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濕漉的小狗(十一)
濕漉的小狗(十一)
春天, 萬物複蘇。
白狼趴在地上,兩只爪子捂住耳朵,逃避狼群裏奇怪的動靜。
它發現自己對母狼完全沒興趣, 看到別的狼趴在母狼背上, 想到的卻是人類白生生的兩條長腿,光滑的脊背。
這狼群待不下去了。
一場春雨過後,白狼和狼群告別, 離開了自然豐饒的烏格瑪山, 踏上了旅途。
它要回家。
回去人類存在的地方。
夜晚,白狼奔跑在山林間, 白天, 主動躲避開其他人類, 找到隐蔽的地方休息。
日夜兼程了一個多月,白狼終于到達它離開的城市邊緣。
“wer,wer……”它停下來,看到認識的那只大耳朵狗, 對方顯然還記得它。
“旺財, 快過來。”遠方有個人在招手, 大耳朵搖了下尾巴, 朝那個人跑去。
白狼竄進了樹叢後, 觀察着人和狗。
那人牽着大耳朵,一邊走一邊叨叨,“剛才那條白狗好大,你認識嗎, 就這樣跑過去, 不怕被咬。”
大耳朵走在人類身邊,歡快地搖着尾巴。
看來新的主人對它不錯。
白狼轉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城市裏的燈光都點亮起來。
白狼小心翼翼地避開人, 穿梭在城市裏,它的腳步不停歇,每一步都離目的地更加接近。
穿越大半城市,走進熟悉的樓道,白狼心髒有節奏地跳動,一下下鼓噪着。
一層層爬上樓,激動地站在門口,擡起爪子準備敲門。
它如此地思念着,它的人類,想必人類也同它一樣。
想象人類打開門,會露出什麽樣的驚喜表情。
“哈哈,雪寶,別舔,別舔……”
隔着一道門,白狼豎起耳朵,聽到裏面的歡聲笑語。
以及。
一聲狗叫。
蕭阮和薩摩耶正在玩耍,“砰”的一聲響,原本就不太結實的門鎖被撞開。
一頭怒氣沖沖的白狼闖進來。
“故意?”
“你怎麽回來了?”蕭阮連忙推開身上的薩摩耶,被一頭狼死死盯着,薩摩耶見勢不妙,反而往人類懷裏鑽。
蕭阮用手去擋,僵笑着:“寶貝,我真的沒有其他的狗,你聽我解釋……”
白狼爪子重重往地上一拍。
“嗷嗚!”你解釋!
它倒要看看這狐媚子一樣只會搖尾巴的蠢狗跟人類到底是什麽關系。
“雪寶它是我朋友家的狗,朋友有事,放我這裏照顧幾天。”
“別呲牙,吓到雪寶了,它是來做客的,你是主人家,要有的禮貌。”
白狼才把牙齒合上,慢悠悠地走過去,往人類身上一靠,一屁股把還沒它一半大的薩摩耶擠開。
薩摩耶委屈唧唧地躲到牆角去。
蕭阮抱着已經長成大狼的小狗狠狠地揉了揉。
“寶貝,爸爸好想你。”
蕭阮給白狼洗個澡,親了親,“你看,只有你才能上我的床,你才是爸爸的親親小寶貝,別吃醋了。”
白狼低頭聞了聞床上,确實沒有其他狗的味道,才滿意地躺下來。
一米五的床,被白狼占領大半,人類和毛茸茸埋在一起。
蕭阮用手指慢慢梳理着白狼的皮毛。
人類輕柔的撫摸讓白狼很快産生了倦意,它跑了好多個日夜,終于回到人類的身邊,漸漸合上眼睛。
雖然說,知道薩摩耶只是做客,白狼還看它不順眼。
打開卧室的門就看到薩摩耶站在門口,沖他的人類搖尾巴。
笑什麽笑,一臉狐媚。
銳利的眼睛轉向準備人類摸狗的手,蕭阮連忙把手縮回去。
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和薩摩耶背着人類明争暗鬥。
【看見沒有,你只配吃狗糧,我這可是軟軟親手煮的肉骨頭,嗷嗚,真香。】
蕭阮何嘗不知道白狼在跟薩摩耶争風吃醋,他又能有什麽辦法,只能多哄哄。
終于等狗主人把狗接走了,白狼才氣順。
賴在人類懷裏撒嬌打滾。
和小狗的比起來,白狼的身形在人類的房子裏略微顯得局促,人和狼一起往沙發上一躺,沙發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蕭阮的人都快被白狼的毛淹沒,身上就像蓋上一條巨大的毛毯,熱乎乎的。
白狼完全沒有長大的自覺,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往人類懷裏拱,巨大的腦袋,埋在蕭阮的胸口,尾巴扭來扭去。
白狼可不是以前小棉花的體型,站起來快到蕭阮胸口,力氣更不用說,輕松把他壓在沙發上起不來。
白狼伏在人類身上從上而下地俯視着他,修長的四肢結實充滿力量,圓溜溜的小狗眼變得狹長,銀灰色的眸子深邃而神秘。
蕭阮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小狗長大了。
彎了彎眼睫,打趣道,“幹嘛這樣看着,你該不是想吃掉爸爸吧?”
白狼低下頭,張開嘴,伸出舌頭舔了舔人類的唇瓣。
“嗷嗚~”
确實想吃,又不是那種吃。
蕭阮揉着白狼的腦袋,“寶貝回來,是在狼群裏過得不習慣嗎?”
