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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兩封信, 一封是月前裴朔親筆寫的,想是輾轉堆積多日才與另一封信一同送來。
蕭含玉先是看了裴朔那封,字跡倉促, 字裏行間皆是讓她安心的話語,他道自己很好, 不日将攻克百濟餘亂,必能在除夕前趕回京城。
粗糙的紙張,上面仿佛有霜雪的苦寒。
蕭含玉又拆開另一封,然剛看了幾行, 便覺眼前一黑, 她茫然地捏緊信紙,耳畔傳來嗡嗡的鳴響,她用力搖了搖頭, 讓視線集中在那數行字上。
“百濟合縱,夜襲軍營,将軍拼死搏殺, 後追兵而去,至今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
便是沒有死,沒死就好。
蕭含玉自言自語, 忽然雙腿一軟, 跌坐在地上。
“姑娘!”
“夫人!”
鄭峥在眉蕪之前, 大步沖進來一把攙住蕭含玉,見她雙眼空洞, 神情渙散, 便知信中內容不好。
“鄭将軍, 幫我去找他。”
她看清眼前人,反手抓住鄭峥的手臂, 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用力:“一定要找他回來!”
“幫我去把他帶回來!”
就算是被敵軍俘虜,被當今和官員不齒,也沒關系,只要他活着,她什麽都不在乎。
鄭峥将她抱到床上,起身去看信,待看完後頓了少頃,說道:“将軍命我保護夫人,我不能走。”
這是軍令,是裴朔離開前給他的命令。
蕭含玉:“他是不是讓你唯我命是從。”
鄭峥望着她,沒有說話,蕭含玉又問:“是不是?”
“是。”
“那你即刻準備,最遲明早啓程,去找他,把他帶回來。”蕭含玉咬着牙,任淚珠不斷,擡手抹掉後又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與此同時,朝中接連收到回報,與蕭含玉知道的大致相同,主将失蹤,副将臨時領命,但軍心受損,恐接下來的戰鬥會有影響。
東宮黨和懷王黨開始新一輪的舉薦,兩廂争執互不示弱,幾番争鬥下來,陛下最終決意,于雙方推拒的人中各擇一位出征百濟,并令其即日出發,盡快接領副将重任。
沒有人提到裴朔,沒人關心能否找到他,找到他之後又該如何。
他們都當裴朔死了。
蕭含玉聽到傳聞時,新将已經離京數日。
眉蕪将桌上的經文收起來,看她右手磨得通紅,心疼道:“姑娘要愛惜身子,等将軍回來看你這般憔悴,定是要傷心的。”
她這話剛落,蕭含玉的淚又掉下來,啪嗒啪嗒濕了剛抄的經文。
眉蕪去找帕子,見怎麽也哄不好她,便咣當跪倒在地,跟着流淚:“姑娘,恕奴婢說句該死的話,将軍若能活着回來最好,如若不能,你也得好好活下去啊。
你還小,沒經歷旁的磨難,但奴婢覺得,你若不珍重自己,那只會讓關心你的人難受,若将軍地下有知,也不希望姑娘為此郁郁寡歡的啊。
