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父母

第27章 父母

周一最近心情肉眼可見的好，身邊人也有所察覺。

“一一，你最近有什麽好事了？”

外婆癌症治療效果還算穩定，雖然未來還不确定，但至少病情沒有加速惡化。

周一正仔仔細細地修剪從外面采回來的花，擡頭看向病床上的外婆，不自在地摸了摸臉。

“這麽明顯嗎？外婆。”

老太太也學着外孫的樣子，點了下自己的臉頰：“你的嘴角快咧到耳根了。”

“沒什麽，我這是題替你高興呢，你看你最近是不是比之前穩定多了？”周一沒有提及自己的事，眼下外婆的身體萬萬是不能受刺激的。

“你啊，肯定不只是這個原因，不想和外婆說實話？”

周一将手下的花攏了攏放進花瓶，“什麽實話不實話的，別的和你身體比起來都不重要，等你身體好了，我就告訴你。”

“哎，你這小子......”

“叩叩”兩聲，病房門被敲響打斷了外婆想要說的話。

“周婆婆，我奶奶叫我送毯子來啦，上次......”林述頂着一頭蓬松的卷發打開了房門，“呃......嗨，周一。”

“小述來啦，快來。”周一外婆輕拍自己的床邊，“我上次還說是我和你奶奶學學怎麽織呢，怎麽直接送來了，太辛苦她了呀。”

“沒事，我奶奶說她也閑着沒事，織着玩的。”

林述背對着周一坐下，面上波瀾不驚，心裏直敲鼓，生怕周一語出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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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你。”

周一從剛插好花的花瓶裏抽了一支粉色薔薇遞到林述面前，笑眯眯地在外婆另一側床邊坐下。

“......謝謝。”林述硬着頭皮，在周一外婆的注視下接過了薔薇，“挺漂亮。”

“你逗小述幹什麽，”周外婆朝着周一拍了一下，“沒個正經，少欺負人。”

周一慢悠悠地說：“我這怎麽是欺負他，我這是獻殷勤，畢竟......”

林述捏着花，眼神震驚地瞪向周一，這人要當着外婆的面，表演現場發瘋嗎？！

“畢竟小述和小述奶奶很照顧外婆你嘛，我這是表達感謝。”

說完還表現自然地摟了摟林述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模樣讓林述更是恨得牙癢癢。

兩人陪着周一外婆聊了一會兒天，囑咐外婆該睡午覺後，識趣地退出了病房。

“你是不是有病？！你在外婆面前，你幹什麽？！”

林述小聲責罵道，這人到底是有多肆無忌憚啊，生怕外婆不知道自己唯一的外孫是同性戀嗎？！尤其是外婆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康複。

周一在病房外的長椅上坐下， 拽了下林述的衣角，表情裝得委屈：“別生氣啦，逗逗你而已，那要把花還我嗎？”

林述拿着薔薇，一臉無語：“還給你、還給你！趕緊拿走！”

他舉着那獨枝的薔薇花不輕不重地打在周一身上，淺粉色的花瓣紛落在長椅和地面，林述表情裝得兇惡，可手上力氣卻沒當真，被周一一把就抓住了。

“對不起對不起，不逗你了，晚上請你看電影......”

周一抓緊了時機，爬杆而上，不過話沒說完，看見了不遠處走過來的兩人，臉色立刻冷了下來。

林述順着他的眼神轉身看去，是一對中年夫妻，他一眼就看得出來人是周一的父母，周一的長相完全融合他父母的優點，如遠山的眉眼、高聳的鼻梁遺傳了他父親，下半張臉卻相對較為柔和，像極了他母親。

周一的表情卻十分不悅，站起身将林述拉到身後。

“今天不是你們該來的日子。”

他和父母約好，互相都會避開對方來看外婆，反正都是相看兩厭，沒必要在外婆面前假裝家庭和睦。

周父擡眼打量了眼前的兒子和兒子身後陌生的男孩，毫無波瀾地解釋道：“今天有事找你，所以來了。”

周母的眼神卻根本沒有在兒子身上多停留，她看向滿地的薔薇花瓣和林述，柔和的臉龐閃現了幾分僵硬和疑惑。

“叔叔阿姨好，我是周一的同學，林述。”

對這不尋常的一家毫無知覺的林述，小心翼翼地打了招呼，果然只要是做學問、搞研究的，天生就自帶着嚴肅的氣場。

夫妻兩人微微朝着林述點了下頭，就直接推門進了病房，周一怒氣更盛，絲毫都顧慮外婆是否休息，就這樣進去嗎？

“你先回去，晚上找你。”他扭頭向林述抛下這句話，也跟着進了病房。

幸好外婆的病房是套間，他在外間攔着了父母，“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有什麽事，但是外婆現在在休息，請你們在外面等到她醒再進去。”

