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意亂時
意亂時
“......”
窗戶虛掩着, 撓人的小風徐徐吹進來,垂下的床單前後浮動着。夜色打在床邊,床上的人正翻來覆去的難以入眠。
在第六次翻身後, 陸硯舒終于坐起身,腦中一直循環播放時淮序說的話讓她靜不下心, 睡不着覺。
明明沒有什麽辭藻華麗的語句,可她腦子裏,眼前仿佛都有時淮序的影子。
看着牆上接近兩點的指針, 她撓撓頭發, 渾身的涼意讓她下床将窗戶扣上, 回到床上時拿出手機,打開相冊看到那張截圖。
截圖上,時淮序和桑果一人一狗半張臉占滿屏幕, 很有喜感。
嘴角不自覺的彎起,腦中重複起時淮序兩個小時前的話:
“陸硯舒,我喜歡你。喜歡到不見面的日子裏想你在幹嘛,喜歡到想和你無時無刻見面,喜歡到想站在你身邊,向他們公開我是你的。喜歡你的笑, 你的憤怒, 你的疲憊。喜歡你耍賴時的小心思,喜歡你低頭畫畫, 認真描繪生活的樣子。”
“從我在意你在幹嘛, 忍不住偷看你,揣摩你的情緒的時候, 我就知道,我在被你的一切影響着。”
“和你說這些不是要逼迫你和我在一起,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對你的好不是因為我為人處世的态度,是我在追你。”
“請不要對我的喜歡有負擔。如果有天你反感我的追求,你和我說,我會離開。”
“陸硯舒,我的面試到此結束,你的答複是什麽呢?”
陸硯舒已經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麽才挂了電話,只記得臉上的滾燙,心跳的極速和掌心的濕熱。
她本來想直接拒絕,兩人井水不犯河水,可陸硯舒的嘴卻死活都張不開,硬是被身體的異樣給捂住了嘴。
奇怪的感覺纏繞着她,像一根線,不會妨礙她的行動,卻牽扯着她的思緒,讓她無心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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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陸段桉和李琴這二十多年的恩愛熏陶,陸硯舒一直覺得以後的男朋友得是她爸這樣,體貼會照顧人的,幽默有眼力見的。長相職業她倒沒有要求,合眼緣就行。
可事實發現,陸硯舒喜歡帥的,話少的,不愛搭理自己的......完全和之前的模板相反。
陸硯舒撐着下巴開始試圖把時淮序往模板上按。
首先,長相。
時淮序的是帥,五官端正卻不一板一眼,第一眼驚豔然後越看越好看的那種。
其次,話多少。
時淮序話不少,起碼在她面前,話不少,但粉絲和時淮序身邊的工作人員都覺得他少。
這條存疑。
陸硯舒在備忘錄裏的這條圈了個圈。
最後,人品。
陸硯舒直接畫了個勾。
她仰躺在床上,看着備忘錄裏的條條框框,忽然覺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
現在最重要的問題就是,陸硯舒害怕了。
她害怕談戀愛,害怕分手,害怕涉及自己從沒涉及的領域而無所适從。
她害怕他們分開的時候她會難過,就像當年被迫留下桑果,都未未來埋下離別的種子。
但她害怕的一切,沒有一條是她不喜歡時淮序。
扔掉手機,陸硯舒四肢張開像“大”字張開仰躺着。
“戀愛好麻煩啊!”
像是不夠發洩,陸硯舒又錘了被子幾下枕頭。
她氣喘籲籲的張開手臂躺着,再睜眼時,已經天亮。
“舒舒,起了嗎?”門口傳來李琴的敲門聲,“再不出門就來不及了。”
喉嚨沙啞,鼻孔也不通氣。陸硯舒撐着身子起身,發現窗戶不知怎麽的沒關,她身上也沒蓋被子。
“舒舒?”
“我醒了媽!”陸硯舒剛說完,喉間一陣開裂,似乎要崩裂開。
她咳嗽兩聲下床開門。
“你怎麽鼻音這麽重?昨晚着涼了?”李琴說着朝她身後看去,一目了然,“你這孩子,你的房間哪還用開窗睡?有這棵大棗樹給你擋着,還背陰,你有那麽熱嗎?”