姑娘,你好幾日不吃不眠,再拖下去,身子會垮的。”
蕭含玉閉眼,雙肩顫抖着,筆從手中滑落。
她趴在案上,無聲無息的哭,諸多殚精竭慮無從訴說,惶恐不安更是夜夜自忍,她沒有可以商量的人,只能盡量打聽,然後夜裏分析,每每陷入絕望又必須找出個由頭令自己別繼續沮喪。
有時候拼命找都沒法說服自己,那便再偷偷哭一場,哭完又是一日。
她不敢自暴自棄,她始終相信他會回來,他能回來。
裴朔答應過她,會在除夕趕回,陪她過年。
年後他們會離開京城,去往寧州,做一對神仙眷侶。
他說的誠懇認真,她也全都開始打算,賣鋪子田産,購置寧州的莊子找人收拾照看,她只等着日子趕緊過去,眼巴巴等着數着。
然後等來裴朔戰場失蹤的消息。
對旁人而言,不管裴朔是死是活,他都已經死了。
換言之,即便裴朔僥幸活着,當今以及文武百官都不願看到一個無用的将軍。
最壞不是戰死,而是被俘。
回到他熱愛的國土,他将被人懷疑,嘗世人冷眼,當今也不會再對他委以重用。
蕭含玉清楚地知道所有弊端,但她不能忍受他被人如此對待。
現下是忽視,往後便是歧視。
她沒用午膳,喝了幾口湯便覺得酸澀腹脹,每日抄經成了唯一消遣,如果誠心當真能感動神佛,讓裴朔回來,她願意日日虔誠。
屋檐下的積雪融化,薄薄的一層水漬。
屋內溫暖如春,博山香爐裏蒸出一縷縷的檀木香氣,從半開的楹窗洩出,正撞上寒冷,便瞬間凝成團霧。
魏含璋站在那兒,定了半晌後,渾身皆是檀木味道,他擡手扇了扇,提步進門。
“哥哥來了。”蕭含玉看了眼,兀自低頭繼續抄經。
魏含璋自屏風處看她,小姑娘短短數日如同遭了大罪,圓潤柔滑的小臉變得清瘦,從來合身的衣裳松松垮垮穿在身上,露出一截鎖骨,廣袖下的手握的堅實,寫的端正。
她第一日寫字,魏含璋便教她握筆,務必牢固穩定,筆握的好,字才不會飄。
如今她握的很好,但他看的十分不順眼。
走上前,魏含璋攥住筆管另一端,她沒擡頭,聲音淡淡:“哥哥有話便說,抄經的時候最不能分神。”
“你這樣做給誰看?”
“神佛會看,他們若知道有人在等将軍,定會佑護他順利歸京。”
“嘉嘉,你不是這樣的人。”
魏含璋沒有抽手,蕭含玉亦是固執的攥住,她身上的檀木香氣陌生而又令人厭煩。
不是女孩該有的恬淡,她從不用這種冷僻的香料。
為了裴朔,她變成這副模樣,神佛看不到,他看到了。
魏含璋眸色黑沉:“聽哥哥的話,去洗澡睡覺,醒來後用飯。”
“哥哥,別沖撞神佛,別讓我心煩。”
她言語冷漠,像是行屍走肉般坐在那兒,自始至終都不肯與他對視,一眼都不肯看他。
清瘦的面孔,長長的睫毛,将所有情緒藏了起來。
魏含璋松手,她剛要寫,便覺黑影襲來,魏含璋俯身将她大橫抱起,闊步往床榻走去。
她像是忽然清醒過來,在他懷裏掙紮着反抗,墨點濺到他臉上,他也不肯罷手,蕭含玉惡狠狠揪住他衣襟,氣息不勻:“若将軍有事,我定不會原諒你!”
“你阻我誠意,神佛知道定會責罰!”
“放我下去,放開我!”
