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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看完這個故事, 風枕眠很久都沒有說話。他感覺自己像是看了一部後勁很大的電影,有點回不過神。

至于赫爾斯本人,更是陷在了回憶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 窗外一陣風吹過,将畫室的畫吹得簌簌作響, 赫爾斯才終于回過神來。

“直到我殺了主教的那一刻, 才知道斯狄安是自願赴死的。”

獻祭一座城對主教來說并不是一筆劃算的買賣,用它做一場交易, 除去對自己最有威脅的斯狄安,卻是很劃算的事。

“斯狄安……”風枕眠不知道該怎麽說,沉默半晌, 才從詞彙庫中找到了一個适合的詞語, “他是個值得被尊敬的英雄。”

“英雄之所以叫英雄,是因為他們與普通人相比,犧牲了太多。”赫爾斯冷笑了一聲, “我才不希望他成為英雄。”

風枕眠不可否置,只是道:“但這世界, 總有人需要承擔責任。”

赫爾斯最煩那些大道理,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不想聽, “故事你也看完了,什麽時候幫我讓斯狄安恢複記憶?”

“這個……”風枕眠嘆了口氣,“我還不能答應你。”

前世的赫爾斯和斯狄安的确很悲慘,依照東方人喜愛大團圓結局的秉性,風枕眠覺得自己沒有理由拒絕赫爾斯。

可,之前弗伊萊的抗拒他也看在眼裏。

帶入一下, 如果他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愛人,兩人十分相愛, 可忽然有一天出現了一個自稱是前世愛人的陌生人……

風枕眠光是想想就覺得開始頭痛了。

這不就是大多數狗血文裏,經典的白月光與朱砂痣的橋段嗎?

聽到風枕眠的回答,赫爾斯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風枕眠,你到底是不是我朋友!”

“是朋友也不能違背原則啊。”風枕眠無奈,“赫爾斯,我有自己的原則。”

又是原則。

赫爾斯聽見這兩個字就煩,此刻更是一句話都不想說。

“赫爾斯。”風枕眠思考了許久,開口同他道:“你願不願意,再花一點時間……看看斯狄安今生的故事?”

聽到這話,赫爾斯臉上的嫌棄如有實質。

“你不想知道,為什麽弗伊萊不願意同你結婚嗎?”風枕眠加大劑量,“你難道不想知道,自己和貝利特相比,究竟輸在了哪裏嗎?”

這靈魂二連擊狠狠刺痛了親王大人敏感脆弱的內心,他皺着眉,惡聲惡氣道:“看就看!”

一定是因為這一世的斯狄安太過單純,被壞男人騙了!

風枕眠笑了一下,随即又板着個臉,心想自己這算不算是在加班。

手中施法結印的動作倒是也沒停頓,只是在腦子裏想了下,這得加錢。

熟悉的華光閃過,眩暈感消失後,他們來到了十幾年前的塔亞城。

那時的貝利特還不是首富,只是個家底殷實的富二代。

而弗伊萊,大概是因為上一世靈根破碎,這一世出生時自帶了病弱屬性,一步三咳的模樣很是惹人憐惜。

兩家剛好門對門,貝利特和弗伊萊的父母也有些生意上的往來,再加上貝利特和弗伊萊年紀相仿,一來二去,兩人成了朋友。

“弗伊萊身體不好,不可以拿這麽重的東西!”

還是奶團子的貝利特很自覺扛起了搬東西的重任,将同樣是奶團子的弗伊萊推到旁邊的沙發上坐好,“弗伊萊只要好好坐着休息就行!”

這模樣将雙方的父母都逗笑了,甚至還打趣了一句,“貝利特這像是在養小媳婦。”

對此,赫爾斯嗤之以鼻。

“油嘴滑舌!”他憤憤道:“一看就不是好人!”

風枕眠自然是要為自己的金主爸爸說話的,“可是,他不只是說啊。”

風枕眠指着前面不遠處給小弗伊萊提東西,還一直噓寒問暖的小貝利特,“他是真的在做。”

赫爾斯氣得不行,拳頭都握緊了,“風枕眠!你他媽是誰朋友!”

