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金色的蝴蝶（五）

金色的蝴蝶（五）

身體近乎完全好轉, 除了受傷比較嚴重的雙腿，可能還需要再等一段時間。

這些天蕭阮教會了怪物幾個新的指令。

比如，他說吃, 怪物就會主動地把嘴巴湊上來。

說飛, 怪物就會離開巢穴，出去覓食。

蕭阮被怪物抱着，來到平臺邊緣對還在地上的背包指了指, 說：“那個。”

怪物向下望去。

“咿咿。”

似乎不是很懂, 蕭阮又拍了拍自己的背，比劃着包的大小。

怪物明白過來, 人類是要那件一直帶着的東西, 祂把人類放到床邊, 蕭阮坐着等待。

怪物展翅向下飛去。

沒過一會兒，背包就被取回來了。

對着失而複得的背包，蕭阮如獲至寶，他翻出手機, 打開, 看到岌岌可危的電量, 和還沒有發出去的求救短信。

在空中搖了搖, 依舊沒有信號。

看一眼時間, 已經過去一星期。

相機竟然還是完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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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從背包裏翻出一袋還沒有拆封的餅幹，拿出來吃。

可能是放得久了，感覺沒原來的好吃，吃一塊就不想再吃了。

怪物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蕭阮把準備收起來的餅幹, 放到怪物面前, 問：“吃嗎？”

怪物眨了眨眼，聽懂了吃字, 張開嘴巴往蕭阮嘴邊伸。

蕭阮哭笑不得，“讓你吃餅幹，不是吃我。”

看來溝通障礙不是那麽容易打破的。

蕭阮又做了幾次示範，怪物終于理解“吃”更進一步的含義。

不止人類能“吃”，祂也可以“吃”。

人類“吃”祂的蜜，祂“吃”人類的食物。

怪物把餅幹在口中嚼了嚼，艱難咽下去。

蕭阮看出餅幹很顯然不符合怪物的口味，将餅幹收起來。

他坐在吊床上，不死心地打開手機，又看有沒有信號。

恰好出現一格。

激動地拿到眼前，不到一秒，小小的一格又消失了，他的信息還沒發送成功。

蕭阮垂下頭，失望咬着嘴唇。

已經過去這麽多天，也不知道，老師那邊怎麽樣了，是不是很着急。

如果他們來到蝴蝶谷，其實就能很快找到他的。

可是這麽久，離村莊不算遠的，蝴蝶谷也沒有人再進來過。

只能自救。

捏在手中的手機破破爛爛，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罷工，蕭阮煩躁地舉起手，在空中揮來揮去。

期望信號再次出現。

哪怕只有幾秒鐘，等他的短信發出去也行啊！

怪物乖乖看着人類奇怪的舉動。

“咿咿。”祂叫了叫。

蕭阮的注意力，落在怪物的翅膀上。

他拿着手機，張開手，說：“抱。”

怪物走過來抱住他。

蕭阮又指了指天空，“飛。”

怪物摟住人類，兩米長的翅膀刷的伸展，向上空飛去。

蕭阮被帶到了高空，他指揮着怪物，在空中尋找着信號。

怪物任勞任怨被人類胡亂驅使着，一會兒，飛這裏，一會兒飛那，一會高，一會低。

十幾分鐘過去，在電量即将耗盡前，好運降臨。

他終于找到信號，提前編輯好的短信，最終發出去。

蕭阮把熄滅的屏幕按在胸口，壓抑不住激動的情緒。

只要老師看到短信，就能來蝴蝶谷營救他了。

他在空中被抱着，摟着怪物的脖子，興奮地在對方臉頰上來回蹭着。

“咿咿。”怪物也跟着發出開心地叫聲。

蕭阮停下動作，遲疑看向怪物。

他把錄下怪物的視頻也一起發出去了……

……

一直懸着的心放回肚子裏，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從高空望向地面，蝴蝶谷中，流淌着一條格外清澈的溪水。

從上空俯瞰，看到一處适合的地方，指了指，“那個。”

