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chapter 38

chapter 38

民宿老板眉骨硬朗, 蓄長發,穿半袖T恤時露出右臂上大片的彩色刺青,看上去不茍言笑, 有些兇狠, 實際上, 他愛玩, 也會玩,非常知情識趣。

天色暗下來後,老板在小樓後面的院子裏燒起火堆, 搬出投影幕布和音響設備,搞了個篝火晚會。秦咿本想早點休息,被塗映從被窩裏挖出來,下樓湊熱鬧。

章以佟幫她們占了位置, 還買了些零食和飲料。她将一罐度數很低的西打酒遞給秦咿, 歪頭貼在秦咿耳邊, 小聲說:“沒看見梁柯也啊,他不出來玩嗎?”

石橋寫生結束後, 梁柯也幫秦咿提畫箱,将她送到民宿。之後,兩人各自回房休息,這會兒, 秦咿還真不知道他在做什麽。

秦咿四下看了看, 沒瞧見人, 搖頭說:“可能已經睡了吧。”

章以佟“哦”了聲, 有點失望地說:“好可惜, 我還以為能聽見他唱歌呢。壞藤樂隊的演出場次不多,很難搶票。”

梁柯也唱歌——

秦咿眼睛眨了下。

篝火燃燒出溫暖的光亮, 有個很清秀的男生坐在投影幕布前的吧椅上,抱着木吉他唱民謠,喑啞的歌聲與夜色以及猩紅的焰光巧妙融合,像一幅調色飽滿的油畫。

秦咿手肘抵在桌面上,掌心托着下巴,她聽了會兒歌,拿起手機拍了幾張篝火和果酒的照片,又拍下歌手的半張側臉。

本來想發給塔塔的,結果,這幾天她形成了肌肉記憶,指尖習慣性地點開梁柯也的頭像,稀裏糊塗地将照片和一條文字消息一并發過去。

秦咿:【有、、好看啊。】

發送成功後秦咿才覺察出不對,她來不及撤回,屏幕上出現條新消息。

梁柯也:【你認真的?】

秦咿輕輕咬唇。

情形好像有點棘手。

下一秒。

梁柯也:【這個“、、”是什麽意思?】

秦咿還沒想好該怎麽回,梁柯也很有求知欲,不知從哪問到了答案。

梁柯也:【懂了。】

梁柯也:【你覺得那個男的有點點好看,是吧?】

秦咿指尖麻了下。

她正坐立不安,塗映湊過來,腦袋枕着秦咿的肩膀,小聲跟她說話。秦咿有點心虛,熄滅屏幕将手機反扣在桌面上,她還有點心不在焉,塗映說了些什麽,都沒怎麽聽清。

塗映話音一轉:“梁柯也那麽粘人,怎麽放心讓你一個人出來玩?這不符合他人設啊!”

這話剛說完,懶洋洋往火堆裏丢木材的民宿老板聽到點兒動靜,眼眸擡起來,笑了聲:“呦,主唱來了!”

塗映一頓,扭頭看過去,也笑,“說曹操曹操到!”

老板這一聲不高不低,剛好卡在兩首歌交疊更替的間隙裏,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吸引過去,秦咿也悄悄擡起眼睛。

夜風吹着,院子裏那棵四季常青的桂花樹枝影搖晃,梁柯也一手夾煙,火星亮着,煙霧彌漫,另一只手則擱在褲子口袋裏,姿态很傲,也很痞。

黑衣顯得他身段挺拔,腿長,腰帶束出一截清晰緊窄的腰線。火光發紅,而他眉眼漆黑,透着幾分倦懶。

數道目光盯在他身上,議論聲有些壓不住——

“什麽主唱?”

“壞藤樂隊啊,一個挺小衆的樂隊,唱的歌巨好聽!”

