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夢兆
朔風起,彤雲密布,風雨欲來。
遠處的厮殺聲震耳欲聾,血腥氣彌漫空中。宏偉的帝京一夜之間陷入刀山火海,繁華盡碎。
她坐在一輛不起眼的黑漆平頭馬車上,渾身在藥物的作用下虛軟無力,斜倚着車壁,望着馬車外疾行的軍士、慌亂的百姓,心一點點墜入深淵。兵器雪亮的光芒縱橫,漫天血霧飛揚,人間化為煉獄。
馬車辚辚,在一座荒僻的宅子前院停下。宅子外,軍士列隊,刀兵如霜,胄甲在慘淡的日光下泛着冷冷的光芒。
一只如玉雕就,纖長有力的手伸過來,打開了車門。烏雲在一瞬間散去,陽光投射到來人的面上,他的面容隐在一片耀眼的白光中,看之不清。
可她知道他在看她,目光貪婪,如鷹如隼,勢在必得。
他步入車中,一步步逼近她,發出喟嘆般的聲音:“阿弦,我終于得到你了。”手上驀地發力,将她緊緊扣入懷中。
她感到屈辱,想掙紮,全身軟綿綿的使不出一絲力氣,不由憤怒地道:“你就這麽喜歡有夫之婦?”
他呵呵地笑了起來,傲然道:“你錯了,阿弦。過了今天,只有我才是你的丈夫。”
無邊的殺氣透過冷然的語氣撲面而來,她的心不斷下沉,連血液都已經凝結:“你就不怕世人知你真面目?”
他冷笑:“成王敗寇,世人只能看到我功成名就,鮮花着錦,又有幾人能看到這背後的龌龊?”手順着她纖細的腰滑上她的胸前,抓住她的衣襟驀地用力一扯。
“嗤啦”一聲,緋色的外衣頓時裂成兩半,露出裏面雪白的中衣。他動作毫不停留,手又落在她的中衣上。
她全身都顫抖起來,他難道是想在馬車上就……她神情一變,厲聲而道:“你今日若敢辱我,他日我必親手殺你以洩此恨!”
他微微一笑,聲音溫柔得叫人毛骨悚然:“這樣再好不過啦。如此阿弦才能天天念着我,時時放在心頭。”
這個瘋子!她咬了咬唇,聲音有一絲顫抖:“王爺舉事,你重任在身,卻在大庭廣衆之下行此風流之事,就不怕誤了大事?”
他動作微頓,随即輕輕笑了出來:“阿弦,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哪怕到了絕境都不放棄掙紮。你放心,我心裏有數,誤不了事。倒是你太滑溜,我現在不抓住你,只怕又要被你跑掉。”
“可是……”她還想說什麽,他抓住一團破布直接堵上了她的嘴,接着“嗤啦”一聲,她的中衣也被撕破,露出裏面湖綠色的繡着荷葉田田圖案的裹肚與她香軟的肉體。
他的目光驟然深邃,染上了欲望的紅,呼吸忽然急促,直接壓了上來。
男子高大的身形帶着天然的壓迫力,籠罩下來,她心中一片冰涼,言語被堵住,身體被他下藥化去氣力,她逃脫無門,再回天無力。
她目眦欲裂,憤怒而絕望地瞪着他,驀地睜大眼睛。
下一刻,一道黑影出現在他身後,劍光森冷劃過,鮮紅的熱血噴湧而出,他沉重的屍體向下栽去,帶着無邊的驚愕與不甘。
她落入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中,有人在她耳邊顫聲道:“阿弦,對不起,我來晚了。”
眼淚驀地洶湧而出。“謝郎,謝郎,你終于來了。”她偎依在來人懷中,貪婪地呼吸着熟悉的氣息,懸空的心終于落地。
來人的聲音卻忽然一變,森冷如冰:“我不是你的謝郎!”
天地逆轉,她心頭一驚,驀地自無邊的噩夢中醒轉。
三月春風,吹面不寒,京城銅鑼巷巷口的老槐樹吐出新芽,幾只雀鳥立在枝頭叽叽喳喳叫得正歡。
巷子盡頭,敬伯府府門大開,府中張燈結彩,一片喜氣洋洋。
今日是敬伯嫡幼子,謝家的五爺謝冕成親的好日子,娶的是宣威将軍朱鼎的嫡長孫女朱氏。
此時,思齊院中人聲鼎沸,歡聲笑語。錦衣盛裝的女眷們擠在裝飾華麗的新房中,好奇地打量着坐在雕花拔步床邊鳳冠霞帔的新娘子。
聽說新娘子自幼跟随父母在邊關長大,直到十三歲才被祖父母接回京城,卻甚少露面,只有傳聞說她性情賢淑,容貌絕豔,是個罕見的美人。
只可惜,嫁的是他們家老五這麽個沒出息的風流纨绔子,也真真是可憐了。
“可憐”的朱弦端坐在床沿,眼睫低垂,任那一片晃着金光的紅色在眼前蕩漾。周圍的喧嚣漸漸淡去,出嫁前夕那一場離奇的夢又在腦海中浮起。
怎麽會做這樣一個夢,難道她對謝家這個纨绔夫君竟還抱着不該有的期待嗎?恍惚中,祖母的囑咐又在耳邊響起。
“你父是六品小官,你祖父也不過是個四品武将,敬伯府卻是超品之爵,近年來雖不得聖寵,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堂堂伯府嫡子纡尊降貴與我朱家結親,是何原因,你可知曉?”