他讓怪物把他抱去了水邊，坐在凸起的石頭上。

光着的腳丫，浸泡在清清涼涼的水中，溪水沒過小腿半截。

有手指大小的溪魚從水中溜過。

蝴蝶在溪流上飛舞，時而輕點水面。

一開始，只是想洗洗手，碰到水，又開始覺得渾身不自在起來。

他看了看怪物，對方小動物一樣純潔的眼神。

半閉着眼，安慰自己，就當眼前的是一只小貓小狗。

洗個澡而已，也不算什麽了。

他讓怪物把背包從巢穴取下來，拿出裏面存放的香皂。

慢慢地褪去衣物。

身上不算髒，可能是怪物喂給他的汁液過于特殊，這些日子，他基本沒有生理需求。

擡起手臂仔細聞了聞，竟隐隐帶着和怪物同樣的味道。

驚起一身雞皮疙瘩，搓了搓手臂，再繼續吃下去，他不會也變成怪物的模樣吧！

他用手，把水撩起來，澆在皮膚上。

春末的水有些涼，但這裏地處最南方，被太陽曬過一整天的水，還是可以忍受。

原本就算白皙的皮膚變得更加透白，如同絲綢一般，在溪水的滋潤下，反射着細膩的光澤。

整個人都晶瑩剔透着。

怪物新奇觀察，眼睛黑漆漆，直白地注視着。

蕭阮背對着怪物，還是感覺到，身後直直的目光。

忍了忍，可能只有他們人類在乎這種事情。

可是臉頰還是不自覺地發熱起來，耳根隐隐發燙，半透明的耳垂紅撲撲的。

他若無其事，假裝鎮定地抓起旁邊的香皂，給自己打一圈泡沫。

怪物鼻尖皺了皺，對着空氣用力嗅了嗅。

人類變得香噴噴，像花一樣。

好想吃。

怪物展翅落在人類的身邊。

蕭阮打泡沫的手一抖，香皂跌進水裏，随着水流飄走。

無奈得嘆口氣，算了，反正也洗得差不多了。

怪物彎下腰，湊過來，繞着蕭阮聞來聞去。

挨的太近，呼吸直接打在人類的皮膚上，蕭阮顫了顫。

鼻尖沾上泡沫，頂着一坨白色，呆呆，兩眼看向鼻子，變成了鬥雞眼，又多出幾分可愛。

蕭阮忍不住笑出聲。

“咿咿。”怪物也叫。

伸出舌頭，往鼻尖上去舔。

蕭阮伸手擋住，彎着唇，“不能吃，別舔。”他用手指替怪物抹泡沫，順手在對方高挺的鼻梁上刮了刮。

沖洗幹淨。

被蜜汁喂養出來的身體白得透亮，皮膚滑滑嫩嫩，如同剛剝出來的水煮蛋，吹彈可破。

擦幹身體，換上背包裏的備用衣物。

人類煥然一新。

怪物意識到，人類的外殼，和祂的翅膀不一樣。

它們是可以脫下來的。

蕭阮指了指峭壁，“飛。”怪物把人類帶回了巢穴。

渾身清爽地躺着，怪物習慣性地往蕭阮旁邊的地上蹲去。

蕭阮拉住祂。

怪物從翅膀裏露出臉，困惑地看着人類。

蕭阮有一瞬間的心虛，是他不讓怪物一起睡的。

指了指床，“坐下。”

他睡怪物編織的吊床上，對方卻只能睡地上，實在是有點過分。

怪物站着不動，“坐下”是個新詞。

蕭阮拉住祂的手臂把祂扯下來，倆個挨在一起，“坐下。”

怪物老實坐在人類身邊。

兩個身體的重量，絲網墜了墜，并沒有斷裂，還是很結實，也不知道是怎麽編織出來的，蕭阮的視線掃向怪物的腰部。

詭異地想到吐絲的那幾種生物，怪物是不是也…打住，越想越奇怪。

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蕭阮做出睡覺的姿勢，躺好，對怪物說：“睡覺。”

做完示範後，他又起來，把怪物拉倒在床上，兩人一齊躺倒。

“睡覺。”

“咿咿。”怪物叫着，理解了睡覺的含義。

睡覺，祂和人類，一起睡覺。

怪物驚喜擁抱着人類，這是祂第一次被人類主動允許睡在一起。

懷裏的人香噴噴的，好好聞。

抱起來軟綿綿的，好好睡。

蕭阮被怪物抱着，他正躺着，看着萬裏之上的璀璨星空。

一顆流星從天空滑落。

蝴蝶抱着祂喜歡的人類一起跌進格外香甜的美夢。

睡着覺，天上落下一滴水，正好掉在蕭阮的眼皮上，他醒過來，天色微亮。

怪物織出來的網只圍了一圈，沒有封頂、

又有幾滴雨落下。

身邊的怪物睜開眼，看見從天上掉落下來的水滴。

有些疑惑。

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讓蕭阮忘記，眼前的怪物才出繭不到十日。

指不定還是個寶寶。

連日來的好天氣，祂還沒有見過雨。

原本幾滴的雨，一下子大了起來，噼裏啪啦地往下砸。

蝴蝶張開翅膀，擋在了人類的頭頂。

蕭阮坐在怪物的翅膀下，看着雨水從蝴蝶翅膀的邊緣不斷淌下來，翅膀上長着肉眼看不清的鱗羽，有防水的作用。

大雨滂沱，天地間一片混沌，周身是無邊無際的雨水。

他突然覺得，心頭空茫一片，什麽都沒有，只有身邊散發着溫暖的熱源。

縮了縮肩膀，覺得有點發冷，扭頭看向怪物，正好奇打量天空的怪物，察覺到人類的視線，轉過臉來，金色的羽睫垂落下來，緩緩注視着。

異于人類冷冰冰的複眼，不再令蕭阮感覺害怕。

高挺的鼻梁，線條完美的薄唇，如同精美的藝術品。

額頭兩根細長的金色觸須，被冷風吹得來回晃動。

蕭阮感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竟然創造出，這樣美麗又奇特的怪物。

盯了怪物一會兒，慢慢地将身體傾過去，靠進怪物的懷中。

對方從善如流，彎起雙臂，把人類擁住。

他們就這樣緊緊地靠在一起，安靜地看着從天而落的雨水。

雨下了一個鐘頭左右。

被雨水洗禮過的天空格外地純淨透明。

這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空氣中還帶着潮濕的水汽，太陽已經沖破雲層，驅散陰霾。

金色的光輝灑向天際。

緊靠在一起的人和怪物，在金光下仿佛融為一體。

蕭阮陶醉在這絢爛的景象中，微微笑起來。

……

“叮。”

黎儒民看到手機上發過來的信息，他點開視頻來回看了好幾遍。

其中震撼的畫面令他久久失神。

最後把錄像轉發到一封郵件裏，給收信人留下信息。

【查一下，這視頻有沒有合成痕跡。】

最後掃了一眼文字，是蕭阮的求救，眸色深了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