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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呼……好冷, 怎麽這麽冷。”
剛下了飛舟的白錦棠,猝不及防地被迎面襲來的寒潮激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抱臂哆嗦了一下,經玄天卷提醒,這才反應過來, 不熟練地将體內的靈氣運轉了一周天, 方才感到身體回暖。
白錦棠呵出一口白氣, 擡眼望去, 天地蒼茫,偌大的嵊州被雪色覆蓋,樹梢上甚至挂滿了潔白無瑕的霧凇。
白錦棠不由咋舌, 其他地區才堪堪入秋,換到嵊州, 居然都已經入冬了。
大概是因為大魔頭寂虛道君出關的消息已經傳開,目的地為嵊州的乘客十分稀少, 除了白錦棠,也就只有零零散散幾個修士。
白錦棠本想找他們問問如何去破虛宗, 不料那些修士一下飛舟,便行色匆匆離開了, 他們好像急着回宗,瞬行數裏, 白錦棠追都追不上。
白錦棠:……行吧。
踩着腳下嘎吱嘎吱的白雪, 白錦棠進了城,想要找店家問路, 然而放眼望去,幾乎所有店鋪的門都緊閉着, 街上沒有一個行人,屋檐上和街上積着厚厚的一層雪, 無人去打掃。
酒肆門口的旗幟已經被凍結成板直的一塊,一陣風吹過,便吱呀吱呀地晃動兩下。
到處都彌漫着一股十分不安的氣氛。
白錦棠:“啊這……”
玄天卷從她袖中探出一小段,見此詭異場面,語氣稍稍嚴肅:“那個寂虛道君僅是出關,就對周邊城鎮造成了這樣大的影響,可見他必定是個狠角色。”
它頓了頓,不知是第幾次勸道:“傻寶,要不……咱們就不要蹚這一趟渾水了,水太深,你駕馭不住的。”
白錦棠緊了緊背上的包裹,內心也有點搖擺不定,但很快她就找到了理由:“可是來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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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都來了,交通費都付了,要幾十塊靈石呢,不去豈不是虧了?
白錦棠:“再說了,我又不是真的破虛宗弟子,寂虛道君他恨破虛宗,關我白錦棠什麽事?”
說t到這裏,白錦棠點了點頭,繼續踩着雪往下走去。
走了一會兒,玄天卷忽然說:“這地方不對勁。”
白錦棠驚得腳步一停:“哪裏不對勁?”
玄天卷卻不說話了。
它好像也不太确定,過了許久,才緩緩說:“很奇怪……剛進入這裏的時候,我分明察覺到了一絲妖邪鬼氣,而待我細細感應,卻只能感覺到一股強大而純淨的清正之氣籠罩着這裏。”
老實說,白錦棠根本沒聽懂,她試着去感知了一下,當然什麽也沒感應出來。
“不,不對!”玄天卷忽然出聲,吓得白錦棠一個哆嗦。
白錦棠抱着胳膊鬼鬼祟祟地四下瞄了一圈:“哪、哪裏不對?”
玄天卷肅穆道:“是有鬼氣,但不知為何,它們都被那股清正之氣強行鎮壓了。”
白錦棠:“這裏最厲害的大佬是寂虛道君,會不會是他鎮壓的?”
玄天卷也很納悶:“不知道,再多的我也感知不到了,但寂虛道君若真如傳言中一般暴戾嗜殺,應當不會做這種好人好事才對。”
它兀自嘀嘀咕咕半天,最終還是放棄了思索:“不管了,這地方太過詭異,你送完骨灰壇子就趕緊走,不要在這裏過夜。”
白錦棠點頭:“好!”
街上一道人影也無,白錦棠想問路都找不到突破口,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開門的店鋪,居然還是個壽材店。
在門口擁有詭異紅臉蛋的笑臉紙人的注視下,白錦棠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掌櫃坐在矮櫃後面紮紙人,聽到動靜,眼皮也不擡:“買什麽?”
白錦棠努力不去看滿屋子的紙人,讪讪道:“掌櫃的,我想問個路。”
“問路?”掌櫃終于正眼瞧了她一眼:“知道這裏是哪嗎?小姑娘家家的,獨自一人來這個地界問路,不怕死?”
