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這幾晚他們都在鍛煉水下功夫，除了夜跑，還有游泳，莊園內人工開鑿的州湖很多，不過打理的人卻不多，不像草坪幹幹淨淨。一下水，泥漬深厚，貴少爺從水面探出頭來，罵罵咧咧道：“你個二百五！這就是你的好辦法？！”可能貴少爺沒吃過這種苦，脾氣大極了，麥苗賠笑道：“忍忍就好。”然後水中還扶持了一把他。

朝前游，越游水中探聽到的聲音越密集，他想着南野會在哪片區域，靈機一動，拽着貴少爺就去了，迎面撞見湖水裏正在不斷下沉的南野時，伸手一抓，南野反應極快，立刻睜眼，反手側擋，饒是有水中浮力，還是給了他狠狠一腳，并冷厲相對。

麥苗疼得臉皺巴巴的，他在水中撲騰着，忙指了指自己，仿佛在說是我是我！

南野怔了下，見麥苗要去水面上呼吸，忙一把将人按下水，他出了水面甩了甩頭發，教官問他：“怎麽了？”

南野作為這批新人裏表現最好的，教官對他态度也好，聽南野說嗆到了，只淡淡道：“下潛時間不夠啊，自己注意時間。”然後又轉身去看別人了。

這待遇，直教麥苗牙根癢癢。

南野一手一個，左手按着麥苗，右手按着貴少爺，等教官離開了，又等了等巡視激光燈掃射走了，才一把将兩人提起。

那時，麥苗都幾乎要溺水了，被他提起來後，半死不活，南野先将那個一臉臭氣的貴少爺甩到岸上，然後又拖着麥苗上了岸。

萬幸這會兒激光燈關閉，教官也不在，他拍了拍麥苗的臉，麥苗臉都泡浮腫了，南野忙拍了兩下：“麥苗？！喂？還活着嗎你？！”

貴少爺捂着胸口吐水，忍不住道：“你再拍兩下，他就真死了。”

南野急得抓耳撓腮。

貴少爺問：“你不會急救知識嗎？”

南野道：“還沒學過呢。”

貴少爺嗤笑：“真是一批不如一批。”為了自己能去那邊見人，貴少爺爬了過來，用力按壓麥苗胸口，麥苗唇間溢出水來，按了幾下，他又傾身，正要人工呼吸，唇都貼了一下了，他忽然反應過來，表情嫌棄極了，拍了下腦殼，懊惱道：“你，你來。”

南野睜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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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少爺道：“人工呼吸啊，會不會？”

南野頓時臉通紅，羞澀的樣子看得貴少爺直起雞皮疙瘩，正準備罵一聲，就見南野身子貼了過去，扣住了麥苗的嘴，保持大開姿勢，大口呼氣吐氣。

好久，麥苗手顫了一下，南野用手撥弄開他的碎發，那張眼露了出來，眼光黯淡，像是一顆璀璨星子消匿于深淵，也是這時，才能看清麥苗那張臉，小巧精致，骨相極好，長大了絕對是個美人胚子。

貴少爺淡淡垂眸，手指摩擦過自己剛剛接觸的唇間，心猿意馬。

麥苗難受極了，推開南野，趴在地上嘔吐，吐泥漬、吐水、吐消化後的食物，非常惡心的畫面，那少爺立馬連連厭棄，再沒了剛剛的遐想，低罵道：“你能不能別這麽惡心人啊！”

南野扶住麥苗，“我還以為你真要死了。”

麥苗揮揮手，“差不多。差一點。”他擦了把嘴，慶幸于自己死裏逃生，驀然，擡頭，發現南野臉紅紅的，南野吞吞吐吐，解釋道：“我剛剛……剛剛是為了救你……我……”

麥苗道：“生命可貴，生命價高，你我之間，君子之交。”

南野：“……”

貴少爺哼笑：“你還挺會說。”

麥苗笑嘻嘻：“電視劇裏學的。”

南野壓了口氣，問道：“你們要幹什麽？”

麥苗道：“我需要你幫忙打個掩護，我們要去後面別墅。”

南野錯愕：“去那裏幹什麽？送死？”

“就去看看，你幫幫我吧。”麥苗揪住他的衣袖，“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我不。你們可別連累了我。”

麥苗忙道：“不會的不會的！要是真被抓到了，這個人幫我解釋和承擔！”

貴少爺頓了下：“……”撇撇嘴，不怎麽愉悅地輕輕嗯了一聲。

南野狐疑地盯着他們，又看向麥苗，“你們以前認識？”

麥苗抓頭：“……這個，認識吧？認識，當然認識，可熟了，青梅竹馬。”

“我呸！”貴少爺罵道，“誰和你青梅竹馬？！”

麥苗道：“他就是比較羞澀，不肯承認，南野，你幫幫我嘛，肯定不會連累你的。”

南野不怎麽想幫，奈何這兩人在這裏實在太礙眼了，他不幫，他們就像狗皮膏藥一樣，甩不開趕不走，要是被抓住了，自己還得被牽連，不得已，只能咬牙道：“說好了，出了事兒可和我沒有任何關系！”