她像暴躁的小獸,又扯又踢,頭發亂了,衣裳散了,她的眼睛烏黑郁沉,又透着股強烈的恨意,像面對着殺人兇手一般,她猛地朝他咬去,尖銳的牙齒咬在他肩胛處,隔着衣裳,血味滲出。
猶不解恨,她用力死死咬住那裏,挑釁似的擡起眼睫。
魏含璋悶哼一聲,低眸,對上她仇視的眼睛。
他笑,扯着嘴角在嘲弄她的發瘋。
他越不以為意,蕭含玉便越恨,恨他的雲淡風輕,恨他不能感同身受,恨他在自己只想為裴朔做些什麽時,他來阻撓。
即便知道自己無用,但她就想這麽做。
除此之外,她沒別的法子。
唯有一遍遍的抄經,祈福,才讓她覺得自己是個好妻子,她沒有抛棄裴朔,也不允自己就此放棄。
事情沒有結束,裴朔能回來的。
便是這樣,魏含璋都不肯讓她糊塗。
無處宣洩的擔驚受怕像是找到了出口點,她任性地瞪着他,尖牙絲毫沒有松開,她看他疼,看他面上有所表情,才會覺得舒服。
偏他克制,氣都不同自己生,只瞥了眼,便将她放到床上。
她立時爬起來,他輕輕一推,她又倒下。
如此幾番,像貓捉老鼠一樣戲弄她,睥睨她,蔑視她。
她恨極了,鼻涕眼淚流出來,沒有一點高門貴女的樣子。
她看到他眼中的厭惡,也知道他在鄙薄自己,混無所謂,橫豎被他看了笑話,她也沒甚可遮掩的了。
蕭含玉鬧得筋疲力盡,雙手撐在床上細細喘息,青絲垂下來,在眼前微微蕩漾,淚珠一粒接着一粒掉在手背,視線模糊,她趴了下去,覆在枕上嗚咽着哭出聲來。
魏含璋的心,像被人捅了幾十下,內裏血流不止,外頭卻看不出來。
他低眉,瞥見肩胛處的紅痕,血絲濡濕,衣裳布料都被咬穿。
很奇怪,不痛,反而有種酥麻的快感。
他驚訝于這種感覺,內心興奮。
這是她賦予他的印記,是只屬于她和他之間的東西,這烙印隐隐滾燙,叫他的心倏然懸至高處,顫顫巍巍,又暗自歡喜。
他不敢叫她看出端倪,病态的龌龊,最是惡心。
他獨自得意着,思緒飄起來,又竭力往下摁。
她趴在那兒,為裴朔肝腸寸斷。
他卻站在一旁,臆想出不該有的旖旎。
魏含璋唇勾了勾,又強行扯落,從難以置信到排斥,再到今日浮想聯翩的僭越,果真是無藥可救。
要在她面前做一個正常人,端肅的兄長。
他不是瘋子。
更不想讓她覺得自己是個瘋子。
“哭夠了,便起來去洗澡,眉蕪在外頭等着,水溫正好。”
蕭含玉從綢被中扭過頭,黑亮的眼睛瞪着他,魏含璋心口一跳,妹妹根本不知她這般動作對他而言意味着什麽。
就像嗜血的野獸嗅到腥甜氣,他想索要更多,得到更多。
但妹妹單純的看着他,無法猜到他內心的波動。
他掩飾的很好,他從來都能欺瞞過別人。
“自己過去,還是我抱你過去。”
他一字一句,用冰冷的臉面對她。
蕭含玉咬着唇,看他不近人情的面孔,冷靜冷漠的說着不相幹的話,視線下移,也看到方才被自己咬出的血跡,她怔了瞬,随即低下頭。
浴後,她換了身玉蘭色長衫,沒有系腰帶,散着發絲從屏風後出來。
魏含璋端坐在妝奁前,聽到動靜擡頭,女孩兒的臉被熱氣蒸過,微微發紅,如此便顯得眼眸烏黑澄亮,眉蕪為她擦過頭發,又去換了條大巾。
“我來吧。”
魏含璋起身,接過眉蕪捧來的大巾,看她一眼。
她此刻乖巧,沒反抗便坐在玫瑰椅上,怔怔地看着銅鏡中自己。
自小到大,魏含璋沒少為她擦頭發,但彼時感情純粹,只是兄長對妹妹的關心愛護,故而擦的時候從未生出陰詭心思。
而現在,他的心思卻不似從前那般單純。
擦拭時,目光會忍不住停在某處,然後胡思亂想。他知道她白淨柔潤,可他沒嘗過,但他沒嘗過的滋味,另一個男人卻食髓知味,夜夜歡愉。
思及此處,他的眸色深沉,擦拭的手攥緊,将水珠一點點壓幹。
“哥哥不用擔心,我不會輕賤性命。”
她像是想通了,語氣變得溫和平靜。
魏含璋瞟了眼鏡中人,稚嫩的小臉不施粉黛,清透的像顆桃子。
“往後我會愛惜自己,會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我會等他回來。”
她眨了眨眼睫,微微笑着,“他一定會回來的。”
魏含璋心口驟然悶了下,聞言沒說話,她仰起頭,不肯罷休地又問了一遍,“他會回來的,是不是?”