“我知道,嵊州嘛,”白錦棠道:“我想問的,就是去破虛宗的路,有點事要去那裏辦。”
聞言,掌櫃終于完全掀起了耷拉着的眼皮,眼中多了幾分驚訝。
“看到遠處那座山嗎,最陡峭的那個,沿着山腳下的臺階上去,爬到半山腰,就是破虛宗了。”
白錦棠沒想到這麽容易就能問到路,連連道謝,正要出門,卻被掌櫃叫住:“棺材要不,五十靈石一副,上好的金絲楠木。”
“?”白錦棠禮貌道:“謝謝,但我還年輕,應該用不上。”
“非也非也,”掌櫃的搖搖頭:“你這個時候去破虛宗,可謂生死難料,現在買一副,有備無患嘛。”
說着,又拿出了一疊黃色紙錢,熱情推銷:“紙錢要不?便宜點賣你。”
白錦棠:“……不用了,謝謝。”
謝絕了掌櫃的推銷,白錦棠郁悶地走出了壽材店,往那座高山走去,心下不由有點打鼓。
但還是那句話,來都來了……
白錦棠找到了掌櫃所說的山,沿着青階走了上去。
這臺階修得很是恢宏漂亮,青色石磚,蓮花扶手,只是不知道為什麽,總是時不時出現星星點點的髒污痕跡。
破虛宗看上去蠻有錢的,怎麽都不請人打掃呢,這麽不拘一格的嗎?
白錦棠不由停下腳步,好奇地俯身看去。
玄天卷默默道:“不用看了,是幹涸的血。”
白錦棠:……
她猛得直起身,僵硬地往上方看去。
巧合一般,就在她擡頭的瞬間,上空忽然傳來一道驚恐萬狀的慘叫聲,而後,就有什麽東西狠狠砸落了下來,墜進了山下的樹林當中,一陣噼裏啪啦的裂枝聲後,再無聲息。
白錦棠:“啊這……”
白錦棠擡起的腳緩緩後撤,放在了下一級臺階上。
送骨灰壇子事小,丢命事大,告辭!
白錦棠一寸寸轉身,然後瘋狂往山下跑!
噠噠噠噠,慌亂的腳步聲雨點般落下,白錦棠跑着跑着,聽到身後傳來了相似的噠噠聲。
這些噠噠聲中,還夾雜着恐懼的低語:“快跑!快跑!”
白錦棠倉促間回頭看了眼,看到兩三個穿着玄色弟子服的修士慌亂地沿着山路跑了下來,他們很快也看到了白錦棠,驚訝只在他們臉上浮現了一瞬,他們好像完全來不及顧上白錦棠,呼嘯着越過白錦棠,便往山下跑去,活像背後有鬼攆着。
然而,當白錦棠下到山腳時,卻發現他們停在了最後一級臺階上,正在絕望地捶打着虛無的空氣。
白錦棠靠近時,聽到他們聲音幾乎泣血:“還是晚了……道君封山了!出不去了!”
什麽?封山了,出不去了?
白錦棠不太信,她剛剛就是從那上來的,才過去十幾分鐘而已,應該沒那麽快吧。
白錦棠下到最後一級臺階,試着朝外面伸手。
指尖觸碰到的實感告訴她,沒錯,你就是如此倒黴。
白錦棠:“?”
我靠,不會吧!
逃生無望,那些破虛宗弟子這才有心思問起白錦棠的身份:“你是何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白錦棠心如死灰:“我受一人之托,送他的骨灰回宗,那人叫柳無別,你們知道嗎?”
“柳無別?我們宗有這麽個人嗎?”形色狼狽的破虛宗弟子面露疑惑,上下打量她片刻:“你可有他的弟子令牌?”
“弟子令牌倒是沒有,”白錦棠從身上摸索出柳無別給她的玉戒,展示給這些弟子看:“他當時就給了我這個,說是進宗信物……呃,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
說到一半,白錦棠就發現這些破虛宗弟子的神情變了。
他們緊盯着白錦棠手上的玉戒,好像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東西。
白錦棠下意識蜷縮了一下手指,将玉戒藏進了手心。
這些破虛宗弟子這才如夢初醒,對她的态度倏然一變,一下子就變得熱情地過分:“原來是道君的客人啊,道君就在上方破虛殿,貴客請!”
白錦棠傻了,她拿出來的是柳無別給的戒指,怎麽就是道君的客人了。
眼見得那些人簇擁着她就要往山上走,白錦棠當然不肯,寂虛道君剛剛才丢了一個人下來,她這時候送上去,不是找死嗎?
可那些人态度雖然稱得上恭敬,但行動上卻十分果決,見她不肯走,幾乎是強拖硬拽地拉她上了劍,直接飛上了山。
腳下的失重感引得白錦棠驚叫了一聲,還沒來得及害怕,就落在了實地上。
“貴客,道君在這邊!”
