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和離
和離
靈幡飄動, 漫天大雪似乎也在為皇宮裏這場突如其來的喪事獻上自己的一份默然,青鸾一身素衣被竹之攙扶行走在宮道之中,縱然頭頂有傘, 仍然被落得滿頭雪白。
少女臉上眼淚未幹,又添新痕, 方才在金烏殿, 她看着前幾天還在對她笑得慈祥, 叮囑她保重身體的周太妃此刻已經面容安詳地躺在棺椁之中, 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相信她已經薨逝的現實,扶在靈前痛哭了一個時辰不止,直到透月來将她攙扶到偏殿歇息,沒有再對着周太妃的靈位之後她才稍稍止住。
“怎麽會,怎麽會突然就這樣了?前幾天本宮來金烏殿請安的時候太妃娘娘還好好的。”
透月亦是暗自垂淚, 消瘦的臉龐加上通紅的眼眶, 整個人猶如寒風中一朵被摧殘不止的月季, 看着青鸾氣都喘不上來的模樣, 心疼不已。
“聽太醫說, 太妃娘娘自慈光寺回來其實救染上了嚴重的風寒,前日突然被濃痰卡住不得順暢呼吸, 醫署裏的人帶着婢女又是吸痰又是喂藥,總也不見好轉, 昨夜喘着喘着竟昏厥過去, 用了好些法子才蘇醒過來。只是醒來以後精神更不如從前,漸漸的連話也說不出來。原本皇上也來看過, 那時候太妃娘娘還是能認人呢, 誰知昨夜今夜突然開始擡起手四處亂抓,讓身邊的人把什麽紅衣服、綠衣服的人都趕出去, 瘋鬧一陣突然垂下手去,就……就……”
從前沒有死過,青鸾對這些倒還陌生,但如今她是死過一回的人,自然知道周太妃此征正是臨死前的回光返照。先皇後去世,周太妃便是青鸾半個娘親,雖說以前因為她和嬷嬷的緣故對自己管教約束太多,可今生青鸾自從完全不顧利教約束,在宮裏活得暢意自由以後,周太妃對她仍然偏愛有加,事事都順着她、護着她,又一次失去親人的痛苦猶如暴風驟雨般的尖針不斷打在她心上一樣,青鸾聽完透月的描述,又開始抽泣不止。
“她不會就這樣死的,她一定還會在這世間某處像本宮一樣活着,一定會……”
透月聽她這話,以為只是她痛心之下安慰自己的話語,伸手輕輕拍在少女後背,寬慰地點頭。不一會兒,一個個道士、和尚連夜冒雪進宮,在已經搭好的圍臺上開始做法事,超度之聲漸漸響起,木魚的聲音伴随着整齊劃一的誦經聲一段段傳進青鸾耳中,提醒她親人已逝的事實。
接下來就是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陸道場,透月看青鸾素衣裏面還穿着其他的衣服,方知她進宮匆忙,開口勸道:“太妃娘娘去的突然,除了棺椁,金烏殿裏還有很多地方沒有準備好,殿下今日先回去,明日等靈堂都準備妥當了再來罷。”
“也罷,水陸道場七七四十九天,是該好好準備。”
“這……”
看着透月和竹之不約而同又面露難色,欲言又止的模樣,青鸾略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擡頭問道:“怎麽,這道場也有問題嗎?”
“皇上說年關将至,加上長生臺那邊連夜趕工,宮內宮外人手不足,所以……”
少女心裏不詳的預感越來越重,忍不住站起身來抓住透月的手,有些顫抖道:“所以什麽?”
“……所以為了江山安定和年終百姓的平安,将法事縮短到九天,周太妃素來吃齋念佛,心系衆生,她若是在場,想來也會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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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長生臺……青鸾內心突然一陣絞痛,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側眸看去,宮人侍衛們确實還在忙碌布置着,慌張之下拉扯、碰撞時有發生。皇帝的旨意不可更改,自己便是有千般抱怨也無濟于事,在這裏幫不上忙,便喪氣地吸吸鼻子起身,跟着透月走出去。
經過九重殿時,少女遠遠望去,看見裏面除了燭光好像還有別的什麽光在閃爍,惹不住停下腳步,随口問道:“皇上這會子在做什麽?”
