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章
第 38 章
蕭臣夜在玄道世界的朋友給他發來消息, 問他近期是否有安排:“湖城有個鬧鬼的事兒,鬧得很大,需要不少人手。”
這件事蕭臣夜還沒聽說過。
他接完朋友的電話, 轉頭詢問蕭家本家人。
父親給出的答案樸實簡單:“你在忙考研的事,就沒和你說。”
除他以外,文家文之昭、原家原濤也沒有被特意通知。這三個自幼一塊長大的年輕人,在人生追求上趨向一致, 竟是都打算考研。
文之昭、原濤比蕭臣夜強一些。
他們到底知道自己将來的職業規劃是與“玄學道術”相關, 目前對考研的熱愛與追求, 只不過是出于心中某種不服氣、想要争個輸贏的倔強——私下裏,文家、原家熟悉的同輩人聊過這件事,彼此意會, 曉得這是他們三人之間的“戰争”, 不太需要旁人插手。
因此, 這件事文家人、原家人沒有通知給他倆。
湖城的“鬧鬼事件”鬧得沸沸揚揚, 造成長達幾個月的市民恐慌,警方與玄士一同聯手, 竟是都沒法解決。
這件事同樣不在【劇情筆記本】裏。
蕭臣夜思考片刻, 問父親:“阮栀有去嗎?”
蕭父答:“她被緣何法師請去了。”頓了一頓,年長者耐人尋味道,“她極有天賦,如同為玄道而生那般。”
“想必她的基因很不錯, 或許祖上有什麽血脈。”
玄道世界裏不少天賦出衆的玄士,祖上血脈濃厚, 天然擁有強過普通人的優勢。
阮栀能力出衆、天賦過人, 堪稱是玄道世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其受熱議程度遠超蕭臣夜的想象。
她在安城大學上學時, 就已經是校內人物。提起金融系,大家想到的第一個學姐就會是她。
玄道世界裏,阮栀的熱度亦不遜色于在校期間。
蕭父:“唉,要是當初我先認識她,能認她做師徒就好了。”
蕭父:“現在,和她有點‘師徒緣分’的,只有緣何。”
他蹙眉深思,憂愁連天:“現在,如你這樣追求正常生活的孩子不少了,我聽說隔壁幾家的年輕子嗣都不想繼承家業……”
因而,像阮栀這樣願意投身玄道世界的年輕人,成為年長者眼中的香饽饽。
蕭臣夜聽得臉上燒灼,他總覺得父親這話裏語裏的意思是在點他。
覺得他享受了家族厚待,又不願意好好承擔責任。
想要辯駁,無話可說。
父親到底寬容,末了,道:“要想要考研,那就認認真真準備,家裏的事暫時不要管了。”
“距t離考研只剩下七個月。”
今年十二月,也就是蕭臣夜的大四上學年,他将迎來考研。
屆時,是驢子是馬拉出來溜溜便知。
蕭臣夜沉悶應好。
他關掉視訊聊天,去微博刷了一圈考研真題預測博主發的新內容,線上預約了這幾天的圖書館自習室位置。
刷完,點開企鵝號,看到安城大學表白牆的近期吐槽、挂人、尋物貼。
其中一條,提到了此前讓他心潮浮動、大受影響的“跳級學弟”。
【薄汀準備争取保研名額,我說這哥們這麽牛逼,非得和人搶保研名額是幾個意思啊……】
【笑死,是怕他搶得過還是怕他搶不過啊,這味兒好怪】
【沒必要這麽說人吧,保研只看能力,有能力就争取呗。各憑本事。】
【樓上,換你遇到個橫空出世搶名額的,你就知道是什麽滋味了。】
【不少老師加了表白牆號,大家的評論都能看到。這是實名吐槽嗎?有意見的話直接舉報學院裏,按流程走不就行了。】
認為薄汀搶占保研名額的,認為各憑本事搶不到是自己實力不夠的,還有中立吃瓜看熱鬧的……
這類的評論在表白牆說說下蓋了幾十層樓。
最終,還是表白牆怕引起争議,将這條內容删了,并發了一條:【建議直接問老師流程合不合規,不合規的直接舉報】
大學是個小社會。
翌日,蕭臣夜從研友口中得知,薄汀果然被舉報了。
舉報以後,學院內緊急出了公告,将薄汀本人的各科成績做了公示,明确表示他跳級到大三并不影響他申請保研名額——暑期的高校保研夏令營申報流程亦是合理合規,毫無疏漏。
安城大學電氣院的保研指标為當屆學生的10%。
這一屆學生總計120人,總計名額12位。
每年都有因留學計劃等将保研名額放棄,名額延位的學生。今年情況特殊,這一屆電氣大三生都沒有打算出國留學,卯足了勁兒想要争取保研名額的學生們毫無放棄的念頭,彼此競争激烈,私下裏舉報他人考試成績作弊等、陰陽怪氣某人利用某些不入流獎項來蹭保研名額的情況應有盡有。
可謂是大學社會化的“勾心鬥角”,極具戲劇性,叫旁人看得瞠目結舌。
短短幾日內,薄汀的名字再度爬上安城大學校園論壇。不少人開始好奇他目前情況如何,心态穩不穩:“被人舉報,還被陰陽說是搶人考研名額,着實是……需要很強的抗壓能力。”
“如果薄汀這次保研名額沒拿上,恐怕要影響到後續的考研計劃。”
“盲猜一個,他現在已經心思浮躁了,我上次路過他寝室,總覺得房間裏傳來了點哭聲。”
“?真嘟假嘟?”
