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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這問題來得很突然, 風枕眠差點沒反應過來。
好在他是有點演技在身上的,表情管理也沒失控,只是看着克蘿爾說:“克蘿爾在說什麽, 舅舅沒聽懂。”
據優彌娅所說,阿弗斯對這個小侄女也很是喜歡, 經常給她買小玩具小零食。
但克蘿爾不怎麽喜歡阿弗斯, 小時候阿弗斯一抱她就哭,以至于優彌娅後來都不讓阿弗斯碰克蘿爾了。
這也是這麽多年來他們只見過兩面的原因。
風枕眠不認為只見過兩面的人能看出來他的僞裝, 幻化成翠綠色眸子一眨不眨盯着這人。
雖說不能用外貌評定一個人,但阿弗斯這張臉屬實天賦異禀。
不論做什麽表情都很猥瑣。
克蘿爾像是被惡心到了,擰起眉頭惡狠狠道:“轉過去!別用這張臉對着我!”
她似乎是真的很讨厭阿弗斯, 表情和吃了蒼蠅似的, 猙獰得不行。
“克蘿爾。”風枕眠看見克蘿爾身上一陣陣翻湧的陰寒之氣,朝前一步想仔細看看,“你很讨厭舅舅嗎?”
“你這種比大便都惡心的東西, 還會有人喜歡嗎?”克蘿爾按住心口,發現風枕眠靠近時厲聲尖叫, “離我遠點!”
風枕眠看着她身上翻湧得更厲害的陰寒之氣,像沒聽見一樣, 又往前走了一步。
克蘿爾的尖叫聲更刺耳了,那陣陰寒之氣翻湧得更厲害,她胸口的起伏也更加劇烈。
“別過來!”克蘿爾氣急,深藍色的眸子閃過一道華光,眸底隐隐洇出些血色。
那一刻,風枕眠在克蘿爾身上感受到了殺氣。
她想對我動手。
風枕眠眯了眯眼, 更仔細觀察着克蘿爾,這人并沒有靈根, 所以周身也沒有靈力的流轉。
那陣陰寒之氣也确實是鬼魅才會有的東西,可風枕眠依舊沒看出克蘿爾身上有厲鬼奪舍的痕跡。
這不對勁。
風枕眠手腕一轉,掐着指尖準備動手,可也在這時,聽到動靜的優彌娅跌跌撞撞跑了上來。
“寶貝,怎麽了?”自從克蘿爾性情大變後,優彌娅就聽不得一點風吹草動。
她拉着克蘿爾仔仔細細看了一圈,确認這人沒事才松了口氣,“剛剛怎麽了?吓死媽媽了。”
優彌娅做這些事的時候克蘿爾一直冷眼旁觀,最後冷冷甩開了她的手,說:“別碰我。”
優彌娅愣了下,漂亮的眸子閃過一絲受傷。她低垂着眸,聲音哽咽,“求求你了,把克蘿爾還給我吧……”
眼淚又一次蓄滿了眼眶,“我真的不能沒有克蘿爾……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只要你離開克蘿爾的身體……”
她的語氣近乎卑微,可克蘿爾毫不在意,依舊冷眼旁觀。
直到優彌娅又想伸手拉她,這才皺着眉往旁邊退了一步,似笑非笑,“找了那麽多個修士也沒打破你的幻想嗎?”
克蘿爾臉上的笑容燦爛了幾分,“我親愛的媽媽,我就是你的女兒啊。”
“你不是!”優彌娅的眼淚滾了下來,“克蘿爾是很乖巧的孩子,才不會像你這樣。”
“所以呢?”克蘿爾抱着胳膊,臉上挂着與年齡不符的嘲諷,“如果我不乖巧,你就不認我這個女兒了?”
優彌娅還想說些什麽,但克蘿爾并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我累了。”克蘿爾嗤了聲,“現在,趁我還沒發火,帶着你的廢物弟弟立刻馬上滾開。”
“不然,我可不保證不會對這副身體做些什麽。”
優彌娅被吓到了,立馬拽着風枕眠離了開。
直到下了樓才停下。
“優彌娅女士。”風枕眠嘆了口氣,“您還好嗎?”