風枕眠沉默了。

他想,你朋友是風不渡,關我風枕眠什麽事。

又想,貝利特可是他的金主大人,那他肯定得向錢看齊啊。

但他只能想想,畢竟他現在打不過赫爾斯。

“我當然是向着你的。”風枕眠見鬼說鬼話的能力也與日俱增,“但是,你這個時候在哪呢?”

奶團子時期多好刷好感度啊!

但凡赫爾斯在這個時候努努力,也不至于後面去搶人。

聽到這句話時,赫爾斯詭異的沉默了。

那邊小貝利特和小弗伊萊越走越遠,直到消失在視線之中,赫爾斯也沒有開口。

風枕眠詭異的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回頭看了看赫爾斯,只見那人低垂着眼眸,血色的眸子裏滿是落寞。

“你……”風枕眠頓時腦補了一堆東西,“你不會當時把斯狄安給忘了吧?!”

否則風枕眠真想不出來一個赫爾斯不在這種時候刷好感的理由。

“你轉世的時候把腦子也轉掉了嗎?”赫爾斯睨了他一眼,“我那個時候在沉睡。”

不等風枕眠說話,他又道:“你以為一個活了幾百年的主教是那麽好殺的嗎?”

尤其,主教的那個地下組織勢力盤根錯節,即使赫爾斯成為了血族親王,也很難将它連根拔起。

為此,赫爾斯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這段歷史風枕眠曾聽伊洛提起過,至少在史書的記載中,赫爾斯是個挺不錯的血族。

“我當時傷得太重。”赫爾斯說:“只能陷入沉睡。”

“直到一個月前,我才醒來。”

醒來以後他就感覺到了斯狄安的靈魂,滿心歡喜去找人,卻不曾想,那人身邊已經有人了。

風枕眠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麽,沉默半天,拍了拍赫爾斯的肩膀,“或許你可以出本書,書名我都幫你想好了,叫《悲慘一生》。”

前半生一直飽受戰争磋磨,好不容易遇到份溫暖,但……

照亮了他整個世界的月亮,并不獨屬于他一人。

“閉嘴。”赫爾斯很想打人,但還是忍住了。

風枕眠也沒繼續再人心口上戳刀,而是繼續和人看着弗伊萊與貝利特的愛情故事。

畢竟,這已經足夠将赫爾斯的心髒捅成一片片了。

前塵境的時間流速很快,風枕眠看着貝利特和弗伊萊從小團子長大,從幼兒園到小學,在從小學到初中。

在此期間,兩人一直形影不離。

他們也沒有因為彼此的過分靠近而産生什麽理所當然的情緒,貝利特将弗伊萊照顧得很好,弗伊萊也對貝利特付出了百分百的真心。

年歲漸長後,貝利特不在像年幼時那樣将弗伊萊當成瓷娃娃,而是開始拉着人鍛煉身體。

弗伊萊這些年确實被照顧得很好,年歲漸長後,身體也不像小時候那麽脆弱。

進入高中以後,他就很少生病了。

只是弗伊萊并不愛運動,每次被貝利特拖着鍛煉時,他總是磨磨蹭蹭,想方設法拒絕。

當然,每次拒絕也都是無效的。

十六七歲的少年正值生長發育的階段,貝利特吃得好睡得好,也經常運動,很快就在身高上有了優勢。

也在這時,弗伊萊終于有了危機感。

“怎麽忽然想鍛煉了?”貝利特抱着籃球過來時,看見氣喘籲籲的弗伊萊,不由有些好奇。

“沒什麽。”弗伊萊自然不可能說是因為身高,他抱着籃球試圖投籃,然而好幾次,籃球要麽從籃筐的全世界路過,要麽直直砸向籃板。

幾次下來,弗伊萊累得氣喘籲籲,原本升起的鬥志也逐漸磨滅。

又一次失敗後,弗伊萊忍不住想,他是不是不适合運動啊?