“騙你我是狗。”
蕭臣夜看得心裏怪不是滋味。
他認識了幾個電氣院的朋友,彼此聊了聊最近學院內的熱議事件。他們和薄汀都是同屆,彼此沒啥利益糾紛:一個家中略有資産,準備回去繼承家業;一個準備本科畢業後回家考公。
關于“薄汀”,他們倆不是很熟,但大致了解了一點:“舉報人應該是這一屆的保研邊緣人。”
“薄汀算是個靶子吧,今年情況比較特殊,沒什麽人準備留學,按往屆,年級排名前三十都有機會拿到保研名額——今年前十五才有機會,”一人撇嘴,“競争太激烈,導致大家情緒上有點沖突矛盾。”
“他就是太顯眼。”另一人感慨,“倒也不是說他是什麽顯眼包。”
“薄汀這人吧。性子怪,長相還行,和隔壁金融專業的阮學姐認識,貌似關系不錯。他學習成績還好……”層層buff疊加,不管是嫉妒的,還是羨慕的,亦或者是看不慣他性格的,都趁着這次機會冒出來,指責他各方面可能存在的錯誤。
蕭臣夜乍然一聽到“阮栀”的名字。
心中對薄汀的嫉妒悄悄冒了頭。
他沒吭聲,聽着兩人繼續道:“就是這些原因,七零八碎地湊着,讓他變成‘眼中釘’。”
電氣院的學生裏男性居多,女生數量少。
男人的嫉妒心往往強硬、惡劣,表現在外的程度極其駭人。
同性之間,彼此深谙人性劣勢。他們對視幾眼,無言感慨。
“還有就是,”一人道,“聽說他最近情緒低落,被人找到薄弱處,正攢着勁兒要攻擊他,試圖讓他心态崩了。”
這種陰險招數,要說是誰特意想出來對付薄汀?
倒也不至于。
只是,薄汀近期的表現确實有些失魂落魄,郁郁寡歡。
争取保研名額時,對手的丁點可疑之處都會讓人抓到把柄,試圖攻擊,以此獲取勝利。
——萬一他心态崩了呢?
——說不準這樣的技倆就夠他自動退出保研競争。
不少人心中動着這樣的念頭,給薄汀保研之路添油加醋,火上澆油般,瘋狂議論着屬于他身上的八卦。
……
五月初,距離畢業答辯還有兩周。
阮栀臨時接到緣何法師的請求,前來湖城。
她在湖城呆的時間較為短暫,期間認識了不少玄士們,自然而然地,聽到了與她有關的八卦。
來源自周湛的“造謠”,他言之鑿鑿,稱阮栀與某個強大可怖的怪物有着不可告人的密切關系。
分享這個八卦的玄士是個年輕女孩,她撇嘴嘆息:“男的不行。”
等阮栀好奇追問,年輕女孩答:“男的想造謠時,總愛搞點顏色,仿佛不把人際關系扯上男女問題,就不是個‘好的謠言’。”她嗤之以鼻,“非常沒品。”
阮栀贊同她說的話。
“确實沒品。”
年輕女孩:“況且,造謠你和怪物有牽扯——”女孩打量她,鼻子像小狗似地聳動,嗅來嗅去,然後,大聲響亮道:“哪有,我可是不少人承認的‘靈鼻’,你身上一點怪味道都沒有。”
一些玄士血統天賦的體現在于“五感”,形、聲、聞、味、觸。
女孩對于“異物”的嗅覺靈敏,天賦血統中嗅覺能力的出衆,讓她在許多特殊場合争得一角,作用無可替代。
阮栀看着她俏麗的鼻尖,嘴角盈了笑意。
她若無其事地将視線落在不遠處,那漆黑觸手像是一塊影子,悄悄地、膽怯地躲了起來。
周遭不少玄士,沒人發覺異樣。
這讓阮栀開始懷疑,薄汀親口承認的“怪物”究竟是不是“怪物”。【劇情筆記本】裏與他有着幾分吻合的“黑霧怪物”真的會是他嗎?