白錦棠頭暈目眩地被引到了一個看上去十分恢宏華美的宮殿前,這群人前後左右夾着她,急急地将她往前送。
穿過敞開的厚重大門,撲面而來一股刺鼻的血腥氣,白錦棠捂了一下鼻子,沒顧得上腳下,不料踢到一個人的大腿,她慌忙道:“對不起對不起……”
被她踢到的人佝偻着脊背,跪着往旁邊挪了挪,半點聲音都不敢發出。
大殿的空地上,跪了一地的人,白錦棠又剛好是被人從正中間的路架進去的,一路上不斷踢到人,她只得一路道歉。
直到後來,她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整個大殿好像只有她一個人的聲音。
特別是這座宮殿太過空曠,回音聲很大,她開口說一句,就能聽取道歉聲一片。
“……”
白錦棠察覺氛圍不對,閉上嘴,不敢再開口了。
就這麽一路走到了最前頭,押着她的人完成了任務,咚的一聲全部跪下,而白錦棠瞄到滿地血腥的殘肢碎塊,一時間頭暈目眩,雙腿一軟,也咚的一聲跪坐在地。
四周緘默無聲,彌漫着十分壓抑的氣氛,唯有一道腳步聲格外清晰地響起,仿佛敲擊在了每個人的心頭。
噠、噠、噠。
饒是白錦棠再遲鈍,這會兒也感知到了前方傳來的那道萬分恐怖的壓迫感。
她垂着頭,盯着自己的裙擺,表情認真得像是要盯出一朵花,心中卻發出了尖銳的爆鳴。
要死了要死了,玄天卷,這回我是要真無了!救救我救救我!
玄天卷也是萬念成灰,擺爛道:“事已至此,等死吧。”
這小白澤,怎麽哪裏危險就往哪跑,剛出新手村,就直面這種級別的大BOSS,人家動動手指就能摁死她,天道估計都來不及撈,這還打什麽?
腳步聲還在不斷靠近,白錦棠頭皮發麻,不敢擡頭,直到視野中出現一片華美異常的金紅色衣角。
白錦棠瞄到,驚悚程度不亞于躲進床下時,鬼走進來,忽然在床邊彎腰。
白錦棠艱難地吞咽了一下,要命,真沖着我來了,所以那些破虛宗弟子架我上來,就是為了拿我吸引道君的火力吧!
正當白錦棠雜七雜八地想些有的沒的時候,一道森冷的聲音忽然從她頭頂落t下:“帶了個什麽人進來?”
領她進來的幾個人靜默了好一會兒,才有一個人戰戰兢兢地開口,讨好般道:“她身上帶有從前李長老的信物,弟子們以為是道君的故人,就自作主張,将她帶了上來。”
“做得好。”道君竟然誇了他們一句,不等這些人露出劫後餘生的喜色,白錦棠就聽到了“噗嗤”一聲,好像什麽東西刺進了肉中,十分利落狠辣。
随後,又是幾道倒地聲。
道君含笑道:“就獎勵你們去當誅魔陣的祭品,如何?”
自然無一人應答。
他随手殺了幾個人,又将炮火對準白錦棠:“你又是來做什麽的?”
白錦棠生怕他一言不合把自己也嘎掉,急忙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掏出柳無別的骨灰壇子,雙手舉高:“報告道君!我只是個送骨灰壇子的路人!”
因為白錦棠手抖,壇子上的圓形瓷蓋也連帶着抖動,不知道的,還以為骨灰詐了屍,正在锲而不舍地推壇蓋。
白錦棠很尴尬,但沒辦法,她就是害怕,這是生理反應,她也控制不住。
道君似乎有被不斷抖動的骨灰蓋子取悅到,話鋒一轉:“那李長老的信物,又是……”
白錦棠語氣堅定:“那個戒指是一個叫柳無別的破虛宗弟子轉交給我的,說是定情信物。”
此話一出,不知是不是白錦棠的錯覺,空氣好像直接凍結了。
良久,上方才傳來道君似笑非笑的聲音:“定情……信物?”
白錦棠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一時嘴瓢,說出了多麽石破天驚的話,默默改口:“……對不起,我說錯了,是進宗信物。”
幾息過後,一只手探了過來,接過了那只小小的骨灰壇。
被冰涼的手指觸碰到手背,白錦棠渾身都是一個激靈,她小小吸了一口氣,卻忽然聞到了一股似曾相識的香味。
好像是從道君的袖中傳出來的。
那香味跟柳無別身上相差無幾,白錦棠一時間有些恍惚,沒有細想道君和柳無別為何有同款香味,她掐了掐手心,勉強開口:“那個……既然東西送到了,我是不是能走了呢?”