麥苗忙點頭：“好好好！”

有了南野作掩護，他們在湖水中可容易多了，南野以鍛煉游泳技巧為由，将沿湖的其他人都驅逐開了，麥苗和貴少爺過去的時候，順利平穩，他們上了岸，小心翼翼地招了招手，南野頭也不回地就游走了。

那少爺饒有興趣道：“他對你挺不錯啊。”

麥苗嘆息：“宮鬥劇看過嗎？”

少爺搖頭。

“你怎麽什麽都沒看過。”麥苗道，“我們就是那種宮裏的太監，互相幫一把，來日好相見。”

“啧。”

他們這一路順利得有些過頭了。

順利到麥苗隐隐覺得哪裏不對勁，嘟囔道：“感覺怪怪的……”

貴少爺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麥苗贊賞：“文化人。”

貴少爺道：“但管不了了，進去最要緊。”

躲過了層層巡邏，警衛暫時不在，麥苗正在思考警衛哪裏去了，貴少爺拍了拍他的肩膀，指向旁邊，低聲道：“翻牆啊。”

麥苗道：“牆體通電你……”只見貴少爺手碰了上去，納悶道：“沒有啊。”

麥苗：“……”

他總算知道哪裏不對勁了。

麥苗臉上有種心如死灰的絕望感。他沉默半晌，道：“行吧，翻牆吧。”臨了，幾分無助地拽了下那人，“要是出事兒了，你會保我的對吧？”

“快讓我踩一下，你托我上去，別廢話了！”

麥苗不怎麽想進去了。

他有種錯覺。

這裏面怕是有把閘刀，閘刀見了貴少爺不會落下，見了自己恐怕追着要砍他。

他不想進去，但貴少爺還坐在牆頭，也不知對方是不是真覺得自己還挺隐蔽的，還謹慎地對他搭了把手，“你想想辦法，我抓你上來。”

麥苗弱聲道：“我就不進去了吧。”

“你廢話，你不進去，站外面被抓到了怎麽辦。”

那句咱們大概率已經被發現了的話，壓在嗓子眼，硬是沒說出來，他表情變化莫測，有種吃了屎還得生生往下咽說的無奈，等了又等，終于跟着一起翻了進去。

別墅的院子落座于莊園後山位置，自有一派寂寥清寒之意。

這地界以前只遠遠地看過，卻從未走進，院外牆體攀爬着不少嬌嫩鮮豔的薔薇花，似是要給死氣沉沉的院子添一絲生機。

院子內便是別墅，這棟別墅竟比他們居住的別墅要陳舊得多，古樸異常，連窗棂都是老式的木質推拉式，已然能想象出，進入這棟別墅，腳踩在木底板上，輕微一點動靜帶來的嘎吱嘎吱的響聲。

打破寂靜，而後，更靜。

進了內部，別墅很大，但有種黴氣，就像是……就像是梅雨季裏發黴腐朽的氣息。

貴少爺這會兒也沒空理會他了，自己上樓去尋找，一邊找一邊叫：“有人嗎？”

麥苗站在門口，陰風陣陣，吹得他哆嗦了一下，他出于說不定哪天就要死了，一飽眼福的想法，進去瞧了幾眼。

可能是這段日子被訓練得狠了，眼力和耳力都異于常人，畢竟他們夜跑的時候時時刻刻都有兩條狼犬跟在後面，稍不注意就要被咬，被逼出來的能力。

他瞧見了右邊二層的一處房間，微弱的光，和短暫細微的聲音。

他不由自主地腳步移動過去，拾階而上，等他站到那扇門外時，才反應過來自己唐突了，可來不及了，他已經看見了裏面的畫面。

細細的門縫裏，一縷暗香幽然飄蕩，一扇細絹蠶絲的山水屏風伴着袅袅青煙，彙聚在了一道背影身後。

暗黃的光側打在一個少年的後背，腰背挺拔，優美纖細，但摧毀這份美感的是那密密麻麻鮮血淋漓的鞭痕，哪怕他沒挨過鞭子，哪怕隔着一層衣料，都能看出，這鞭子定是朝死裏打的，血肉綻開，連白骨都能被抽出來。

這少年仿若無感，他跪在地毯上，膝蓋觸碰的那白色毛絨地毯一片鮮紅，像是從腿部流下的鮮血。他保持的姿勢端正，手捧着一杯茶，對着前方，盡管前方并沒有人。

麥苗呼吸一滞。

詭異的畫面和瘆人的場景，難以言喻的驚懼讓他想要落荒而逃，剛一轉身，就撞上了那個貴少爺，貴少爺見他眼神不對，立刻沖進了房間，門哐當一聲砸在牆面，“哥？！”貴少爺眼睛都濕了，“哥！你幹什麽呢！”他一手抓住那個茶杯，手剛一觸碰到，啊的一聲尖叫，扔得遠遠，“好燙！”

滾燙的茶水和滾燙的茶杯一起滾落在地毯上，只是那蜻蜓點水僅僅一下的觸碰，貴少爺就燙傷了，麥苗看向那個少年，果不其然，少年手上全是燙傷，肌膚潰爛，透着一抹鮮豔血腥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