優彌娅看上去已經快崩潰了。
她臉上滿是淚痕,垂着眸時有種說不出的破碎感。
“抱歉,讓你見笑了。”優彌娅擦了擦眼角的淚,又用滿含希冀的眼睛看着風枕眠,“你有看出什麽嗎?克蘿爾身上的厲鬼能不能抓出來?”
風枕眠被她盯得一陣心虛,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雖然這麽說對您可能是個不小的打擊,但克蘿爾确實沒有被奪舍的痕跡。”
沒被奪舍卻忽然性情大變,這事情一下就變得有趣了起來。
“不過,她身上的陰寒之氣的确是鬼魅才有的東西。”風枕眠說:“我還需要一些時間。”
優彌娅感覺自己的心高高提起又重重落下,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能點點頭道:“請你務必要救救克蘿爾。”
沒生孩子以前,優彌娅理解不了那些母親為什麽為了孩子要死要活。
自從有了克蘿爾,她理解了母親也成為了母親。
“放心吧。”風枕眠嘆了口氣,“我會好好做任務的。”
不過克蘿爾的防備心很重,回房間後就一直沒再出來。
風枕眠倒是想去查查,可他現在什麽也沒看出來,貿然行動難免打草驚蛇。
“小阿晏。”風枕眠回房間後就把晏清放了出來,小精靈憋了一天,可算能出來透口氣。
結果一擡頭,就看見阿弗斯那張臉。
他頓時沉默了。
雖然已經接受過這張臉的暴擊,但此刻晏清還是被傷害到了。
風枕眠看着晏清又一次自閉,忽然想到什麽,摸了摸自己的臉,“小阿晏不喜歡這張臉?”
晏清點頭如搗蒜,可以看出來真的很抗拒了。
風枕眠也覺得這臉不好看,但小精靈表情豐富的模樣還挺好玩,他忍不住起了些逗弄的心思。
“小阿晏嫌棄我。”風枕眠做出一副受傷的表情。
如果是他原本的臉,作為顏控的晏清肯定開始反思自己了。
可對着阿弗斯這張臉,晏清很難生出任何自責的情緒。
他只是個顏控的小精靈,他能有什麽錯。
喜歡漂亮東西是他的種族天性。
“呀……”晏清痛苦移開了視線。
“我變醜了小阿晏就不喜歡我了嗎?”風枕眠繼續逗他,“哥哥好傷心啊。”
說着,他真坐到了窗臺邊,一副被傷透了的模樣。
晏清看着他臃腫又落寞的背影,那點愧疚起起伏伏。最終,還是對風枕眠的感情占了上風,飛出去用小藤蔓拍了拍風枕眠的肩膀,“呀。”
別難過。
晏清飛速用藤蔓編了個戒指,遞給風枕眠,歪着腦袋“呀”了一聲。
收了我的戒指可就不許傷心了。
風枕眠沒想到晏清的動手能力還挺強,這戒指做的還挺好看。
他伸出自己現在肥肥的爪子,繼續逗晏清,“那小阿晏幫我帶上我就不生氣了。”
編戒指的時候是按着風枕眠原本的手指編的,晏清看着這明顯粗了兩圈的手,覺得風枕眠是在為難精靈。
但想到自己是在哄人,晏清咬咬牙,提着戒指朝風枕眠飛了過去。
他在心裏一遍遍告訴自己這是風枕眠幻化的外貌,不是真的,洗腦了自己好幾遍依舊痛苦。
就在晏清準備咬咬牙,把戒指怼進去的時候,眼前這人的身形忽然瘦了好幾圈。
戒指很是順暢的套在了風枕眠的無名指上,晏清也一臉蒙圈,坐在這人掌心,一擡頭,看見了那張熟悉的臉。
“唔,無名指啊。”風枕眠擡手看着那個翠綠藤蔓編織的戒指,“小阿晏該不會是在和我求婚吧?”