“你為他做了那麽多蠢事,他若知道,定不忍心抛下你。”
得到魏含璋的肯定,蕭含玉松了口氣。
這夜北風呼嘯,将冬日的嚴寒渲染地淋漓盡致。
晨起地上的泥濘結成冰,踩在上面吱嘎吱嘎作響,眉蕪端着熱騰騰的鍋子從小廚房過來,看見小環站在門口打哈欠,便小聲問。
“姑娘洗漱了嗎?”
小環點頭:“剛被夫人叫去,也不知什麽事。”
裴朔的消息到底傳進何氏耳中,她思來想去覺得不能坐視不管,遂将蕭含玉叫到跟前,客客氣氣問了幾句,但她面色從容,回話不在實處,盡管何氏想套幾句私密,但蕭含玉打定主意不與她交心。
何氏沒法,變了臉:“我兒在外厮殺,生死未蔔,你身為其妻,自是應當焦急憂慮。可我瞧你面色紅潤,便知這些日子你吃得好睡得好,當真半分不擔心我兒安危。”
蕭含玉耐心聽她說完,才道:“郎君走時便囑咐我,務必保重身體,等他回來。我與郎君夫婦一體,自然聽他囑托,他回來見我氣色好,也知是婆母待我寬容,必對婆母感激涕零。
我若做出那般要死要活的樣子,豈不是叫旁人議論,說婆母苛待?婆母放心,那等不賢不孝的事,兒媳斷不可能為之。”
何氏被她堵了嘴,氣不打一處來,憋了幾憋冷冷一笑:“你是個伶牙俐齒的主兒,眼下我卻是連說都說不得了,稍一有異便對我陰陽怪氣,我哪裏還敢訓誡,果然是自取其辱。”
蕭含玉笑,抿了抿唇接着回話:“兒媳知道婆母擔心郎君安危,定然茶飯不思,兒媳便想,若婆母哪一日身子垮掉,兒媳再垮掉,整個裴家便沒人能做主了,所以兒媳為了裴家為了大局,即便憂心也不敢傷心,兒媳得撐住自己撐住裴家。
婆母放心去擔憂郎君,兒媳在您身後等着呢。”
一語雙關,氣的何氏拍了桌子。
一連數聲“你,你...”,到底沒把話說的不堪入耳。
何氏心道,裴朔八成回不來了,若裴朔回不來,那她得早做打算,将裴家的資産全拿回來。蕭含玉自己的嫁妝倒也罷了,她大可帶着回娘家回侯府,但屬于裴家的,她一分都甭想帶走。
何氏着急上火,但沒辦法,誰讓信陽侯府給她撐腰,何氏便是再着急,也不敢輕舉妄動。
自己那不争氣的侄子侄女,因上回事情沒成,對何氏的态度也不似從前那般恭敬,或許是覺得沒了指望,也就沒必要巴結,那侄女的書信幾乎斷了。
人情冷暖,向來如此。
何氏知道自己的身份是裴家給的,若要得到母族倚重,自己就得握緊那些身外物。
給蕭含玉下避子藥的李嬷嬷瘋了,何氏将她關在別院,如此誰也不知她害過裴家子嗣,只要慢慢來,不要貪快冒進,她定能将蕭含玉手裏的東西拿回來。
冬月圍獵,能檢閱軍隊,亦能振奮軍心,尤其是在對百濟的戰争尚未結束時,當今的威嚴亟需得到鞏固。
此番冬獵,陣仗極大,當今召集文武百官後宮嫔妃官眷閨秀同去獵場,消息一出,各家開始準備冬獵用的弓箭駿馬,射獵服裝,京中的鋪子異常忙碌,都知此次冬獵意義非常,且規模壯觀,便都拿出看家本領裁制新衣。
蕭含玉本不想去,越是熱鬧的地方,她只會覺得越冷清。
沒有裴朔,也沒人在意沒了裴朔。
