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章

第 45 章

阮栀的手指輕軟細膩, 雪一樣白。

指尖握住怪物，如同捧着一團将要自指縫間滑落的流體。

她嗅到青澀的苔藓氣味。

人類對上怪物的臉，她觑見他柔軟豐滿嘴唇等待被吻時上揚的弧度, 挺翹鼻尖上那一顆殷紅的痣，熱度使然，他臉頰泛紅，紅痣愈發明顯, 如雪中紅梅。

阮栀腦中沒有其他雜念, 唯一的想法只有：他真漂亮。

她喜歡從上至下地看他。于是, 當下，她又這樣做。

怪物的一切，赤誠鋪展, 落在下方, 像是一片柔軟、無害、漆黑的毯子。

她捕捉到他的呼吸聲。

顫抖, 慌張。

他的淚水自美麗的眼眸中流出, 嘴唇被牙齒咬得留下痕跡，她伸手去揉平, 得來他濕熱的呢喃, 他喊她的名字，“……阮栀，阮栀。”

室內一切，無人發覺。

只有人類溫柔的低哄與怪物的哼聲。

……

阮栀神采奕奕。

她和方禪音聊天, 好友一眼看出她的餍足，遲疑道：“你……咳咳, 最近見了小男友嗎？”

成年人的話題, 點到辄止。

阮栀笑眯眯：“是呀。”

方禪音也笑。

她一眼看出好友在這段感情中獲取了多少的欣悅。

除此之外，阮栀和她聊了自己設想中的未來規劃。

其中, 有薄汀。

怪物的身份除了她以外，沒人知道。方禪音只以為薄汀是好友的“小男友”——樣貌出色，身材很好，完美符合阮栀的個人取向，活脫脫的幻想性）癖走入現實。

據好友所說，薄汀本人的性格很适合當她的伴侶。

“他習慣且喜歡被人管着，”換句話說，阮栀是這段感情中的掌控方，“各方面都是。”

她的眼珠發亮，隐隐流動莞爾笑意。

攀爬在她手腕上的小怪物羞赧地抖了一下。

它木呆呆地當镯子，瑟縮完畢，乖覺地繼續靜止，充當一個忠實、可靠的小寵物。

閨蜜聊天的內容總是大膽，小怪物聽着聽着，縮成一團，卻又努力豎起耳朵，想要捕捉阮栀喜歡的那些……技巧和方式，決心之後學以致用。

……

安城大學。校內畢業季到來，大四學生們開始準備收拾行李離校。

薄汀沒有穩定的住所。

他的怪物身份讓他無需一個“家”。但他現在是個人類，自然不同于過去，單靠一面鏡子或一片具有反光面的物件作為載體。

因此，在畢業季到來時，薄汀陷入緩慢的思考。

研一九月入學，距離現在還有三個月。

他沒地方可待。

居無定所對于怪物不是大問題，對于“人類”是。

自然世界裏，就連小動物都曉得找配偶時需要先有個窩——想到這，薄汀泛起不安的焦慮，他總覺得自己的條件太差——那不足以配得上阮栀。

幾日後，阮栀通過他的神情端倪猜到他正有煩惱。

異地分隔讓薄汀的人形狀态沒法時時與女友見面，他們的關系進一步深入後，有時候是阮栀要求他到自己的身邊來，于是，怪物利用能力到達她的身側，滿足她的需求；有時候，是薄汀渴求，他留戀于被人類掌控，居高臨下地撫）觸，想要被她溫柔呵護……

酣暢過後。

怪物的觸手舔着人類的指縫。

薄汀的漆黑尾巴勾在人類窄窄、柔軟的腰腹上。阮栀能感知到他心思不寧，“怎麽了？”

人類很有精力，語氣溫柔。

“我、”薄汀結結巴巴，“我想知道你未來打算定居在哪裏。”

阮栀恍然。

她意識到怪物男友這句話背後的含義。

菁源大學在國內一線城市，發展前景極好，導師安排認識的學長學姐們大都在這個地域的金融行業工作。

阮家父母暫時不需要女兒接手家業，這意味着阮栀起碼有十年左右的時間自由決定自己的職業規劃。

她名下有幾處房産，有的在具有投資意義的新一線城市，有的在宜居的養老旅游城市，還有的在家鄉——這是富人家庭分散家庭資産，避免風險的方式之一。

阮栀思忖。

她軟聲問他：“你有什麽打算嗎？”

怪物男友有點不好意思，尾巴蜷縮起來，掃過光滑的皮膚，激起一陣顫栗。這場交談正經嚴肅，除了被單下滑動的“小怪物”，看起來像是男友無處安放的器官，戰戰兢兢地說着自己的回答，裹挾着對自己的不自信，窘迫、尴尬。

