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刁奴
鳶兒指揮着李婆子将熱水倒入銅盆,自己放下食盒,翻出一雙繡着雲龍紋的白色绫襪,匆匆走到朱弦面前,将她抱到繡墩上坐好,半蹲下來為她穿鞋穿襪。
李婆子就打了水,準備好漱盂、帕子,過來服侍她用青鹽漱口,溫水淨面。
朱弦有心看接下來會不會還和之前的夢一樣,任她們擺布。等将她打理好,兩人服侍她在桌邊坐下。
鳶兒打開食盒,将裏面的膳食一碟碟拿了出來。金黃酥脆,噴香撲鼻的炸春卷、五色缤紛的芙蓉糕、雪白晶瑩的魚片粥、半透明的松花蛋、蓬松酥軟的雞肉松、小巧的白面饅頭、清爽的腌黃瓜,還有一碗牛乳羹。
朱弦目光閃了閃,看向李婆子。果然,李婆子眼睛亮了亮,指着炸春卷和芙蓉糕道:“魚郎脾胃不好,這兩碟東西克化不了,賞了老婆子吧。”說罷,自顧自找了兩個紙袋子,要将兩碟點心包了。
她的手伸到一半,忽然,一雙筷子壓上了她的腕子。
烏木鑲銀的筷子,壓在她肉乎乎的像個饅頭般鼓起的腕子上,雖然沒有用力,她卻忽然移不動手了。
李婆子吃了一驚,看向對面,“魚郎”笑眯眯地看着她:“我看着這兩樣點心甚好,就留下吧。”
李婆子愕然道:“您從前從不……”忽覺壓在腕上的筷尖加了一分力,她整條手臂頓時又酸又麻,無力地垂下。紙袋嘩啦落地,她倒嘶一口氣,要說的話也被打斷了。
不過是一雙筷子,怎麽可能?她吃驚地看向朱弦。
朱弦帶笑收回筷子,随手扔在桌上道:“髒了,幫我換一雙吧。”
腦海中,響起魚郎羨慕而興奮的聲音:“你好厲害,是怎麽做到的?”随即有些沮喪地道,“我要是也能像你一樣厲害就好了。”
這就算厲害了?這孩子平時是該被欺負得有多慘啊。鳶兒和李婆子在,朱弦不好和他說話,笑了笑沒有說話。
鳶兒在一邊驚疑不定地看着她,想不通一向好脾氣的小主子怎麽忽然就變得不好說話了。
朱弦才不管她,指了指魚片粥道:“把這個端過來。”
鳶兒目光閃了閃,試探地道:“魚郎,這個奴婢愛吃,你賞了……”她的聲音卡住了,因看到“魚郎”擡起頭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明明還是個孩子,她被他漆黑如夜的眼眸盯着看,竟忽然湧起一股寒意,失了說下去的勇氣。
“不巧,”朱弦眉眼彎彎,慢吞吞地開口道,“我也愛吃這個,你說,該先盡着你,還是我呢?”
鳶兒怔了怔,顯然沒想到魚郎會問出這樣的話來,眼珠轉了轉,沒有正面回答:“魚郎一向體恤我們。”
李婆子也緩了過來,想想自己剛才居然被一雙小小的筷子制住,只覺不可思議。魚郎才五歲,這點子力氣,怎麽可能做到?是巧合吧,一定是巧合!她也懶得裝出笑臉了,附和道:“是啊,魚郎是個好主子,素來待我們寬仁。不過是一點吃食,怎會苛刻我們?”
朱弦幾乎被她們氣笑了,真是有夠無恥的,這兩人忘了這本是魚郎的早膳嗎?恬不知恥地拿慣了,連原本的主人自己要吃都成了苛刻她們。
她挑眉笑道:“你們想要我的早膳?”說到“我”字特意加重了聲音。
鳶兒目光閃爍,李婆子舔着臉笑道:“反正您也用不了這麽多。”
“也是。”朱弦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李婆子和鳶兒都是臉上一松,以為小主子讓步了。
朱弦慢悠悠地擡起手來,指了那碟白面饅頭道:“這碟賞你們。正好有兩個,你們一人一個吧。”一副我很大方,你們快表揚我的口氣。
白——面——饅——頭?
李婆子和鳶兒神色僵住,頗有些嫌棄地看了因冷去有些發幹的饅頭一眼。
李婆子先反應過來,眼珠骨碌碌亂轉,開口道:“咱們府一向是以忠厚治家,治下寬仁。尤其是大少爺,行事人人誇贊,您不是一向想向他學嗎?大少爺可一向待下面的人寬厚仁慈,出手大方。”言下之意,魚郎只給她們兩個白面饅頭太小氣了,不夠寬仁。
朱弦心中大怒:這婆子實在欺人太甚,想必從前就是拿這番似是而非的話忽悠魚郎的。才五六歲的小孩子又哪能辨別出其中的彎彎繞,三兩句被唬住了,又年幼力弱,反抗不得,才任憑這兩個刁奴分走膳食。
想到先前的夢中,魚郎幹巴巴地啃着白面饅頭,噎得眼淚汪汪的模樣,她心中就是一陣無名火直冒。合着只能魚郎吃白面饅頭,叫她倆吃就是苛刻她們了,這兩人哪來的臉!
