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黑色的神明(十)

黑色的神明(十)

出門時還是豔陽天,回來的路上碰到一場急雨,溫度驟然下降,蕭阮被大雨澆了透濕,又被冷風一吹,回到家,人開始有點發熱。

泡熱水,洗澡,換好衣服,吃過藥,叮囑白蛇別吵鬧,蕭阮昏昏沉沉躺回床上,白蛇十分聽話,乖巧地依偎在他身邊,不吵不鬧。

白蛇小心翼翼摟住發燙的人類,隔一會兒就去摸摸額頭的溫度,眼中滿是擔憂,眼圈也紅紅的。

看到軟軟生病,蛇難受得快要死掉了。

到了半夜,人燒的滾燙,無意識地貼近身旁的冰涼降溫,發出細小的哼聲。

白蛇一時間慌了手腳,連忙把黑蛇鬧出來。

“右一,你快救救軟軟,他要死了……”

冷淡的嗓音絲毫無憐憫:“祭品死掉,正合我意。”

白蛇緊緊抓握住人類的手腕,帶着哭腔:“蛇不要軟軟死。”

黑蛇冷哼,“人類遲早會死。”

白蛇搖搖頭,“蛇不讓軟軟死。”從祂的身體內發出綠色的光芒。

“住手!!”黑蛇帶着怒火警告,冷漠嘲諷道:“你還剩多少力量,也想去死嗎?”

“蠢貨!”

白蛇又挨罵,委屈的掉眼淚,蛇不想死,祂只是要救軟軟。

“區區一個感冒,根本不需要使用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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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出來!”

“你一定要治好軟軟。”白蛇聽話讓出了身體所有權。

黑蛇被灼熱激醒過來,炙熱的吐息噴薄在祂的胸膛,不同尋常的熱意使祂眼神微沉,将手掌覆蓋在青年的額上,掌心燙的厲害。

白皙的皮膚燒得紅撲撲,兩頰嫣紅,唇瓣像染過胭脂。

幾乎是本能,青年抓握住觸上額頭的冰涼放在火熱的臉頰上磨蹭,火熱指節插進冰冷指縫間。

黑蛇表情一滞,唇瓣譏诮的弧度消失,繃着嘴角,忘記抽回手,任由自己的手掌被對方掌控。

正在高燒的青年,應該難受得厲害,蹙着眉尖,嘴唇微張低喘着,呼吸沉重,摻着熱氣,噴薄在掌心的皮膚上。

黑蛇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想抽回來,又似乎認為有點丢臉,反手強勢把青年困在掌下。

修長的指尖交纏在一起,蕭阮雙手被壓在枕頭邊,動彈不得,難受得低哼出聲。

高大俊美的男人俯身肆無忌憚打量着,森涼視線像蛇一樣爬過,青年的表情看上去很痛苦,輕擰着眉,眼尾燒紅,秀挺的鼻尖冒出細汗。

男人露出殘忍笑意,隐隐興奮。

痛苦吧。

祈求吧。

我的祭品,向你的神靈,祈願。

讓祂來拯救你。

白蛇在身體掙紮地想要出來,被亢奮的黑蛇死死壓制住。

“渴……”似有若無的氣音從青年的喉嚨鑽出,羽睫輕顫,睜開一條眼縫,宛若在回應黑蛇的念頭。

人類睜開瑩潤美麗的雙眼,烏潤水亮的眼眸蒙着一層水霧,眸光朦胧。

也不知是看清,還是沒看清,眼前的男人早已經變了個模樣,變得更加危險刺激。

眼前一片渾濁,人類兩瓣嫣紅的唇瓣微微張開,啞着嗓子,對身前的影子,低聲道:“一一……我想喝水……”

黑蛇視線直勾勾落在青年開合的唇瓣上。

祂的祭品已經提出了請求,神明怎麽能夠不滿足他,嘴角劃出一抹弧度。

薄唇裏冷漠吐出一聲:“好。”

冰涼的蛇信子鑽進唇縫,勾纏住灼燙的舌尖,在口腔裏翻攪出汩汩水聲,立刻解了人類的灼渴。

脆弱的頸項高昂起,被迫咽下帶着靈效的津液,蕭阮的高熱的體溫立竿見影降下來。

緊接而來的是另一種燒灼,從身體裏蔓延開。

人類青年伸手勾住男人的頸項,情不自禁被吸引,主動追逐着對方的舌尖。

第一次發現如此有趣的游戲,黑蛇沉迷其中,直到被喘不過氣的人本能地推拒,才遲遲松口。

怪不得電視裏的人類都愛這樣,黑蛇滿足地舔舔嘴唇。

……

陽光透進來。

醒來的蕭阮渾身輕松,看來昨天吃的藥效果挺好。

照鏡子的時候他發現嘴唇變得殷紅飽滿,紅豔豔地帶着水澤,像是抹了層胭脂。

嬌豔欲滴。

用手指碾了碾,留下怪異的觸感,舌尖上總像含着什麽東西一樣。

昨夜,蕭阮做了一個旖旎的夢,他夢見自己同一個男人熱烈親吻,一想起,身上就騰起一片燥熱。

轉身對上白蛇純淨的眼睛,蕭阮心頭一跳,半垂下眼,尴尬躲避開。

白蛇湊近來些,微涼氣息噴在蕭阮臉上,“軟軟病好了?”