晏清還緩過神,聽到這話小臉一紅,害羞得低下了頭。
這人在說什麽啊。
他還是只精靈崽崽,他聽不懂。
風枕眠欣賞了一會手上的戒指,美得不行,思來想去,他用傳影符給盧迪克打了個視頻電話。
那邊,盧迪克正哼哧哼哧刨着地。
“你在幹嘛?”風枕眠沉默了。
盧迪克是真的不會幹活,刨地的姿勢難看不說,還特別費力。他身上那件金燦燦的,很貴的袍子沾滿了泥點,甚至臉上都有不少。
“做任務啊。”盧迪克擦了擦腦袋上的汗,“這個單主說她的寵物貓給它托夢,說現在埋的這地方不太行,搞得它在底下擡不起頭,要換個風水好的地方。”
盧迪克嘀嘀咕咕,“我哪會看風水!”
東西方的風水并不相同,西方的風水更偏向于單純看環境。
風枕眠給他指了個風水好的地方,盧迪克抹淚說了句“風哥真好”。
随後,他一個激動,手上的勁也跟着大了幾分。
隐約間,風枕眠聽見了“咔嚓”一聲。
緊接着又看見盧迪克一臉慘白地蹲下身,嘴裏不停念叨着“完了”。
風枕眠剛想問問怎麽了,就聽見盧迪克哀嚎出聲,“風哥,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把寵物貓的骨頭挖斷了,我應該怎麽補救。”
風枕眠:……
風枕眠跨起個批臉,“等死吧。”
說完,他迅速挂掉了通話,完全不在意盧迪克的死活。
戒指還沒炫耀出去,風枕眠又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一會,嘆了口氣,“這麽好看的戒指,居然找不到人欣賞。”
“啧,看不到的人真是沒福氣。”
風枕眠念叨完,始終覺得自己的虛榮心沒有滿足。
頭一次用了校園賬號,拉了個群。
【紅色巨人】:???好端端的,你拉群幹嘛?
【伊洛】:凱娅你這名字……
【聖亞帝國下任公爵】:兄弟們救命,有沒有人知道怎麽接骨頭的?
幾人火速聊了起來,而後盧迪克終于想起了什麽,在群裏艾特了風枕眠。
【聖亞帝國下任公爵】:@【。】風哥,你剛剛找我什麽事來着?
風枕眠這才和壓軸大佬一樣,慢騰騰拍了張自己手的照片。
【。】:沒什麽,就是我家小精靈剛剛給我編了個戒指,我想你們都沒見過,所以大發慈悲讓你們長長見識。
【。】:[圖片.jpg]
【。】:拿去開開眼吧,沒有精靈的家夥們
【紅色巨人】:……
【伊洛】:……
【聖亞帝國下任公爵】:……
一排整整齊齊的省略號後,三人不約而同退了群。
風枕眠哼了一聲,關掉了校園網,“嫉妒,你們就是嫉妒我有精靈。”
-
克蘿爾眼下很煩躁。
她知道自己應該狠下心來,毀了優彌娅,可不知道為什麽,她又有些下不去手。
“你在想什麽?”克蘿爾看着鏡子裏的臉,忽然擡手給了自己一巴掌,“你忘了那些曾經了嗎?”
那些充滿痛苦的,如下水道的腐爛物一樣惡臭的回憶。
克蘿爾的表情變得冷漠了起來,心底的恨意加深,她再次看向鏡子裏那張臉,嘴角一勾,緩緩勾起一抹笑容。
“優彌娅。”十歲的孩子聲帶發育還不完全,略顯稚嫩的童聲配上冷硬的語氣,還真有些吓人。
屋子裏沒有開燈,夜已經深了,外面不知什麽時候下起了暴雨,“轟——”得一聲,閃電劃破黑暗。
慘白的光照在克蘿爾臉上,将她的臉硬生生割裂成黑白兩塊。
“我一定會讓你知道,什麽叫身不如死的。”
-
那場雨來得突然,也下了很久。
風枕眠本來不想睡,但小精靈躺在他枕頭邊,均勻的呼吸聲起伏,沒一會也将他的睡意勾了起來。
一睜眼,剛好是早上八點。
風枕眠将還沒睡醒的晏清收進了虛空戒中,而後再次幻化成阿弗斯的樣子,推開門。
克蘿爾剛好也這個點起床,兩扇門一前一後發出聲響,風枕眠隔着長廊,望向克蘿爾。
“早啊。”他懶洋洋同人打了個招呼,“昨晚睡得好嗎?我親愛的小侄女。”
克蘿爾沒想到一大早就能被晦氣到,捏着門把的手用了些力氣,指尖都泛了白,“閉上你的臭嘴。”
她用力一甩,将門框摔出聲巨響,“不然我就把你的嘴縫上。”
啧,還挺兇。
風枕眠不想現在就激怒她,抱着胳膊揚了揚眉,跟着人下了樓。
優彌娅已經做好了早飯,看見克蘿爾時溫柔開口,“寶貝,快來吃飯,吃完媽媽送你去上學。”
“我不。”克蘿爾喝了口牛奶,下一秒,握着杯子将整杯奶破在了優彌娅臉上,“這麽燙,你是想燙死我嗎?”