她來不及多想。
很快,湖城鬧鬼一事有了眉目。
這件耗費不少人手的事件,究其根源,與二十年前的湖城殺人案有關——殺人案多年未破,死者的父母積勞成疾、因病去世,死後魂靈不甘,留駐下來,在城市中游蕩,企圖替女兒找到真兇。
二十年前的案子,缺少天網等監控設施,指紋血液等偵察手段粗糙,無法查明真相。
真兇早已逃出湖城多年,隐姓埋名,案子至今未有進展。
魂靈的不甘響徹整個湖城,怨氣将大半個湖城都蓋住,引發一系列都市深夜鬧鬼事件。
警方委托玄士們與受害人家屬的魂靈對話,希望它們不要傷及無辜。
目前,魂靈們暫時未對生者造成實質意義上的危害。它們并沒有沾染鮮血,只是不甘于案子未破,殺害女兒的真兇逃之夭夭……
這讓玄士們與魂靈們的對話有了一定程度上的寬容空間。
比起試圖以人類生靈作為祭品,沐浴鮮血,嘗過人命的惡魂,它們要理智得多,更像“人類”。
至于這件事為何遲遲沒有進展,原因在于,魂靈們不願出現。
它們躲藏的功夫堪比狡兔,無數次玄士們提前發現它們的藏匿地,試圖與之對話,只是眨眼的功夫,它們便消失無蹤。
年輕女孩被家中長輩要求前來,就是為了嗅聞這對父母魂靈究竟藏在何處。
阮栀比她遲了兩天。
這兩天裏,年輕女孩提前打探到不少這鬧鬼事件的細節。她大方地分享,并不忘好奇阮栀在普通人世界裏是幹什麽的:“我聽我爸媽說,你是這段時間才開始學習玄術的,對嗎?”
“那你是幹什麽的啊?模特?演員?”
在年輕女孩看來,長相漂亮出色的阮栀完全就是明星臉。
她說話時,阮栀用含笑的眼望着她,一雙明亮含情眸,眼睫濃密,弧度姣好,令人心中酥軟。
這不禁讓人猜測她的現實生活職業是什麽。
“還在讀書。”
阮栀這樣回。
女孩恍然,她撓了下鼻子,甜甜笑了。
“我還以為你已經工作了。”她解釋,“你很聰明,沒有學t生氣。”
阮栀意會她所指的“學生氣”,是那種天真、清澈,對人情世故了解太少,發自內心的純粹無邪。
她顯然要比女孩認為的“學生”多點世故與成熟。
這并非貶義,只是單純的形容詞。
年輕女孩很快找到新的話茬,與她閑聊,說着說着,她眼睛一亮,看向不遠處走來的一行人,亮聲八卦:“你看!”
阮栀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她看到了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薄汀。
蒼白青年眼神漆黑,他與她對視相望。忽地,喉頭一頓,眼睫低垂,不敢看她。
年輕女孩:“這個是新人,前兩個月剛學了點玄術。能力挺強,就是不愛和人打交道,挺怪的。”
年輕女孩:“上次有個活兒,按慣例需要兩個人才能解決,他一個人接了,竟然也完成了。”
“挺強。”她客觀評價。
阮栀表示贊同。
她旁觀着薄汀的加入,耳邊萦繞着大家對湖城鬧鬼事件的議論。
常常尾随她的那根“漆黑觸手”并沒有回到薄汀身邊。
它保留着從始至終的跟蹤狂屬性,趴在陰暗角落,觀察着阮栀的一切。
間或,有人提到“怪物”“邪物”等字眼,那根觸手會輕輕顫動幾下。
阮栀看向薄汀,漂亮青年的面色仿佛更加蒼白,嘴唇抿得緊緊,情緒低落,毫無興致。
……
蕭臣夜收到父親發來的玄士照片。
其中,正有他關注的阮栀。
聊天框裏,父親說:“你好奇有誰來,我給你拍了。”
頓了頓,他說到近期玄士中,除阮栀外,另一個備受關注的“新人”——“角落裏那個年輕人,也是新人,能力不錯,和阮栀似乎是舊相識。”
這些字眼瞬間讓蕭臣夜敏感起來。
他雙眼一瞪,梭巡照片角落。
視線落在角落的人影上,他猛地一震,愣住了!
“爸,那個新人叫做什麽名字?”蕭臣夜急急忙忙地發去問詢,父親回:“我是今天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挺特殊,叫做‘薄汀’。”
蕭臣夜大為震驚。
他滿腦子亂糟糟,想着阮栀,想着薄汀,想着他們倆各自在校內的名聲……從流浪貓狗,到保研瑣事,再到現在,他得知,薄汀竟然和玄道世界有所牽扯。
蕭臣夜茫然地想,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薄汀在貫徹着追随着阮栀的道路,一路前行。
細節呈現,清楚明了。
再次點開父親拍攝的照片。
美麗動人的阮栀站定在幾個年輕人身邊,她神情淡淡,略有所思;不遠處的薄汀正在看她,眼神認真,執着平靜。
蕭臣夜心亂如麻。
他甚至不知道該苦笑還是該譏嘲自己。
苦笑自己為了追随阮栀學姐,競選上了學生會會長——然而,沒有丁點用處,阮栀勸他好好學習。
于是,他換了賽道,決定考研。
緊随其後,阮栀在因緣巧合下踏上了玄學之路。
他本以為這對他是好事,哪怕他事後考研失敗,将來繼承家業,也有機會再與學姐親近。
這廂,蕭臣夜暢想連連。那廂,早有人做出決斷,兩手不落,同步進行。
薄汀正在争取保研名額。
據說,心儀院校範圍與阮栀目前已定下的研究生院校重合率百分之九十。
與此同時,他還成為“玄道世界”裏的新人。
同為男人,蕭臣夜早就看出薄汀對阮栀的在乎,他只是從來不說,也不挑明——事實上,安城大學裏不少人都和他猜的一樣。結論得出不算艱難,大家習以為常——阮栀的魅力就是這樣大。
蕭臣夜的譏嘲破喉而出。
他揉了一把臉,自尊心徹徹底底地被打碎了。
“學也學不成,家族事業也沒能好好繼承。”
兩邊都撈不到的現狀,真的叫蕭臣夜有點絕望。
他咬緊牙關,深深吐息,想要摒棄一切雜念,繼續潛心學習。
可煩悶哪有那麽輕易摒棄的?