退堂鼓一旦打起,就很難在堅持下去。

弗伊萊正想放棄,可身後忽然傳來一陣熱意,随後,一雙手覆在了他的手上。

“笨蛋弗伊萊,籃球不是這麽打的。”貝利特的聲音低沉又磁性,湊近時更是聽得人一陣酥麻。

弗伊萊不自在的動了動耳朵,忽然理解了女生們說的“聽了會懷孕的聲音”究竟是什麽樣的。

貝利特絲毫沒覺得自己的動作有多過分,畢竟他從小和弗伊萊一起長大,這種越界的事情已經成了常态。

看見貝利特手把手教弗伊萊打籃球的那一刻,赫爾斯都快氣炸了。

“這個……這個……”赫爾斯額上青筋暴起,風枕眠絲毫不懷疑,如果這不是在前塵境,貝利特已經被撕成碎片了。

赫爾斯“這個”了好一會也沒找到一個合适的詞,最後,只冷着臉吐出了一句“這個賤人”。

風枕眠真的把這輩子難過的事都想了一遍,才沒笑出聲。

然而不管赫爾斯有多麽憤怒,都掩蓋不了這是一場成功的籃球教學。

弗伊萊很聰明,貝利特講得技巧他很快就領悟了。

夕陽西下,将籃球場上兩個少年的身影無限拉長,刻下了一個名叫青春的記號。

那是,赫爾斯從不曾擁有的東西。

赫爾斯看着弗伊萊在籃球場上肆意揮灑汗水的模樣,看着他在貝利特的鼓勵下意氣風發,心中忽然多了種不知名的情緒。

而後的很多畫面,都将這種情緒加深。

“這小子,挺會啊。”風枕眠到底和赫爾斯不熟,他忙着吃瓜,也完全不在意赫爾斯的死活,只感嘆道:“提供物質價值就算了,還能提供精神價值……”

貝利特就差把弗伊萊當成孩子來養了。他像個憂慮孩子的老父親,什麽事都會替弗伊萊考慮,事無巨細,而且從不厭煩。

“別說弗伊萊,換做是我我也心動。”風枕眠感慨道。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晏清剛好醒過來,小精靈才剛從虛空戒中冒了個頭,都還沒來得及要個親親抱抱,就聽見這話。

他順着風枕眠看的方向望去,剛好瞧見了貝利特冒着大雨,背着高燒昏迷的弗伊萊往醫院跑的畫面。

晏清盯着這一幕看了許久,最終将目光落在了昏迷的弗伊萊身上,他的小手摸着下巴,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樣——

原來風枕眠喜歡這樣的嗎?

小精靈很糾結,精靈作為半神族,是很強悍的……

讓他裝成病弱美人,真的很難為精靈诶。

晏清縮回虛空戒繼續思考,而風枕眠根本沒發現晏清出來過,繼續當着吃瓜樂子人,“兄弟,你這輸了啊。”

雖然貝利特和弗伊萊都還沒開竅,但他們仿佛磁鐵的兩極,只要一靠近彼此,就會被吸引。

這一世弗伊萊文靜內斂,貝利特張揚肆意,互補的性格讓他們更加契合。

“這些我都可以做到!”赫爾斯咬牙,“我還能做的比他更好。”

若不是因為他在沉睡,又怎麽會輪到貝利特來做這些事!

“可,你錯過了。”風枕眠嘆氣,“赫爾斯,這世上很多東西,一旦錯過,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尤其是感情。

赫爾斯也知道這個道理,沒說話。

弗伊萊這次的生病來勢洶洶,其實自從他長大後就很少生病了,但每次生病都格外嚴重。

他躺在醫院了吊了一個星期的點滴,精致的小臉慘白慘白的,看上去像一朵飽受摧殘的小白花。

“貝利特。”弗伊萊的父母是一對很不靠譜的父母,在弗伊萊還是幼崽的時候,他們還相對靠譜一點。

而當他們發現有一個靠譜的貝利特後,就光明正大的擺起了爛。

可以說弗伊萊能長這麽大,除了他父母堅持不懈地花錢,全靠貝利特盡心盡力的照顧。

弗伊萊看着因為忙着照顧自己,跑前跑後的貝利特,很是心疼,他擡手碰了碰那人眼下的淤青,問:“照顧我很累吧。”

任何一段感情都是需要雙方共同去維系的。

弗伊萊也知道,因為自己的身體原因,一直都是貝利特照顧他比較多。

雖然貝利特大大咧咧的性格總是讓他不知疲倦,可弗伊萊總是會想,會不會有朝一日,貝利特會覺得他很煩。

他什麽都做不好,除了腦袋聰明,成績好一些,似乎什麽都比不上貝利特。

“是啊。”貝利特端着粥,嘆了口氣。

弗伊萊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一旁的赫爾斯直接忍不住掀了桌,“我就說他是個賤人吧!能照顧斯狄安是他的榮幸!”

