秦咿啊。

唯一一個讓他心動又心軟的人。

他願意被喜歡的人馴服。

梁柯也盯着秦咿的微信頭像看了會兒,指腹貼在上面碰了下,之後,又點開她的朋友圈,原本只有一道橫線,顯示“僅展示最近三天朋友圈”的地方,忽然出現一條動态,是半小時前發布的。

秦咿給一只黃毛小土狗拍了幾張照片,她說——

【拒絕不了小狗。】

她還在動态下留了一條所有人可見的評論——

【暴躁小狗。】

梁柯也心跳漏了一拍,好像連時間都靜止了。

他忽然發現李西袁犯了個錯,有一個地方,李西袁說的不對——

不是他勾着秦咿上瘾,而是他控制不住地在對秦咿上瘾,她做一切事,他都覺得可愛。

簡直無藥可救。

怔愣的功夫,球隊的人過來給梁柯也遞煙,梁柯也擺手說戒了。他手機沒關,屏幕大咧咧地敞在那兒,隊友發現他在看一個女生的微信主頁,眼神立即變得暧昧起來。

“眼珠子快把屏幕燒穿了,”隊友笑了笑,“光盯着看有什麽用,叫出來一塊玩呗!”

梁柯也微微擡眼,淡聲說:“叫出來給你們參觀?想都別想!”

隊友啧了聲,“護得也太緊了,小氣吧啦的。”

梁柯也沒否認,手指“噠”的一聲彈開打火機的蓋子,語氣懶懶散散,“就護着。”

隊友叫他這股浪蕩勁兒給氣笑了,喝了口酒,忽然想起什麽,“這姑娘是美院雕塑系的吧?聽說你倆高中就認識,是彼此初戀,最近才複合,還挺長情……”

話沒說完,梁柯也皺了皺眉,不悅道:“你從哪聽來這些亂七八糟的?”

“不對麽,”隊友愣了下,“美院早就傳遍了,你喜歡姓寧的一個小姑娘……”

姓寧——

梁柯也擺弄打火機的動作一頓,逐漸琢磨過來。

秦咿允許寧迩向他告白,該不會是信了這些沒譜的謠言吧……

隊友打開美院的校內論壇,找出個帖子拿給梁柯也看。

那是個彙總貼,裏頭一長串的截圖,都是關于梁柯也和前女友的爆料,因為回帖太多,帖子被頂成了熱門,長期飄在首頁,格外顯眼。

梁柯也大概翻看了下,越看越上火,這些驢唇不對馬嘴的事兒,居然傳得有鼻子有眼,拍他微信主頁就罷了,還說“Doux”是他寫個前女友的備注。

他哪來的前女友?!

情緒不穩,梁柯也錯手滑了下,從帖子裏切出去,退回到論壇首頁,他視線被另一篇熱帖吸引住——

“寫給秦咿的99封信:想和你坐在岩石上看海。”

有個暗戀秦咿的男生,可能比較膽小內向,不敢當面跟她表白,就在論壇上寫匿名貼。酸唧唧的情話小作文一篇又一篇,還複制了不少歌詞,比如“一聲不發在你身邊,不許你注定一人。”

梁柯也只看了兩眼就要炸,火氣不受控制地往上頂。

看個爛番茄的海,家裏的鏡子都啞光的麽,貼了磨砂層,照不出來自己什麽德行?

梁柯也猛地起身,單手拎着外套,往包廂外走。

李西袁一直在和女朋友視頻通話,忽然叫他一聲,支支吾吾的,“也哥,我跟你說件事,你別急。”

梁柯也皺着眉,沒耐心聽,卻被李西袁的下一句話叫住。

“關于秦咿妹妹——”

-

秦咿那邊,露營生日趴開到很晚,章以佟喝了點酒,暈乎乎的,她看中溪流邊一片碎石嶙峋的地方,鬧着要去拍照,秦咿怕她摔了,扶着她的手臂陪她過去。

章以佟在自拍方面有強迫症,一會覺得腿不夠長,一會兒嫌臉太圓,拍了十多張,始終不滿意。秦咿耐心很好,拿着補光燈幫她照明。

快拍完時,不知怎麽回事,補光燈忽然滅了,營地的照明燈覆蓋不過來,周圍烏漆嘛黑,溪流裏偏又傳來幾聲異響,好像有東西正往這邊游。章以佟吓了一跳,突然拉住秦咿的手臂,秦咿沒防備,被拽得摔下去,補光燈掉進水裏,膝蓋結結實實磕在那堆亂石上。

秦咿疼得腦袋發懵,章以佟也懵了,酒勁兒散得幹幹淨淨。秦咿站不起來,章以佟又急着拉她,跌撞間,她小腿在碎石蹭過去,疼得更厲害。

蔣驿臣最先注意到這邊的動靜,鞋都沒脫,直接跳進水裏,一手托着秦咿的背,一手搭在她腿彎那兒,将她橫抱起來。

那會兒,塗映還在和李西袁視頻通話,兩邊的攝像頭都開着,蔣驿臣抱着秦咿回到營地時,李西袁剛好看見,他愣了下,扭頭叫來梁柯也。

這邊,衆人看見秦咿挂着血跡的小腿和膝蓋,都吓壞了,七嘴八舌地出主意。

“天,怎麽搞成這樣?”

