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黑色的神明(十二)

黑色的神明(十二)

不想太早回去,他漫無目的在市區閑逛,在咖啡館裏坐了半天,天色漸漸暗下來,一盞盞路燈依次亮起,和夜間安靜的常山鎮不同。

到了下班時間,常山市中心反而更加熱鬧,白日的暑氣漸消,各種擺攤的商販都陸續出來,廣場上回蕩着小孩子的歡笑和各種嘈雜的音樂。

在來往的人群中穿行,蕭阮總是和這樣的氛圍格格不入,突然就很想念待在家裏的小怪物。

“買條手鏈吧,純手工制作,每條都是獨一無二的哦。”

路邊擺攤的女孩,是勤工儉學的大學生,正在熱情地給面前的顧客推銷商品。

蕭阮的視線被其中一條吸引過去。

細碎寶石編織而成,漸變中夾雜着幾顆顯眼的,在燈光下,波光粼粼,像一條流動的銀河。

前面有顧客看中這條,一問價格,就放了下來。

蕭阮随後走過去,将手鏈拿起來,不是什麽貴重的飾品,但女孩的巧手編織得很漂亮。

女孩将手鏈包裝好,遞過來,笑了笑:“先生是要買來送給喜歡的人嗎?”

蕭阮接盒子的手停頓在半空,神色僵住幾秒。

垂下眼簾,低低“嗯”了一聲,腳步慌亂地逃離。

他真的沒想這麽多,只是覺得小怪物應該會喜歡。

夜風拂在臉上,吹散一抹薄紅。

回到家時,已經是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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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院門,蕭阮眨眨眼睛,看到屋內明亮的燈光,一直在黑暗中踽踽獨行的人忽然找到了回家的方向。

小怪物蜷縮在沙發上,聽到開門的動靜,眼睛登地張開,迅速爬起身,噠噠地跑過來,抱住人的腰,靠在肩上埋頭蹭着。

笑容燦爛:“軟軟,你回來啦!”

蕭阮蜷了蜷手指,最後伸出手輕輕拍拍小怪物的背,“困了怎麽不上樓去睡。”

少年咕哝着:“蛇不困,要等軟軟。”

“咕嚕。”饑餓聲在兩人中間響起。

蕭阮掃視屋內一周,還和他出門時一樣,皺眉離開對方懷抱,“晚飯吃了沒?”

白蛇搖起腦袋。

很難想象,貪吃的小怪物,趁他不在家,能忍住不偷吃,他還以為出門一趟,回來冰箱起碼要空一半。

“你是不會自己做飯?”蕭阮挑着眉似笑非笑,“平時微波爐,烤箱,也沒少用。”

白蛇咬着唇,輕哼:“軟軟不在,蛇吃不下。”委屈巴巴斂着眉。

“蛇一整天都沒見到軟軟,好想軟軟。”

蕭阮目光閃了閃,轉身朝廚房走去,弄了些簡單的吃食給小白蛇。

睡覺前,坐在床邊,将買來的禮物遞到少年面前。

“送給你的。”

白蛇接過盒子,打開,露出驚喜的表情。

“這是什麽,好漂亮,像星星一樣。”

“用來戴在手腕上的。”

“就跟軟軟手上的那個一樣嗎?”

白蛇将手鏈取出,急切往手上套,弄了半天也沒帶上,嘴巴鼓起來,眼巴巴森*晚*整*理看向蕭阮。

蕭阮靠近,低頭,将手鏈替他戴好。

少年轉了轉手腕,眉眼彎彎,兩只眼睛閃閃發亮,蕭阮注視着,也被感染,忍不住彎了彎唇。

“喜歡嗎?”

少年撲過來摟住蕭阮的脖子,“軟軟送給蛇的,蛇好喜歡。”

白蛇目光變得深邃無比,目光灼灼緊鎖着青年,眼底是火熱的情意,兩人視線撞在一起,蕭阮呆愣了一下。

視線交織在一起,蕭阮被明亮的目光燙到,心裏閃過一絲慌亂,想要躲閃。

心口一片滾燙,他怎麽覺得小怪物變得更吸引人了。

少年挺身湊得更近,呼吸相交,眼神炙熱:“軟軟,蛇可以親你嗎?”

蕭阮被白蛇的眼神撩得渾身發燙,滿面桃紅,心髒漏掉一拍,軟着嗓子,難為情道:“不……”

“可以。”

少年自問自答,連同剩下的拒接一起被吞沒在對方舌尖,蕭阮被靈活的蛇信攪動得渾身戰栗,困鎖在少年懷中,嘴唇被重重吮吸着,被侵犯到了喉嚨深處,眼角逼出瑩瑩淚花。

微微張開的粉唇閃動着隐隐水澤,雙臂不自覺攀住僅有的依靠。

耳畔是低啞缱绻的呢喃:“蛇好喜歡軟軟。”

人類垂下的烏睫被淚水浸透,輕輕一顫,落下一滴淚珠。

……

盛夏。

午後陽光格外熱烈,蕭阮也按捺不住,從冰箱裏拿出冰棍解熱。

冰涼的身軀從身後覆蓋過來,白蛇從後面摟住人類的腰部,将臉頰挨着臉頰上。

“蛇也要嘗一口。”

蕭阮咬了一口冰棍,甜水在口中沁開,懶洋洋回道:“冰箱裏還有。”

“蛇要吃軟軟的。”蛇信子伸過來。

蕭阮将手上的冰棍一轉,沒好氣道:“不給。”