迎上來的侍衛不敢吭聲,恨不得把頭低到雪裏。青鸾見他面有異色,心裏又咯噔一下,擡腳準備往裏走,透月不忍她再生氣,連忙伸手攔住她,面色為難緩緩道:“是、是肖貴妃在裏面。”
肖氏?
再停步細聽,伴随着五彩光線從九重殿內皇帝的寝宮照出的同時,竟還有隐隐女娘的歌聲從裏面傳來,今夜如此特殊,難道他們還在笙歌漫舞?
“她在裏面做什麽?”
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從透月臉上一閃而過,她懊惱不已,閉了閉眼睛最終還是開口将這幾日宮裏發生的事告訴青鸾。
原來前兩日肖貴妃不知從哪裏學了一支新的舞曲,說是要在除歲的宮宴為皇帝表演,若是尋常舞曲,連帶什麽美人嬌娘,青玄從來都是興致乏乏,可偏偏肖貴妃這支舞還帶着幾分雜耍與特技在裏面,一連串花裏胡哨的技巧哄得皇帝高興,日日召她入宮随侍,到了夜晚也不消停。
“只是不知道為何這會兒,按道理來說皇上和肖貴妃都應該是剛從金烏殿出來,不應該如此大張旗鼓的行……行這些事情才是……”
話音未落,只見青鸾甩開透月,不顧頭頂漫天大雪,從竹之撐着的傘下快步走進九重殿,臨到門口才又被攔下來。
“皇上!本宮有急事求見皇上,你們讓開!”
殿裏歌舞聲乍然中止,門口郭公公仍是十分為難的模樣,也不敢進去通傳,青鸾聽見裏面沒了聲音,料想他們已經知道自己的到來,靜候在門口,等青玄反應。直到偏殿燭火閃動,不一會兒衆人正面對的正殿燭火亮起,皇帝冰冷的聲音才響起。
“夜深了,長姐早些出宮休息罷。”
“皇上為何不敢見我?是問心有愧嗎?”
“放肆!讓她進來。”門內,青玄少有的發怒之聲響起,青鸾順着郭公公推開的門走進來,青玄已經坐在正殿屏風外的椅子上,肖貴妃外袍下隐隐露出裏面跳舞的衣裳一角,斜靠在榻上香幾的另一邊,臉上還帶着剛剛跳完舞的紅潤氣色。
“皇上,自母妃去世後,太妃娘娘待你我甚厚,如今她薨逝,禮數規矩上你薄待于她,讓她死也不安寧,如今又帶着這個不識體統的妖妃在這裏胡作非為,夜夜笙歌,這要是傳出去将至至皇家顏面于何種境地?”
好事被打斷,青玄顯然十分不悅,他第一次沒有要哄青鸾的意思,以手撐面,懶洋洋答道:“朕的顏面便是皇家顏面,太妃喪葬該如何處理,朕自會安排妥帖。再次,這是朕最後一次容忍長姐如此不守規矩,對着朕大喊大叫,以後長姐再進宮,記得先遞拜帖進來,得了允許才可以來見朕。”
“青玄你瘋了?”周太妃一死,難道她連宮門都進不得了?
看着青鸾原本就傷心欲絕的臉又添幾分難以置信,青玄置若罔聞,好像完全沒有一絲不忍,又繼續開口補充道:“朕首先是皇帝,其次才是長姐的胞弟,長姐如今已經出嫁,到外頭為仲家人生兒育女,這宮裏宮外諸多事情自有皇後替朕打理,朕讓長姐少來宮中,也是不想你頻添煩惱。如今夜已深,金烏殿那邊有皇後盯着,長姐還是快些出宮罷。”
燭火晃動,青鸾卻又再一次覺得自己眼花,明明從小一起長大的弟弟此刻就在面前,她卻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恍恍惚惚間,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宮回府,又像一個破碎的木偶一樣被婢女們牽着洗漱沐浴,換好衣服躺在床上。
因為無召正宣之前,驸馬也不能随意進出皇宮,所以仲玉在公主府等了她一夜,此刻推門進屋,見她背對自己躺在床上,掀開被子躺到她身側,柔聲開口。
“見着太妃了?”