蕭臣夜絕望半天,忍不住再點開照片,看上面的阮栀……薄汀。
他的視線凝在阮栀那張魅力十足的臉上。轉頭,看着薄汀那張在男人眼中顯得過分精致的臉蛋,喃喃自語,寄希望于阮栀不會喜歡像他這樣的“小白臉”:“這種長相……一看就是體虛羸弱,學姐一定不會喜歡。”
蕭臣夜這樣勸慰自己。
他完全沒想到的是,薄汀的長相完完全全是依照阮栀的喜好塑造而成的。
這意味着,她不可能不喜歡這樣的臉蛋。
=
湖城。
五月的天,孩子的臉,說變就變。
許是魂靈的怨氣擴張,導致這個小城市籠罩的陰雲密布連綿,數日不消。空氣裏充斥着潮濕水汽,讓人心煩意冗。
天氣預報顯示空氣潮濕程度百分百。
呼吸時,鼻腔裏都浸着水汽,酒店賓館裏的被褥裹着潮意。
阮栀不太喜歡這樣的天氣。她強撐精神,給方禪音發去消息,告知她目前狀态。
方禪音:“需要多久能解決這件事?”
“你過些天就要畢業答辯了。”好友掐指算着,“應該能趕得上吧?”
阮栀:“能。”
她被緣何法師央着來,實際上起的作用不多,能幫的忙很少。
要說幫上忙比較多的,恐怕就是有着“靈鼻”的年輕女孩莊莊,她負責着找出魂靈的藏匿地點,試圖好好談判。
警方正在加班加點地查案。
二十年前的刑事案件,想要查清真相,難度頗高。
父母魂靈遲遲不肯離去,不禍害生者,只幹鬧鬼的事兒。細究一看,它們的行動實為施壓。
魂靈需要人類警方盡快給出答複,才願意如正常魂靈那般離開人世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受害人離世後,這對父母便散盡家産地懸賞案件細節,期盼有朝一日查明真兇,為女兒報仇。
即便身死,靈魂牢記生前夙願,保持着罕見的理智,試圖以靈魂的力量逼迫人類替它們查出真相。
……
方禪音靜靜地聽着她說完。
她清冷憂愁地嘆了口氣,托腮說:“要不是遇到小鬼的事兒,我恐怕不會相信這世上有這些神神道道的東西。”
阮栀沒說話。
她心中表示贊同——最初,她亦是如此,保持着謹慎态度,懷疑着蕭臣夜的所作所為,認定他是在發瘋。
後來,真相大白。
她心中歉疚,向蕭臣夜致歉。
蕭臣夜表示諒解後,她漸漸地與“玄道世界”有了更深層次的牽扯。如今,阮栀幾乎無法再從玄道世界抽身而出。
薄汀、漆黑觸手的存在,讓阮栀興致盎然的同時,不忘升騰起強制自己冷淡、警告自己需要多加考量的情緒。
她承認薄汀的長相踩在她的審美點上。
漆黑觸手的性格亦不算惹人厭煩。
可是,怪物就是怪物,與人類有着本質上的差別。
阮栀的性格不算多疑。
只在某些極為特殊的情況下,她會純粹地保留理智,冷冷圍觀着事态發生,吝啬于抛出感性,不肯将情感過分透露。
……
以上,也是讓薄汀失魂落魄,傷心多日的根源所在。
阮栀沒有漏下薄汀近期的表現。
離校期間,不乏有朋友發來表白牆上的信息,問她了不了解隔壁電氣院發生的抓馬保研舉報事件。
她粗略看過。
薄汀在電氣院大三級裏受到某些同級生的舉報與孤立,知情人形容他的狀态很差,路過寝室時,往往能聽到室內隐約傳來的“低低哭泣”——這樣的形容看似誇張,可阮栀代入想到薄汀那張漂亮臉蛋,潮濕雙眼,泛紅鼻尖……難免開始相信這旁觀者所述內容。
怪物很愛哭。
這是真的。
阮栀納悶地想,男性人類有像他這麽愛哭的嗎?