上輩子赫爾斯想照顧斯狄安都沒機會,有的人得到了居然還不珍惜!

赫爾斯氣得眼睛更紅了。

風枕眠倒是很平靜,他摸了摸下巴,覺得以貝利特的情商,應該說不出這種話。

果不其然,貝利特又補了一句,“所以弗伊萊要趕緊養好身體,然後請我吃一頓大餐!”

到嗓子眼的心髒又重重落了回去。弗伊萊嘴角勾着抹笑,應了一聲。

他眸色溫柔,語氣中帶着自己都未曾發覺的縱容,“好啊。”

貝利特笑得開心,赫爾斯卻是快氣爆炸了。

風枕眠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麽,但他屬實不會安慰人,思考半晌拍了拍赫爾斯的肩膀,“那什麽,你想開一點。”

他說:“要想生活過得去,頭上總得帶點綠。”

赫爾斯這次是真被氣到了,反手給了風枕眠一拳,差點讓他一口氣沒喘上來,“你要是想挨揍就直說。”

風枕眠揉着肩膀龇牙咧嘴,低聲嘀咕了句,“行,不和你這個沒老婆的人計較。”

貝利特和弗伊萊的感情仍在日漸升溫,他們的生活如細水長流,平淡且幸福。

而時間一轉,就到了弗伊萊十八歲的生日。

情窦初開的年紀怎麽可能完全不通感情,只不過兩人一起長大,彼此在對方的生命中占據了太多時間,從而模糊了愛情。

直到那天,弗伊萊被一個同學告白。

“弗伊萊同學。”女生是隔壁班的,長得很漂亮,一頭漂亮的金色卷發很像洋娃娃,“我喜歡你,請問你能做我男朋友嗎?”

貝利特剛從走廊拐角出來,就看見了這一幕。

他臉上的笑意逐漸凝固,直至消失。

心中一股不明的情緒湧了上來,貝利特看着那一幕,微微皺起了眉。

“抱歉。”這個表白來得很突然,弗伊萊愣了一下,而後迅速反應了過來,“很感謝你的喜歡,不過我暫時還沒有談戀愛的想法。”

弗伊萊朝着她笑了笑,“祝你能遇到真愛。”

女生也跟着笑了笑,“其實我也沒覺得你會答應。”

她說:“只是快要畢業了,我不想讓自己的青春留下遺憾。”

“不過弗伊萊同學,連拒絕都這麽溫柔的話,真的很難讓人走出來呢。”

女生也沒給弗伊萊繼續說話的機會,她轉過身走了幾步,又揮了揮手,“不過還是謝謝你能溫柔的拒絕我。”

弗伊萊看着女生離開的背影,搖了搖頭,“為什麽都說我溫柔呢?”

他并不覺得自己溫柔,只是做到了最基本的禮貌罷了。

弗伊萊還惦記着貝利特,正準備去找人,一回頭,就看見那人站在角落中,皺着眉不知道在想什麽的模樣。

“貝利特?”弗伊萊叫了他一聲,“怎麽一直皺着眉?”

貝利特這才回神露出個笑,仿佛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沒什麽,就是想到快畢業了,有些傷感?”

