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 第多年之後

◇ 第42章 多年之後

愛一個人愛到這個地步,除了陳行止可能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秦茉俞頭七過後,陳行止便把黎江白帶回了自己家,他找了人走了領養手續,正式成為了黎江白名義上的監護人,也就是他二人都陌生的“父親”。

陳行止一個人住,房子并不大,兩室一廳,其中一室在黎江白來之前當成了書房,自打黎江白同意跟着陳行止一塊兒過之後,陳行止便忙不疊的把那間書房改成了卧室。

“床是新的,衣櫃也是昨天剛搬來的,書桌還在路上,明天應該能到,你看看還缺啥再跟我說,我帶你去買。”

陳行止帶着黎江白參觀他的卧室,滿面的歡喜是遮不住的。

黎江白不說話,只不斷點頭算是應聲,他細細的打量着這個為他改造的房間,目光一寸寸的移動,哪怕是角落也不願放過。

床是實木的,與他在家睡的那張很像,但看上去材質要好很多,也沒什麽味道。

衣櫃也是實木的,只是顏色要稍稍深一點,推拉門摸着厚重,黎江白知道陳行止是用了心的。

新的家具有一股淡淡的甲醛味兒,為着散味兒,窗戶便一直開着沒關,冬日的冷風吹散了些許溫熱,但好在并不太冷。

飄動的窗簾吸引了黎江白的目光,他繞過床尾走到窗邊,扶着窗臺往窗外看去,終年常青的松樹将小區裏的綠燈遮擋,他額頭貼在玻璃上,感受着深冬的寒冷。

并且這屋子就像是一個複刻的作品,除了頂燈不一樣,床和衣櫃全都是按着他家裏那套置辦的,就連擺放的位置都是那樣的相似。

或許書桌也是,黎江白偏頭看了看牆角的一處空地兒,那個位置應當是留給書桌的,這也是與家裏不同的地方,因為暖氣管道的走向不能動,所以書桌只能靠在牆角。

不過一扭頭便是窗景,高層景色好,黎江白也是很喜歡的。

黎江白想了想,他覺得并不缺什麽,在雙親過世後,他覺得他還能有個這樣溫柔的人照顧他就已經很好了。

“我不缺什麽了,”黎江白轉過身來,他靠在窗臺上,微微笑着看向陳行止,“謝謝陳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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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際遇或許就是這樣奇妙,素昧平生的兩個人就這樣相約要度過往後的日子,不出意外的話黎江白會給陳行止養老送終,說不準哪天陳行止也能聽見黎江白喊他一聲爸爸。

丁零當啷的日子仿佛要告一段落了。

——

黎江白在陳行止家裏住了下來,從一開始的拘謹,到幾年後的完全放松,他終于感受到了一個正常家庭該有的氛圍,不過他與陳行止相處的不像是父子,而是像兩個認識了很多年的老朋友。

大院兒黎江白再也沒去過,興許是他對過往的刻意回避,老房子一直是陳行止在打理,好多年了一直維持着黎江白離開時的樣子。

而黎江白也在這些年裏逐漸淡忘了晏溫,也不能說是淡忘,只是他真的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晏溫了,久到他自己都要忘了最後自己見晏溫是什麽時候,久到他快要忘了晏溫是什麽樣子。

“我今天夜班,飯在鍋裏你記得吃完飯吃藥。”陳行止一邊穿着西裝外套,一邊抻着脖子叮囑黎江白。

“嗯,”黎江白匆忙跑出來,咕咚一口灌了一大口水,将舌尖苦澀的藥片送了下去,“我也出門,晚點兒回來再吃飯。”

陳行止正穿着鞋,聞言擡起頭來,他問道:“大晚上的出去幹啥?”

黎江白取下外套,拿了鞋一屁股坐到換鞋凳上,他說:“我也夜班啊。”

陳行止眉頭一皺,疑惑地說:“你有啥…”

下一秒他一下子反應過來,表情登時垮掉:“你還打工呢?”他敲了敲黎江白的後腦勺,“我是缺你吃了還是少你穿了?”

“不缺不少,”黎江白系好鞋帶,擡頭看了一眼時間,“但咱們不是說好了你就養我到成年就行的嗎,我得給自己賺生活費和學費啊,不然我大學不讀啦?”

他站起身,一手揣在口袋裏,另一手捋了捋額前稍長的發。

小學最後兩年,黎江白在學校其實過得并不太好,五六年級的小孩兒剛到一打頭的年紀,被低年級的小孩兒們一捧,便總覺得自個兒長大了,有幾個嘴碎的就喜歡嚼別人家的舌根,傳的天花亂墜,還以為自己挖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新聞。

不少的閑話傳進黎江白的耳朵裏。

[沒爹沒娘的野孩子]

[他在別人家裏吃閑飯呢]

[人家有便宜爹要,日子過得還更好了呢]

句句刺耳,黎江白雖然面上不顯,但那些話早已不知道在他心裏轉了多少圈了。

他不願意別人說他吃閑飯,也不願意別人說陳行止是他便宜爹,故而有那麽一天晚飯的時候,他突然起義一般站到椅子上,拿着筷子,朝着陳行止高聲說:“你就養我養到十八歲,十八歲以後我要自己養我自己。”

當時陳行止只當黎江白抽瘋,這麽大點兒的孩子抽瘋簡直太正常了,所以他只是擺擺手叫黎江白坐下好好吃飯,并且抱着被子狂笑不止直到後半夜。

但尖刺融進了血液,時不時就出來紮一下黎江白,将黎江白的“起義”深深紮進了骨肉。

青春期的小子長得快,陳行止瞧着黎江白的褲腿似乎又短了點,少年的臉上多了些屬于成熟男人的棱角,還沒變完聲的嗓子難聽的很。

“我以為你就說着玩玩,你還來真的啊?”陳行止看着黎江白認真的表情,不由得笑了一聲,“你可快高考了,這時候可不能松勁兒啊,心思別總放在別的地兒,你說你要是沒考上大學,我該怎麽跟你媽交代?”

