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露臉

第4章 露臉

其實這支舞時間不長，三四分鐘左右，但林述連着兩支舞，多少有點累了，尤其是被對方趕鴨子上架催着插進來這麽一段。

周一看着手機，沒由來的煩躁，這是他第一次不想看對方跳舞，盡管依然是漂亮的身材、有力到位的動作，可每一處都好像在透露着被迫、不自願的意味。

不過幸好，聽聽音樂再來一次副歌部分應該就可以結束了，周一捏着手機進了衛生間，該洗澡了。

他洗漱的時候也要看看直播、聽聽歌，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太安靜會讓周一很難忍受。

他剛把上衣脫掉，擡頭看向手機屏幕時，“小樹”也正好到了最後的Ending動作，他右手從胸膛一路順着向下撫摸至自己的大腿，左手舉高擡起又重新落回自己的後腦勺，摸向右耳耳後。

明明看不出男孩的表情，但舉手投足間卻是慵懶性感的魅力。

周一不知怎地忽然有點不好意思，在自己現在赤身裸體的狀态下，忽然看見一個同性跳這麽性感的舞，倒像是他對對方有什麽猥瑣的臆想。

雖然他可能、或許、應該是個同性戀，但是他還沒有饑渴到對着一個毫無生活交集的陌生男孩發情。

周一看着男孩的動作像是打算解開流蘇面罩，在打光燈和紫色氛圍燈照射下的流蘇色彩斑斓，琉璃婉轉的閃光照進男孩的雙眸，他腦海裏又一次浮現出那雙常常帶着倔強和朝氣的眼睛。

真像，這雙眼睛和那個人好像。

而下一秒，周一一腳跨進浴缸還沒站穩，手機裏忽然傳來一聲驚呼和珠串繃斷撒落的聲音。

林述都來不及反應，明明只是想把流蘇面罩摘下來，為什麽會連着口罩挂耳繩一起斷掉啊！！！

珠串和繩子彈的到處都是，口罩也被一并扯着掉了下來。

林述嘴唇還維持着剛剛尖叫時來不及閉攏的樣子，雙眼瞪的又圓又大，整個人還僵硬地維持着一手摸着大腿，一手舉着散落的珠鏈的動作。

評論區的留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不斷刷新，元白在這一瞬間也只震驚，誰都沒想到他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忽然露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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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這是小樹？！”

“露臉了？！！！！好帥啊啊啊啊啊！！”

“無語...真的不是故意的嗎？”

“故意吧.....結束了搞這麽大的事，明天熱門搜索非樹老師莫屬了。”

“老公！你我就知道你身材和臉蛋都很可以！！！！”

“帥得我發大水！！！！”

“對面的被完全秒殺了～”

“真會玩……到底誰綠茶啊？？”

周一覺得自己要站不穩了，他伸手抓住了浴簾，人在受到巨大沖擊的時候是來不及做出其他反應的，他從腳跟到後腦勺的每一寸肌膚都在發麻。

他拿着手機貼得極近去看，是林述！真的是林述！！

草，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随着屏幕裏那張熟悉卻又清秀的臉龐也不斷貼近鏡頭時，周一着急想要打字說些什麽，可忽然直播間顯示已直播結束。

林述完全沒想到自己會在今天這樣的狀況下露臉，他戴口罩直播，一來是怕會被熟人認出，讓他爸爸奶奶難受；二來是打算存夠買房子的錢就徹底退出不再幹這一行了，這下完了。

以互聯網的速度，他露臉的截圖此刻一定鋪天蓋地傳播開來。

林述關了手機一頭栽進枕頭裏，直播房間裏的一切他都沒心思收拾，怎麽會這麽戲劇性……怎麽流蘇面罩和口罩會一起斷掉？還偏偏是和陰陽怪氣的綠茶打PK的時候？！

他甚至都沒有勇氣再打開那個軟件，未知的言論、不可控的發展，林述沒有把握自己可以承受得住。

周一此刻還傻愣愣地站在浴缸裏，放好了的一池子熱水早就涼透，可他絲毫不覺得冷。

他現在從裏到外都熱得很！血脈噴張的熱！誰能想到自己看了幾年的擦邊主播居然是自己得高中同桌啊！！

而且還是初戀、暗戀集一身的高中同桌！！

這是什麽？這是他每年給貧困學生捐錢、辛辛苦苦工作、認認真真做人的福報啊！！！

當初林述不告而別、一走了之，周一到處打聽不到消息，滿心滿眼都是錯失機會的遺憾。

而如今他們倆成年了、長大了，還在互相不知情的狀況下相識三年！怎麽看都比高中時候兩人不太對付的樣子要好很多！

周一一下子躺進早就沒了熱氣的浴缸裏，沖着天花板喊了一聲：林述！！！

這邊一個男人興奮又驚喜為如何和林述再續情緣，另一邊林述卻頂着黑眼圈去醫院照顧家人。

“小寶怎麽了？沒睡好啊？”

林奶奶架着眼鏡對着林述的臉蛋看了又看，他這個乖孫子只要一睡不好，那眼睛下面的眼袋就會立馬挂下來。

林述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昨晚在床上翻來覆去到淩晨，都沒想出什麽解決辦法。

“奶奶，我沒事，昨晚上工作晚了點，你有乖乖吃藥吧？”

醫生和他提過，目前老人家的身體基礎病較多，高血壓、糖尿病加上之前做工時骨折過，需要按時服藥和複健療養。

但林奶奶最近卻表現出一些不肯吃藥、消極複健的征兆。

“哎，吃不吃藥的也都這樣，奶奶都這把年紀了，還有幾年好活的？天天這不能吃那不能吃的，嗨......”