“不急,”道君道:“還有些話要細問你。”
那幾個架白錦棠上來的破虛宗弟子,最終還是達成了他們的目的——白錦棠确實引起了寂虛道君的注意,以至于他對其他人都失去了興趣,連殺人大會都不召開了,随意令他們退下。
滿大殿的破虛宗弟子瞬間作鳥雀狀散去,幾秒之內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留白錦棠一人跪坐在原地,內心惴惴不安。
道君看上去跟柳無別關系匪淺,柳無別忽然死在了南疆,道君想問問具體情況,好像也正常……
随着大殿的門被關上,殿內只剩寂虛道君和白錦棠兩個人。
“咔噠”一聲,道君随手将瓷質的骨灰壇子擱在了一邊,白錦棠被響聲拉回了思緒,見氣氛平和了不少,便勉強撐着發麻的腿站了起來,小心瞄向寂虛道君,謹慎問道:“道君想問什……”
白錦棠話說到一半,漸漸停滞住了。
原因無他,寂虛道君雖出手狠辣,一副皮相卻并非她想的那些兇态畢露,相反的,竟是出奇的年輕好看,烏發如雲,掩映着輪廓分明的面容,雙眼狹長深邃,嘴唇很薄,天生微微上揚,不笑也顯出三分譏諷。
金紅色這種尋常人穿有些浮誇的顏色,穿在他身上,卻顯得格外尊貴,仿佛這個人合該如此張揚,傲立于群雄之上。
讓白錦棠無端聯想到了盤踞在錦繡繁花當中的毒蛇。
斑紋繁複美麗的蛇,懶洋洋盤踞在花團當中,無人知道它何時會出手,給予他人致命一擊。
白錦棠正出着神,就見道君一眼掃過來,白錦棠不敢多看,急忙一臉正直地目視前方。
好在道君沒追究她不禮貌的打量,淡淡道:“柳無別是我的親傳弟子。”
白錦棠瞬間恍然大悟,好像明白了什麽。
怪不得這兩人身上有相同的香味,說不定就是用了同一套功法的原因!
白錦棠不知道說什麽,幹巴巴道:“那……道君節哀順變?”
“節哀順變?”道君似乎笑了一下,忽然走上前,在白錦棠面前停住。
隐隐的誘人香味再次從他身上傳了過來,白錦棠喉嚨動了一下,屏住呼吸,努力裝作不為所動的模樣。
道君盯着她,語氣無端變得極具蠱惑力:“你不好奇嗎?為何我和他身上都有相同的香味?”
太香了,比柳無別身上的香味都要更勝一籌,如果把柳無別身上的香味比作家常小菜級別,那道君身上的香味就稱得上是米其林級別。
白錦棠能抵抗得了柳無別的香味,面對道君的香味,卻變得潰不成軍。
她一邊用強大的意志力抵抗這股香味的誘惑,一邊耿直道:“想必是因為道君和柳無別都用了同一套功法吧。”
說完,她的肚子誠實地咕嚕響了一聲。
道君這時候格外親切地問她:“餓了?”
你在這裏散發香味,我能不餓嗎?白錦棠心中腹诽,嘴上勉強道:“有一點點……”
道君又溫柔道:“死了,就不會餓了。”
白錦棠:“……”
她默默從身上拿出一塊布,撕成兩條,分別塞住兩個鼻孔,然後甕聲甕氣地說:“報告道君,現在我不餓了!”
“……”
他面無表情地盯了白錦棠一會兒:“你總是能做出讓我大開眼界的事。”
白錦棠:怪我嗎,誰叫有些人實在太恐怖了。
道君似乎終于對考驗她失去了興趣,轉過身,不再看她鼻子塞着兩塊布的奇葩造型:“既然柳無別死了,我想另外找個知根知底的人,日後繼續為我辦事。”
白錦棠呆了一下,很快反應了過來,驚訝道:“道君,你的意思是——你要收我為徒!”