恐怕沒有,她了解到的異性大多數自信斐然,揚揚得意。即使告白被拒,依然保持着高傲态度,覺得将來勢必能追成。
只有薄汀,迥異于她所了解的異性人類。
他的脆弱、愛哭,源于和她種族不同帶來的不安全、不自信。
人形怪物看向她時,眸中總帶着不安的膽怯與自卑感。脈脈之中,情緒軟弱。
他的愛慕躲躲藏藏。
就像是那只尾随她的漆黑觸手,藏頭藏腦地趴在陰暗處,不肯出現,不讓她發覺,怕她生氣惱怒。
……
阮栀不知道她能保持多久的理智。
她知道自己對薄汀目前擁有的好感,源自于他那張完美的、漂亮的皮相——食色性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她聽着方禪音那頭絮絮叨叨聊着娛樂圈圈內近期八卦的聲音。
人類心不在焉地打開酒店陽臺的窗戶。
漆黑觸手迅速從酒店窗戶邊緣爬走,它着急慌忙,如同被捉到幹壞事的小動物,找了更深更暗的角落藏了起來。
阮栀t往它的方向瞧了瞧。
她嘴角彎了一下。
小怪物忙着藏自己,壓根沒注意到人類栀栀的情緒變化。
它藏完了,才敢露出腦袋,悄悄地看她。
豆豆眼裏盛着不安,嗅着空氣裏人類的情緒——很淡,很輕,被湖城朦胧潮濕的水汽壓着,似乎含着笑意,又似乎是它的錯覺。
怪物趴在角落裏。
它僅僅只是盯着人類,慌亂、焦灼、渴望關注的情緒就被她的存在輕輕擦去,讓它生出無限的寧靜與安全感。
漆黑觸手靜靜地看她。
它看到入迷,才聽到阮栀輕悠悠地,笑着問了它一句:“學校的事不忙嗎?”
“為什麽有空來這裏?”
漆黑觸手:!
它意識到這是阮栀主動和它說話!
小小的腦子裏盛滿雀躍。直覺叫它想要用尾巴爬字,回答她的問題,可理智又在同步撕扯它的腦子,警告它:不如讓軀殼來回來,它的腦子沒有集合了諸多觸手的【人形軀殼】聰明,萬一回答錯了,讓栀栀不高興呢?!
漆黑觸手本能地,爬出兩個字:【等等】
阮栀看着铮亮地板上的字,猶豫不決地挑眉。
它消失無蹤了。
阮栀心中恍然,她猜到它要做什麽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的房門被輕輕敲響。
生澀、清朗,帶着不安的男聲傳來,“學姐。”
她隐約能聽到人形怪物胸腔中跳動的髒器聲,小鹿般砰砰。
她打開門,看到薄汀明亮的眼。
“我……來湖城,是想、想見見你。”
怪物的話說出口,毫無在門外時喚“學姐”的流暢,他結結巴巴,尴尬極了。
阮栀:“見見我?”
薄汀氣勢很低,他小聲說:“你好久都不在學校裏。”
他糾結着,不想讓自己“跟蹤狂”的屬性太過顯眼。但他也知道,阮栀喜歡誠實的怪物。
“我知道,你要畢業了。”
距離畢業答辯不過兩周。
縱使薄汀努力追逐她的步履,也要面臨與人類分離一年的時光——雖說,漆黑觸手可以實時跟蹤着人類栀栀,随時彙報着它的所見所聞,分享給人形軀殼……薄汀還是覺得不一樣。
【人形軀殼】與阮栀的分離已成注定。
不同城市,距離遙遠。分隔異地,思念長長。
怪物胸膛裏藏着許多想要說的話,他的視線不敢落在人類的美麗面龐上,只能低着頭看地板。
地板上,人類穿着酒店裏提供的一次性拖鞋,雪白腳背在日光下盈盈,他看得出神,頰邊泛紅。
“……”阮栀随着他的目光往下看。
她挑了下眉頭。
薄汀支支吾吾:“我——”
阮栀抱着手臂,游刃有餘,繼續這個對話:“因為我要畢業了,所以來見我?”
薄汀悶悶應。
“嗯。”他還想說更多,想說自己正在努力保研,想要和她上一所研究生院校——學碩三年,他考上時,起碼還能和阮栀在一個學校呆兩年。
薄汀沒說出口。他猶豫得太多,想得太多,溫溫吞吞,完全不像個怪物,更像是個性格不夠健全的小狗,渴望依賴着人類,尾巴搖得歡快,身體猶豫着要不要靠近……
漆黑尾巴蜷在寬大衛衣裏。
薄汀不想在玄士們面前露出破綻,權衡一番,忍痛挑了貓咪們口中“很不顯身材”的衛衣,确保自己的尾巴能好好地藏起來。
他身上的“怪物氣息”收斂得一幹二淨。
蘇醒至今,從未沾染鮮血,使得他純淨無比。
目前,只有周湛一人叫嚣着阮栀身邊有着怪物,叫嚣着她和怪物有着暧昧牽扯——他如此叫嚣,毫不知情薄汀的存在,赫然以為她身邊的怪物是當初在校內出沒的“漆黑觸手”,更不知道“怪物”具有人形狀态。
酒店走廊,地毯厚實,腳步輕悄,寂靜無聲。
年輕女孩莊莊準備拿外賣,開門時就看到那個“新人”玄士站定在阮栀門口,低聲下氣地說話。
他穿着灰色衛衣,身形修長,肩膀很寬,腰細極了。
走廊燈光落下,襯得他整個人蒼白清俊,一雙眼微微含淚。
莊莊:“!”她難忍人類的八卦之心,開聽。
阮栀:“講講你從一堆人裏挑中我的事?”
奇怪的對話開頭。
莊莊茫然,莊莊警惕。
她豎起耳朵,聽到那個新人薄汀喑啞着聲線,小聲道:“沒有一堆人。”
大美女阮栀的聲音好奇,語調上揚:“所以,你是說,一開始就是只有我?”