此話一出,勾起青鸾的心一陣絞痛,随即一個翻身撞進仲玉懷裏,抱着他又開始嗚咽。
知道她會傷心,但送她出門的時候分明還在生他的氣,此刻被少女突然抱住,郎君只覺百般柔腸不得疏解,又是心疼又是不忍,也不做聲,只伸手回抱住她,希望她能好受一些。
青鸾啜泣一陣,奔波了一整個晚上又有些困乏,淚水漸漸止住了,從郎君胸膛擡起頭看他。
“母妃去世之後,本宮一直把太妃當作生身母親,如今她也去了,這世上還有誰疼我?”
輕輕撫摸少女青絲,仲玉目光清亮,帶着篤定。
“宮裏還有皇上,有透月公主,宮外還有臣,臣會替太妃、替先皇和先皇後加倍地疼愛姩姩,他們若地下有知,也會安心。”
沒有皇帝。如今那個坐在龍椅上的人,只是和從小粘她護她的弟弟長着一樣的臉,至于他是誰,青鸾不想深究。
而透月,遲早也是要回到她自己的部族裏,回到自己族人身邊去的。那她還剩誰呢?懷中,仲玉感覺到身後的小手将自己抱得更緊些,也顧不上是否幹淨,将淚水就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小貓似的貼着自己。
“褚修 ,我以後都不跟你吵架了,只一件,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他愛不愛她,不重要,她已經沒有那個心思再去追究了。她只知道仲玉是個守信重義之人,既然娶了她,只求他就這樣一輩子對她包容、忍耐,不離不棄,就足夠。
漆黑的夜色中,仲玉低頭,将那雙水盈盈的眸子望進眼裏。這是她第一次如此低聲下氣的同他講話,也是她第一次不計前因後果,不強求,不逼迫,只求他不要離開她。
他知道此刻她的脆弱,再多保證的話說出口也比不上往後的每一天他都陪伴左右,于是一個吻落在少女額頭,郎君有力的雙臂回抱住懷中人,寂靜的夜中只有兩個人的心跳聲能被彼此捕獲。
目不視物的黑暗裏,是仲玉溫潤而柔情的聲音,帶着讓人安心的自信,緩緩傳至少女耳畔。
“臣不會離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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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天的水陸道場驟降到九天,原本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準備好的靈堂變得簡單而寡陋,青鸾每日都會因為排場上的薄待和皇帝的薄情而忍不住痛哭,這幾日素面白衣,未施粉黛,遠遠看上去就像個雪中的瓷娃娃一樣,一碰就會破碎。
最後一日,扶棺起靈,出殡的隊伍洋洋灑灑排了不下五裏長隊,青鸾的馬車跟在後面,只聽得馬車外除了啼哭似乎還有其他的雜聲,她剛掀開簾子,就看見幾個破布麻衣,打着赤腳的人朝隊伍這邊沖過來,被官兵攔住還止不住地大喊。
“昏君!狗皇帝不顧百姓死活,深冬抓人修場造臺,家家戶戶沒一個人有好日子過!你們還在這裏為一個死人搞排場!朝廷昏庸!袁朝将滅!”
他身後幾個啼哭不止的婦孺見狀也忍不住上前,一邊扒拉官兵壓制住男子的手,一邊開口附和。
“是啊!死了這麽多人你們不管,宮裏還在排什麽除歲歌舞,你們有把老百姓的命當命嗎?”
“昏君!”
“狗皇帝下臺!”
叫嚣聲此起彼伏,期間還夾雜着不少人扔來的雜物。青鸾還沒來得及看清面前人的容貌,就被迎面扔來的石子砸中腦袋,痛得她縮回馬車內,捂着痛處不停吸氣。而外面,那些暴民被官兵拖到一旁,少女連忙又探出來想開口制止,卻只聽見幾聲慘叫和利刃刺入皮肉的聲音響起,那些靠在一旁的婦人老妪哀嚎啼哭之聲更加響亮。
“不要!住手!”
耽誤出殡,實則大罪,官兵們擡手不停,将一衆惹事生非者全部殺淨後,出殡的隊伍才逐漸又恢複行進。
馬車上沒有傷藥,竹之拿出手絹,替青鸾一邊擦拭傷口一邊替她吹氣止痛,少女已經難過得沒了脾氣,只能開口希望竹之能給她一點安慰。
“現在外面的百姓,都和方才那些人一樣嗎?”