她自然知曉,敬伯嫡幼子謝冕乃京城出名的纨绔,與司天監監正孔大人長女自幼定親。孔小姐知書達理、美貌端莊,原是再好不過的一門親事。偏偏謝冕是個不惜福的,每日鬥鷹逐犬,眠花宿柳,還沒成親,就在家畜養了兩房美姬,全不把孔家的顏面放在心上。
宣和三十一年,謝家受到趙王謀逆案牽連,從靖侯之爵被貶為伯爵,敬伯府戰戰兢兢,低調行事,偏謝冕不知收斂,依舊行事張揚,居然鬧出了調戲皇十一子未婚妻郭六小姐之事。
皇十一子是什麽人?那可是宣和帝最寵愛的嫡幼子,當今明德帝的唯一胞弟,郭六小姐更是明德帝外家魏國公郭慶的唯一嫡女。這下子捅了馬蜂窩,謝冕因此和皇十一子結下了極深的梁子,本就看不到希望的前途更沒指望了。
孔家雖然氣憤,但畢竟婚事鬧出波折還是女方吃虧,勉強忍下了一口氣。沒想到兩年後又發生了一件事,叫孔家忍無可忍。
謝冕堂而皇之從外面帶回一對母子,安置在自家後院。
這還得了,嫡妻還沒進門,外室和私生子先登場了。
這一次,孔家再沒有姑息,與謝冕幾番交涉無果後,拼着兩敗俱傷,和謝家退了親。
謝家本不願,但想到謝冕的所作所為,哪有臉指責孔家,灰頭土臉地同意了。回頭再想給謝冕說一門親事,謝冕的荒唐行徑傳出,京城凡是正經人家,又有誰肯把好好的女兒許給他?
所以,她雖身份不高,謝家也顧不得了。而她若不是因為一樁事被逼無奈,也不會心甘情願嫁入謝家。
大紅的繡着百子嬉戲圖的蓋頭遮擋住視線,耳邊女子和孩童的嬉鬧聲更響了。她聽到有人在起哄:“快揭開蓋頭,看看新娘子長什麽樣。”
一個溫婉的聲音響起:“新娘子可是個大美人。”
她認得這個聲音,這是謝冕的長嫂,敬伯世子夫人丁氏的聲音。她和謝冕婚事的促成,全因祖母與丁氏是遠親,下定前,丁氏親自上門相看過她。
喧鬧聲更響,顯然大家都被丁氏一句話挑起了興趣。
然後,一個懶洋洋的青年男子聲音響起,帶着幾分調笑:“是嗎?我倒要看看是什麽樣的美人。”
她心中一動:這人倒是一把好聲音,可惜語氣太過輕佻。
很快,一只白皙如玉,骨節分明的手伸過來,揭開了她的蓋頭。
眼前驟然一亮,她慢慢擡起頭來,剎那間,各色目光落在她面上,熱鬧的新房瞬間落針可聞。
本來聽丁氏說新婦是個大美人,衆人心裏還是不大相信的。朱氏出身宣威将軍府,那是個連女子都要學會舞刀弄棒的武将世家,粗魯不文,能出什麽美人?可見到真人,衆人不得不承認,丁氏說的沒有一點誇張。
眼前的新娘子十五六歲年紀,鮮嫩得仿佛三月最嬌豔的花朵。一張吹彈得破、宜喜宜嗔的芙蓉面,烏發堆雲,膚光勝雪,精致絕倫的五官即使最巧手的畫師也難以描畫,眼波流轉間,顧盼生輝,偏生又帶着一種說不盡的天真嬌憨之氣,令人一見就目眩神搖,又心生無限愛憐。
對面,穿着大紅喜袍的青年男子明顯也怔了怔,随即唇邊挑起一絲笑意,那笑意漫上明亮而妩媚的鳳眼,仿佛有漫天星光閃耀,撫掌道:“果然是個絕色美人。”
朱弦循聲望去,不由微愣:祖母沒有告訴過她,這個京城聞名的混世魔王,長得竟是這樣……好看。
面如傅粉,眉如墨畫,鳳眼斜挑似笑非笑,薄唇淡淡似翹非翹,帶着令人臉紅心跳的魅力。大紅的喜袍穿在他身上,非但不見女氣,反而更添風流不羁之态。
這樣的人,難怪能游戲花叢,惹下無數風流韻事。
祖母的話又在耳邊響起:“你嫁入謝家,若能攏住謝五的心最好,但男兒風流好色,多半薄幸,若攏不住,休要強求。你只需記得,你是謝家明媒正娶的五奶奶,那些莺莺燕燕誰也越不過你去。憑你的容色,總能留下他一段日子。只要你順利生下兒子,有兒子傍身,丈夫不中用,不要也罷。”
祖母為人剛柔并濟,一輩子将祖父牢牢攥在手心,宣威将軍府最出名的一條規矩就是不得納妾,從祖父到伯父,到父親,都是一夫一妻,和和美美。可連祖母這樣的人都覺得她攏不住這個纨绔子。
