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Chapter 1
Chapter 1
周六,聞月按照李帆師姐給的地址,來到了青水灣。
青水灣是青城本地著名的富人區,這一片區域都是獨棟別墅,住戶非富即貴,她研究生到學校報到的第一天就聽本科是青大的室友提過,說找兼職就要找青水灣的家教,住這裏的人出手大方,給他們的小孩補習一節課能頂去普通家庭上三四節課。
當然,這樣的兼職不是任誰想接就能接的。
有錢人家的要求也高,就算是青城大學的學生,也要經過層層考核。此外,這樣高質量的兼職是不會在市場上流通的,一般都是有關系的學生才會有第一手消息。
這就是信息壁壘。
室友說她本科四年都沒突破這樣的壁壘,她只聽說過青水灣的家教兼職時薪很高,但從來不知道去哪兒獲得這樣的兼職機會。
聞月入學不到一個月,更是不清楚。她是運氣好,同門師姐正好是青水灣一戶人家的家教老師,這學期她忙着寫畢業論文,還要找實習,沒時間再做兼職,上回的同門聚會上,她得知聞月在找兼職,就主動提起讓她來接任她的家教工作。
聞月這也才知道,為什麽青水灣的家教信息從來不會出現在大學的家教群裏,原來這種兼職很多都是“傳承制”的,上一任家教老師要卸任之前,會介紹自己親近的學弟學妹來接任,主打“肥水不流外人田”。
僅僅只是個兼職就搞得跟大企業內推似的,充滿了人情世故,大學說是象牙塔,其實就是個名副其實的小社會。
聞月以前并不汲汲于做兼職,她的家境雖然不算富裕,父母都是鄉鎮中學的教師,工資不高,但怎麽着也算不上貧寒。她是獨生女,從小家裏就把所有資源傾注在了她身上,在金錢上更是從不虧待,因此本科期間,她更多的是把時間精力放在學業上,并沒有急着賺錢。
只是世事無常,父親的突然離世給聞月帶來了巨大的打擊,母親自父親去世後身體就一直不太好,只好請假在家休息。家裏沒了支撐,她這個女兒不得已只能快速成長,擔起職責,減輕母親的負擔。
聞月本科期間也幹過兼職,多是在網上接一些零碎的翻譯稿件,翻譯耗時耗力,薪資不高,她只當是積攢經驗,順便掙點稿費。但現在,那點微薄的稿費已經不能支撐起她的日常花銷,她不想再從家裏拿生活費,就必須得找個可靠穩定的兼職。
幸好讀了研,時間上自由了很多,她也能去校外找找工作,今天這個青水灣的家教如果能拿下,她将增加一筆可觀的收入。
青水灣離大學城不算太遠,聞月來青城不久,到處不熟悉,在路上多花費了些時間。到達別墅區時已經臨近約定的面試時間,她心裏着急,加快了腳步。
別墅都是獨棟的,有錢人更注重隐私,樓與樓之間的間隔很遠。聞月不熟悉路,只能按照離路口最近的那棟別墅的門牌號去估測自己要往哪兒走,她緊趕慢趕,總算是在約定時間前找到了要聘請家教的那戶人家。
站在鐵門外,看着眼前富麗堂皇的別墅樓,聞月緩了口氣,等氣息沒那麽急了,才按下門鈴。沒多久,對講門鈴裏有人詢問是誰,她如實回答自己是來應聘的家教老師,答完沒多久,門就被打開了。
穿過花園,一個中年婦人站在別墅大門前,看到聞月主動打了招呼,喊她一聲“老師”,再客客氣氣地帶她進屋。
聞月本來以為婦人是孩子的母親,但是她把她領到客廳落座後,上了杯茶,又讓她稍等,說“紀總”一會兒就下來。她才恍然,原來“紀總”才是這棟房子的主人,同時又感到疑惑,李帆師姐之前明明說雇主姓“孟”啊。
聞月沒多想,只當師姐說岔了,畢竟她說自己是來應聘的家教,這戶人家就開門了,她總不至于走錯。
別墅外部美輪美奂,內部有過之而無不及,處處透着低調的奢華。聞月只簡單地打量了下周圍,很快就垂眼看着自己搭在腿上的手,腦子裏把事先準備好的自我介紹過了一遍。
約莫十分鐘後,有人從樓上走下來。
聞月聽到聲音擡起頭,看到了一個小女孩,她的個子目測不過一米,留着波波頭,穿着一條藍色公主裙。盡管她外表可愛,但行為舉止卻不像個小孩子,尤其是看人時的眼神,隐隐透着不屬于這個年紀的審慎。
“你是來應聘的新老師?”