這一起一落,從地獄升到天堂,大約就是如此了。
白錦棠對修仙其實還挺有興趣的,不由激動起來,然而道君卻毫不留情地給她潑了盆冷水:“收你為徒?你想的倒是很美。”
原來不是收徒啊,白錦棠有些遺憾:“那道君的意思是……”
道君轉過身,垂落的烏發微微一晃,露出他昳麗漂亮的半張臉:“我的意思是,我還缺個坐騎。”
白錦棠倒不驚訝他能看出自己不是人,她沒想到的是,道君居然會主動提出這種要求。
讓我當他的坐騎,天底下還有這樣的好事?
要知道,越是跟大佬産生緊密的聯系,能蹭到的氣運值就越多。
所謂的聯系,就相當于一層因果紐帶,比如誓言,比如契約,只要能産生因果,都能算作一種聯系。
而在各種契約當中,道侶契約太私密,本命契約太緊密,主仆契約太憋屈,綜合下來,也就只有坐騎契約最合适。
第一,坐騎契約可以跟多人簽訂,方便白錦棠抱數個大佬大腿。
第二,坐騎契約解契方便,像本命契約,一次只能跟一人契約,若要解契,雙方都要丢掉半條命。
因此道君主動提出定坐騎契約,反倒正中白錦棠下懷。
白錦棠心中雖然高興,但面上卻不能顯得那麽迫切,顯得自己不懷好意:“可我資質平平,現在也只有結丹期,道君明明可以找一個更好的,為何看上我?”
道君微笑誇獎她:“當然是因為你聰明。”
“真的嗎?”白錦棠被他笑得目眩神迷,都不會思考了:“聰明在哪裏?”
道君倏然将臉上笑意一收,譏諷道:“明明可以靠封閉五感屏蔽香味,卻偏偏選擇用布條堵鼻子,不是聰明,是什麽?”
白錦棠:“……”
他的臉這麽好看,為什麽嘴卻這麽賤!
柳無別的嘴賤不會就是道君一脈相承來的吧。
白錦棠也是有脾氣的,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如果我不答應呢?”
“哦?”道君将一只手搭在了白錦棠的肩上,白錦棠感覺像是被蛇纏上,很沒出息地就是一哆嗦,這時道君俯身過來:“你當然可以不答應,但我,很讨厭被人拒絕……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在他的威脅下,白錦棠很屈辱地憋出一句話:“……我簽就是了。”
你是大佬,你說了算。
坐騎契約簽起來很簡單,只需畫個契約陣,雙方再各自将一滴血放進契約陣當中,然後向天道宣誓。
宣誓要報上真名,白錦棠也是這時候才知道,寂虛道君的真名是褚相漓。
相漓無別,居然這麽巧?
白錦棠琢磨了一會兒,又找到了理由。
可能柳無別是道君撿到的徒弟,道君懶得取名,幹脆照着自己的名字随便取了一個寓意好的。
無別無別,可惜最終還是t分了別。
想到這裏,白錦棠有點悵然,而道君本人卻半點沒有沉浸在失去親傳大弟子的痛苦當中,反而饒有趣味地點評起她的名字:“原來你是叫白錦棠……”
白錦棠以為他是覺得自己的名字有趣,就解釋了一句:“因為出生的時候開了一樹的海棠花。”
褚相漓淡淡嗯了一聲,而後對白錦棠道:“你本體是什麽,變來看看。”
聞言,白錦棠驚呆了。
你連我本體是什麽都不知道,就敢跟我定坐騎契約?
白錦棠心中無語,化作巴掌大的本體,轉了一圈,全方位展示給他看。
道君好像不怎麽滿意,眉頭微蹙:“就這麽大?”
白錦棠理所當然地點頭:“我修為不夠啊,小體型更省靈力。”
“……”
道君看上去要被她氣笑了,抱臂道:“那我要你何用?”
白錦棠悻悻道:“道君你這麽富有,可以給我喂點天材地寶嘛,喂大點就能載你了。”
而且誰叫你強買強賣,非要跟我定契約,定了契約以後又嫌棄我。
白錦棠見褚相漓面色不虞,好像要發火,不由小聲道:“定了坐騎契約就不能殺我了哦~”
“……”
很好,道君不理她了。
白錦棠默默跟在他身後,褚相漓步子大,白錦棠四只小蹄子邁得飛快,邊走邊問:“道君,我可以問一下你以後要派我辦什麽事嗎?我修為低還怕鬼,像南疆那樣的地方,我是去不了的哦。”
褚相漓冷笑一聲:“知道你沒用,當然不會派你去那種地方。”
白錦棠快被他那張破嘴氣死了。
雖然是事實,但他大可不必如此直白地說出來。
白錦棠很氣,但褚相漓人狠嘴也毒,白錦棠不太敢像怼柳無別一樣當面罵他,只敢狂踩他投在地上的影子。
褚相漓忽然腳步一停,白錦棠剎不及,一頭撞在他腿上。
褚相漓回頭,低眸看她:“對了,再教你一個常識。”
“不要在上境界大能背後做壞事,因為……”
褚相漓笑得白錦棠心發涼:“有一種東西叫神識,鋪開後,能輕易看到背後的人做了什麽小動作。”
白錦棠:“……”
就踩你幾下影子,這就生氣了?