優彌娅被她潑懵了,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愣着幹嘛?”克蘿爾又開口道:“滾去給我倒一杯新的。”
風枕眠沉默看着這一幕,瞧見優彌娅臉上精彩紛呈,最終還是頂着那張滿是牛奶的臉去了廚房。
而克蘿爾的表情就沒變過,始終是那副冷冷淡淡,帶着厭惡的表情。
“你很讨厭她?”風枕眠忽然開口。
克蘿爾好像被吓了一跳。擰着眉看着風枕眠,“關你什麽事。”
“她是我姐,當然關我的事。”風枕眠還在人設裏,“克蘿爾,這麽對你的媽媽,不怕天打雷劈嗎?”
西方人并沒有東方的孝道文化,風枕眠這話對克蘿爾來說也沒任何威脅。
“天打雷劈?”克蘿爾笑了,“要是老天真的有眼,第一個該死的就是你們倆。”
她知道眼前這人不是真正的阿弗斯,但看着這張臉,克蘿爾很難不憤怒。
克蘿爾的怒氣實在是太強烈,那股陰寒之氣翻湧得更加厲害。
現在是冬天,屋子裏明明開了空調,可風枕眠感受不到一點暖。
“為什麽?”風枕眠問:“你媽媽對你不好嗎?”
優彌娅對克蘿爾的關心不似作假,風枕眠不覺得優彌娅有那麽好的演技。
更何況,優彌娅也沒有任何表演的必要。
“好?”克蘿爾笑了,“當然很好。不管我想要什麽她都會給我,就算是天上的星星,她也會搭梯子給我摘下來。”
她從不要求克蘿爾成為什麽優秀的人,只告訴克蘿爾,健康快樂就好。而且也很尊重克蘿爾的意見,從來不逼迫她做任何不喜歡的事。
甚至因為克蘿爾是個女孩,還是個長得很漂亮的女孩,優彌娅對她的安全問題也很擔憂。
特意聘請了兩個很優秀的女保镖,接送克蘿爾上下學。
作為一個母親,優彌娅合格得不能再合格。
“那你為什麽忽然開始讨厭她?”風枕眠是真的很好奇。
還是那句話。克蘿爾身上沒有任何被奪舍的痕跡。如果不是被陰寒之氣影響,就只剩下一切都是克蘿爾自主做出的這些行為。
克蘿爾沒有回答他,只深深看了他一眼,說了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兒女都是父母的債?說不定,我就是她的債呢。”
風枕眠還想說些什麽,優彌娅端着新做好的牛奶走了過來。
她臉上牛奶的痕跡已經幹涸,留下些髒兮兮的印子,十分有損貴婦人的形象。
“克蘿爾。”優彌娅輕輕叫了一聲,小心翼翼把牛奶遞給克蘿爾,“這個溫度怎麽樣?”
克蘿爾沒分給她一個眼神,擡手碰了碰杯壁,又一次将牛奶潑在了優彌娅臉上,“大冬天的給我弄這麽涼,是想害我感冒嗎?”
她盯着優彌娅似笑非笑,“母親。”
優彌娅本來想發火,可聽到克蘿爾的話又迅速冷靜了下來。她擡手擦了擦臉上的牛奶,啞着嗓子道:“你到底要怎樣才能放過克蘿爾?求你了,有什麽沖着我來,克蘿爾只是個孩子。”
聽到這話,克蘿爾沒忍住笑出了聲。
她笑得很像電視劇裏的反派,幾乎是笑出了眼淚才停下。
而後,克蘿爾用冰冷的目光掃視着優彌娅,“你怎麽知道,我不是沖你來的呢?”