“我想跟着你。”

怪物男友：“你想在哪個城市，我就呆在哪個城市。”

這個答案，阮栀并不意外。

她又問：“那你準備和我同居嗎？”

怪物男友的瞳孔放大了。

漆黑尾巴僵直，沒有動彈。

阮栀含笑，繼續說：“菁源附近的公寓條件不錯。”

薄汀呼吸急促，他眼珠濕潤，尾巴滑過她的手掌，她輕而易舉地攥住，t得到他輕微的顫抖。

“好、好噢。”

阮栀笑彎眼。

她輕松道：“你有什麽喜歡的公寓房型嗎？”

薄汀只要一想到自己要和阮栀同居，腦子就昏昏沉沉，什麽也想不到了。

他好半天沒說話。

怪物急急忙忙地追補一句：“我喜歡被你安排。”

薄汀生怕阮栀以為他“沒主見”，是個“不可靠”的怪物男友。

他試探着看她，得到她眉眼莞爾的悅然。

“嗯。”

美麗人類淡定輕松地應着，很快，沒過幾日，薄汀就收到她選好長租的公寓圖文筆記。

現代化家具，奶油風床品。

風格舒适惬意，符合年輕人喜歡的家裝。

阮栀：“這套公寓的床很大。”

薄汀臉紅紅。

他沉悶敲字：“好。”

身後的漆黑尾巴已經興奮地開始甩動。像躍躍欲試的小狗尾巴。

……

六月。

薄汀正式離校，迅速搭乘高鐵到達新的住所。

阮栀和父母仍未恢複正常聯絡。

她很淡定，絲毫不覺得生活受到影響，吃好喝好“睡好”，平素裏有個軟乎乎、黏糊糊的怪物男友作伴，眉宇滋潤得光彩四射，容顏較從前更加奪目吸睛。

同門師兄師姐們都知道阮栀有個待入學的研一男友。

不久前，薄汀出現在菁源校內，羞澀腼腆的一面讓他們大為驚訝，熟稔的學姐戲谑稱阮栀“很有福氣”。

阮栀笑而不語。

薄汀有了“新家”，他開始勤勤懇懇地學做如何當一個“家庭煮夫”了。

怪物的本體擁有諸多分&身，當情緒陷入狂熱興奮時，身後尾巴會激情地甩動，軀體裏的觸手難以抑制地四散開來。

情至濃時，阮栀見過不止一次。

她忙完事情回家時，在玄關處脫鞋，不經意聽到開放式廚房內部傳來的器具輕響。

阮栀循聲走去。

她看到了一幕會讓普通人類驚慌失措的畫面。

清俊雪白青年圍裙後肆意延伸而出的幾只觸手，通體漆黑，形狀可怖，然而，它們各個都沒幹壞事，而是專心庖廚：一個開着烤箱，不畏高溫地徑自掏出烤盤；一個哐當哐當地開始翻炒菜鍋，節奏快速；一個忙着用案板切菜，它将準備好的生肉蔬菜逐一切好……

怪物的人形軀殼的雙手并不如觸手們靈活。

薄汀漂亮、修長的指搓洗着超市剛買來的新鮮草莓。

他認認真真地洗，然後擺盤。

等着給人類女友吃。

阮栀情不自禁地笑了。

她抱着手臂安靜凝視着怪物男友的一舉一動。

自從開始同居，尾随阮栀的那一根漆黑觸手基本只有晚上才會回到人形軀體，反饋一日記憶——當下，它還緊緊貼在阮栀的手腕上。

薄汀是在幾秒後察覺到人類的呼吸聲、心跳聲。

熟悉的氣味讓他目眩神迷。

漂亮青年轉身看她，身後的漆黑尾巴興奮地甩動，幾乎要将臺面上的調味瓶掃落，好險另一只觸手接住，穩穩放好。

“阮栀。”

怪物男友在阮栀面前的聲線總是淬着甜意。

阮栀：“我回來了。”

薄汀眼睛亮亮，他真的好喜歡聽阮栀和他說着家常般的話——就像，他們已經是一體的，人類社會意義上的“小小家庭”。

這樣的想法，怪物從來不敢對阮栀親口承認。

那會顯得他太過急迫，目的性太強。

他只敢在阮栀去浴室洗漱後，舉着電吹風機，幫她吹頭發時，小心翼翼地讨要：“我可以要一根發繩嗎？”

阮栀不解其意。

但她還是縱容地摘下手腕上的那根，“喏，給你。”

薄汀喜不自勝。

他将發繩扣在自己的手腕上。

他小小聲地呢喃：“有主人的小狗，都是有項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