但何氏着人來吩咐她,道裴朔未歸,她一介婦人不便出去抛頭露面,此話激起蕭含玉的叛逆心。當即親自去往何氏廳堂,進門後當着一衆奴仆,直言反駁。
“我已呈上請假帖子為你推了冬獵出行,你不必在此忤逆,便是你氣勢再盛又如何,總不能貿然出去叫說你沒規矩,說裴家沒規矩。”
何氏喝了口茶潤嗓子,自以為自作主張後便能拿捏住蕭含玉。
蕭含玉也着實被這無賴行徑氣到,小臉漲紅,眼眶發熱,她盯着何氏,何氏亦坐在圈椅上盯着她。
“朝廷的帖子是分別下給婆母和我的,我自己的事自己能做主,婆母越界了。”
何氏笑:“那我下回注意。”
裴江穿戴好窄袖緊身勁裝,進門看見她,噔噔噔幾步沖上前,抱起胳膊啧啧:“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思去冬獵,母親這般做還不都是為了裴家名聲。
我哥死了,你去外頭若惹出什麽口舌是非,到時丢的是誰的臉?誰又能給你善後?不叫你去自然有不叫你去的道理,還在這兒跟我娘争辯,我哥也是個粗蠻無禮的,竟縱的自己娘子沒大沒小,他...”
裴江的嘴一張一合,喋喋不休。
蕭含玉走上前,在裴江的驚訝中,一巴掌打了上去。
裴江呆住,反應過來捂住臉,龇牙咧嘴道:“你!你這潑婦竟敢打我!”
說罷揚起手便要扇回去。
只覺一道陰風刮過,他擡頭,一塊碩大的石頭迎面飛來,不偏不倚,砸中他的眉心發出“咚”的響聲。
裴江被砸蒙了,熱流沿着額頭淌下,沒過眼睛鼻子彙成猩紅的血水,啪嗒啪嗒滴到地上。
他手忙腳亂去捂臉,越捂臉上的血越多。
何氏吓壞了,顫着雙膝奔過去,嘴裏念叨着:“我兒,我兒啊...”
裴江哪裏受過這種罪,二話不說連滾帶爬想去攀扯蕭含玉,然還未靠近,右手便被人反折向後,緊接着脖頸一疼,他整個人被壓着趴下去,下颌撞到地磚,右臉貼到冰冷,剛要擡頭,一只腳碾在上面。
陰沉沉的聲音自上而下傳來:“想死嗎?”
何氏哆哆嗦嗦站在旁邊,被突如其來的一幕吓得不知所措,虛張着雙手發不出聲音。
“廖藉,把他拖出去交給賭坊齊三。”
“是。”
廖藉三兩步沖上前來,單手拎起裴江的後領子提着往外走,裴江手腳并用想爬起來,但人被提到半空,醜态盡出。
何氏嚎啕一聲,哭道:“你們還有沒有王法了,青天白日打人,抓人,你...”
魏含璋一記眼神瞥過去,她戛然而止。
“疼不疼?”魏含璋走到蕭含玉面前,牽起她的手反過來觀察掌心,白淨的小手震得通紅,他擡眸,看見她通紅的眼眶,心像被抓了一道口子。
何氏不甘心:“魏大人,她現在是我裴家媳婦,應守裴家規矩。”
魏含璋冷笑,笑聲令何氏膽寒。
“你在我面前談規矩?”
“我且明着告訴你,嘉嘉首先是她自己,然後是信陽侯府的表姑娘,至于她要不要做你們裴家媳婦,全由她自己做主。”
“你跟我談規矩,你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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