優彌娅身子僵了一下,看向克蘿爾的目光帶着明顯的恐懼。
克蘿爾就像沒看見,繼續笑着開口:“優彌娅,等你生不如死的那一天,我就放過克蘿爾,好不好?”
這下優彌娅是真的吓傻了,看着克蘿爾木楞愣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啞着嗓子點了點頭,“好。”
此話一出,愣住的人成了克蘿爾。
“你說什麽?”克蘿爾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我說好。”優彌娅低垂着眸子,拉起克蘿爾的手,仔仔細細擦拭着之前她手上沾的牛奶,“只要能放過我的女兒,你怎麽折騰我都沒關系。”
“無論如何,請你不要傷害克蘿爾。”
優彌娅說得懇切,一時間克蘿爾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後惡狠狠收回自己的手,“滾!”
優彌娅沒反抗,沉默着坐回了座位上,又用那種受傷的眼神一直盯着克蘿爾。
克蘿爾被她看的難受,“在看着我,我就把你眼睛挖出來!”
這話對優彌娅毫無威脅,她依舊盯着克蘿爾,甚至更受傷了。
于是克蘿爾換了對象,“在盯着我,我就把她眼睛挖出來。”
語氣平靜了不少,優彌娅卻是臉色大變,收回了目光低着頭,什麽也不敢說。
克蘿爾終于是滿意了,慢條斯理吃完了飯,朝外面走去。
“你要去哪?”優彌娅還是沒忍住開了口。
克蘿爾的眉毛又一次擰了起來,“注意你和我說話的态度。”
她說:“一條下賤的狗也配過問主人的行蹤?”
說完,克蘿爾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屋子裏陷入了詭異的安靜,優彌娅還保持着克蘿爾離開時的姿勢,茫然的看着門口,眼睛一眨不眨。
“優彌娅女士。”風枕眠叫了她一聲,“克蘿爾回來以後一直是這樣嗎。”
優彌娅點頭,“嗯……從密室回來以後,她就變成了這樣。”
“你有看出什麽嗎?”優彌娅看向風枕眠。
昨天的雨一直下到了現在,只不過從瓢潑大雨成了毛毛細雨。
空氣被下雨的腥味填滿,風枕眠身體閃過一道華光,變回了自己原本的容貌。
“看出來了一點。”他起身,“今天不宜出門,我建議你在家好好休息。”
優彌娅看着他的動作,有些着急,“你去哪?”
“去找克蘿爾。”風枕眠從虛空戒中掏出了一把油紙傘,在優彌娅看不見的地方,晏清也跟着冒了出來。
然後迅速被風枕眠套上了一個遮掩身型的符咒。
優彌娅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雨中,過了很久才呢喃道:“他看出來了……他說他看出來了!”
她臉上出現了一個詭異的笑容,“克蘿爾,我的女兒……你有救了!”
昨夜的雨下的确實很大,雖然現在只剩下了毛毛細雨,但路面的積水一個比一個深。
風枕眠握着傘看了看那些水坑,又看了看自己白色的衣擺,嘆了口氣,“果然不應該為了好看不考慮實際情況。”
雖然他的衣服并非凡品,不會被那些水打濕。不過雨天穿白衣,總讓他有種回家就會被揍的錯覺。
“呀?”晏清伸手戳了戳樹葉上的雨珠,看着它滾下去的時候笑出了聲。
他好像找到了什麽好玩的事情,樂此不疲。
又一次将一片葉子上的水珠戳掉以後,晏清臉上的笑意更濃。
只是這笑容還沒持續多久,就有一顆超級大的水珠從他腦袋上砸了下來。
一瞬間,晏清成了只落湯精靈。
“呀!”晏清今天穿的小衣服是他很喜歡的一件,袖子還有個弧度的設計,讓他二頭身也能擁有寬肩窄腰。
可現在被水珠打濕,什麽造型都沒了。
晏清仰頭,想看看是誰在謀害他。
誰知,竟是看見了風枕眠迅速收回的手。
晏清:……
風枕眠:……
嘶,做壞事被抓包了。
風枕眠摸了摸鼻子,有點心虛。
“那個。”他望天望地就是不望晏清,“時間不早了,咱們得快點找到克蘿爾。”
晏清沒說話,紫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看着他。
風枕眠更心虛了,有些後悔自己剛剛收手的速度太慢。
“呀!”晏清見他不說話,很是生氣,身後的小藤蔓也開始張牙舞爪。
“咳……”風枕眠輕咳了一聲掩飾尴尬,“我剛剛不是故意的。”
就是看小精靈玩的開心,想逗逗他。
晏清半點不信他,紫色的眸子依舊沉沉盯着風枕眠。
雖說風枕眠很舍得給晏清花錢,買的衣服都上好的材質。
但再怎麽好也是凡品,濕漉漉的布料貼在皮肉上的感覺并不舒服。
晏清不舒服的動了動脖子,忽然又想起了什麽,陷入沉思。
水珠是昨晚大雨的殘留物。
所以水珠=雨珠,他被水珠砸了=他淋了好大的雨。
人類淋了雨就會生病,雖然他不是人類,但他可以等量代換一下!