她嫁進來前就做了最壞的打算。
此刻,她望着眼前俊美風流的郎君,心中居然有幾分慶幸:嫁都嫁了,嫁給一個賞心悅目的夫君,總比嫁給一個又老又醜的要好多了,至少她不用擔心孩子長得不好。
有人噗嗤笑道:“唉呀,瞧我們五爺和新娘子,兩人對上眼了,以後啊,必定會和和美美的。”
周圍發出一片哄笑聲。她反應過來,臉蛋兒微紅,索性大大方方地擡起頭來,對着剛剛說話的俊俏少婦不好意思地笑。
紅燭映照下,她粉面含霞,目若流波,本就攝人的容色越發灼灼耀目,直把一衆圍觀之人看直了眼。
朱弦卻毫無所覺,偏頭又對着謝冕笑了笑,一派天真,完全沒有尋常女孩子的不勝羞怯之态。
先前說話的少婦吃吃笑了起來:“新娘子可真大方啊,不愧出身宣威将軍府。”
謝冕低頭對朱弦懶洋洋地一笑,一撩袍角,在她身邊坐下。
早就準備好的婦人們抓起一把用紅線編織的同心金錢和五色彩果撒入床帳中,童子們拍着手唱起了《撒帳歌》:“撒帳東,簾幕深圍燭影紅,佳氣郁蔥長不散,畫堂日日是春風。撒帳西,錦帶流蘇四角垂,揭開便見姮娥面,輸卻仙郎捉帶枝……”(1)
歡快的歌聲中,喜娘奉上了合卺酒。
朱弦目光落在合卺酒杯上,露出好奇之色。她也曾去過洞房觀禮,卻從未見過這麽漂亮的合卺酒杯。
這是一對精致的镂金雕花琺琅杯,杯身成對相連,中間是鸾鳳和鳴的浮雕圖案,色彩靓麗,栩栩如生。
謝冕先伸手,見她還沒有動靜,動作一頓,眉尖微挑,喚了聲:“娘子。”
朱弦回過神來,伸手和他一起擎起酒杯,低頭去飲。因酒杯相連,兩人不得不挨得極近,她剛低下頭,就覺額角一疼,咚一下和謝冕撞個正着。周圍頓時發出善意的笑聲。
喜娘高聲祝道:“頭碰頭,恩愛到白頭。”
她忍不住擡眼看了謝冕一眼,卻見謝冕嘴角微挑,對她促狹地眨了眨眼,眼波氤氲,勾魂攝魄。
朱弦暗暗咬牙:這家夥多半是故意的。卻見謝冕已低下頭啜飲杯中之酒。她只得也低頭輕輕啜了幾口,這才發現兩個杯子原來是相通的。
兩人也算是同飲一杯酒了。
杯中酒盡,酒杯撤下,她正要坐直身體,謝冕忽地輕聲道:“等一等。”
她一怔,謝冕的手伸了過來,拇指輕柔地掠過她的唇角。她感覺到他手指的溫度、指腹的粗粝,身子僵住,垂于身側的手指動了動,攥住了衣角。謝冕帶着笑意的聲音響起:“這裏還有一滴酒。”
她縱然素來大方,臉上也不由燒了起來。這人果然是風流纨绔,竟當着這許多人的面做這種暧昧的動作。
四周響起一片哄笑和恭喜之聲。
外面叫了開席,新房中的人陸陸續續往外。謝冕含笑起身,對她道:“娘子且先坐一會兒,我去外面待客。”
她低下頭“嗯”了一聲。
很快新房中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她對貼身大丫鬟三七使了個眼色。三七會意,上前對謝家幾個陪侍的丫鬟婆子笑道:“各位嫂子和姐姐們也下去吃杯喜酒吧,這裏有我們服侍就行。”又一一給了賞錢。
幾個人接過賞錢,詢問地看向朱弦,朱弦點點頭,衆人歡天喜地地退了下去。
朱媽媽帶着另一個陪嫁丫鬟八角輕手輕腳地走上前來幫她卸妝。
淨面、卸釵,沉重的鳳冠,繁重的禮服一一離身,她一下子松快起來,眯着眼笑道:“可算是撐過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注(1):出自明《清平山堂話本》
開新坑忐忑中O(∩_∩)O老時間,中午12:12更新,其餘時間更新為捉蟲,有事會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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