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 第思念
◇ 第48章 沉溺思念
林聽的小卧室的确很有安全感,但黎江白睡不着,太過于柔軟的枕頭讓他的脖子感受不到丁點支撐。
側躺着有些累,平躺着他又不太舒服,所以他索性将枕頭扔在了一旁,仰頭将自己擺成了個大字型。
被窩很厚很暖,完全遮蓋住了黎江白的人形,黎江白目光呆滞的看着天花板,頂上只有一個樣式非常簡單的吸頂燈。
他突然想起了晏溫家裏的燈,那漂亮的水波紋就像是他童年的某種象征,是他兒時不完美裏的那一點完美,是他每晚的夢。
陳行止家裏沒有水波紋的燈,陳行止沒去過晏溫家,黎江白也從沒跟陳行止說過,所以他的卧室裏也是這樣一盞簡簡單單的吸頂燈,他總是開到最弱的那一檔,微弱的黃光像是陽光透過蛋殼的顏色。
最讓人疲憊又厭煩的冬天,想起晏溫的次數變得尤其多,車後座上的晏溫是腦海裏最後的畫面,黎江白很想知道晏溫現在是什麽模樣。
“大我兩歲呢,”黎江白用被子遮住了半只臉,他自言自語,“長得比我老吧。”
說着他輕輕笑了一聲,雙眸在空中逐漸聚焦,彎彎的眉眼看上去很甜,他猛地将被子拉了下來,微張着嘴呼吸。
屋裏暖氣很熱,窗戶便留了一條縫,這會兒風一陣陣的吹進來,鼓動窗簾,換走屋裏稍有些悶的熱氣。
黎江白笑了一會兒倏然回神,他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他眨了眨眼,擡手用力地搓了搓臉,接着重重的嘆氣,熱息包裹在手裏。
“我瘋了…”黎江白兀自懊惱,聲音變得有些悶,他壓抑了許多年的情緒在這一刻洩出了些許,酸酸澀澀的令人不舒服。
接着他轉了個身,揮手撈過枕頭,悶頭埋了進去。
月光很冷,凍住了星星。
黎江白這一夜都沒睡好,以至于第二天完全起不來床,林聽的窗簾又非常的遮光,讓人分不清白天黑夜。
他其實睜了好幾次眼睛,但每次都不過兩三年便又睡了回去,他做了一個很暖和的夢,暖和到他根本不想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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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江白夢見了一輪刺眼的太陽,還有雨後的草坪以及長大後的晏溫,他已經記不清夢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只記得這個夢很美很好,只有他和晏溫兩個人。
“我去你還睡呢?”
房門突然被人用力推開,風微微穿堂,一絲涼意破了黎江白的夢。
“啊?”黎江白睜開眼,從枕頭底下爬了出來。
南枝看着黎江白雞窩一樣的頭發,無奈地說:“啊什麽啊?”他将門關了一半,風小了些,“趕緊起來吃飯,聽聽帶了紅燒獅子頭回來。”
這會兒黎江白還懵着,神兒有一半還在天外,他下意識的看向窗簾,只看見烏漆嘛黑的一片,唯有窗簾邊上有一條發亮的光,正随着窗簾一同波動。
天亮了啊。
黎江白心想。
“快出來啊,”南枝不知道黎江白心裏繞過了幾道彎,他輕輕掩上房門,聲音被擋在了外面,“老劉今天點名了,說不來的都不給平時分。”
一句話便喚回了黎江白的半拉魂兒,還驅走了那溢滿卧室的困意,黎江白的眼睛登時變得清明,他愣了幾秒,接着一把掀開被子,一邊穿着一邊往餐廳跑去。
“你說啥?”黎江白雙手撐在餐桌身旁,睡衣還沒整理好,“老劉點名了?”
話畢他擡頭看了看挂鐘,時針還有一會兒就要走到十一點了。
“點名了,”南枝拿了個盤子出來盛獅子頭,“不知道他抽什麽風,今早上脾氣可大了,他花了半節課挨個挨個點的,沒來的都記了。”
倒也不是什麽大事,但黎江白聽了還是有些惱,畢竟這老劉的課是公選必選的選修裏學分最高的課。
黎江白說:“那不是沒學分了?”
“嗯…”南枝想了想,挑挑眉說,“也不至于,你期末要是能考87的話還是能及格的。”
87分聽着好像還行。
如果黎江白現在還在高中的話。
但現在他已經大三了,面對一個出題刁鑽判卷又嚴苛的老師,他真不一定能考到87分。
“天呢你怎麽不叫我啊?”黎江白有些崩潰,他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了下來,撚出一道刺耳的聲音,“我豈不是白選了?”
紅燒獅子頭的香味撲了滿面,不合時宜的勾起了黎江白的饞蟲。
“叫你了啊,”南枝又拿了個盤子,盤子裏盛着不知從哪來的臘腸,“你不起我能怎麽辦,你都不知道我廢了多大勁兒叫你,就差掀被子了啊。”
“那你掀啊,你掀了我說不定就起來了呢。”黎江白捏了一片臘腸,洩憤一樣嚼着。
南枝拿了碗筷出來,林聽跟在他身後拿了一個果盤。
好豐盛的一頓飯,黎江白這才發覺桌子上最起碼有十個菜。
“斷頭飯嗎這是?”黎江白愣住了,“慶祝我要重修?”