他和往常一樣同弗伊萊勾肩搭背,只是這一次,搭在弗伊萊肩上的手,總是不自在。

有些東西一旦被點破,就很難在裝作無事發生。

好在弗伊萊并沒有發現,只當貝利特是為分別而傷感,于是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畢業而已,雖然同學們會離開,但我們還會在一起啊。”

他們之前就決定好了,等到時候要報考同一所大學。

貝利特應了一聲,依舊心不在焉。

這天夜裏,貝利特做了個夢。

那是個讓人面紅耳赤的夢,夢中他同弗伊萊十指緊扣身形交疊,隐隐還有些暧昧的水聲。

醒來時,貝利特看了眼自己硬邦邦的小兄弟,沒來由感到了恐懼。

他居然,喜歡上了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

沒什麽比這更加晴天霹靂,貝利特一時間接受不了,震驚之下,他竟然選擇了躲着弗伊萊。

弗伊萊自是發現了貝利特的不對勁,往日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都粘着自己的人忽然同他保持距離,弗伊萊要是發現不了才有問題。

不過他并沒有做什麽,而且同往日一樣淡定的上學放學。

“奇怪。”風枕眠發出了單身狗的疑惑,“弗伊萊到底喜不喜歡貝利特啊?”

看他之前的表現,不像是不喜歡。

可看他現在的舉動,也不像是喜歡。

對此,前一世深受其害的赫爾斯不想說話。

湯圓的外表再怎麽白白軟軟,都掩蓋不了它是芝麻餡的事實。

也虧得上輩子斯狄安打定主意做個承擔責任的聖子,不然他要是黑化,能比主教更瘋。

這麽過了三四天,終于到了弗伊萊的生日,而貝利特也終于是憋不住了。

在他糾結的這段日子,弗伊萊跟個沒事人一樣,甚至還同其他同學相談甚歡,隐隐給了貝利特一種,好像沒有他弗伊萊也能生活得很好的感覺。

而這幾天裏,也有不少人同弗伊萊告白,其中還有幾個是男的。

貝利特心中的危機感越來越強烈。

畢竟弗伊萊長得好,成績好,家世好,就連性格也好……

他想不出來有誰會不喜歡弗伊萊。

“弗伊萊!”貝利特看着弗伊萊遠去的背影,連忙追了上去,“等等我!”

弗伊萊腳步未停,依舊朝前。

這些年被貝利特帶着鍛煉,現在他的身體越來越好了,根本看不出以前是個藥罐子。

“弗伊萊!”貝利特很疑惑,不明白往日一叫就停的人怎麽忽然無視了自己,“你怎麽不理我啊?”

弗伊萊在他追上來的那一刻停下了腳步,他臉上依舊挂着笑,不過笑意并不達眼底,“這句話應該我問你吧。”

“怎麽?終于不躲我了?”

貝利特心跳漏了一拍,像做錯事的小孩,垂下了頭,“你知道啊……”

弗伊萊差點被他氣笑了,“貝利特,我是傻子嗎?”

這麽明顯的疏遠,他難道看不出來?

“我、我不是故意的……”貝利特小小聲開口,邊說邊看弗伊萊的臉色,“我就是有些事情沒想清楚……”

弗伊萊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诶!”貝利特連忙追了上去,“弗伊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這樣追着道了一路的歉,直到走到弗伊萊家門口,那人才再次開口。

弗伊萊看着他,語氣平靜,“所以貝利特,這幾天為什麽躲着我?”

貝利特更心虛了,心想突然發現自己喜歡上了好兄弟這種話他怎麽說得出口。

弗伊萊等不到答案,推開門就準備離開,只是門開的瞬間,一桶金粉從頭頂撒了下來,緊接着,舒緩的鋼琴曲從屋子裏傳來。

也在那一瞬間,無數星星點點的光在漆黑的客廳彙聚,像極了一片璀璨的星海。

“這是……”弗伊萊愣住了,而當他看見一個蛋糕車緩緩駛出時,又什麽都明白了,“這是你準備的?”

“這些天你躲着我,是在準備我的生日?”

