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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如果他和季南徊換個身份，季維不會在意季珵有沒有生病，更不會在意他的生死。

他記得，在外婆生病期間，季珵曾經給他的父母都打過電話，母親看在親緣的關系上寄回來過兩次錢，之後再無下文，而季維......

當然不會像狗血劇裏面那樣，面對季珵的求助再一次将他掃地出門。

因為他根本就打不通這個名義上的父親曾經留下來的電話。

第三次“無法接通”的冰冷女聲從電話裏傳來，季珵終于放棄了給季維打電話這個狗屁不通的方法。

之後，他看着外婆因為無藥可救死在了平江市的醫院裏。

其實外婆的病情在季珵知道以前已經持續很久了，即便他能打通那個電話，也救不了她。

但是他清楚的記得外婆去世的樣子，瘦弱枯槁，如同秋冬的落葉。

而季南徊半倚在病床上看書的模樣，卻和正常人無異，只眉眼間稍顯疲憊。

如果是癌症，這應該是他還沒完全惡化的時候，季珵無比狠毒的想看看，真正走到生命邊緣的季南徊應該是一種什麽樣的形态。

這樣做對嗎？他不敢去問許言之。

相對于自己陰暗的想法，許言之大概從來沒有過，恨一個人恨到想讓他去死的程度。

他永遠都溫暖開朗，活在陽光底下。

讓許言之參與進他家這些令人作嘔的事情，對他而言，太不公平，想要保護他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己去處理好一切。

即使這一切看上去很難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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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維他再無所顧忌，也不至于要了自己的命，兩相比較，他還是有勝算的。

－－－－－－

晚上睡覺，許言之給季珵貼好了抑制貼。

明天早上起床再給他打一針抑制劑，易感期也就算是過去了。

晚上季珵一直睡不着，弄得許言之也跟着難以入睡。

兩個人在床上翻來覆去度過了好一陣子，許言之實在是忍不住了。

“你睡不着嗎？”

季珵點頭，昏暗的夜色裏，勉強看得出來些輪廓。

“還在想你爸和你哥的事情啊？”許言之又問。

季珵沒有否認，過了一會兒，他問道：“如果是你，你會答應他嗎？”

許言之本想立刻否定，但思及這對季珵而言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他能夠很快的做出反應，一是為季珵不平，二是他無法感同身受的去考慮這件事。

血緣關系本身是這世界上最親密的關系之一，于情于理，季珵都應該去試一試，即便最後配型不能成功。

那畢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季南徊并沒有對他做什麽過分的事，如果他真的就這麽死了，午夜夢回，不知季珵會不會有後悔的一天。

可是他也沒辦法替季珵做這個決定。

因為從他給自己講述過去的那些只言片語中，許言之都能感受到，他童年的不幸與曲折。

而季維，是導致這種不幸的罪魁禍首。

“我不知道。”許言之如實回答。

季珵倒沒真的想從他這裏問出個所以然來。

他只是靜靜的盯着天花板，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那天上網查過了，我先假意答應，再在季南徊的造血系統被摧毀之後反悔，那他就必死無疑了。”

許言之放在床邊上的那只手，緊緊的抓住被子，似乎不敢相信剛才的話是季珵說的。

他在決定別人生死的時候，淡漠又無情，和平時的他完全不同。

也許現在的季珵才是他最真實的樣子。

但許言之知道，他不是個壞人，他一直都固執的保有這樣的直覺。

久久聽不到旁邊之人的回答，季珵回頭看他：“你會害怕我嗎？”

許言之說：“不會。”

緩了一會兒，他又翻身靠近季珵，然後攬住他的脖子，安慰一樣，說道：“我只是覺得，為了他們做一個壞人，很不值得。”

“那怎麽做才值得？”季珵把頭靠在許言之的肩膀上，似乎在尋求安全感。

易感期的Alpha是很缺乏安全感的，他本來不應該去想這麽多的事情，踏踏實實睡一覺才最重要。

但事情擺在眼前，容不得他不想。

早早解決這件事是最好的，他決不能讓自己的位置，被那個新來的人代替。

許言之想了想說：“如果季南徊死了，你會不會高興？”

“不會。”