“有人帶醫藥包嗎?”

“送醫院吧,萬一傷到骨頭呢。”

……

章以佟臉色發白,用哭腔說:“都怪我,秦咿,你罵我吧。”

秦咿被蔣驿t臣抱着,兩條腿都濕漉漉的,有水也有血,她也搞不清自己到底傷成什麽樣,忍着疼,安慰章以佟說:“別哭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村裏有個衛生所,先去那兒包紮一下吧。”塗映說。

小村莊面積小,衛生所離河邊不遠,秦咿不習慣被異性抱着,讓蔣驿臣放她下來,她可以走過去。

這話說完,她雙腳剛落地,腳踝就疼了下,不受控制地踉跄半步。

蔣驿臣反應快,重新将秦咿攔腰抱起,說:“別逞強了,我送你過去。為了給我慶生才鬧成這樣,我也有責任。”

章以佟和另外一個女生陪他們去衛生所,其餘人留下來收拾東西。

等人走了塗映才想起來視頻通話沒關,她拿起手機匆匆挂斷,沒注意到左上角的小屏幕裏,梁柯也的影子一晃而過。

-

衛生所只有一位醫生,是個老爺爺,他幫秦咿仔細檢查了下,沒傷到骨頭,都是皮外傷。章以佟松了口氣,一臉愧疚地摸了摸秦咿的手背。

秦咿臉色發白,打起精神對章以佟笑了下,說:“我沒事,你別害怕。”

傷口沾了灰,要用生理鹽水反複沖洗,再消毒上藥,整個過程挺疼的,秦咿抿着唇,一聲沒吭。

蔣驿臣垂眸看過去,日光燈下,小姑娘側臉細膩,耳垂白得仿佛透明,墜一顆造型精巧的耳釘。她手指攏着衣擺,露出的手腕同樣晶瑩無瑕,像風鈴花雪白的蓓蕾,有股溫婉恬雅的氣息。

也不知是走了神,還是看得入迷,蔣驿臣脫口說了句:“秦咿,你看着乖,其實,脾氣挺倔的。”

話音出口才覺突兀,蔣驿臣有些尴尬。

秦咿沒說什麽,淺笑了下。

這一笑,卻讓蔣驿臣愈發晃神。

處理好傷口,秦咿沒再讓蔣驿臣幫忙,由章以佟和另一名女同學扶她走了回去。到了住的地方,秦咿手機響了聲,她以為是梁柯也,立即拿起來,卻是蔣驿臣發送的好友申請。

秦咿有點失落,肩膀塌下去,她通過驗證,将蔣驿臣拖進校友的分組裏,再沒理會。

第二天,畫室主任知道搞生日趴居然搞到有人挂彩,挺生氣,章以佟臉色發白,支吾着不敢說話,蔣驿臣見狀,主動站出來承擔責任,被主任罵了一頓。

主任發火,所有人都戰戰兢兢的,直到午休時間,氣氛依然凝固着。

秦咿先去衛生所換藥,來有些得晚,走進民宿餐廳時,四周只剩蔣驿臣旁邊還有空位。秦咿挨着他坐下,蔣驿臣拎起茶壺給她倒了杯熱水,順勢低頭說了句話。

一個叫羅溪兮的女生忽然說:“你們看啊,有人在說悄悄話呢,真膩歪!”

這話有點陰陽怪氣,周圍氣氛一靜,秦咿感覺到衆人的目光往她這邊聚過來。

“我問秦咿換藥花了多少錢,”蔣驿臣說,“我跟主任說過會承擔醫藥費。”

蔣驿臣語氣有些硬,讓羅溪兮覺得沒面子,更不痛快了,她又說:“明明是秦咿自己不小心,卻連累我們集體挨罵,什麽事兒啊!”

章以佟立即說:“是我把秦咿拽倒的,都怪我,你別埋怨秦咿。”

“幹什麽啊,都沖我擺臉色!是我惹主任生氣,連累大家挨罵嗎?”羅溪兮下不來臺,直接急了,“蔣驿臣,秦咿是你女朋友麽,你那麽護她?我可從沒聽說你們在談……”

正一團糟的時候,突然有個聲音橫插進來,語調又淡又冷,像覆着初冬的雪——

“聊什麽呢?這麽熱鬧。”

不等其他人反應,秦咿猛地起身。

她動作有點兇,撞翻了身後的塑料椅。

日光薄霧似的落下來,人間氤氲成一團胭脂色。梁柯也穿黑衣,腿長,肩線挺拔,裝飾陳舊的鄉間民宿硬是叫他襯托出幾分貴氣

圓桌旁坐滿了人,有十多個,他誰都不看,目光筆直地落在秦咿那兒,将她打量一圈,再開口時聲音聽上去有點無奈,還有點寵,拿她全無辦法似的——

“怎麽照顧自己的啊?弄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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