蛇信子失落的耷拉在嘴角,蕭阮別着眼。

也不知道誰慣出來的臭毛病,盡要搶他的嘴邊的東西吃。

汗水滴下來,他又往怪物涼涼的懷抱裏鑽了鑽,将冰棍舉到白蛇嘴邊,“喏,就給一口。”

白蛇眉開眼笑,張開嘴,手上冰棍頓時少掉大半。

頓時響起“咯吱咯吱”地嚼碎冰的聲音。

窗外是鼓噪的蟬鳴。

……

八月的時候。

市裏新辦了幾場話劇,反響不錯,蕭阮決定一個人去看一看,白蛇摟住他的肩,撒嬌,也要跟着一起去。

蕭阮捏住小狗的鼻尖,“我怎麽沒發現你對這個感興趣。”

小狗搖着尾巴:“蛇要跟軟軟一起。”

蕭阮想着也沒帶小怪物出去玩過,幹脆點頭同意,給白蛇找來一副墨鏡,用來掩蓋眼珠的異色。

少年戴着黑色墨鏡,遮住了略帶天真的眼睛,氣質變得不一樣,眉角鋒利,高挺鼻梁下,薄唇微翹,卻隐隐帶着一絲冷漠。

衣服也換了一身正裝,鱗片隐藏在衣服下,半長白發紮了個小揪揪,看上去反倒時髦,身材挺拔,氣質高貴。

蕭阮看着煥然一新的小怪物,忍不住笑起來:“你現在可不能咬人。”

“為什麽?蛇不咬人的。”怪物歪歪頭,不習慣地推了推眼鏡。

蕭阮腹诽,不咬人?那是誰叼住他的嘴唇不放。

抿了抿唇,一臉嚴肅将眼鏡扶正,“因為你現在是眼鏡蛇,會毒死人。”

白蛇:“……”

冷笑話沒人捧場,蕭阮捂住唇,尴尬地咳嗽一聲。

白蛇鼻尖貼近,嘴唇鮮紅:“蛇沒有毒,軟軟不知道嗎?”

蕭阮視線漂移,他又不是蛇類專家,至今連小白蛇的品種都不知道,怎麽确定蛇是真的有毒還是無毒。

唇瓣被咬住,尖銳的蛇齒在柔軟處厮磨。

蕭阮暈乎乎地想,怎麽會沒毒,否則他每一次都跟中毒了一樣,沉醉其中,不能自已。

……

汽車慢悠悠駛出常仙鎮,一路下山,離常山半小時的市內,有座地标建築,市內大小活動經常在此舉辦。

即将出常山地界的時候,車子突然抛錨,蕭阮下車查看。

沒留心坐在副駕抱着零食的小怪物,早就停下咔嚓咔嚓地咀嚼。

額頭已經冒出細密的冷汗,蜷縮在後座,嘴裏發出痛苦的低哼,有鮮血從祂的唇角落下。

蕭然出來看了一會兒車子,擡起頭才注意到,臉色大變,急忙鑽進車裏,扶住小怪物的肩膀:“一一,你怎麽了——”

小怪物被冷汗浸透的手心抓在蕭阮衣服上,喉嚨間發出嘶鳴,靠在他的胸口無力搖頭。

忽然,懷中人的頭昂起來,在墨色的眼鏡下,眼珠變了顏色。

“把車開回頭!”陡然變冷的低沉嗓音,指揮人類。

蕭阮吓一跳,盯着小怪物泛白的嘴唇,那聲音确實是從祂嘴裏發出的。

他感到陌生。

“還愣着幹什麽!”寒涼的語調。

他立刻按照男人的指示,迅速掉頭,把車開回去,回到家時,小怪物的臉色還很蒼白,雙目緊閉,但至少不再是之前一副随時要死去的樣子。

費力将人從車子裏拖出來,蕭阮輕拍少年的臉頰,“你怎麽樣了?”

白蛇的雙眼張開,他看到一雙漆黑的雙目,如同火焰燃燒過後的灰燼,烏沉沉,看不見一絲光亮。

蕭阮被撲倒在地,對方沉重的身體壓住了他,強有力的雙臂将人困鎖。

眼前的怪物發生了劇烈的變化,白色的發絲不斷生長,變成了烏黑的長發,黑色的鱗片在皮膚上蔓延,布料發出撕裂的聲響,巨大的尾巴顯露出來。

白蛇少年的下半身像入了水的鲛人,完全變成了一條黑色的蛇尾,粗壯的尾部在地板上扭曲着。

幾乎要填滿整個空間。

豔麗眉眼蛻變得更加攝人心魄,一片墨色深不見底,眼前黑發的男人和他夢中見到的幻影如出一轍。

幽深的目光掃視着,男人的眼珠轉變為鋒利的獸瞳,蕭阮感受到的危險的氣息。

鼻息相近,冰冷手掌在臉頰撫摸,如此緊張的氣氛裏,蕭阮心神微亂,仿佛又跌進了暧昧不明的夢境裏。

衣扣被扯開,男人埋首下來,濕涼的舌尖滑過,緊接着是利齒穿透頸側的劇痛,大量血液順着傷口流失,落入了怪物的口腔。

祭品精純的鮮血化作勃勃生機,滋養着怪物枯竭的身體。

蕭阮的思維變得遲鈍,意識漂浮空中,大概是本能地知曉,小怪物需要他的血,他舒展着身體,方便對方攫取。

被咬得痛了,蕭阮微微蹙了下眉頭,輕哼一聲,對方力道便輕了幾分,舌尖小心翼翼地舔舐。

吸食得入迷,怪物在人類的肩頭發出小動物般的咕嚕聲,蕭阮本能一手環住,輕撫對方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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