他們對皇帝,對朝廷,都是如此失望嗎?
聽她這麽問,竹之放下手絹,只能将自己這些時日外出時所見所聞一一将來。
“回殿下,早前皇上夜夜笙歌和薄待周太妃葬禮的事情不知道怎麽就傳了出去,原本百姓就對修建長生臺生靈塗炭一事憤憤不平,如今又加上這兩件事,奴婢聽說,民間如今已經有……有……”
“有什麽?”
竹之絞着手中絹子,慢吞吞說道:“……有好幾次民間起義被官府鎮壓,奴婢聽說,其他地方鬧得更兇。”
打壓忠臣、任意妄為、獨斷專行、草菅人命、昏庸無道,這一樁樁一件件,哪一樣不是她從前痛恨的,如今出現在青玄身上,她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她原以為這一世,只要自己能擺脫和親的命運,哪怕袁朝還是會與番邦開戰,以目前的兵力,也并不是毫無勝算之可能。
但她沒有想到,朝廷和皇室在百姓中間的口碑仍舊敗壞得如此厲害,民怨載道、揭竿而起,只怕會越來越多。
可那是她的弟弟,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手足。可有一句話青玄說對了,他首先是這大袁的皇帝,其次才是她的弟弟。
看着窗外幽幽的白雪和一眼望不到頭的送靈隊伍,青鸾眼中閃着淚光,心如死灰。
“一個不好的皇帝,百姓是容不下他。”
這話青鸾說得,竹之和琉璃在一旁卻連聽都不敢聽,兩個婢女對視一眼,恨不得捂住耳朵假裝不在場,默默地看着面前容色傾城但破碎不堪的少女對着窗外流淚。
回到府裏,往日因為青鸾愛笑愛鬧不時還能傳出些許歡聲笑語的公主府已經變得寂靜無聲,她拖着疲憊的身軀路過書房時,無意間看到裏面茶桌上放滿了茶盅,一個個青衣黑袍,看着面容或眼熟或陌生的郎君在裏面正與仲玉小聲攀談着什麽。
除了方冷、陸明和嚴若林,還有幾個她從未見過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朝廷中人。
陸明瞥眼瞧見了站在門口的素衣少女,一挑眉站起身來沖着門外喊道:“長公主殿下回來了。”
他這一開口,立刻引得書房內所有人都轉過頭來望向門外,仲玉從一旁探出身,走出來迎她。
“這一去,倒比臣料想得晚了些,姩姩可餓了,臣提前叫膳房傳飯。”
“不用,”青鸾疲憊擺手,松開仲玉轉過身往卧房走去,“本宮乏了,想先休息,驸馬房中有客,不必管我。”
“姩姩多慮,不過是幾個舊友年關小聚……”
“你不用告訴我,本宮不想知道。”
回到房中,要說她一點也不擔心是不可能,想了想還是把五福叫來,問今日府上都來了哪些人。
五福看出青鸾這些時日的消瘦與疲乏,他努力回想着這些人一一入府時的情景,一個個說來。
“門下省的方大人和中書省的陸大人殿下都見過,其餘幾位還有翰林院的嚴大人、樞密院邵大人和皇城使秦将軍。”
連樞密院和兵部都牽扯進來,仲玉在朝為官的這些時日,竟然結交了如此多的文臣武将嗎?他想做什麽?
輕嘆一口氣,青鸾笑自己到了這時候還在騙自己。
皇帝昏庸,而他仲玉心系天下,官至宰輔,此刻召集京中諸多勢力,還能做什麽?
就這樣默默地想着,青鸾又落下淚來。
一邊是她的弟弟,一邊是她的夫君,這可叫她怎麽辦呢?