她瞟了李婆子一眼,強抑怒火,露出一副天真的表情,語氣誠懇地問道:“大哥也是把自己的早膳分給下人,結果自己餓肚子的嗎?”
李婆子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朱弦已跳下椅子往外跑去:“我去請教大哥,早膳給了別人,自己餓肚子難受該怎麽辦?”
李婆子和鳶兒都吓了一跳,連忙一個在前面攔住她的去路,一個在後面一把抱着她道:“哎喲我的小祖宗,可去不得。”
朱弦眨了眨眼,依舊是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樣:“怎麽去不得了?”
李婆子支支吾吾的,鳶兒恨其不争地瞪了她一眼,放柔聲音含笑哄朱弦道:“魚郎,大少爺這會兒正忙亂着準備上學呢,你可不能這時候去打擾他。”
朱弦乖乖地點頭道:“那我等他放了學再問他。”
鳶兒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魚郎平時都是一哄就好,怎麽今天格外難纏?這事可萬萬不能捅到大少爺跟前。主仆有別,大少爺再好性兒,也不會容她們這麽占魚郎便宜。
她頭痛地道:“我們怎麽會讓魚郎餓肚子,魚郎想吃什麽就吃什麽,總要吃飽。”
朱弦委委屈屈地道:“可我愛吃的,你們也都愛吃。其它的我又不想吃,肯定還會餓肚子。”
鳶兒将她抱回座位上,又殷勤地把魚片粥放到她面前道:“您愛吃什麽只管吃,您待我們寬厚,卻也不能苦了自己。”
“這樣啊。”朱弦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眼睛又瞄向芙蓉糕和牛乳羹。鳶兒忙将這兩樣也端過來。朱弦笑吟吟地換了雙筷子,夾起一塊芙蓉糕送入口中。香甜軟糯,裏面還有細細的綠豆沙餡,配着牛乳羹一起喝,果然十分美味。
“真好吃呀。”腦海中響起魚郎的聲音,欣喜而滿足。朱弦心裏一動:原來魚郎不光能和她一起感受到疼痛,連味覺都能共享。
想到魚郎先前在兩個刁奴的苛刻下只有白面饅頭吃的可憐模樣,她不禁心頭恻然,決定将每樣美食都嘗一嘗,好讓魚郎分享。
她在鳶兒的服侍下又吃了一個春卷,連不愛喝的魚片粥也喝了幾口,配上雞肉松、腌黃瓜、小半個松花蛋,每樣稍微動了點,感覺有八分飽了,才放下筷子。
擡起頭,見兩人都呆愣愣地看着她。她心中冷嗤一聲,笑着将盛着白面饅頭的碟子往兩人面前推了推道:“你們怎麽不吃?”随即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看來是不餓。”
李婆子和鳶兒這些日子揩油魚郎的早膳,早就養刁了胃口,哪咽得下幹乎乎的饅頭,當下順着朱弦的話頭道“是”。
朱弦“哦”了一聲,點點頭,話鋒一轉,問道,“外面還有人嗎?”
“有。”鳶兒呆愣愣地回答道,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朱弦道:“把她們都叫進來。”
鳶兒不贊同地道:“魚郎,她們都是幹粗活的,怎麽能進這個屋子?”卻見魚郎漂亮的鳳眼黑黝黝的,又用先前那種叫她膽寒的眼神看着她。鳶兒心裏一咯噔,氣勢一弱,聲音慢慢低了下去。
兩人把院中的幾個粗使丫鬟和婆子喊了進來,臉色難看地看着魚郎招呼着她們歡歡喜喜地将吃剩下的膳食分了,連個白面饅頭都沒有剩下。偏偏小家夥還一臉天真無邪地加了一句:“鳶兒姐姐和李媽媽飽着呢,不用給她們留飯了。”
腦海中,小魚郎傻乎乎地問道:“鳶兒姐姐和李媽媽不是還沒吃嗎,怎麽會飽了?”
朱弦不由“噗嗤”一笑,這孩子,還真是傻得可愛。
衆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怎麽忽然笑了起來。朱弦揮了揮手,笑道:“你們還不快去。”
粗使婆子和丫鬟們歡天喜地地應了,也沒有多想。鳶兒和李婆子素來得臉,有主子的賞賜,平時就不怎麽和她們一起用飯。
鳶兒的臉色更難看了,心裏犯了嘀咕:魚郎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她們兩個拿魚郎的膳食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他一直沒有吭聲,怎麽今天就搞了這麽一出,白白便宜了這些人。
難道有誰在他面前說了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請假:明天阿紀三次元非常非常忙,暫停更新一天,請大家諒解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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