說完周一就打算離開，他才不關心父母找他有什麽事，反正除了外婆，家人于他而言等于不存在。

周母卻冷不丁地問了一句：“外面的，是你什麽同學？”

周一動作一滞，側目看向母親：“和你沒關系。”

“倒是第一次見你和同學有來往。”周父此時也開口，語氣帶着明顯的輕視，也不知到底是看不起兒子還是看不起兒子的同學。

“我再說一遍，我的事，我的朋友、我的生活、我的工作都和你們沒關系，你們以前不管，現在更沒資格管。”

周一高大的身影徹底轉過身，正面對着冷漠無情的父母，漆黑的眼眸裏不遮掩的憤怒，讓周母不由地退了幾步。

周父在她身後牢牢地扶住了妻子：“沒人要管，不過是問了兩句，你連這點耐心都沒有？”

“既然這樣，那我直接通知你，外婆那套房子我們打算賣掉，費用我們會按照比例轉給你。”周母側身躲開了兒子仇恨的眼神，說出的話卻更是引得周一暴怒。

“憑什麽？！你們很缺錢嗎？賣房子，誰允許了？我不會同意的。”周一不願意再和父母多說，直接開門離開。

外婆的病情還沒徹底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這兩人竟然已經開始算計那套老房子？到底是要多漠視血緣親情的人會做到這樣？

出來了才發現，林述正蹲在長椅的另一邊，低頭撿着花瓣。

“呃......不好意思，我是想把這裏弄幹淨，才沒走的，不是故意想偷聽。”

說真的，其實是周一生氣嗓門大了點，雖然隔了一道門，但是林述原本就打算收拾長椅上的花瓣，沒準備的就忽然聽見了別人家的家事。

“走吧。”林述攥着一把花瓣，将沉默的周一推離了病房。

周一站着沒動，将林述手裏已經揉碎的花瓣都接了過來，騰出一只手牽住了林述。

直到停車場，兩人都一路無言，可牽着的手一直沒放，周一将手裏的花瓣丢進垃圾桶，又去拿林述另一只手上那朵早就光禿禿的薔薇。

林述躲了一下：“幹什麽？”

“花都禿了，下次再送你像樣的。”周一勉強一笑。

林述将花往身後藏了藏，“我高興拿着。”

周一盯着垃圾桶發愣，罕見地沒有借機逗弄林述。

“你還好嗎？”林述将周一拽回神，“還很生氣嗎？”

“沒什麽，”周一察覺到自己的失态，将林述帶回了車上，看見自己一直沒被耍開的手，“怎麽今天這麽善良？看我可憐？”

“嗯，給你個面子。”

林述眼睛開始亂飄，一開始沒松手是覺得氣氛尴尬，後來是真覺得他有點可憐，什麽樣的父母會只是為了賣房才來找兒子？

“我和我爸媽關系也說不上差，就是算是陌生人吧，”周一第一次主動向人提起自己畸形的家庭關系，嗓音暗啞：“我父母是丁克，可我母親卻意外懷孕，我外公外婆當時逼着她生下了我，後果可想而知，”周一沒去看林述震驚的表情，只是自顧自地說，“他們不喜歡我。”

“所以，你之前說我們家庭背景天差地別也沒錯，我有對厭惡我的父母，你有疼愛你的父親和奶奶，是沒法和你比。”周一自嘲地笑了笑。

林述艱難地開口：“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知道你......”

“我開玩笑的，我一直不想多提及他們，可能就是我不讨他們喜歡，如他們所願吧，做陌生人，大家都自在。”周一無所謂的語氣讓林述心裏對他的同情更盛。

“是他們不對，他們是不負責的父母，不是你不讨人喜歡。”林述說的堅定，話語裏對周一的父母也帶了幾分責怪。

“雖然你的到來是意外，那也是他們自己的問題，又不是你硬要做他們的孩子。”

“為了孝道又把你生下來，卻又不好好陪伴照顧你，對你那麽、那麽冷漠、那麽壞，簡直是......道貌岸然！”

林述越說越氣憤，倒像是自己受了委屈：“對不起，雖然是你爸媽，但是我真的覺得，他們好壞，還什麽教授，連我沒讀過書的奶奶都知道有了孩子就要對他負責，他們卻在這種時候，為了賣房子才找你......”

周一看着眼前語氣急促、眼眶微微濕潤的林述，只感到心底有一塊破破爛爛的地方被某種溫柔的藤蔓包圍保護了起來，習慣于隐藏自己脆弱一面的他面對這樣直白簡單的維護，有點無措。

“林述，你要哭了嗎？”

因為被周一說中，而感到難堪的林述低頭揉了下眼睛：“不是，就是覺得你這麽好，你爸媽居然這樣。”

“那要不要趁着我現在這麽可憐，多給我加一點同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