白狼搖搖頭。
蕭阮笑起來,“那就是想爸爸了,對不對。”
白狼點頭。
蕭阮頓時心花怒放,抱着白狼的腦袋親了又親:“真是爸爸的好寶貝。”
捏起白狼的爪子在手掌上比劃,“爸爸撿到你的時候只有那麽小一丁點,一轉眼快比爸爸的手還大了。”
……
蕭阮和白狼在地板上滾成一團,衣裳都皺巴巴,嘻嘻哈哈打鬧玩耍着。
房門突然被敲響。
“蕭阮先生在家嗎?”
“在的,請問有什麽事情?”蕭阮連忙從地上爬起來,一邊問。
外面的男人大聲回道:“我們是物業,有住戶反映您在小區豢養非法危險動物,請開門讓我們檢查一下。”
蕭阮身體一頓,看着還躺在地上的大毛團,着急揮着手,壓着嗓子,“還不趕快起來。”
大聲對外喊道:“好的,稍等,我馬上就來開門。”
飛速地轉動腦筋,想着辦法。
都堵上門了,不可能不開,可要是被物業抓住他在市區養大狼,就完了。
故意會被抓走。
焦急中看到了冰箱,蕭阮眼睛一亮。
急切地走過去,取出一塊巧克力,塞進了跟上來的白狼嘴中,對祂說:“快到床上去,把被子蓋好,別露出來。”
合上卧室房門,收斂好神色去開外門。
一群物業打聲招呼走進來,蕭阮衣裳有些淩亂,一看就像剛忙着什麽突然沒來得及整理。
一室一廳的房子并不大,一覽無餘。
蕭阮說:“可能是誰看錯了吧,就我朋友前段時間在我這裏寄養幾天薩摩耶,已經接走了。”
攤攤手,“你們看,我這裏就這麽點大,能養什麽大型動物。”
物業的視線落在關閉的卧室上,“蕭先生,可以看看房間裏面嗎?”
蕭阮臉色變了變,有點不自在,“不是很方便,你們也知道房子格局,卧室很小,就放得下一張床,根本養不了東西。”
物業狐疑一眼,還是推開了房門。
确實如蕭阮所說,卧室就一張床,只是被子鼓鼓的,明顯躺着什麽人。
“床裏睡着人?”
蕭阮扯了扯嘴角:“是我朋友,他在睡覺。”
物業掃了眼,準備走人,目光落在掉出被子的一團白毛。
腳步一頓,立刻伸手去掀開被子。
“別……”蕭阮出聲阻止。
一個白毛腦袋頂着兩只毛耳朵的光着的男人在衆目睽睽下從被子裏坐起來。
一臉坦然:“我不是狼,我是軟軟的狗。”
拿起小本本,舉起來,“還有狗證。”
所有人的視線齊刷刷落在蕭阮身上,蕭阮想捂住自己的臉。
物業神色古怪了一瞬,再看衣衫淩亂的住戶,頓時明白他為什麽開門那麽慢。
“咳咳。”
沒想到蕭先生一臉純良,玩得還挺花的。
憋着笑,一夥兒往外走。
送走物業,蕭阮無語看向白狼,“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白狼憋着嘴:“我說錯什麽了嗎?”
它摟住人類的腰撒嬌:“我本來就是軟軟的小狗。”
蕭阮嘆氣,“沒錯。”
只是此狗非彼狗。
從此,蕭阮在物業裏的名聲都傳開了,每次路過時,他都不由地加快腳步。
……
蕭阮彎着腰給坐在沙發上的白狼扣好扣子,“衣服都是按照你的碼數新買的,你又有哪裏不喜歡,好好穿上。”他還專門去裁縫那裏給褲子掏了個洞。
狼是沒法養了,蕭阮只能暫時養小狗。
“委屈寶貝幾天,等爸爸過段時間買了大房子,我們就搬家,給你弄個大花園,你想怎麽打滾就怎麽打滾。”
小狗習慣性地來舔人類的嘴,蕭阮輕輕避了避。
小狗瞪了他一眼,蕭阮只好杵着,讓小狗過來親,被舔了一臉口水。
蕭阮無奈:“你現在的樣子,再跟小狗一樣舔來舔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小狗一臉委屈:“又不是我自己想要這個醜樣子,我就知道你嫌棄我沒毛。”
蕭阮心說,在白狼眼裏,也不知道他這種沒毛的,是不是也算醜,對着我這個醜人,倒是舔的挺開心的。
摸摸白狼的腦袋:“爸爸怎麽會嫌棄你?父不嫌狗醜。”
不管是白狼,還是人類的模樣,故意都算得上頂級的美麗。
小狗氣鼓鼓:“你說謊,我沒毛,你都不來親我抱我,分明就是不喜歡。”
蕭阮好生哄着:“爸爸真的沒有,故意自己不清楚,在我們人類眼裏,你現在有多漂亮。”
小狗眼睛亮起來,銀灰色的瞳仁閃着亮光:“真的嗎?軟軟覺得我這樣很好看?”
“寶貝最好看。”蕭阮低下頭,在小狗腦門上親一口,毛茸茸的耳朵跟着抖了抖。
他又皺了皺眉,“軟軟?從哪裏學來叫法,沒大沒小的。”
“叫爸爸。”
白狼搖頭,“軟軟,沒有爪子,沒有獠牙,沒有尾巴,生不了狼,做不了狼爸爸。”
蕭阮一臉郁悶:“你這樣講,爸爸可要傷心了。”
他比劃着:“被撿回來時,你才那麽丁點大,是我把你重新養大的,我難道不算好爸爸。”
白狼讨好舔了舔蕭阮的下巴,璀璨的眼眸柔情似水,輕輕叫了聲,“軟軟是好爸爸。”
蕭阮耳根瞬間滾燙。
算了,還是別叫了。
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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