貝利特比弗伊萊大了幾個月,當時弗伊萊籌劃貝利特的生日時,帶着那人去看了日出的雲海。

那時他随口說了句或許下次生日可以一起去看星星,沒想到這人記住了。

心底忽然軟了一瞬,弗伊萊看向貝利特,沒忍住笑了笑,“謝謝,我很喜歡。”

他順理成章地原諒了這幾天貝利特的冷淡。

“不是的……”貝利特咬咬牙,根本不敢表白。

雖然他和弗伊萊一起長大,是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可貝利特很多時候都看不透弗伊萊。

他并不确定弗伊萊是否也喜歡自己,更不能确定如果他表了白,會不會失去弗伊萊。

這幾天他考慮了很久,忽然覺得青梅竹馬也是個礙事的身份。

他比別人更害怕失去弗伊萊。

但,貝利特也不想在看着其他人同弗伊萊表白,而自己卻只能站在一旁了。

“嗯?”弗伊萊疑惑,“那是為什麽?”

他露出一副傷心的樣子,“是因為長大了嗎?貝利特也有自己的秘密了?”

不等貝利特開口,弗伊萊又像是打趣一樣開了口,“該不會是貝利特有了喜歡的人吧?”

這話一出,空氣忽然沉默了幾秒。

貝利特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低聲道:“如果是呢?”

房間裏沒有開燈,只有那模拟星海的微光勉強照亮。

貝利特看不清弗伊萊臉上的表情,但作為旁觀者的風枕眠卻看的一清二楚。

他看見,弗伊萊臉上的笑容明顯消失了。

“卧槽。”風枕眠忍不住嘀咕了一聲,“感情先開竅的是弗伊萊啊?”

他忙着吃瓜,自然沒空在意旁邊臉都綠了的赫爾斯。

而同樣臉難看的,還有弗伊萊。

他面上不動聲色,指尖卻有一下沒一下敲着桌面,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麽。

貝利特聰明了那麽多次,這次卻仿佛看不懂弗伊萊的情緒,小心翼翼地繼續追問,“弗伊萊,我有了一個喜歡的人。”

弗伊萊敲桌的動作停下,擡眸看着貝利特。

那人眸子裏亮晶晶的,即使黑夜也掩蓋不了裏面的光芒。

是誰?弗伊萊腦子裏将所有貝利特可能喜歡的對象都過了一遍。

“可是,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貝利特繼續說:“你說,我要不要試試,和他表白啊?”

弗伊萊腦子閃過無數張人臉,許是察覺到貝利特話語裏不自覺的期許,他的表情更冷了幾分,“既然不知道對方喜不喜歡你,還是不要貿然表白,去打擾那人了。”

聽到這話,貝利特眸子裏的光忽然熄滅了。

他看着弗伊萊不似說笑的表情,心像是被打翻的醋瓶浸泡了一番,酸酸澀澀的,“這樣嗎?”

“貿然表白,對別人來說未嘗不是一種打擾。”弗伊萊再接再厲,“說不定,你們表了白就在也不能做朋友了。”

貝利特更難受了,可能是感情一直積壓在心裏,也可能是這段時間有太多靠近弗伊萊的人,讓他産生了太多危機感。

即使聽到了這種話,貝利特還是忍不住問:“如果我和弗伊萊表了白,弗伊萊就不和我做朋友了嗎?”

他還是想賭一次,賭他在弗伊萊心裏是特殊的。

這話說出口的瞬間,弗伊萊愣住了。

“你說什麽?”他引以為豪的大腦有些沒反應過來,盯着貝利特看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聲音有些緊,“你是說,你喜歡的人,是我?”

“嗯……”貝利特低着頭,悶悶回應,“你真的不和我做朋友了嗎?我也不想的……”

感情這種東西如果能控制住,就不叫感情了。

弗伊萊看着他這模樣,沒忍住笑了一聲,“貝利特怎麽這麽傻?”

他擡手揉了揉貝利特的腦袋,“我怎麽會不要你呢?”

“可你剛剛說……”

話還沒說完,就被弗伊萊打斷了。

他擡手抵在貝利特的唇上,看着人低聲開口,“我說的是,你對別人貿然表白。”

“我可不是別人。”

他是貝利特的青梅竹馬,是這世上最了解貝利特的人。

“這算是貝利特送我的第二份生日禮物嗎?”弗伊萊很開心,肉眼可見的情緒放松,“成年了,也确實可以擁有一個男朋友了。”

一直到結束貝利特都處于一種迷茫麻木的狀态,回到家躺在床上時,他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抱着被子滾了兩圈,然後超級大聲地尖叫了一陣。

“我居然表白成功了?!”