“沒簽公司麽,長得挺帥,應該不難捧紅。”

“他自己就是資本,姓梁,好像跟梁慕織關系很近。”

……

秦咿聽着那些聲音,看着他,不自覺地有點走神。

可能是她視線太明顯,梁柯也察覺到,他擡眸,目光越過動蕩的光影直接與秦咿對上。

秦咿一頓,連忙将視線移到別處,晃了下,又忍不住繞回來,去看他手上的煙。梁柯也心領神會,他輕笑着,在秦咿的注視中将煙掐滅,扔進旁邊的垃圾桶。

兩人間的這點兒小動作十分隐晦,很難被發現,同時,又有種難以描述的親密感。

世界人聲鼎沸,而他偏愛得不加掩飾。

梁柯也借來了民謠小哥的木吉他,他拖着把椅子,坐在靠近篝火的地方。

衆人見狀,紛紛起哄說要聽歌,還有人報了幾首歌的歌名,氣氛熱鬧得有些吵。

梁柯也臉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他一條腿曲起,踩着吧椅的腳踏,木吉他橫擱在懷中,帶着戒指的手指細細長長,撥動琴弦。

旋律很輕,他目光也輕,越過被篝火燒熱的空氣,看向秦咿。

秦咿心口一跳,來不及反應,就聽他說——

“想聽什麽?”

秦咿一直安靜地坐在角落裏,并不起眼,梁柯也這一問,直接把衆人的注意和視線都引到她身上,氣氛也變得有些微妙。

她不太适應這種情形,手指捏了下裝果酒的易拉罐,含糊應了聲:“都可以。”

音落,不可避免的,秦咿聽見身旁又響起幾聲議論——

“是女朋友嗎?”

“肯定是啊,不然,怎麽會那麽溫柔!”

“要了命了,舞臺風格那麽欲那麽野的人,下了臺居然是溫柔挂的!”

“你這麽一說,好像更迷人了。”

……

秦咿耳根微微發熱,那種不能适應的感覺更重,但她并沒起身離開。

梁柯也不理那些議論,明暗交織的環境下,他五官立體,有種散漫又驕矜的矛盾感。

夜風吹亂發絲,他只看秦咿,生怕別人發現不了他那點兒小心思似的,故意說:“不點歌的話,我就随便唱了。”

音落,免不了有人起哄調笑。

梁柯也也在笑,又壞又深情,讓人難以招架。

直視着秦咿的眼睛,梁柯也先清唱了幾句,歌詞簡單而直白——

“有多久沒見你,以為你在哪裏。原來就住在我心底,陪伴着我呼吸。”

……

可能是易拉罐太冰,秦咿搭着罐身的指尖驀地一軟。

她知道,這首歌的名字叫《心動》。

夜空很晴,星星閃閃爍爍,西打酒香氣淺淡,梁柯也彈琴的手指好看至極,他喉嚨裏的輕喃低唱也無比溫柔。

所有人,無一例外的,都要醉倒在這氛圍裏。

《心動》唱完後,梁柯也又唱起其他,從《注定》到《偏愛》再到《慢慢喜歡你》和《最好的都給你》,他幾乎要用歌名寫成一首情詩。

章以佟拍了數不清的小視頻,在朋友圈刷屏。

塗映也很激動,勾着秦咿的胳膊,說了好多遍:“好好聽啊!”

周圍一片喧鬧、躁動,游走的光影落在梁柯也骨節t分明的手指上,也落在他眉眼間,以及,那道看向秦咿的目光裏。

他唱了好多情歌,一首又一首,眼睛卻只看她一個人,從未離開,就好像這些歌是專門為她而唱。

說不清是篝火太熱還是情緒太濃,秦咿覺得腦袋很暈,心跳一下一下,撞疼了胸口。她避開梁柯也的眼神,将半罐西打酒大口喝掉,又摸索着開了一瓶冷水鎮過的冰啤。

塗映注意到秦咿的動作,睜大眼睛,“你別任性啊,這樣喝會醉的!”