晏清一手握拳,輕輕錘了下另一只手的掌心,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呀!”
他又可以借這個機會假裝病美人了!
晏清有被自己聰明到,美滋滋的,因為心情好,身後的小翅膀又抖下些金粉。
風枕眠則是看着晏清忽然從生氣變成樂開了花,陷入沉思。
晏清這算不算是性情大變啊?
他想起了克蘿爾的所作所為,被吓了一跳。
“不會的不會的。”風枕眠瘋狂搖頭,他家崽崽這麽可愛,才不會有什麽叛逆期呢。
頂多就是有些時候任性了些。
但這麽可愛的崽崽,任性一點怎麽了。
他的崽崽,想幹嘛就幹嘛。
風枕眠想着,正準備和晏清道歉,就看見小精靈擡手,手背靠在額頭上,以一個極其做作的姿勢和0.5倍速的速度,慢騰騰往下倒去。
風枕眠有點懵,但還是下意識伸手,接住了晏清,“小阿晏?”
好端端的,怎麽還演起戲了?
晏清沒空搭理風枕眠,還在演戲。
他是個柔弱的病美人,在沒有見到醫生前,他是不會說話的。
換做別人,晏清或許就成功了。
可這人是風枕眠。
雖說晏清在他心中是個柔弱嬌氣的小精靈,但也還沒到被水珠砸一下就生病的程度。
風枕眠擡手一揮,給晏清擦幹身體又換了件衣服,随後陷入深深的擔憂。
完了,他家小精靈好像真的學壞了。
還沒進入成長期,就開始步入叛逆期了。
風枕眠老父親嘆氣,戳了戳晏清的小肚子,“怎麽忽然就叛逆了呢?”
難不成精靈一族的學習能力是看見什麽就學什麽?
“小阿晏,什麽都學只會害了你。”風枕眠語重心長的教育了晏清一番。
不過他倆的頻道一直沒對上,晏清聽了半天,腦子自動将風枕眠的話翻譯成了一個意思——
你一點都不像病美人,別學了。
自從那天發現風枕眠喜歡病美人後,晏清就一直矜矜業業思考如何扮演病美人,當年他振興精靈族都沒那麽認真過。
可,風枕眠居然嫌棄他。
委屈一下湧上心頭,晏清看了他一眼,什麽也沒說,扭頭回了虛空戒。
風枕眠就是再木頭也看出來了不對勁,着急忙慌把晏清掏了出來,“怎麽了小阿晏?怎麽忽然不開心?”
他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剛剛說了什麽,難不成是教育晏清的時候語氣太重了?
“我錯了。”風枕眠立馬道歉,“我不該那樣說你的。”
崽崽哪有不叛逆的。
就算叛逆了也是他的寶貝崽崽。
晏清不聽他的,留給人一個憤怒的後腦勺。
好在風枕眠是懂怎麽哄晏清的,好說歹說了許久,可算是把小精靈逗開心了。
他看着重新笑起來的晏清,也跟着笑了笑,低聲說了句,“還真是情緒化的崽崽。”
不開心來得快,去得也快。
随即風枕眠又開始了老父親的擔憂,一哄就好,以後不會被欺負吧?