這小女孩應該就是補習對象,聞月輕輕點了下頭:“是的。”
“你是想來給我上課,還是沖着我舅舅來的?”
師姐沒過多的和聞月說明她擔任家教的這戶人家的家庭背景,因為她自己本身也不是特別清楚,有錢人家總是比較謹慎的。
聞月不了解小女孩的家庭情況到底是怎麽樣的,但她本能地感覺到了惡意。她看着小女孩,微微皺了下眉,說道:“我不知道你舅舅是誰,我今天來這裏,只是來應聘家教的。”
小女孩歪頭,笑容一派天真,但說的話卻不是:“之前也有老師這麽說,但她們都撒謊了。”
言下之意就是聞月也在撒謊。
聞月的眉間更緊,她想過面試不會容易,但沒想過會被羞辱,還是被一個看着只有四五歲的小女孩。她這下真有些生氣了,便生硬地聲明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對你的舅舅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你能保證嗎?”小女孩質問。
“紀書瑜。”聞月剛要接話,一個突兀的男聲就打斷了她。
小女孩回頭,聞月也把視線往上移,入眼看到一個男人從樓上緩緩走下來。
她有一瞬間的驚詫,師姐說過,這戶人家的男主人是個中年企業家,眼前男人的氣質是精英企業家無疑,但一點兒不像個中年人,相反,他看上去年輕且英俊,的确有吸引女人的資本。只是他看人的眼神審視意味十足,莫名讓人不舒服。
紀書瑜看到紀則臨,氣焰大減,乖乖地喊了聲“舅舅”,作可憐樣。
紀則臨不吃這套,面無表情地問:“你不在書房裏學習,跑出來幹什麽?”
紀書瑜嘟囔道:“我聽王姨說新老師來了,就下來看看。”
“只是看看?”
“順便幫你把把關。”
老師是給她找的,她倒是要幫他把關,人小鬼大。
“這個新老師比之前的幾個都漂亮。”紀書瑜看着聞月,忽然說。
聞月一頭霧水,不知道這個小女孩是怎麽回事,剛才還沒禮貌地找麻煩,現在突然誇起她來了?
紀則臨知道紀書瑜的小心思,也不點破,訓了兩句,讓她上樓繼續學習。
紀書瑜不情願,但在紀則臨的注視下只好照辦。
紀則臨下了樓,聞月不知道自己剛才和他外甥女的對話他聽到了多少,又會不會介意,雖然她是被激的,但對當事人來說未嘗不是一種冒犯。話已出口,沒有後悔的餘地。她畢竟是來應聘的,只能把姿态放低。
聞月調整好情緒後,站起來,在“紀總”和“紀先生”之間選擇了後者,禮貌地打了招呼:“紀先生好。”
紀則臨的目光在聞月臉上逗留了會兒,很快眉頭微皺,為她的年輕感到不滿。他記得自己和李特助強調過,找個經驗豐富的老師過來,他以為跟了自己這麽多年,即使沒有明說,對方也應該明白,“經驗豐富”意味着不年輕。
紀則臨不想再出現之前那樣,被糾纏的情況。但現在人都到了,他出于禮儀,該有的過場還是得有。
“抱歉,書瑜被家裏寵壞了,剛才她冒犯你,我替她向你道歉。”
紀則臨颔首致歉,不管他是不是真心,此情此景,聞月都只能接受:“沒關系,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都是場面話,彼此心知肚明,剛才的事就此揭過。
“怎麽稱呼?”紀則臨問。“聞月,聽聞的‘聞’,月亮的‘月’。”
“聞”這個姓氏倒是不常見,雖然只聽聞月說了幾句話,但她的口音不似青城本地人,也沒有北方人大開大合的氣勢,反而溫聲細語的,聽着熨人。
哦,除了剛才那句“我對你舅舅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聞小姐,請坐。”紀則臨示意聞月,自己也在另一側的單人沙發上坐下。
不知怎的,剛才他居高臨下的時候,聞月還不覺得有什麽,現在同坐在沙發上,她反而很不自在。平視的時候,他給人的壓迫感更甚。
盡管聞月盡力保持着平靜,但紀則臨和人打交道多了,還是看出了她的緊張。她還很青澀,似乎沒什麽社會經驗,像初出茅廬的菜鳥。
紀則臨忖了下,主動問:“聞小姐是學什麽專業的?”