猶如什麽秘密接頭的對話。
酒店的智能機器人上了電梯,開始大聲叫嚷:“請開門,請開門。”
薄汀背脊繃直,他朝她的方向看來,眼瞳在幽幽亮亮燈光下縮小,如同猛獸,他的鼻梁在光影下挺直俊俏,藝術雕塑般刻畫過的精細優美。
莊莊尴尬地沖他打了個招呼,讷讷道:“咳咳,我出來拿個我的外賣。”
阮栀的話柔和溫暖地吐出,她探出門,明媚地笑,沖她打了個招呼:“莊莊,明天有什麽安排嗎?”
靈鼻莊莊聳動肩膀,“不懂,讓長輩們安排吧。”她今年也不過二十出頭,這次來湖城的不乏有年過四五十的長輩,她們這些小輩都是聽從大人安排幹活。
阮栀答:“好哦。”
大美女阮栀和新人薄汀的對話因機器人的出現暫停片刻。
莊莊尴尬地拿了智能機器人肚裏的外賣,揮手關門。
她錯過了之後的幾句對話。
恰是關鍵。
“你知道周湛吧?”阮栀抱着手臂,歪臉瞧他。
薄汀想到那個“造謠”他是“邪惡怪物”“超級反派”的矮小幹癟青年,臉冷了下來,瞳孔收縮,陰冷沉郁,他答:“嗯。”
“他寫了個【劇情筆記本】。”
人形怪物吞咽喉嚨,他茫然地看她,有點不可置信地,瞳孔變得圓圓,很像貓咪在暗處時放大的眸子,又圓又亮——非人感撲面而來,阮栀不動聲色,她看到他圓亮的瞳,注意到他後腰某處悉悉索索正在動彈的“漆黑觸手”。
人形怪物小聲吭叽:“他沒有依據,憑空造謠。”
“肯定是亂寫的!”
怪物慌得一批,就怕人類阮栀要認定【劇情筆記本】的內容真實可信,以此為理由,徹底拒絕他。
他抽着鼻子,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青年鼻尖粉紅,眼眸濕潤。
那一粒紅痣落在他挺翹的鼻尖上,昭昭亮眼,阮栀的視線流連在那紅痣,與他委屈到微微撇動撅起的唇瓣上。
她沒說自己的思量——關于或許是“平行世界”,又或者是什麽“故事線變化”,亦或者,是“事情确鑿發生後的世界重啓”——諸如此類的,充滿小說幻想色彩的可能,在擁有“玄學道術”“妖邪鬼怪”的現實裏,似乎并不是毫無可能的事。
怪物看起來太可憐了。
阮栀一時不忍。她想問的那句“如果那是真實,我為什麽會在那個必死局中逃出生天?”,猶豫片刻,終于,還是緩緩吐出。
“我想要知道自己是怎麽從你手下絕處逢生。”
薄汀一定是學了校園裏最會賣乖賣萌的幾只可愛小貓的作态。
他的瞳孔又大又圓,毫無人類的真實感。掀開自己怪物身份後,他極力保持着“人類身份”的認同感,與此同時,還會在某些讓自己看起來更“可愛”“值得喜歡”的器官上做點小動作。
獸類般的瞳孔被他努力調整到人類看到時會覺得“圓圓亮亮”,像貓咪遇到感興趣、十分喜愛的東西時的表現。
他安靜地聽着阮栀說完這句話。
關于初見,她毫無記憶。
酒精将她的記憶蒙上一層紗,讓她毫無所知,未曾記住那極具紀念意義的一天。
只有怪物記住了那天那時那刻,發生了什麽。
他的瞳孔圓圓深深,貓兒一樣。
他的視線從與她對視的美目下滑,最終,落在她紅潤、柔軟的唇瓣上。
他想到那張染過他血色的紅唇,想到她醉酒時沖鏡中的他露出的笑容。想到許多個日日夜夜,他癡迷着從鏡中凝視着沉睡人類時的時光——
類貓瞳孔無法抵擋情緒上的劇烈變化,它極感興趣地迅速擴張,末了,眼白只剩下淺淺一點。
他看着美麗人類,一言不發,胸膛裏黏膩湧動的觸手正在劇烈顫動,撫摸着那塊被他無比珍惜的鏡子,發出輕微顫栗的咕哝聲——紅唇、鏡子,美麗人類,他的紀念品。
好多繁雜的念頭閃爍,閃爍,将【他】的情緒高高捧起,氫氣球般掙脫束縛,遙遙直上高空。
怪物的咕哝,人耳無法接收。
四下,寂靜無聲。
他一言不發,只是看着阮栀,耳廓泛紅。
那一張完美符合着人類性.癖的漂亮俊俏臉蛋上,耳朵紅紅,眼眸濕潤,眼睫亂顫。
他t不敢再瞧,生怕【人形軀殼】無法維持,徹底迸散。恐怕就要有無數觸手攀爬而出,黏附在人類鮮活生動的軀體上。
阮栀:“?”