這個問題一時半會也不會有答案,不過風枕眠知道,他肯定不會讓晏清被欺負的。
路過某個小巷子時,風枕眠買了份章魚小丸子,和晏清一邊走一邊吃。
小丸子比晏清的頭還大,他盯着丸子看了好一會,屬實無從下嘴。
太大了,抱着吃很不優雅。
最後還是風枕眠給他分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用竹簽插着喂他吃。
克蘿爾跑的地方還挺遠,風枕眠放了只尋蹤蝶,七彎八繞走了大約二十幾分鐘才到地方。
雨已經快停了,不過天依舊黑漆漆的,灰暗籠罩着世界,很是壓抑。
克蘿爾去的地方,是一個幾乎不會有人到訪的貧民窟,一街之隔,就是這座城最熱鬧的商業街。
大概誰也想不到,會有貧民窟藏在商業街裏。
風枕眠怕被克蘿爾發現,始終坐在和她不遠不近的地方。
克蘿爾在商業街的咖啡店裏買了杯咖啡,因為年齡太小,總是被人打量。
不過她像是感覺不到一樣,慢騰騰喝着咖啡。
熱氣氤氲,低頭時給她的眉眼添了層水霧。
“咖啡有什麽好喝的?”風枕眠不理解,“他們真不覺得這玩意苦嗎?”
晏清點了點頭,酷愛甜食的小精靈也不喜歡苦苦的東西。
但坐在咖啡店裏不點杯咖啡又不行,風枕眠只能硬着頭皮點了杯不算太苦的。
晏清聞了聞空氣中咖啡豆的味道,一邊嫌棄,一邊又很好奇。
他慢騰騰蹭到杯子邊緣,小小喝了一口,被苦得臉皺成一團。
而一擡頭,發現克蘿爾面不改色喝了一大口。
那人點的還是最苦的苦咖啡!
晏清的勝負心一下被激了起來,再次蹭到咖啡杯旁邊,深吸口氣,一臉視死如歸的模樣。
随後,他猛吸了一大口。
被苦得差點哭了出來。
“噗……”風枕眠實在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下一秒就收獲了晏清一個軟綿綿的眼刀。
他立馬收斂了笑意,正色道:“小阿晏真棒,居然可以一口喝那麽多咖啡。”
一陣彩虹屁給晏清誇得飄飄然,他驕傲叉腰,一臉“也不看看我是誰”的驕傲表情。
那邊,克蘿爾的咖啡已經快見底了。
咖啡店很少有她這種單純為了咖啡而來的顧客,大多都是為了約人見面,辦公,或者逛街累了找個地方休息。
克蘿爾喝完以後,又在那裏坐了一會,低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麽。
她的年紀實在是太小了,做出這種沉思的模樣怎麽看都很怪異,以至于短短的十分鐘裏,就有三個人問她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困難。
“小朋友。”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女人輕聲開口,“這是我的名片,如果遇到了什麽困難,或者需要什麽幫助,就打上面的電話,我可以幫你。”
克蘿爾盯着名片看了好一會,小聲回了句“謝謝”。
“原來溫暖這麽容易得到嗎?”克蘿爾看着名片,苦笑了一聲,“為什麽曾經的我一點都感受不到呢?”
在最需要溫暖的時候得不到半分,而今不需要了,世界又開始愛她了。
克蘿爾只覺得諷刺,起身時将名片揉巴揉巴,扔進了垃圾桶。
風枕眠看着這一幕,跟着起了身。
“真是奇怪。”他想不通克蘿爾身上那與年齡不符的神态表現是為什麽。
這人的的确确沒有被奪舍。
“總不能是重生了吧?”風枕眠想起以前熬夜看的那些小說,“其實克蘿爾是假千金,然後優彌娅找回了親生女兒以後,對克蘿爾特別不好?”
