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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蘇染已經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如同過往的很多次夢境一樣，她再次來到了那個熟悉的房間，她躺在那張熟悉的小床上，過往關于這個場景的噩夢像是泉水般湧入蘇染的大腦，她很想要掙脫，想要從床上起來，想要張嘴說話，但是她卻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

蘇染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個男人走了過來，“請您一定要活下去。”那個年輕的男人跟她說着。

他看起來很高大，聲音卻很輕柔，但是無論蘇染怎麽努力，她都沒有辦法看清他的長相，無論夢到他多少次，她都看不清這張臉。

“我不……”蘇染掙紮着開口。

鮮紅的血液從那男人的眼裏流出，一滴滴地砸在蘇染的臉上和身上。

明明是在夢裏，但是蘇染卻能感覺得到鮮血燙人的溫度，恐懼再一次席卷她的全身，她想要逃離卻被對方緊緊握住雙臂動彈不得。

蘇染喉嚨發緊，張大嘴巴想要努力呼吸，卻怎麽也吸入不了氧氣。

躺在手術臺的蘇染猛地睜開了雙眼，張開了嘴急速呼吸，一邊的監控設備顯示她的心率飛速上漲，左思一把握住蘇染的手，“蘇染，我們在處理你的傷口，不要害怕，再睡一會兒，再睡一會兒好嗎？”

什麽傷口？什麽再睡一會兒……再睡一會兒？

蘇染努力活動着她生鏽的腦袋，試圖去思考現在正在發生什麽，但是一旁的助手已經再次給她補了一針麻醉。

頭頂的無影燈在蘇染的眼睛裏無限放大，白光一片的時候，蘇染再次陷入了昏睡。

蘇染從手術室裏被推出來的時候，亞爾維斯和尼諾一同上前，“還好嗎？”亞爾維斯語氣裏帶了絲擔憂。

“沒什麽大問題，傷口已經都處理好了。”左思摘下口罩，看着面前這兩個狼狽的人，“倒是你們倆需要去清洗一下自己，并且好好換身衣服。”

亞爾維斯和尼諾同時低頭看向自己，蘇染流的血已經在他們倆的衣服上幹透了，他們倆現在的樣子确實很不修邊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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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有更衣室，我讓人帶你們過去。”左思向着自己邊上的蟲族示意。

亞爾維斯&尼諾：“好的，謝謝。”

亞爾維斯衣服上沾的血實在是有點多，左思得想辦法處理掉他的衣服，以免蘇染的血液被拿去做了什麽不該做的檢測和實驗。

交代完事情之後，左思轉身進了蘇染的病房，并示意一邊的護士離開這個房間。

亞爾維斯和尼諾則是跟着左思的助手往另一邊的更衣室裏走去。

“兩位把衣服放在這裏就可以，我待會兒進來處理。”助手指了指一邊的髒衣籃，說完這話就退了出去。

亞爾維斯沒有多做思考，開始解身上軍裝的口子。背對着他的尼諾看着袖口和手上的血跡，開始發愣。

蘇染剛剛流血的樣子還印在尼諾的腦子裏，身後有窸窸窣窣脫衣服的聲音，尼諾卻鬼使神差地把帶着血跡的手指放進了嘴裏。

血液和舌尖觸碰到的一剎那，濃烈的蘭花的香氣在口中爆裂，在尼諾的腦子裏炸開，随着尼諾吞咽的動作，迅速流入他的身體裏，霸占他的四肢百骸。

就像是幹涸已久的大地突然被注入了一汪清泉，尼諾的口中分泌出大量的唾液，心髒跳動頻率上升，面紅耳赤，眼睛裏的金色仿佛要溢出來，血液迫不及待地往下身沖去。

“今天的事情有些蹊跷，我會去查明原因。”亞爾維斯說道。

尼諾迅速閉上雙眼，喉頭滾動，做了個深呼吸，再次睜眼時，金色已經褪去。他低頭往下看了看，穩住心神，開始脫衣服，“是哪裏有問題？”

亞爾維斯扣上最後一顆扣子，“攻擊你們的第二只蠍子，不是我安排的。”

-

純白的病房裏靜悄悄的，左思在床邊的沙發上坐下，視線落在蘇染慘白的小臉上，一點點描摹着她的面部輪廓，然後一寸寸往下，到她的鎖骨處包紮着的紗布上，再到她手臂裏插着的針管，一路向上，到挂着的藥水的袋子處。

藥水一滴一滴地往下落，左思看得出神，右手放在兜裏，轉動着一只小小的血液儲存試管。

要不要，就現在，把自己的血注射進蘇染的身體裏？

蘇染的夢境裏昏暗的房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的綠色草原，蘇染站在草叢中，擡眼向遠處看去，那裏有一顆參天大樹，和之前無數次夢到的場景一模一樣。