林述急聲道：“奶奶！你說什麽呢！日子比以前不知道好了多少，你享福才幾年？我、我還沒結婚生子呢，你不想做祖奶奶嗎？”

林奶奶嘆了一口氣，朝着兒子的房門看了一眼：“小寶，奶奶沒想這麽多，而且也不強求你結婚生子，我們家這樣的狀況……證明婚姻也不一定帶來幸福。”

“奶奶，你別這麽說……”林述看着老人苦澀的笑容心中也酸苦起來。

“小寶，你現在很厲害，”林奶奶環顧裝修豪華、設備先進的高級病房，“你一個人努力讓奶奶和你爸爸過得這麽好，你比很多人都優秀了，婚姻和孩子不是必須的，如果你一個人就可以過得幸福快樂，好好愛自己就足夠了。”

林述埋到林奶奶的肩膀，将這個辛苦大半輩子的小老太環在自己的臂彎裏。

他沒想到奶奶的想法會這樣開明，在大部分同齡老人催婚催生的時候，她卻告訴自己婚姻不是必須的，告訴他自己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好。

“好啦好啦，奶奶也就是這麽一說，如果我們小寶正好有相愛的人的話，奶奶說的這些就不作數了啊！”林奶奶擡起林述的臉，輕輕蹭去他眼角的濕潤，“多大了，怎麽這樣就哭了？”

林宏轉着輪椅到了門邊：“祖孫倆背着我說什麽悄悄話呢？說好去湖濱公園的，快走吧。”

“嘿嘿，來了爸！今天帶你和奶奶去劃船！”

林述想，雖然前幾年日子真的灰暗又難熬，但還好奶奶和爸爸都還在身邊。

周一今天上班心不在焉得很明顯，隔壁工位的同事都看出來了。

“周一，你再摸幾次手機，被大頭看見就要挨罵了。”

王琦當初和周一一起進的公司，是個“上面有人”的二代，進來不為工資，單純是為了讓家長安心，他說的大頭是部門一把手，最喜歡針對年輕帥氣的下屬，當然周一沒覺得，因為他很帥而且挨罵的次數很少。

“大頭去十八樓開會了，你也可以摸一會兒。”周一不斷地點開林述的私信頁面，又退出。

王琦朝着門外瞥了一眼，探頭到周一的工位：“稀奇啊，內卷王今天怎麽摸魚呢？看什麽呢！”

“沒什麽。”周一把手機往內扣了扣，卻還是被王琦看見了：“我靠？是不是那個男主播？叫什麽樹？！”

周一詫異：“你也看？”

王琦面目猙獰起來：“看個屁啊，我看什麽，我老婆看啊！每次直播都不落！一個15秒的變裝視頻看十幾遍！還給他刷300塊的禮物！我在家想吃箱車厘子也不給我買！”

周一看着王琦說得慷慨激昂，情緒激動間臉頰上的肉都氣的發抖。

“哥，嫂子也是為你好，車厘子果糖挺高的，你這，需要控制。”他表示理解拍了拍王琦的肩。

周一不由自主地揚了揚嘴角，身邊居然就有林述的粉絲，還有點自豪是怎麽回事？

“哎不是，你怎麽會看他啊？我老婆昨天晚上在家又叫又跳的，說他露臉了，說他不只是身材好而且長得又帥，激動得好像是她老公似的！”

周一表示贊同地點了下頭：“身材的确不錯。”

林述的身材不是健身房鍛煉的那種肩寬腰窄、肌肉發達、血脈噴張的風格，腹肌和人魚線鍛煉的都是恰到好處，手臂上的肱二頭肌不算發達但也算是清晰可見漂亮的肌肉線條。

王琦摸了摸自己兩層的肚子：“這算什麽好，我看也就比細狗好一點吧，身材好要看奇哥那樣的。”

周一呵呵一笑：“那也太過了，像是美蛙魚頭裏的。”

“哈哈哈哈哈，草，那算是美蛙還是魚頭啊！”王琦憋着笑轉回工位，完全忘記了自己還沒問出周一為什麽會關注這個男主播的原因。

周一又一次點開林述的私信頁面，該怎麽說呢？

嗨，好久不見，我是周一？林述還記得自己嗎？如果發現榜一大哥是他的話，是會高興還是生氣？

現在對着鏡頭溫和謹慎的林述和他記憶裏那個打架逃課抄作業的混世魔王全然不一樣了，是因為長大了所以改脾氣了？

距離十七歲過去了八年，指尖流逝的時間是否會成為他和林述重逢的阻礙嗎？

周一盯着那一個小小圓圓的少年頭發，光潔的額頭下是那雙圓潤清透的雙眼，寬大的黑色口罩卻擋住了少年的真實表情。

林述，你這八年過得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