他摸了摸下巴,覺得這個腦洞挺不錯。
“可她身上也沒有重生的靈魂波動啊。”
更何況,重生相當于是逆天改命,那是只有神明才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盡管風枕眠那個腦洞很精彩,他還是否定了。
離開咖啡店以後,克蘿爾從小巷子裏繞進了那個無人知曉的貧民窟。
貧民窟占地面積很小,像是擠在兩只大象之間的螞蟻王國。
“大黃?”克蘿爾輕輕喚了一聲,東張西望着,好像在尋找着什麽。
風枕眠刻意隐去了身形,站在與克蘿爾一牆之隔的地方,靜靜看着她。
“大黃,你在哪呢?”克蘿爾又喚了幾聲,因為遲遲得不到回應有些焦急,“大黃?你別吓我,大黃!”
克蘿爾喊了至少有一分鐘,終于是有一陣清脆的鈴铛聲從某處出來。
風枕眠循聲望去,看見了一只金毛。
它看上去年紀很大了,皮肉松松垮垮,腳步也很蹒跚。不過它的主人應該很愛護它,即使生在貧民窟,那身皮毛也幹幹淨淨,并不是髒兮兮的小狗。
“吓死我了。”克蘿爾抱着大黃蹭了蹭,“餓壞了吧?我給你帶了好吃的。”
克蘿爾背了個小書包,書包裏是一袋上好的精品狗糧。
是大黃這輩子都沒吃過的那種。
可能是知道這個狗糧的珍貴,大黃吃得小心翼翼,每一口都細嚼慢咽的。
克蘿爾摸着它的腦袋露出個笑,等大黃吃完,又抱着狗子蹭了蹭,“我明天再給你帶其他好吃的!”
她還有別的事,沒再這停留太久。
反倒是風枕眠盯着大黃看了一會,緩緩嘆了口氣,“這只狗,活不了多久了。”
狗的壽命比人類短太多,大黃已經很老很老了。
它的身體已經油盡燈枯,指不定那一秒就會閉上眼睛,和世界告別。
想到剛剛克蘿爾抱着狗子兩眼放光的模樣,風枕眠感覺心中的某根弦被觸動。
他擡手,指尖一道流光湧入大黃體內。
原本趴在地上的金毛慢騰騰擡頭,蒼老渾濁的眸子充滿了感激,“汪。”
“希望能再讓你多撐點時間。”風枕眠不想再看,轉頭繼續跟上克蘿爾的步伐。
她似乎對這片很熟悉,七彎八繞的,拐進了一個學校。
“優彌娅不是說克蘿爾不愛出門嗎?”風枕眠心底疑惑更甚,“一個不愛出門的人,怎麽會知道這些小路?”
現在是上學日,學校的大門緊閉着,門口還有個保安看守。
但克蘿爾占了年齡優勢和外貌優勢,“叔叔,我可以進去找一下我姐姐嗎?我忘記帶鑰匙啦,回不了家。”
她軟聲軟氣開口,保安大叔沉默一瞬,秒變女兒奴,“可以的小朋友,但是不要亂跑哦。”
“知道啦,謝謝叔叔。”克蘿爾十分順利地進了校門。
隐去身形的風枕眠更是暢通無阻。
還沒下課,操場上空蕩蕩的,只偶爾有個老師路過。
克蘿爾對學校裏面也依舊很熟悉,搞得風枕眠越來越好奇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真的不是重生嗎?”風枕眠都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了。
克蘿爾身上的的确确沒有重生會出現的靈魂波動。
在風枕眠沉思間,克蘿爾從書包裏掏出了一朵白色的菊花,放在了一棵大樹下面。
她盯着菊花發了很久的呆,似乎是想說什麽,可又什麽都沒說出口。
最後,只吐出一句,“安息。”
“她在祭奠誰?”風枕眠只覺得謎團越來越多,他也不是個坐以待斃的人,當即就上前幾步,走到克蘿爾面前。
遮掩身形的符咒消失,風枕眠看着克蘿爾,低聲開口,“克蘿爾,做個交易嗎?”
克蘿爾被突然出現的風枕眠吓了一跳,差點摔倒。她擡起頭,看着這張陌生的臉,滿是警惕,“你是誰?”
“我?一個路過的帥哥。”風枕眠笑了聲,“你似乎需要幫助。”
他微微彎下腰,露出個燦爛的笑容,“而我剛好是一個樂于助人的好心人。”
“所以,我幫你一個忙,你告訴我你的故事,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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