不過……這次好像有哪裏不太一樣。

蘇染眯了眯眼，看到了樹下一個小黑點，沒有多想，她迅速拔腿往前走，沖着那個巨大的樹，一點點地在草叢裏穿行。

但是這些草仿佛打定了注意要阻撓她一般，随着蘇染越往前走，草的高度越高，一開始只是在她腳踝，現在已經到了她的大腿。

樹下的黑點越發清晰，那是一個人影。

“你好。”蘇染大聲打着招呼，那人卻沒有一丁點兒反應。

應該還是距離太遠，蘇染擡起雙臂，繼續往草叢深處走去，腳下的泥土也變得有些松軟，這使得她只能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跋涉，随着草叢高度越來越高，蘇染不得不伸出雙手撥動面前的草叢。

“你聽得到我說話嗎？”蘇染真的累了，只得停下來再次叫了對方一聲。

話音剛落，一陣風從右側吹來，那人一頭黑色的長發被風揚起。

蘇染看到他緩緩轉過身來。

“你來了。”

這是蘇染記憶裏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躺在病床上的蘇染，再次猛地睜開了雙眼，一雙眼睛無神地盯着天花板。

此時此刻剛剛站起身來的左思，默默地将試管重新放回口袋裏。他伸出雙手調整了一下邊上的儀器，然後附身看向蘇染，“醒了？”

三秒之後，蘇染點了點頭，“嗯。”

“要不要吃點東西？”左思看向一邊的餐盤。

“要喝水。”蘇染嘴角抽動了一下，因為傷口的位置問題，她現在只要稍微說幾個字，就會扯得痛。

左思：“好。”

左思去接水，蘇染則是盯着頭頂的燈發呆，在腦海裏一遍遍地過着夢裏的景象。

夢境裏的他扭頭了，但是蘇染卻沒有看清對方的臉，除了一頭黑色的長發以外，她什麽都不記得。

本以為千篇一律的噩夢現在真的有了劇情發展，蘇染卻沒能獲得什麽有用的信息。

左思将病床的床頭擡起，好讓蘇染呈現出半躺的姿勢，然後伸過手臂，輕輕地将手裏的水杯靠近蘇染的嘴唇。

半杯溫水下肚，蘇染感覺好受多了，她看向左思那雙藍色的眼睛，“左醫生，一直做噩夢怎麽辦？”

“多久了？”左思将水杯放回一邊的桌子上。

“不記得了，大概……有十年吧。”蘇染皺着眉頭回想。

十年？左思手裏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他坐回沙發上，“在你的噩夢裏都會夢到什麽？”

夢到什麽？

蘇染将腦袋往枕頭裏埋了埋，在腦海裏搜尋過往的記憶，“經常會夢到，一個眼睛裏滴血的男人……一顆非常非常大的樹，還有其他的很多……”

左思靜靜地聽着，看着逐漸表現得有些落寞的蘇染，語氣柔和下來，“等你這次課程結束了，可以到我這邊做一下催眠試試。”

蘇染：“嗯。”

“現在你需要好好休息，”左思幫蘇染掖好被角，“不用害怕，我坐在這裏。”

蘇染：“嗯。”

等到蘇染再次陷入沉睡之後，左思端起一邊的水杯，就着剛剛蘇染喝水的位置，将唇印了上去，一雙眼睛盯着病床上蘇染的側臉，将杯子裏剩下的水一飲而盡。

-

亞爾維斯換完衣服之後，叫來了菲爾德，兩人并肩往電梯的方向走，在路過蘇染所在病房的時候，駐足往裏面看了看。

“查的怎麽樣了？”亞爾維斯扯了扯自己的衣領，繼續前進。

“第二只攻擊蘇染的蠍子編號157，經過剛剛的查詢，只能證明它是自行掙脫牢籠，從關押區掙脫出去的。”菲德爾打開終端給亞爾維斯看監控記錄。

亞爾維斯扭頭看過去，“我們的安保措施現在已經這麽爛了嗎？”

菲爾德，“我稍後會帶人去重新檢查關押區的所有設備，查看是否需要重新替換或者是加固。”

亞爾維斯：“嗯。”

這次蘇染受傷的事情一定會傳到布雷德那裏去，他當然不是怕自己老爸追責，只是蘇染現在作為他的家人，即使他再怎麽懷疑蘇染的身份，也并不希望她在被查明真實身份之前出什麽事。

結束了訓練準備去醫院處理一下身上小傷口的寧城，看到了從醫院裏走出來的亞爾維斯。

他當然知道剛剛都發生了什麽。

“蘇染已經在那裏面躺着了。”庫什走上前來勾住寧城的脖子。

“嗯，謝謝，”寧城點了點頭，微眯着眼，“要是傷再重點就好了，直接讓蘇染下半輩子站不起來。”

庫什大笑兩聲，“這才是練習賽，接下來還有正式比賽，急什麽？”

寧城點了點頭，“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