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長兄
風吹過,燭火搖曳,榮恩堂中氣氛幾乎凝固。
朱弦低下頭去,感覺到四周若有若無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有同情的,有輕視的,也有幸災樂禍的。
被當家人如此定論,家族的資源與扶持只怕再也不會落在他身上,謝冕以後還能有什麽好前程?不過,就他那樣子,本來也不可能有什麽好前程。只是可惜了如此美人,攤上這樣一個丈夫。
朱弦垂眉斂目,只當不覺,想到謝冕剛剛的一言一行,總覺得說不出的奇怪:謝冕似乎故意要惹怒謝淵,讓對方對他失望,他似乎根本不在乎家族的重視,父親的看重,這究竟是為什麽?
她這個丈夫,似乎比想象中的更有意思。
一場家宴不歡而散。男丁們都走了後,女眷們略坐了坐,見許老太太興致不高,陸續告辭了。
朱弦卻被老太太叫住了。老太太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說了許久的話,無外乎要她回去好好勸勸謝冕,又關心謝冕的身體,思齊院中的情況,事無巨細,一一問到,又告訴她該怎麽做。
朱弦這才明白謝陽走時為何投給她同情的一瞥,許老太太這樣的問法實在叫人不舒服。她先還勉強聽着,等到老太太連房事都開始細問,即使她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也有些吃不消了。她低着頭只做害羞,許老太太卻不放過她,語聲雖和軟,态度卻極堅決。
朱弦不耐煩起來,瞅着老太太不注意,內息運轉,一縷指風悄悄彈出,一聲細微的裂帛之聲,老太太的衣帶忽然斷裂開來。
這下子,許老太太問不下去了,貼身大丫鬟大雪小雪忙上前來,服侍着她去換衣,朱弦舒了一口氣,趁機告辭。
出了榮恩堂的大門,八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對朱弦豎了豎大拇指。虧得主子忍了這麽久,要換了她早忍不住了,哪有做長輩的連一夜幾次都要過問的。
三七打着燈籠走在前面,有些擔憂:“奶奶,五爺這樣……”
朱弦沖她擺了擺手。三七一愣,只見朱弦望向側前方的一片陰影,慢慢皺起眉來。八角若有所覺,搶先一步擋在朱弦面前,沉聲喝道:“誰在那裏?”
舒緩的腳步聲響起,有人自黑影中緩步踱出,烏眉鳳目,儀容不凡,高大的身影沐浴在一片銀白的月光下,象牙色大氅上精致的花紋閃閃發光。
“大哥?”朱弦面露驚訝之色。他怎麽會藏在那裏?
謝晟眉目溫和,姿态從容,緩緩而道:“我從父親那裏回來,恰好見到弟妹經過,故避上一避。”
從榮恩堂回思齊院,要經過謝晟夫婦住的撷英齋,偶然碰上也不奇怪。此時天色已晚,兩人孤身而行,就這麽照面了确實尴尬。謝晟這樣,倒也稱得上君子之風。
朱弦沒有多想,往後退了一步,落落大方地笑道:“大哥請先行。”
謝晟點點頭,從她身邊走過,到她面前忽然停下。他高大的身形遮擋住了月光,形成一片濃黑的影,若有若無的青竹香氣彌散開來。
朱弦的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蹙,覺得他站得有些近。
謝晟俯首看她,一雙鳳眸深邃宛若夜空,帶着溫暖的笑意,開口道:“五弟妹……”
朱弦心頭微微一跳:他的眼睛和謝冕實在太像了,這樣溫柔地看着人的時候,總有一種把人放在心尖上的錯覺。她忽然想到,如果謝晟想要游戲花叢,以他的本錢,也許比謝冕更得心應手。
而謝冕……她想着新婚丈夫的種種奇怪作為,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謝晟又叫了她一聲她才反應過來,茫然道:“你說什麽?”
他問:“五弟待你可好?”
一個大伯子問這種話,總覺得有些逾矩,他卻偏偏神情坦蕩,目無邪色,讓人覺得他天經地義就該問這種話,就該這樣關心着身邊的人。
朱弦壓下心中怪異之感,嫣然笑道:“五爺待我自然是好的。”謝冕除了不肯和她圓房,其實也并沒有什麽太過分的舉動。至少,他對她,比對他父親與兄長的态度要好多了。
謝晟含笑道:“那我就放心了。”目中卻不自覺地流露出擔憂之色,“五弟自幼被我們寵壞了,脾氣上來了,連父親都會頂撞。若有對不住弟妹之處,還請弟妹多多包涵,念着點他素日的好處。”
這話說得就更奇怪了。朱弦笑了笑道:“大哥放心,我與五爺既已成夫妻,總要好好過日子。”
謝晟松了一口氣的模樣:“那就好,弟妹是個明理的,實在是五弟的福氣。”
朱弦微笑,沒有再說話,又退後一步,脫離了他身影的範圍。
謝晟行了一步,再次站住,回頭看向朱弦,溫言問道:“五弟妹似乎有些避我如虎?”