少女轉過身去,背對着五福擺擺手:“知道了,你出去罷。”
仲玉送走書房裏所有人回到房間,青鸾已經用過晚膳,正坐在案桌前看着什麽,郎君走近,見桌上一張有些泛黃褪色的畫卷展開,卷上一對夫妻帶着一男一女兩個孩童圍坐在花叢之中,身後是長春閣中盛放的垂絲海棠,畫上酷似青鸾的女娃正趴在美婦人膝上,沖着他笑得甜膩。
青鸾剛沐浴完,渾身散發着淡淡的香粉氣,仲玉将她抱起來放到自己膝上,大手輕放在少女小腹。
“竹之說你晚膳幾乎沒動筷子,腹中空空,晚上必定睡不好。臣讓廚房炖了雞湯用小火煨着,你此刻可想用一點?”
燭火搖曳,青鸾搖頭,目光仍舊落在面前畫卷上,蔥段白嫩的指尖從紙上劃過,最終落在畫中男童的臉上。
仲玉瞧着她失魂落魄,又将她臉輕輕板正,去瞧她的額頭。
“有百姓擾亂出殡隊伍的事臣也聽說了,額頭的傷可找太醫來瞧過了?”
墨黑的發絲中間,隐隐能瞧見一點藥酒的黃色,仲玉眼中的擔憂稍稍放下,卻看見她望着畫卷突然開口。
“皇帝是本宮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但本宮知道,他不是一個好皇帝。”
牛頭不對馬嘴的這一句話從她嘴裏說出來,仲玉面容劃過一絲驚詫,順着她的視線下望,落在幼時皇帝的畫像上。回想起今日他與朝中衆人在書房裏的談話,仲玉面帶冷漠。
“你還有我。”
畫卷上的人冰冷,但青鸾卻不能如畫中人一般沒有感情,她突然轉過身,緊緊摟住仲玉,恨不得将自己與他血肉相融。
“抱緊我。”
發生了這麽多事,她免不了多愁善感,仲玉只恨自己不能完全将她隔離于所有紛争之外,繼續做那個無憂無慮的嬌蠻公主,心裏懷揣着幾分愧疚,聽她的話将她緊緊抱住。
可剛一抱她,她又立刻掙脫開來直起身子,将臉湊過來,主動将仲玉吻住。
淡淡的香粉氣息萦繞鼻息,似春風、似美酒,郎君好像喝醉了一般癡癡地将頭擡起,熱烈的開始回應少女的擁吻。
夜薄雪濃,窗外是白茫茫的□□,兩人一路從書桌到床榻,紅梅消了又長,一朵朵從上往下在雪白的冬景裏瘋長,炭爐裏火苗越發上竄,将兩塊緊緊相依的柴炭燒得更旺,期間燒燃彼此帶來的聲響此起彼伏,只叫天地乾坤都颠倒。
寬胖鳥雀收斂雙翅,竄進檐下溫熱的甬道尋求一絲溫暖,因為急切的緣故又在裏面不斷來回,晃晃悠悠,纏纏綿綿,抖動的聲響将檐上落雪震落,遇熱化為雪水,與斑斑濁漬混在一起,将散落一地的衣裳打濕。
兩人許久沒有靠如此近,放縱之餘有些忘我,溫存直到後半夜,仲玉看她眼神游離,正準備放開她,下一瞬又被她勾回來,雙手攀上床沿又覆上來。燭火不知道何時燃盡滅了,青鸾被從淩亂的被褥上抱起,才草草收拾一陣,相擁着入睡。
聽見枕邊傳來仲玉均勻細微的呼吸聲,青鸾自黑暗中睜眼,久久地凝視着眼前這個人。
曾經,他是先生,是老師,更是她前世今生的死對頭,如今,他是驸馬,是夫君,是她在這世上除了皇帝以外,唯一還能依靠一二的人。
可世事從不會随人願,她得了重生,就注定會失去旁的。
不親自己的親人和不愛自己的愛人,兩人如今站在對立面,只有她夾雜其中,生不如死。
注目良久,少女自黑暗中悄悄起身,撿起地上披風随手搭在身上,點燃一盞油燈走到桌前,提筆開始書寫。
當寫到最後“和離”二字時,少女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也沒能忍住淚水,她雙手顫抖,一顆顆豆大的淚珠滾落下去,滴在信封上,将黑墨暈開。執筆寫完這兩個字,她好像被抽掉魂魄一般,毛筆落地的同時她也癱軟在椅子上,望着屏風內那個還熟睡着的身影,無聲落淚。
他與她的婚事,原本就是鬧劇,如今也該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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