他真的和弗伊萊在一起了!

确定了關系以後,兩人的相處更加如膠似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份轉變,往日裏稀松平常的事也多了幾分暧昧。

大學的日子很适合談戀愛,弗伊萊喜歡旅游,貝利特就陪着他去了很多地方。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什麽,他們旅行的最後一程,來到了聖修利亞。

“卧槽。”風枕眠擡手捂住赫爾斯的眼睛,“別看,是惡評!”

聖修利亞對赫爾斯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偏偏貝利特選在了這裏和弗伊萊求婚。

風枕眠再怎麽不做人,也有點心疼赫爾斯了。

然而赫爾斯卻像是自虐似的,推開了風枕眠擋在自己眼前的手,面無表情看着貝利特掏出戒指單膝跪地,同弗伊萊求婚。

“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貝利特舉着那比鴿子蛋都大的戒指,認真又虔誠的開口。

弗伊萊看着他,正準備開口,可心髒處忽然傳來了一陣陣刺痛。

他朝着周圍看了去,目光落在了赫爾斯沉睡的那處,心中更痛了。

是前世,斯狄安留下的靈魂烙印生了效。

“弗伊萊?”貝利特見弗伊萊臉色不太好,急忙起身扶着那人,“你怎麽了?”

“不知道……”弗伊萊搖頭,“就是忽然覺得心髒好疼,還有種莫名的難受。”

就好像,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即将從自己的生命中剝離。

他抓着貝利特的手,感受到那陣灼熱的溫度傳來,心靜了靜,“我們先離開這吧。”

貝利特點點頭,帶着弗伊萊離了開。

那陣靈魂烙印并沒有給弗伊萊帶來太大的影響,只是睡覺時迷迷糊糊做了個夢,夢裏好像有個模糊的身影。

但醒過來,弗伊萊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那場求婚雖然出了點小插曲,但依舊順利的收了尾,弗伊萊和貝利特在雙方父母的見證下訂了婚。

訂婚那一夜,兩人喝得都有些多了,貝利特一直傻笑,回到房間以後像只小狗一樣在弗伊萊頸間不停蹭着。

弗伊萊哭笑不得,按着貝利特的腦袋說:“你是小狗嗎?”

貝利特癟癟嘴,不死心的又咬了弗伊萊一口。

下一秒,他被捏着下巴,被迫仰頭。

目光交彙的瞬間,溫度直線上升,暧昧的粉紅泡泡填滿整個房間。

“這、這是我不付錢就能看的嗎?”風枕眠捂住眼睛,“我還是個孩子呢。”

說完,他又想起赫爾斯,急忙拉着人轉過頭,“那什麽,這畫面少兒不宜,你就別看了。”

暧昧的水聲不斷從身後傳來,聽得風枕眠面紅耳赤。

他也沒有絲毫猶豫,拉着赫爾斯就往外走,“聽牆角這種事要不得。”

赫爾斯已經渾身僵硬了,任由風枕眠拖着自己離開。

而在他們剛離開卧室的瞬間,身後又傳來了一陣夾雜着喘息的對話。

“唔……弗伊萊?”

“寶貝,你剛剛想幹什麽?”

“……探索生命的意義?”

“這種事太累了,還是我來吧……”

……

更多的話淹沒在喘息中風枕眠聽到最後那句話,差點一個趔趄摔在地上。

他回頭看了看緊閉的房門,又看了看沉默的赫爾斯,沒忍住道:“卧槽,你是下面那個?你不說他是你老婆嗎?!”

赫爾斯臉更黑了,低吼了一聲:“你閉嘴!”

這是惱羞成怒了。

風枕眠也沒戳穿親王大人的自尊,挑了挑眉沒說話。

而好不容易想明白怎麽裝病弱美人的宴清一冒出頭,又聽見這麽一句。

他回頭看了看,剛好看見弗伊萊将貝利特壓在身下,再次陷入沉思。

小精靈也不知道想到些什麽,白淨的皮膚面紅耳赤,從臉一直紅到了耳朵根。

而後他捂住臉,害羞的鑽回了虛空戒。

風枕眠的要求總是這麽為難精靈。

小精靈尖尖的耳朵動了動,再次捂住臉晃了晃腦袋,不過要是風枕眠喜歡,他也不是不能努努力。

不過第一步,得趕緊長大。

晏清看着自己空空的丹田,他好不容易積攢的靈力,為了救風枕眠又耗空了。

小精靈嘆了口氣,這樣下去,什麽時候才能步入成長期啊?