陸硯舒都沒敢說自己沒蓋被子,小聲狡辯,“這不是白天開着,晚上忘關了嘛。”
“你這腦子。”李琴嘆息道,“你這樣在外面能照顧好自己和桑果嗎?反正你網上接單,就回來和爸媽一起住呗,我們又不會嫌你一直在家,還能幫你溜桑果。”
“就是因為你們不反感我待在家裏,所以我才留在外面的。”
李琴疑惑地看向她,伸手去摸她的腦袋,“好像是有點熱。”
“熱啥呀。”陸硯舒笑着拉下李琴女士的手,安撫道:“我不是發燒在說胡話,我要是在家肯定被你和老陸慣的伸腿,根本就沒心思畫稿了。在外面我不接稿還能幫朋友配個音,參加線下活動或者和祺祺出去玩玩,也不是一直待在家裏的。”
“我跟你爸就你一個,你畢業了就在外面,我們真是不放心,尤其你爸。別看他和你鬥嘴,其實他最惦記你。”兩人挽着手往樓下走,越接近一樓她的聲音越小,“前兩天電視上火的那個電視劇,你爸看上那裏面的男一號了,非說以後給你找對象的标準就按他來。”
陸硯舒哭笑不得,“誰啊?”
“我忘了,好像很火。”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樓下,陸段桉正在擺早飯。
“快去洗漱。”李琴拍拍陸硯舒,自己則過去幫忙。
等陸硯舒洗完回來的時候,陸段桉和李琴已經快吃完了。
“姥姥姥爺呢?”陸硯舒看着桌上豐富的種類,就連燒麥都有,不由得驚奇,“鎮上種類這麽豐富嗎?比我樓下的早餐店種類還多。”
“他們早吃完出去遛彎了,你快吃吧,都涼了。”李琴将熱好的豆漿端出來給她,“溫度正合适。”
“謝謝媽。”
坐在電視前的陸段桉朝她這邊看來,也不說話。
陸硯舒也看見了他眼中的不懷好意,故意沒搭腔,當着他的面開始自顧自吃東西。最後是陸段桉沒憋住,主動開口:“你這懶蟲還能吃到早餐店的早餐?”
“我—”口腔裏有粒蔥花卷到她的嗓子眼,陸硯舒雙眼一翻,猝不及防的劇烈咳嗽起來。
“哎呦,慢點吃。”
李琴拿起手邊的豆漿遞給她,瞪陸段桉,後者撇撇嘴轉過去繼續看電視。
甜而不膩的豆漿滑過喉嚨,陸硯舒終于緩過勁來。她雙眼通紅的看向陸段桉,嗓音還帶着沙啞,“老陸,你就氣我吧你,剛剛差點把我送走了知道嘛!要是我被送走了,看誰給你舉照片。”
“那你就感覺找個對象來,讓你對象給我舉。”
“呸呸呸,你倆大早上說什麽不吉利的?趕緊呸呸呸!”
李琴一聲呵斥下,父女倆乖乖照做。一時間,屋子裏安靜下來,只有電視機上,女主和父親吵架的聲音。
【你要是敢和那個窮小子談戀愛,你就不要認我這個父親!】
【他才不是窮小子!你不知道鑫偉多有才華!】
【才華?才華能當飯吃嗎?他要是現在能拿出一套房子,一輛車,我也不說什麽。拿不出來趕緊讓他滾蛋!】
【轟!】
關門聲響的吓人,陸硯舒瞥了眼電視上的狗血劇情,出聲提醒,“老陸,別老看這些狗血劇,吵來吵去的。我隔壁叔叔阿姨都不看電視,整天出去遛彎,你也跟我媽多出去溜達溜達,你看你的小肚。”
“這不是狗血,這是熱門影視,人家推薦的。”陸段桉轉過來,指着電視上道,“這個鑫偉人品特別好,你以後找對象眼睛一定得擦亮。”
響起昨晚自己就因為找對象的事失眠,陸硯舒撇嘴,“我喜歡帥的。”
“帥啊,你等鑫偉出來了我叫你,你看了肯定說帥。”
陸硯舒已經吃好開始收拾,被李琴攔下,“別收拾了,趕緊走吧,現在時間剛好。”
“她爸啊,回來再看,要不不趕趟了。”
“好。”
陸段桉答應着起身,正準備關掉電視的時候,忽然大叫,“出來了出來了!你看,這就是鑫偉,是個影帝演的,叫時歪樹吧?”
看着熟悉的臉出現在電視上,再聽着他爸這蹩腳的口音,陸硯舒哭笑不得,“人家叫時淮序,什麽時歪樹啊?別太離譜好不好。”
“哦哦,對,是柳絮,不是柳樹,是時淮序。”
陸硯舒擰眉,無情吐槽,“這是什麽奇怪的記名方式啊?”