聞聲黎江白皺了皺眉頭瞪了下眼,他說:“我學習沒那麽差吧?可能985211是夠嗆了,但也不至于考不上大學吧?再說了我今年才高一,離高考還遠着呢。”

一句話将陳行止噎了一下,陳行止緩了緩後,又說:“那也不能這樣亂來啊,你也說了你今年才高一,課都沒學完呢,現在的成績能作數嗎?萬一你高三就退步了呢,你要是為着這個考不上大學,我咋跟你媽交代啊?”

黎江白揉了揉耳朵嘆了口氣,他皺起五官,接着又舒展開:“那我今天還做了兩套卷子,你就當我出去放松放松呗,你不也常說勞逸結合嘛,我勞過了,現在出去逸一會兒,”他笑了一下,揪了揪陳行止的袖子,“休息還能賺錢呢,多好啊是吧。”

秦茉俞沒有這麽能說的嘴,陳行止一直覺得黎江白應該是随他爸爸多一點,黎父畢竟是個商人,商人的嘴皮子那可是個頂個的溜。

“行吧,”陳行止妥協了,他拿了鑰匙開開門,跺亮了樓道裏的聲控燈,“你還沒成年呢能去幹啥?不會是打黑工吧?”

黎江白也拿了鑰匙出來,他邊鎖門邊說:“也算也不算吧。”

鎖好門倆人一塊兒下樓,黎江白接着說:“就我弟弟他舅舅有個酒吧,我去幫忙,賺點小錢。”

陳行止再次皺眉,他停下腳步,回頭看了黎江白一眼:“你弟弟?”

“嗯,”黎江白點點頭,“同父異母的那個弟弟。”

陳行止想了一下,說:“黎江晟?”

“嗯,”黎江白又點點頭,“他在我們學校小學部,有一天我放學的時候他突然撲過來抱我大腿,我一開始以為誰家小孩兒亂認爹,給我吓一跳。”

六樓不高,沒多會兒便出了樓道,陳行止按了下車鎖,路邊一輛黑色的轎跑亮了兩下車燈。

啥時候換車了?

黎江白心想。

“我還不急,走我送你,你再跟我說說你那個弟弟,咋這麽多年都見不着這會兒突然出現了呢?”陳行止邊說邊鑽進駕駛座,沒給黎江白拒絕的機會。

黎江白知道這事兒早晚都得說,或許是因着秦茉俞,他能察覺到陳行止并不喜歡他那個後媽,每次說起來都一臉的不耐煩。

想到這兒黎江白突然笑了一下,如果秦茉俞先認識的是陳行止,他母子倆的日子應該會幸福的多,秦茉俞不會早早地離世,他的童年也不會那麽坎坷。

“發什麽呆呢?”陳行止掉了個頭,落下車窗催促黎江白,“上來啊。”

“來了,”黎江白坐了進去,他調了調座椅,系上安全帶,“你想聽啥?”

陳行止踩了油門:“聽你弟弟啊,”他看了一眼黎江白,“他沒見過你吧?他咋認出你的?”

黎江白歪在車門上,他說:“當時我也很納悶兒,晟晟說是在相冊裏看到的,他家相冊裏不知道為啥有一張我和我媽的照片,他還管我媽叫漂亮阿姨。”

說着黎江白笑了一聲,接着說:“他說我跟照片上的人很像,就試着來認認,他一個小孩子認錯了也沒事,萬一認對了,就找着哥哥了。”

車行駛到了大路上,路燈剛好亮起,漸黑的天被蒙上了一層暖黃。

“聽着這個小孩兒還不錯,”陳行止沒有了方才的不耐煩,他平靜地說,“所以你就這麽跟他混熟了?”

黎江白搖了搖頭,笑着說道:“我是被混熟的那個,他自打知道自己沒認錯人,就三天兩頭的往我教室跑,還帶着一堆零食啥的,現在我們年級主任都知道我有個粘人弟弟了,想不熟都不行。”

這樣看來這個黎江晟應當是個不錯的孩子,陳行止稍稍放了點兒心:“那你去他叔舅舅那裏打工沒問題?”

黎江白想了想說:“應該沒問題,他沒跟他舅舅說我是誰,就說是學校裏一個教他打籃球的高中學長。”

聽了這話,陳行止剛放下一丁點兒的心又懸了起來,他輕輕皺起眉頭,說:“你媽跟黎江晟他媽不對付,人家老板可是給黎江晟他媽撐腰的,咱倆都不知道黎江晟他媽對你是什麽态度,你在人家那裏打工可注意點,一是別讓人查了,二是有別讓人刁難了。”

陳行止不攔着黎江白,凡是黎江白想做的,只要不過分他都會讓黎江白去試試,但每次也都會千叮萬囑,生怕黎江白吃虧或者受欺負。

【作者有話說】

謝謝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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