季珵不假思索的回答。

季南徊是死是活他都不會高興，沒人會因為一個跟自己毫無關系的人的生死，有情感波動。

“那就選，對自己最有利的解決方式。”許言之說。

對自己最有利的方法，季珵看着許言之在深夜裏堅定的臉頰，心中一下子就有了答案。

一個讓許言之不再處于危險之中的辦法，不就是最有利的嗎？

－－－－－－

季珵易感期結束後，隊伍依舊沒有恢複他應該有的訓練賽。

許言之在言敬的辦公室裏破口大罵，為他據理力争過兩回，都被言敬怒氣洶洶的趕了出去。

第二輪常規賽迫在眉睫，季家的事情尚未處理完畢，現在言敬恨不得一天八次的給杜昊舟加訓練賽，怎麽可能還分給季珵呢。

但許言之覺得這對季珵不公平。

什麽是公平？

在不影響隊伍的情況下，獲得勝利才叫公平。

如果季珵選擇向季維妥協，那醫院的檢查和配型加上有可能成功所耽誤的時間，他絕不可能趕得上第二輪常規賽。

如果不妥協，季維的騷擾更是一個大麻煩。

言敬是出了名的理智教練，他不可能因為許言之不滿意或者和季珵的私交，影響自己的專業性。

更何況，他跟季珵，也并沒有那麽深厚的感情，起碼沒有超出正常的教練和隊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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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來到半山別墅，是季珵獨自前往的。

從敲門到走進之前季維所在的書房，都沒有任何的阻礙，可見他一早就做好了迎接季珵的準備。

季維看見季珵那一刻，就露出來笑容，且這笑，落在季珵的眼裏，極為諷刺和嚣張。

“我就知道，我季維的兒子一定是個聰明人，清楚什麽事該做，什麽是不該做。”

借着對季珵的嘲諷，順便誇了兩句自己，目前為止，季珵所做的一切都沒有超出季維的預料。

和他想的一樣，一直跟着季珵身邊的那個Omega，果然是拿捏他最好的手段，有這麽個把柄在手裏，也就不用擔心他不聽話了。

季珵和他母親一樣，是個容易沉溺于兒女私情的人。

相比之下，季南徊的性格更适合做季氏的掌門人，只可惜......

“我來是想跟你說，我可以去給季南徊配型，成不成功看你兒子的命，你之前說的補償是什麽？”

“一千萬。”季維開出的條件足夠誘人。

“好，明天我會找律師過來。”

季珵其實并不在乎這一千萬，所以也懶得和季維讨價還價。

但他想着，既然要把這件事情當做一場交易，那還是公事公辦的好，有了這一千萬，也能避免日後出現糾紛，尤其是親情方面。

季維笑道：“你挺有經商天賦的，做事滴水不漏。”

季珵懶得跟他多說廢話，不悅道：“還不去醫院嗎？想等着季南徊歸西了再去？”

骨髓捐獻這種事情宜早不宜遲，季維立刻給樓下的人打了個電話，帶着季珵一起坐車去了醫院。

季家司機開車開的平穩且速度快。

路邊的栾樹，一道道的往車窗後面飛馳而去，偶爾因為風的經過發出“沙沙”的響聲。

路上，季珵一直在想，季南徊的運氣，真的挺不好的。

即便他答應了捐獻，但從科學的角度來說，親兄弟之間，百分之二十的成功率，對于生死一線的人而言，也太低太低。

只是還沒來得及同情心泛濫，便又想到自己幾乎是被綁架着過來的，他又覺得，季南徊其實已經很幸福了，至少他有一個全心全意對他的父親。

很快，車子在醫院門口停了下來。

這和上次季珵打聽到的醫院不是同一個地方，不知道為何，季南徊從公立轉到了私立醫院。

這可能就是有錢人的任性吧。

季南徊住的是VIP病房，季珵沒有去看他，而是在季維的安排下去做了一系列的檢查。

這應該是想要知道他是否健康，是否适合移植。

季維大概花了不少錢，即便季珵很少來醫院，他也知道，醫院人多，很多地方都需要排隊，但在自己做檢查的過程中，竟然暢通無阻。

他又忍不住想起了外婆。

如果當時他打通了電話，季維會救外婆嗎？

季珵無比希望，這是一個已經清晰的答案，那樣他就不會到了現在，還在猶豫。

檢查完畢，結果還沒出來，坐在走廊上等待的時候，忽然有個中年女人停在了他的面前。

那人手裏提着愛馬仕的包，一身名牌，臉上雖然有了歲月的痕跡，但也看得出保養的很好。

季珵自認為自己不可能在魔都偶遇什麽有錢貴婦，便擡起頭，疑惑的看着她。

那個人淡淡的對季珵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