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暗湧(三)
暗湧(三)
淩玉進來的時候,月娘已經退下了。房間裏非常安靜,只有蕭辭一個人。
淩玉雙手抱劍,欠身行禮。“殿下,成了。”
蕭辭睜開眼睛,面無表情地盯着房頂看了一會兒,點點頭道:“溫闕那沒有什麽反應?”
“最初自然要反駁,可是您教的歐陽大人,要裝作自己是為寒門考慮才如此安排,何況又是在朝堂之上。歐陽大人把一切都攤開來說,溫相反而不敢太過包庇自己人。何況原本安排中對寒門學子并無不公,也有幾個得了肥差,足夠堵他的嘴了。”
“沒有節外生枝?”
“有陛下在旁壓陣,沒人敢随便說什麽。”
蕭辭長長嘆了口氣,也沒有要起身的意思,依然躺在榻上。這是世家和寒門之争,這一波平了,下一波便不會太遠。
蕭辭突然想到什麽,問道:“說起來,前兩天那個……那個跪在宮門口的……叫什麽來着的書生?”她一夜未睡,太陽穴突突直跳。
“崔齊山?”
“對,崔齊山。”蕭辭點點頭。“他的鹽亭縣令,溫闕也沒說什麽。”
淩玉沒想到她會問到這個,不由得一愣,少見得有些結巴。“沒說什麽,提都沒提。鹽亭縣只是個小地方,他根本沒有在意過。”
崔齊山一腔熱血,到頭來也不過是過河的棋子罷了。
“這麽敏感的地方,他居然不在意?”蕭辭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他如果有什麽動作,也許還能漏個把柄給蕭辭,現在他一動不動,反而不好下手。
淩玉也有些疑惑。“其實即便是之前李大人查田稅的事,來來去去,查到的也是農戶和幾個生員,并沒有牽連到溫相。是不是咱們的方向真的錯了?”
蕭辭只覺得頭更疼了。“不知道,但是事已至此,沒有理由退回去。這次的安排定了便是定了,讓崔齊山準備動身吧。至少這人不可能是溫闕的人。這樣的愣頭青,白送他也看不上。”
溫闕着意安排的人,是深谙官場之道,懂得進退逢迎的人。譬如他自己,就知道有些話可以私下跟歐陽程說,卻不能拿到朝堂之上。
所以這些人雖然名為寒門出身,但樸素刻苦之風還真不見得繼承了多少,更不見得真有什麽高才大學,不然也不會這麽輕易被她從名單裏拿下來。
寒門,就只是寒門而已。
“我們……不回府嗎?”淩玉見她遲遲沒有起身,忍不住問道。
“回去。”蕭辭懶懶地回道。她身上乏地很,嘴上說回,卻遲遲沒有動作,甚至眼睛都快要閉上了。
淩玉猶豫了一下,不自然地撓了撓鼻子,道:“那個……驸馬……已經等在樓下了。”
蕭辭一下子就精神了,像炸了毛的貓一樣嗖一下坐起來了。她覺得自己的太陽穴簡直要跳出來了,帶着整個後腦勺都突突地疼。“誰帶溫言過來的?還專挑這種地方?”
淩玉作為始作俑者,絲毫沒有愧疚之心。“畢竟驸馬也是長公主府的主子。主子要出門,旁人怎麽敢攔?”
蕭辭看向淩玉的笑中帶着威脅。“那是誰告訴他我在這的?你還是妙歌?”
淩玉不着痕跡地退後一步。“昨天我在府裏進進出出這麽多趟,驸馬先是幫着整理案卷忙了一夜,然後就趴在秋筠館欄杆上眼巴巴地看着我。但是有錢七那個黑臉的閻王鎮着,他幾次到了門口又退回來。不過我可沒說你去哪,是驸馬自己猜的。”
蕭辭:“?”
“殿下常常夜宿朱雀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所以驸馬說,若公主再不回府,他便去朱雀街一家家找人。到時候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殿下南下才歸,剛剛處理完公事便急不可耐了。”
淩玉看向蕭辭的眼神真誠,含義明确。她的确是明明白白地告訴蕭辭:還不是你平時出來鬼混多了,落了個壞名頭才讓人一猜一個準。
蕭辭再顧不上其他,立刻收拾出門,臨到門前又聞了一下袖子,一身脂粉香氣藏無可藏,熏得自己都皺眉。
沒辦法,只能硬着頭皮下樓。
蕭辭後門進後門出。
小巷不長,盡頭有一架裝飾普通的灰色馬車,遠遠看去毫不起眼。
溫言就算是發脾氣,也沒有真的把公主府的馬車帶出來,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蕭辭在這裏。
包小壯坐在車前,看到蕭辭的身影咧嘴笑着跳下來,大白門牙閃着陽光,蹦蹦跳跳地沖她做了一揖。
還真是樂觀啊。蕭辭心裏也不得不感慨。
馬車另一邊,一個黑衣男子腰垮長刀,沉默地站着。
既然他們一起出了門,大概就不用跟溫言再介紹錢七了。
蕭辭走過去,掀開車簾,果然看到車內熟悉的白玉面容。
雖然已經夏天,他還是在外袍之外又加了一層青灰色大氅,領子高高豎起來,緊緊貼着蒼白瘦削的下颌。
看來真的是累了一夜,溫言斜靠在車壁上睡着。長長的羽睫垂着,眼下有一圈濃重的陰影。陽光斜打在他下半張臉上,連蒼白的病氣也掩蓋了一半。
蕭辭前一天收到的不少案卷都是整理妥當的,條理清晰,簡要得當,也不知道溫言前一夜到底耗了多少神。此刻他顯然是累極了,連蕭辭到了都沒能能聽到。
蕭辭輕手輕腳地上了車,連關車門都小心地沒發出聲響。
車外包小壯一揚馬鞭,催馬回行。馬車一晃,溫言便一下子有了意識。再一睜眼,正好看到眼前聚精會神地地盯着自己的蕭辭。
她的面色也有一絲疲憊,但是那眼神卻溫柔而心疼。
見他醒了,蕭辭一笑便坐到他身邊來,輕輕摸着他眼下的青黑。“傷還沒好利索,跑出來折騰什麽?”