她得不來回答,只得到下一秒,某個吧嗒、響亮地黏在她潔白腳背上的“漆黑尾巴”。
怪物還是控制不了自己。藏在衛衣裏的漆黑尾巴精準無比地竄出,貼近她溫熱雪白的皮膚,發出甜美柔軟的肢體摩擦咕叽聲。
這次,薄汀還是攔不及。
他怕被酒店裏同住一層的玄士們看到,試着要将【它】抓回來,越着急越沒轍,那尾巴貪婪着汲取着源自人類的體溫,死也不肯放開。它吸的牢牢,壁虎吸盤都沒它抓力強。
于是,這次,諸多動作,諸多怪物的掙紮拽回中,阮栀終于辨別出這根“漆黑觸手”是黏附于薄汀後腰處的一部分。
和分離在外的“漆黑觸手”“黑色線條小貓”截然不同的“漆黑尾巴”。
活動時,将薄汀的後腰衣物扯得松散。
他露出一截漂亮細膩的腹肌皮膚。
怪物被“尾巴”背叛,他委屈得直撇唇,郁悶得眼珠濕濕,哽咽得險些要在當下哭出來。
酒店走廊傳來人聲。怪物悚然,慌得回頭看,想要将衛衣後腰處拉下,不讓尾巴被人發現。
莊莊開門,她注意到不遠處房門還在開着,為了表示自己并沒有偷窺的打算,清嗓提醒:“咳咳,我丢個垃圾。”
阮栀手疾眼快地将薄汀拉進房門裏,灰色衛衣青年盈着一雙淚眸,耳朵還是紅彤彤的,羞怯與委屈的情緒齊齊湧動在他這張漂亮臉蛋上,好似一手可掌握的精致娃娃,一戳就會掉眼淚。
她對莊莊颔首示意。
莊莊詫異,無聲比劃了下,意思是:你倆?
阮栀泰然自若,答非所問道:“他長得挺可愛,對吧?”大美女甚至還驕傲地沖她眨眨眼,多情眸裏溢滿笑意,俨然很吃“新人薄汀”那張秀氣、柔軟,人夫一樣的精致長相。
莊莊:“……”
她驀地,被她這多情眼波弄得面紅耳赤,一想到她興許和薄汀關系不淺……明豔魅力四射的大美人和羸弱蒼白清俊青年的搭檔,某種程度上,确實讓人理智喪失了會兒。
她看着阮栀關上門。
漂亮的衛衣男就這麽被她抓進屋內。
莊莊:“啊啊啊啊!”她不知道該感慨阮栀的取向如此冷,還是該感慨她确實是個掌控欲十足的漂亮大美女——呃呃呃,一旦想到掌控欲,莊莊心癢癢,臉紅紅。
她揉了一把臉,閉目警告自己:你只是平等地喜歡每個美女!不是同性戀!
……
薄汀在始料未及的情況下被拽進阮栀的房間。
他腰腹的皮膚被尾巴的挪動弄得大敞。
為人類阮栀塑造的【人形軀殼】盈盈地綻放着魅力,漆黑尾巴執着地趴在人類阮栀的腳背上,間或,不易察覺地“舔”了一口,吧嗒吧嗒的——她也許有所察覺,挑眉,好奇地彎腰,将那漆黑尾巴從她的腳背皮膚上撕下來。
漆黑尾巴無疑最聽人類的話。
它乖順地趴在她的指尖,就像是從前允許趴在她手腕上的漆黑觸手那般。
人類溫柔細膩的指尖,将它點得“搖頭晃腦”,它暈陶陶,沒喝酒卻已經醉了!
阮栀左右端詳着和薄汀連為一體的漆黑尾巴,伸手拽拽,得到青年含着淚地“嘶”聲,他的脊椎骨,後腰尾巴連接處傳來一陣麻癢。
人類的手勁其實根本不大。
但她的一舉一動,總是會讓怪物心潮澎湃。
她情不自禁,從尾巴尖摸到尾巴根。
薄汀脊背緊繃,他僵直地定在原地,任由人類上下動作,摸到最後,尾巴已經軟塌塌地繞在她的手指間,化為無盡柔情。
他不敢眨眼。
阮栀擡眸看他時,還沒說話,人形怪物久久顫動了一下睫毛,一顆晶瑩的淚珠滾落,挂在臉上,襯得他又濕又紅。
他小小地,喑啞地,試探着問:“學姐,你還要繼續摸嗎?”
阮栀驚覺自己已經摸尾巴摸了老半天。
她松開手,心中頗為可惜。
好在,漆黑尾巴舍不得,它腆着臉,又蹭上她,纏繞、纏繞。
那漆黑尾巴自然而然地纏繞在她的手腕上,與【人形軀殼】聯結為一體的器官依賴着靠在她的軀體,依依不舍,怎麽也不肯離開。
阮栀若有所思。
氣氛沉默。怪物心裏亂糟糟,他張了張口,想問阮栀摸他尾巴是想要……和他确認關系嗎?
他上了大學,了解了人類社會的規則。
怪物知道,只有很親近的異性間才會到觸碰肌膚的地步——普通的遞交物品時接觸的程度當然不算,像牽手,屬于“一壘”……親吻是“二壘”。
摸尾巴,屬于“一壘”範疇嗎?
薄汀惴惴不安。
他私下認為,摸尾巴已經是接近“二壘”的範疇了。
他想要一個名分——他已經被摸過尾巴,應當、可以要個合理的名分吧?