“……”
路上,陸硯舒望着窗外出神。
腦子裏什麽都沒想,只是眺望着遠處的高山和白雲。車窗将至一半,夏天的風吹起她的碎發撩到眼前,讓她下意識微眯了眼睛。
“舒舒,別老吹風,你還感冒着呢。”李琴在副駕駛提醒,“給你沖了板藍根你喝沒喝?”
“沒喝,太甜了。”
“你這孩子。”
在李琴的嘆息聲中,車子總算開到鎮上,停在醫館後的停車場。
陸硯舒随着父母往中醫院走去,除了鼻子不太透氣,其他還好。只睡了三個小時的陸硯舒也不覺得疲憊,反而很有精神,仿佛昨晚失眠的不是她一樣。
給周大夫號了脈,拿了藥,一家人便打道回府。路過鎮上一家包子鋪的時候,香味撲了開着車窗吹風的陸硯舒一臉。
她吸吸鼻子,道:“媽,你們早餐的包子在他家買的嗎?”
“不是,鎮上西邊那家買的。”李琴轉過來看她,“你想吃?讓你爸停車你下去買倆。”
車子在店門口停下,陸硯舒開車門時又聞到一股刺鼻的氣味,胃裏瞬間翻江倒海。她捂着嘴改變想法,“我不吃了。”
“怎麽又不吃了?”李琴問她,“你還哪不舒服,要不要再回去看看?”
陸硯舒擺擺手,忍下那陣惡心才道:“他家一股怪味,我不吃了。”
車子啓動,李琴的聲音混合着車邊刮過的風,一起留在的鎮上。
“這家好像新開的店哦,去年來家還沒看見開呢。我買的那家我從小吃到大的,人家一直開張到現在,手藝食材都是沒的說,我一直都買的他家。”
“老婆,想不到你還挺專情的。”陸段桉在一邊搭腔。
“嘁,是啊。我可不想某些人,女朋友換過不知道多少個了。”
本想趁機拍馬屁,奈何李琴根本不領情,馬屁拍在了馬腿上。
“哎呀!不是說不提了嘛!你又提!”
“......”
胃裏那股勁終于平靜,後座的陸硯舒聽着前座兩人鬥嘴,
到家的時候,發現院子裏還停着一輛車。看着車牌,陸硯舒覺得眼熟。
“呀,你表哥來了。”李琴也看到了那輛車,臉上樂開了花,“估計是來給你姥姥姥爺送定制的衣服,快進去看看。”
“哦。”
不知是不是生病的原因,陸硯舒悶悶的,提不起興致。
拿着草藥放進廚房才轉頭進了客廳。
“硯舒回來了?怎麽瞧着好像憔悴了不少?還瘦了,不會在外面都吃不飽飯吧?”
表哥李尚原和老陸一樣,就喜歡和陸硯舒鬥嘴,奈何陸硯舒被感冒折磨,有心無力。無視了李尚原的話,朝嫂子張琳琳笑了笑,“嫂子。”
張琳琳給了李尚原一錘,才和陸硯舒說話,“別搭理你哥,他嘴賤。”
“嗯,我才不跟他一般見識。”
見她鼻音重,張琳琳過去攬着她坐下,“你怎麽了?感冒了嗎?”
那頭的姥姥姥爺聽見了,也顧不上定制的新衣,說着就給陸硯舒找藥被李琴攔住。
“剛去周大夫那裏開藥了,就是風熱感冒,爸媽你們你不用擔心。”李琴又問李尚原,“後天就婚禮了,你爸準備啥時候來?”
“已經來了啊,他沒來嗎?我們出門的時候他已經不在家了,我們還以為他來了。”
外婆道:“哎呀,他來了。惦記着隔壁的大白又走了,在隔壁你王姨家呢。”
想起電話裏李琴不是這麽說的,陸硯舒疑惑問道:“嗯?王奶奶家的狗不是被偷了嗎?又回來了?”
“唉,甭提了。被狗販子擄走了,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跑回來的,那狗爪子都血淋淋的,脖子上還拖着大粗鐵鏈子,一身白毛都黑黢黢的,肯定遭了不少罪。”
養狗的人聽不得一點,陸硯舒渾身發麻,“沒人報警嗎?就沒人管?”
“哪有人管,歸根結底是個看門的畜生,這個丢了還有下一個。”
姥姥的話像一根刺紮進陸硯舒的心裏,滲出血液。
雖然難聽,但事實如此。在很多人眼裏,貓狗不過是個動物而已。是不會說話、沒法律保護,可以任人宰割的,畜生。
想到這裏,陸硯舒忽然發現哪裏不對。她打開手機解鎖微信,看着空空如也的消息界面,心底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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