原本溫言是有一點脾氣,可是一覺睡過去,睜眼便看到眼前的笑臉。随着馬車一晃,他忘了自己還在生氣,只自然地開口回應蕭辭。“你不回家,我來接你。”
他腦子昏昏沉沉,眼睛還有點睜不開,聲音帶着一絲疲憊的沙啞。但是身體在意識徹底清醒過來之前,就已經自動抱住了蕭辭。
好像一見到溫言,蕭辭身上那些堅利的外殼就統統不見了。溫言不問,她也記不起自己在路上臨時想出來的借口,只是抱着溫言,好聲好氣道:“我這不就回去了。”
有一絲從沒聞過的味道鑽進溫言鼻子裏。他低頭在她頭頂嗅了嗅,緊接着便移開了鼻子不快地說道:“脂粉味。”
溫言皺眉的時候,總是連鼻翼上都帶起細微的褶皺,像是用整張臉都在表達着不快。
蕭辭讨好地在他下巴上蹭蹭,被溫言嫌棄着躲開。“回去洗洗就沒了。”
馬車密閉的窄小空間內,蕭辭覺得不用風,也不用陽光,只要見到這個人,心裏的那一點不快便全被熨燙妥帖。
那天她沒有回自己的房間,也沒有理幾位上門拜訪的消息靈通的老爺大人,只是一個人收拾利索了到秋筠館,大大方方地抱着溫言睡到了月挂屋檐。
她什麽都不想做,誰都不想見。
只要溫言。
蕭辭醒來時已經到了後半夜,身邊只有溫言均勻安穩的呼吸聲。
秋筠館外湖光将月色映在房頂上,夜風一吹月輝星光撒了滿天。溫言不愛燃香,秋筠館裏空氣也如月光一般幹淨。
蕭辭晝夜颠倒,半夜醒來反而更覺得頭腦昏沉。她迷迷糊糊地看了房頂一下,只覺得月光刺眼,便一翻身埋首在溫言懷裏。
“還累嗎?”溫言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一手抱着她,一手撫在她的腦後,蜷縮着把蕭辭抱在懷裏。
蕭辭閉着眼睛點點頭,悶悶地說:“一夕不卧,百日難複。”
溫言的聲音比月光還輕,在夜色中有一種別樣的磁性。“我陪你一起。”
溫言嘴上責怪她,話一出口卻像是一陣夜風拂在蕭辭心尖上,從心底透出一陣舒爽。蕭辭在他懷裏深呼吸了一下,道:“越拖變數越多,只能快刀斬亂麻。”
溫言沉默了一會,略略與她分開一點距離,瑩亮如星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蕭辭。“是因為我父親嗎?”
蕭辭知道溫言雖然話少,但并不是愚笨之人,這事前前後後線索太多,從任命名單,到這一天地兵荒馬亂,根本瞞不過他。
蕭辭默默地睜開眼睛。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說道:“溫言,你幹幹淨淨的,別卷進來。”
溫言輕輕抱着她。“不是我要卷進來,而是我原本就站在風波裏。”
溫言撫開她額頭的一縷碎發,眼神認真地說道:“我知道有些事,你既然做了,自然有你的道理。你想派人看着我,那我就帶着他一起出門,讓他寸步不離地跟着我。但是我既然已經成了你的驸馬,便沒有躲起來的道理。無論如何,我都想和你一起。”
蕭辭并沒有把這兩天發生的全部都告訴溫言,也沒有把這件事溫闕在背後動的手腳和盤托出。但是溫言眼神赤誠到讓蕭辭無法回避,只能說:“你本就無心于朝堂,何必白白髒了自己的手。”
“可是我不想你這樣故意避開我,有什麽事,還要辛苦跑到外面去處理。”溫言的聲音很輕,但是手臂上卻把人又抱緊了一點,一字一句說在蕭辭的耳邊。
“阿辭,你不能讓我視而不見,只做一個被困在牢籠中的驸馬爺。”
“溫言,你就沒想過,也許我避開你,是因為我做的事也算不得清白,我也有我的手段和私心?”
溫闕可能的确不是什麽好人,可是是非曲直,黑白正邪,朝堂之中,哪裏有那麽清楚的?無論是溫闕,還是她蕭辭,在這攪不清的渾水中泡久了,如今都算不得無辜。
“那又如何?我不在乎。”溫言低頭吻他,潮濕柔軟的唇瓣帶貼過來,帶着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執拗。
在越發急促的喘息中,沙啞的聲音抑制不住地從唇間流出。
“阿辭,別關着我。你既然已經将我帶在身邊,現在又要舍下……你太殘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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