雖然說,這尾巴是【它】死皮賴臉地貼上去;怪物臉火辣辣的,他只能安慰自己:阮栀親自把他拽進屋裏,說明她一定也不想讓別人發現他的“怪物身份”,不想讓他遭受非議。
再有今天她好奇問他,為什麽自己會在他手下逃出生天的疑惑。
薄汀由此可以确認。
她是真的不記得初見當天發生了什麽了。
這樣的事實讓怪物有點失落,很快,他又振奮起來,覺得這實在無關緊要:縱使她不記得,可現在,她對他很關注,他又是完完全全以她的喜好生成的長相、身材,就算他毫無人格魅力,也有值得吸引她的外貌魅力。
人形怪物想得很好。
【他】并不需要被好好地、完整地愛着。怪物有什麽值得人類喜歡呢?他最初還想将阮栀當作“殺戮游戲”的祭品……這樣的開局,被她的濕潤紅唇阻止,沒能進行下去。
怪物對此依舊心存愧疚,滿懷不安。
他認為,怪物沒有什麽值得喜歡,能依靠人形軀殼的幾分美貌吸引到人類,已是費了很大力氣。
薄汀只想做她的小丈夫。
怪物想要渴求對等的愛意……那實在奢侈,是個美夢。
他不能強求太多。
……
人形怪物的瞳孔在室內光線下閃爍,他垂着頭,尾巴不安地抽動幾下。
他忽略了衛衣被掀開,喃喃着,“阮栀學姐,你……摸我尾巴。”
阮栀恍然,笑了:“是呀,你的尾巴。”
明知故問的調笑,讓怪物臉紅紅。
他悶不吭聲,盯着地板,尾巴喜滋滋地黏在她的食指上,毛線團一樣要纏得厚厚一層。
這是薄汀和阮栀最接近的時刻,也是自從上次怪物身份透露坦白後,他們彼此間最接近破冰的場合。
阮栀開口。
她向來直率,很少有猶豫,想問便吐出口:“你是什麽樣的怪物呢?”她本意是想問他屬于什麽種族。
薄汀擡起臉,他鹦鹉學舌般,重複了一遍她的問句。
——什麽樣的怪物呢?
薄汀猶豫不決,恍恍惚惚。
【他】想到蘇醒于深黯中,那一片叫怪物焦灼厭惡的灰敗暗色……邪物惡靈們喜好沐浴鮮血,是因為人類死亡前的恐懼如同汽油,足夠點燃它們荒蕪貧瘠的情緒沙漠,讓它們深陷殺戮的快樂,無法自拔。
嘗過鮮血的怪物們無法放棄殺戮。
薄汀顯然要幸運許多。他在決意要享用鮮血前,遇到了阮栀,因“一見鐘情”停止怪物想要的游戲,自此,學着做人,慢吞吞地開始“人類生活”。
他并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好人類”:既是偷窺狂,又是跟蹤狂,還有點奇怪屬性,很喜歡被阮栀踩。
但換個方向來想,他似乎可以稱之為是個“好怪物”。
不貪戀人類生命,不渴望人類鮮血。
他還養了整個校園裏的貓貓狗狗們,是實打實的大功臣。
“大概算個好怪物?”
薄汀用那雙很有說服力的濕潤眸子看她,一板一眼,認真解釋:“我沒害過人。”
“除了周湛那個傻x。”值得消音的髒話從類人怪物嘴裏冒出,實在滑稽可愛。阮栀托着腮,大笑起來,她看着漂亮青年皺着鼻尖,很俏很乖,純情地嚼着嘴唇,踟躇半天,咕咕哝哝:“我也不喜歡蕭臣夜,但我從沒對他做過壞事。”
頂多是利用自己的人類身份,好好學習,努力跳級,刺激他一下。
蕭臣夜還不知道“黑霧怪物”有人形身份。
這個世間,薄汀只和阮栀分享這個秘密。
他幾乎将自己完完整整、赤誠敞開給她來瞧。
洋蔥般撥開,酸酸澀澀的。
一層一層,全是【他】想要說的話。
怪物一邊說,委屈得想掉眼淚,一邊将自己的底細說得明明白白,他知道人類阮栀的t多疑:聰慧、理智構成了這樣的人類阮栀,她外表明媚動人,看似好相處,實則強勢得叫人腿軟。
怪物必須要承認一點。
他很想、很想被阮栀這樣強勢地掌握着。
就像是此刻,他的尾巴被人類漫不經心地揉在掌心,搓來搓去,像個好欺負的面團。
顫栗與快樂在大腦中湧動。
怪物眼睫濕濕,他坐在椅子上,從下至上地,透過濃密眼睫,悄悄看她。
人類站着,她用明亮的眸子看他,她的目光從上而下地打量着他。
然後,她近乎喟嘆着笑了。
“薄汀,你知道嗎。你長得非常、非常——”
美麗的人類女性用詠嘆着的語氣,柔和、暧昧、輕軟,她的理智被情感壓過。這一刻,怪物的身份都被她抛之腦後。
“非常漂亮。”
人類男性不會喜歡“漂亮”這類的形容詞。
但怪物喜歡。
他眼睛亮亮,卷起唇角,矜持地、有點嬌氣地皺了下鼻子,聲線潺潺,鼓起勇氣,響亮說:“我正是為你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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