秦咿搖搖頭,“我不怕醉。”

她只怕太清醒。

酒精在身體裏微微發酵,帶來強烈的熱,秦咿深呼吸了下,避開塗映的視線,她打開手機相冊中的隐藏文件夾。

裏面有一段不足二十秒的短視頻——

林賽被按趴在地上,梁柯也用鞋跟踩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用力碾壓。

視頻只拍了畫面,沒有錄下聲音,不了解全貌的情況下,很容易誤會成是梁柯也在仗勢欺人,搞霸淩。

畢竟跪倒在地的林賽看上去很可憐,而梁柯也居高臨下,傲慢得近乎惡劣。

人的眼睛慣會說謊,所以,看上去是這樣的。

秦咿說不清當初為什麽要錄下這段視頻,也從未想過到底要用它來做些什麽,現在,已經不需要思考了。

她将視頻從文件夾中删除,連同垃圾箱以及iCloud上的記錄也一并清空。這是秦咿手裏唯一一點可能給梁柯也帶來麻煩的東西,由她親手保留,也由她做了最終的銷毀。

自此,幹幹淨淨。

最後一首歌唱完,小院子裏掌聲熱烈,歡呼震耳。民宿老板親自開了瓶啤酒,遞給梁柯也,與他碰杯。

梁柯也熱汗淋漓,渴得厲害,他提起酒瓶仰頭猛灌了兩口,眼眸卻垂下來,不着痕跡地瞥着秦咿。

他在吞咽,喉結快速滾動,凸起的痕跡也愈發清晰,有種難以描述的欲。汗濕的額發下,他雙眼深邃迷人,一瞬不瞬地盯着秦咿,像獅子盯上了落單的小羊。

秦咿心口直跳,說不清的緊張,她避開梁柯也的視線,起身離開。

她不想回房間,也不知道該去哪兒,稀裏糊塗的,秦咿走進一家還在營業的便利店。

小店布局很舊,還有點別扭,看店的阿婆熏着蚊香問秦咿要買什麽。秦咿随口說了句要餅幹,阿婆指着貨架間窄窄的過道,讓她往裏面走。

餅幹擺在貨架最頂層,秦咿踮高了腳去拿,手指剛碰到包裝,眼前倏地一黑。

停電了。

她還來不及害怕,舉過頭頂的手腕就被人握住,腰也被人摟了下。熟悉的氣息自身後漫過來,秦咿心口一跳。

下一秒,梁柯也的呼吸和聲音一并靠近她,低低地說:“偷吃餅幹的小姑娘,是要被抓去談戀愛的!”

他略一用力,秦咿順勢轉身,裙擺像盛開的花瓣,拂過梁柯也的小腿,就好像她在這處幽暗無光的角落裏與他跳了一曲華爾茲。

此情此景,叫秦咿想起一句情話般的歌詞——

“沉默以擁吻抵抗一切的冰與冷,晚意借北風輕輕地飄起長長裙。”

電閘還沒修好,周圍一片漆黑,面對面的,秦咿雖然看不清梁柯也的表情,但是,能清晰地感覺到他在朝她壓過來。

剛喝過酒,梁柯也體溫略高,存在感十分強烈,幾乎要燙疼秦咿的皮膚。

秦咿呼吸也重,手指無措地蜷縮了下,低聲說:“別在這兒胡鬧,會碰亂東西的。”

梁柯也一手撐在秦咿身後的貨架上,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要她擡頭。

他呼吸裏有酒精的味道,熱得有些過,借着從窗外透進來的月色,秦咿看見他眼眸很深,喉結難耐地在上下滑動。

秦咿有點想躲,睫毛微垂的一瞬,她聽見梁柯也輕聲問了句——

“去我房間可以嗎?”

可能是周圍太黑,讓她覺得危險,秦咿下意識地拒絕:“不要。”

梁柯也眸光閃爍了下,他指腹微移,離開秦咿的下巴,到她嘴唇那兒,用唱過好多情歌的溫柔嗓音對她說——

“不想進房間,那就去我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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