南枝坐在黎江白對面,托着腮看着黎江白笑,眸子裏的幸災樂禍簡直藏都不藏。
他用筷子叉起一個獅子頭,聞了聞,說:“唉…”
一聲嘆氣才嘆了一半,便被林聽猛地打斷,林聽将獅子頭塞進南枝嘴裏,勁兒有點兒使大了,塞的南枝嘔了一下。
“你別聽他瞎說,”林聽給黎江白夾了一個獅子頭,擱在米飯上,“我知道你昨晚沒睡好,就沒讓他叫你,課我替你去啦,你的學分還在。”
一會兒地獄一會兒天堂,黎江白那顆懸着的緊巴巴的心一下子就舒展了,他頗為感激的看向林聽,将碗裏的獅子頭夾了過去。
獅子頭上沾了米粒,但他們兩個似乎都不介意。
黎江白說:“恩人啊~”
音調都變了,逗得林聽哈哈一樂,他欣然接受了那個沾着米粒的獅子頭,咬了一口說:“放心了吧,快吃飯,我費了好大勁做了這一桌子菜。”
林聽的目光劃過整張餐桌,示意黎江白嘗嘗這一桌子美味,黎江白像是發現了山珍海味一樣瞪起了眼睛,他看看菜又看看林聽,目光不知該停在哪。
“都是你做的?”
黎江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明明昨天的林聽還不是這個樣子。
“嗯,我做的,”林聽笑了笑,後背不自覺的挺直了,“我可不輕易做飯,快嘗嘗。”
這會兒南枝也終于咽下了那口被迫入口的獅子頭,他說:“他可真是不輕易做飯,每次一做都是一大桌子,”他給自己盛了碗湯,又說,“你有福了,我們聽聽手藝可好了。”
面對林聽的變化,南枝似乎早就習以為常了,但黎江白從沒經歷過這場面,他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對林聽。
“啊嘗嘗,”黎江白順着林聽的意,随便夾了一道菜,“嘗嘗,嘗嘗,嘗嘗聽聽的手藝。”
“嗯~針不戳!”黎江白表情誇張,聲音也誇張,他豎起了大拇指,嘴裏的那塊兒絲瓜燙的他話都說不利索,“針不戳!”
浮誇的樣子再次逗樂了林聽,南枝則是無奈搖頭,他把盤子往黎江白那邊兒推了推,看着黎江白就像是看着大觀園裏的劉姥姥。
“真不錯!”絲瓜終于不燙了,黎江白咽下去說,“這是實話不帶虛的啊,你這手藝是真沒話說,我都不知道該咋形容…”
大拇指還豎着,但黎江白的聲音卻突然弱了下去,浮誇的表情變成了糾結,眉頭微微皺着,這個轉變似乎就在一瞬間。
“怎麽了?”林聽停了筷子,問道。
“沒事,”黎江白換了個菜嘗,皺着的眉頭松快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微翹的唇角,“就是這個味兒跟晏溫他爸的手藝很像,很多年沒吃到了。”
很多年沒吃到了,也很多年沒這樣正大光明的提起晏溫了。
聞言南枝登時垮了臉,林聽雖然不知道晏溫是誰,但看南枝的臉色也能猜個八成大概,飯桌上一下子安靜下來,沒人說話,也沒人夾菜。
兩雙眼睛看着黎江白,黎江白則看着一桌子菜,目光從一個盤子慢慢移到另一個盤子,看上去留戀的很。
回憶總是這樣,在某個不經意間就被打開,場景或是味道都能變成通往過往的門鑰匙,而黎江白總能拿到這樣的門鑰匙。
“你幾天沒吃藥了?”南枝倏然問道。
黎江白叉了個獅子頭啃,這是整張桌子上唯一一道沒有回憶的菜,他含糊地承認道:“不知道,很久了吧,我天兒一冷就不愛吃藥,吃了覺得煩。”
“這啥道理?”南枝神色有些緊張,他瞧瞧瞥了林聽一眼,又說,“煩就不吃藥了?你醫生咋不罵死你?”
黎江白暗自笑了一下,很淺,沒人看得出來:“我壓根就沒去醫院。”
他擱下筷子,向後靠在靠背上。
“我想晏溫了。”
黎江白聲音很低,細聽下還有些顫,他逐漸回想起昨晚那個夢,那個承托着對晏溫無盡思念的夢。
“我想見他。”
黎江白說着嘆了口氣,他快要被思念淹沒了,往年的冬天他也會想晏溫,但他也不知道怎麽了,今年就像是開閘洩了洪,鋪天蓋地的水浪令他窒息,令他不知該如何解脫。
或許是要犯病了吧。
果然不吃藥還是不行。
但犯起來就能見到晏溫了。
果然還是不吃藥的好。
【作者有話說】
這篇文真的跟我當時的精神狀态一樣不好…
辛苦寶子們的眼睛了…
謝謝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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