“筆譯。”
“筆譯?”紀則臨問:“哪所大學?”
聞月覺得奇怪,師姐說過她和雇主提過,會介紹同門師妹來接替她的工作,怎麽對方還要問她的學校?
疑惑的念頭只是一閃而過,聞月沒有糾結,很快回道:“青城大學。”
青大的筆譯專業,紀則臨莫名笑了下:“巧了。”
聞月不知道哪裏巧了,她心裏隐隐覺得這次面試十有八九是沒戲了,但還是打算盡力而為。
她從随身挎包裏拿出打印好的一份簡歷遞過去,紀則臨接過,第一眼先被右上角的一寸照吸引了。
照片上的人将頭發撥到了耳後,露出了一張明淨的臉,她直視着前方,微微抿出一個笑容,盡管淺末,但還是被鏡頭捕捉到了。
毫無疑問,她很上鏡。
紀則臨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幾秒,這才接着去看她的教育背景。
“青大研究生在讀?”紀則臨擡起頭。
聞月不明白這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只好點點頭。
紀則臨看着聞月:“你還沒畢業,怎麽工作?”
聞月遲疑了下,越來越覺得今天這個面試不對勁,但還是回道:“我可以利用課外的時間兼職。”
紀則臨覺得自己最近大概是對李特助太寬容了,他才會在工作上出這麽大的纰漏。
“聯系你過來面試的人沒和你提過?我要找的是全職的住家家教。”
“啊?”聞月露出了個茫然的表情,“師姐只和我說,讓我過來接替她的家教工作。”
“師姐?”
“李帆,她之前在這兒做家教。”
紀則臨皺起眉頭:“我從來沒聘請過兼職老師。”
聞月這下是真的懵住了,她拿出手機,點開和李帆師姐的聊天頁面,問:“這裏不是南苑8號別墅嗎?”
“這裏是北苑8號別墅。”紀則臨立刻明白了,聞月是跑錯了別墅,難怪她比約定的面試時間提前了半小時到。
聞月也轉過彎來了,她第一回來青水灣,不知道還分南苑北苑,更沒想到這麽巧,這一戶人家今天也面試家庭教師。
“對不起對不起,我走錯地方了。”聞月慌忙起身道歉。
紀則臨看她滿臉通紅,反而笑了:“沒關系,也是巧合。”
“紀先生,實在抱歉,浪費您一杯茶。”聞月抱着包,除了道歉外不知道還能說什麽。既然走錯了地方,她也不能再待下去了,“耽誤您時間了,我……現在就離開。”
一個烏龍,紀則臨倒不會去計較,他看聞月慌慌張張的,大概也急着去南苑8號,便沒有攔她,喊了王姨送她離開。
聞月走後,紀則臨才發覺自己手上還拿着她的簡歷,她走得急,忘了要,他也忘了還給她。
紀則臨掃了眼簡歷,聞月本科是在江城外國語大學就讀的,保研到了青大,今年研一,現在十月份,她才來青城不久。他再看了眼她的籍貫,果然是南方人。
掃完文字信息,紀則臨的視線重新落到聞月的證件照上,盡管上鏡,但相機并沒能把本人的美貌百分百還原,紀書瑜說得沒錯,她的确比之前來的幾個家教漂亮。
因為以前不愉快的經歷,他對她本來還抱有防範之心,現在看來完全沒有必要。
她沒有撒謊,是真的對他不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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