風枕眠依舊沒發現偷偷冒頭的晏清,拽着赫爾斯走出去好遠,才停下。

赫爾斯依舊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血色的眸子空落落的。他的視線根本沒聚焦,胡亂散落在某處。

這狀态屬實不對勁,風枕眠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麽。

可他也确實不太會安慰人,嘴巴一張一合好幾次,愣是沒吐出一個字。

他總覺得,自己要是開了口,會讓赫爾斯更加抑郁。

前塵境的時間仍在流逝,并沒有因為赫爾斯的接受無能就停止。

在赫爾斯呆愣的這段時間,貝利特和弗伊萊進行了他們訂婚後的蜜月旅行。

喜歡旅游大概是镌刻在了弗伊萊的靈魂裏,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怎麽,他們去的地方,有不少是前世斯狄安曾和提到過的地方重合了不少。

“這些地方,我也來過。”赫爾斯忽然開口,“在我沉睡之前,走遍了斯狄安寫下的所有地方。”

當時他拖着殘破的身軀站在崖頂看日出,暖色的光落在身上,燙得他傷口又腐爛幾分。

不過太陽升起的那一刻,赫爾斯感覺到的并不是疼痛,而是欣喜。

刺眼的光讓他的眼睛止不住流淚,恍惚中,他似乎看見斯狄安在朝自己招手。

“斯狄安……”赫爾斯低聲喃喃,“你說得對,這裏的日出的确很美。”

當時他就想,等找到斯狄安以後,他帶着斯狄安再來一次。

此刻赫爾斯看着弗伊萊和貝利特肩并肩的背影,緩緩閉上了眼睛。

“這樣,是不是也算一起看過日出了?”

後面弗伊萊和貝利特還去了很多地方,然而在最後一趟旅程中卻出現了意外。

最後一程是去的一座很有名的雪山,傳聞如果能在雪山看到雪蓮,那對情侶将獲得雪女的祝福。

弗伊萊他們去登山,恰好遇到了雪崩。

虧得這些年貝利特一直帶着弗伊萊健身,他們才能在被白雪覆蓋前躲到那個可以栖身的山洞中。

洞口被白雪覆蓋,只留下了一點點微弱的縫隙,勉強供他們呼吸。

他們帶的食物并不多,不管怎麽省吃儉用,都在救援到來之前見了底。

山洞裏的溫度太低,水幾乎凍成了冰塊。在這種寒冷的環境下還喝涼水,鐵打的身體也扛不住。

只是,最先出事的,反倒是一向身體強健的貝利特。

他發了燒,因為寒冷四肢僵硬,意識也逐漸模糊。

弗伊萊怕他出事,一直抱着人揉搓他的身體,緩解他僵硬的四肢,嘴裏還不停念叨着:“別睡,貝利特,別睡……”

他不斷親吻着貝利特的臉,嘴裏吐出些赫爾斯從未聽過的溫柔情話。

忽然間,風枕眠也覺得有些冷。

是赫爾斯幾乎凝為實質的低氣壓。

後面的畫面赫爾斯實在是不想看下去,擡手一揮,強行結束了前塵境。

所有的畫面現實,風枕眠再次回到畫室時,有些無奈,“你這算是惱羞成怒嗎?”

赫爾斯冷笑一聲,“說不定我還會殺人滅口呢。”

這明顯是威脅,不過風枕眠并不在意。

畫室再次恢複了安靜,窗外的風依舊孜孜不倦地湧入,将那些畫吹得沙沙作響。

也不知過了多久,風枕眠才又開口道:“所以,你還打算讓弗伊萊想起前世的記憶嗎?”

不等赫爾斯開口,他又說:“赫爾斯,你真的忍心破壞他來之不易的幸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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