“怎麽會?”朱弦敷衍地笑了笑。
謝晟似乎還想說什麽,忽然皺眉看向來路。
不遠處亮起一點紅彤彤的燈火,移動着向這邊接近,很快,丁氏溫婉的聲音響起:“是世子爺嗎?”
謝晟看了朱弦一眼,快步迎上前去。朱弦聽到他溫和的聲音在問:“你怎麽來了?”
丁氏道:“妾身估算着世子爺也該回來了,知道您素來不愛帶人掌燈,特意來迎一迎。”
謝晟含笑,聲音溫柔低沉:“娘子有心了。”
丁氏笑道:“這是妾身的本分。”示意挑燈的丫鬟帶路,自己落後半步,讓謝晟先行。她卻沒有馬上跟上,若有所覺地回頭,看向朱弦的方向。
朱弦遠遠地對她颔首致意。
朦胧的夜色掩蓋了丁氏眸中的神色,只能看到她露出一個笑來,古怪而模糊,還沒等朱弦看清,她轉身跟上了謝晟。
明月高懸,微涼的春風從半開的窗棂吹入,掀動紅帳飛舞。三七走過去剔了剔燈芯,聽到朱弦在問:“五爺還沒回來?”
此刻,朱弦已梳洗完畢,換上了家常的藕色細棉布對襟大袖衫,烏油油的頭發松松挽了個纂兒,正斜倚床頭百無聊賴地翻着三七為她整理的謝家人的資料。
她被留下說話,謝冕卻是一早就從榮恩堂回來了,結果非但她回來時沒見到人,現在到了家許久,謝冕還是不見蹤影。
三七動作頓住,面露猶疑之色。
朱弦覺出不對,翻頁的動作頓住,挑眉道:“怎麽了?”
三七道:“婢子去問過了,五爺早就回來了,只是……”她欲言又止。
朱弦笑嗔道:“你什麽時候養成了這個吞吞吐吐的毛病,有話直說便是。”就算謝冕真去了東跨院聽朝歌唱曲兒,看暮舞起舞,她雖然不見得高興,但早有心理準備,倒不會有多難過。
這個丈夫,不過是搭夥過日子罷了,只要他不擾了她的安生便罷。
三七垂下頭去:“五爺剛進院子,就被西跨院的人請去了,說是小郎君病了。”她忍不住抱怨道,“西跨院的那位是什麽意思,小郎君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趕在這個時候。”
朱弦不以為意:“也許真的這麽巧呢。”
“就算真病了,”三七恨恨道,“您才是這院子的主母,孩子病了,她不找您,反而直接找五爺,實在太沒規矩。”連東跨院的兩位都知道來拜見主母,西跨院的那位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反而在她們家姑娘新婚第二天搞了這麽一出,這是存心在向她們示威吧?
八角正在梳妝臺前幫朱弦整理簪環,聞言俏臉現出怒色:“五爺也太過分了些,他是不是忘了這院中已經有主母了?”
朱弦神色一動,緩緩将手中的冊子放下,坐起身來。
“你就少說兩句吧。”三七頭痛地看着八角,這家夥脾氣上來了什麽都說,不是生生讓姑娘心裏膈應嗎。
她心裏不由埋怨起謝冕:姑娘剛嫁進來本就立足未穩,五爺還縱着別的女人來這麽一出,這讓姑娘怎麽管思齊院。
怨不得敬伯看不上五爺,今天議事,連三爺一個庶子都叫上了,都想不起叫上他,還是太夫人說了才勉強答應。看他做的這叫什麽事!
八角不服氣地道:“難道我們就白白吃了這個啞巴虧?”
“自然不能。”接話的卻是朱弦。
三七和八角看向朱弦,見她面上雖然還帶着笑,璀璨如星的眼眸中卻閃過一道興奮的光芒,熟悉朱弦脾氣的兩個人都是心頭一跳。
朱弦起身,在梳妝臺前坐下,揚眉道:“幫我梳妝。”才說謝冕所為只要不擾了她的安寧便罷,這就生出事來了。她不耐煩管院中瑣事,可不代表她喜歡有人踩着她的面子上位。
家有家規,她初嫁進來,思齊院就亂了規矩,還是做丈夫的率先亂的,以後豈不是誰都可以不把她這個主母放在眼裏。她可不想好好地過日子時,會有一群牛鬼蛇神前赴後繼地出幺蛾子。
這種歪風邪氣必須剎住,誰敢礙她的事……她唇邊現出一縷甜美的微笑:好久不整人了,好生期待。
作者有話要說: 憂傷地發現男主的親親抱抱舉高高沒人稀罕嘛,親媽表示很心痛,這個兒子太不争氣了。
說吧,你們這群小妖精要誰愛的抱抱才肯留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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