蕭阮本能往後一退,臉頰一熱,耳尖微紅,胡亂點點頭。

“可是,軟軟你的臉還是好紅。”白蛇滿眼擔憂,伸手想要觸摸。

被蕭阮手快擋住,急切道:“真的沒事了。”紅着臉轉身逃開。

一看到白蛇的臉,蕭阮就不由自主想起夢中出現的男人。

男人外貌和白蛇十分相似,自己怎麽能做那種夢,讓他以後怎麽直視對方。

蕭阮咬了咬舌尖,冷靜下來,他只是把小白蛇當作弟弟。

一定是藥的副作用,否則夢中的他怎會如此。

饑渴又放浪。

……

接連下了半個月的大雨。

蕭阮被迫中斷買新床,讓白蛇搬隔壁房間住的計劃。

他向床的另一邊挪去,白蛇又擠過來,蕭阮坐起身,抱着枕頭,想去一樓沙發上湊合幾晚。

白蛇垂下眉眼,濃密的睫毛在眼下籠罩出陰影,聲音如同寒風中挂在枝頭的秋葉般脆弱:“軟軟是不是不喜歡蛇了。”

蕭阮動作一頓,轉頭疑惑道:“你怎麽會這樣想?”

少年的嘴唇繃直成一條線,當初那些山民也十分喜愛祂,可是後來他們發現蛇沒用處了,就開始讨厭蛇。

軟軟是不是也一樣厭倦了祂,畢竟祂現在只是個沒用的廢蛇。

蕭阮看出少年的脆弱,嘆了口氣,靠過去,摸摸白蛇毛茸茸的腦袋:“一一這樣可愛,我怎麽會不喜歡你。”

白蛇擡起濃密的睫毛,用鮮亮的紅眼珠盯着蕭阮的臉,嘟哝道:“可是軟軟最近都不抱着蛇睡覺,還嫌棄蛇吃得多。”

動作肉眼可見地一滞,這點他是真的嫌棄。

蕭阮無語凝噎,“下這樣大的雨,車都開不進來,東西沒得送,你再吃多下去,家裏就沒存糧了,我跟你一起餓死。”

白蛇低聲說:“蛇以後少吃點,不讓軟軟挨餓。”

“再忍忍,等過兩天雨停,你愛怎麽吃就怎麽吃,好不好。”

白蛇乖巧點頭。

安慰好小怪物,蕭阮抱拿着枕頭準備走人,被冰涼的手臂箍住腰,白蛇嬌聲哀求:“軟軟不要走。”

蕭阮眼底多了幾分無奈,皺眉一笑,認命往床上躺去,“睡覺。”

白蛇将人緊緊擁住,興奮地用臉頰磨蹭着,冰涼柔軟的唇瓣輕輕劃過青年的唇角。

蕭阮雙目微張,呼吸一滞,和少年明亮澄澈的紅眼睛撞在一起,白蛇的眼睛裏盛滿了自己,卻又如同稚子般純潔。

呼吸相交融,蕭阮心裏沒來由多了幾分緊張,不動聲色,轉過身去,背對着少年。

他不想再做那種夢了。

……

一場大雨過後,常山有一處山體塌方,顯現出埋藏在地下一千年前的廟宇遺跡。

泥土被雨水沖刷,裸露出部分斑駁的石壁殘片,殘片一角上刻畫着,被古代民衆跪拜,栩栩如生的雙頭蛇。

現場的工作人員将碎片收集保存起來。

白發蒼蒼的老人被一群人簇擁走來,他雙手顫抖抓起破碎的石片,渾濁的雙眼閃動着喜悅的光芒,眼角的皺紋堆疊起來。

蛇神當真存在過,他的先祖留下來的古籍上不是編造的故事。

白蛇最近很苦惱,軟軟最近不肯和蛇抱抱了。

“可以抱了嗎?”少年第一百零八次詢問。

“不可以。”蕭阮把剩下的一口蛋糕塞進少年嘴中,無情拒絕,小怪物的親近總是沒尺寸。

他必須教會小怪物,什麽叫做人類的社交距離。

電視上播放着本地新聞。

在常山上發現的遺跡,已經被保護性挖掘,從其中發現的古物,證實這裏曾經是,一千年前,古人祭祀山神的祭壇。

從放出的放大圖片上可以看到,衆人圍繞跪拜一條雙頭巨蛇的場景。

白蛇怔怔盯着電視裏的畫面,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痛苦地蜷縮起來,身體微微顫抖。

蕭阮急忙扶住祂的肩膀,焦急地問,“一一,你怎麽了?”

少年擡起頭,雙目失去焦點,注視着電視,口中喃喃,“頭,蛇的頭沒了……”

蕭阮眼皮一跳,不可置信看向電視畫面,瞥到上面正在放大的雙頭蛇石刻,常山裏挖出的東西,和小怪物同樣是蛇。

不可置信:“那條蛇……是你?”

“軟軟……”少年帶着哭腔,整個身體蜷縮進青年的懷裏,雙手抱着頭,“蛇的頭好痛!”。

他渾身寒氣直冒,雙頭蛇怎麽變成一頭蛇的,小怪物經歷過什麽?

新聞很快播完,少年卻還沉浸在痛苦中。

蕭阮心疼地擁住少年,想要用體溫暖熱對方格外冰涼的身體,一下一下撫摸着腦袋,安慰着。

冷汗從少年額角不停往下冒,嘴唇咬出深刻齒痕,直到哭累過去。

蕭阮給少年蓋上毛毯,讓祂躺着,坐在一邊迅速用電腦查詢新聞。

雙頭巨蛇,被古常山人奉為山神,目前得到資料的僅此而已,數千年過去,早沒留下什麽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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