确認了,這男的是真的小肚雞腸。
等褚相漓離開,白錦棠悄悄問玄天卷:“上境界是什麽意思?”
一直安靜如雞的玄天卷這才吱聲:“我沒跟你說過修真界的等級嗎?嗯……好像沒有,總的來說,修真界的境界分為下境界和上境界。”
“下境界包括煉氣、築基、結丹、元嬰、化神、煉虛、合體、大乘。”
“大乘之上,又細分出了上境界,包括真仙境,金仙境,混元境,準聖境,聖尊境。”
白錦棠好奇問道:“那道君大概是什麽境界?”
玄天卷沉吟片刻,也不太确定:“最低金仙境。”
只有真仙境之上,才能稱得上一聲道君。
白錦棠不由心生憧憬:“要是能蹭到道君的氣運,我豈不是能一夜暴富?”
玄天卷默默補充一句:“也可能一夜進棺。”
交談間,褚相漓已經不知所蹤,白錦棠跟丢了人,在原地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他來接,又不知道該去哪找他,便想着去找破虛宗弟子問問。
重新化作人形,白錦棠好不容易才在宗內找到一個破虛宗弟子詢問道君的住處。
那破虛宗弟子聽說她已經被道君收為坐騎,态度就變得十分誠惶誠恐了,二話不說就為白錦棠指了路。
白錦棠道了謝,忍不住又問道君的坐騎有沒有什麽福利待遇,以及宗內有沒有食堂等等問題。
那弟子就帶她領了兩套弟子服,一塊破虛宗身份令牌,以及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品。
破虛宗還真有食堂,不過是在外門的雜役峰,那裏的弟子大多都是低階,需要靠食用食物充饑。
要買裏面的食物的話,外門弟子要付錢,內門弟子免費,白錦棠拿的是內門的令牌,也就是說可以免費吃。
白錦棠原本還打算先去找褚相漓,但她遠遠的聞到一股飯香,瞬間走不動路了。
反正道君沒來找她,想必暫時也用不上她,不如先吃一頓,免得見到道君後肚子又咕嚕作響。
這麽想着,白錦棠決定順從內心的指引,理直氣壯地走進了食堂。
時間已經接近黃昏,正是飯點,食堂裏坐着不少穿着玄色弟子服的外門弟子,到處都是黑漆漆的,看上去十分壓抑。
白錦棠還沒換上弟子服,身上穿着白裙,走進食堂就顯得有點格格不入,白錦棠盡力無視四周投來的目光,拿着內門令牌,迫不及待地要了五盤肉菜。
跟道君結契也不是沒好處。
道君的軟飯,真香!
*
從黃昏到傍晚,直至月上柳梢,白錦棠才悄悄摸摸地靠近了道君的居所——搖光殿。
殿門緊閉,白錦棠站在門外,還沒想好要不要敲門,門忽然開來,褚相漓走出來,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吃飽了?”
白錦棠蠻不好意思的:“道君,你又看到了?”
褚相漓:“看到你吃了五大盤靈獸肉,蒸煮焖炒炸都有,還加了三碗清炒時蔬,不錯,葷素搭配,你還挺懂養生的。”
搞什麽,神識鋪開的效果居然堪比直播嗎?白錦棠有點汗顏:“……我以前不這樣,就是今天特別餓。”
“不用解釋,我又不會說你什麽。”褚相漓掃她一眼,不疾不徐道:“進來。”
走進門,便是一個十分豪華的起居室,茶室,書房,會客廳,應有盡有,每件擺設看上去都價值連城。
繞到後面,還有個挺大的湯池,假山流水,樹影飄搖,繁花随風而落,頗為雅致。
白錦棠覺得那花有點眼熟,走近一看,才發現是白海棠。
還挺巧的,道君這裏居然就種着一株海棠樹。
怪不得下午我說到海棠花的時候,他似乎有點出神。
白錦棠正研究着這株花樹,褚相漓已經繞過回廊,在遠處看她。
白錦棠急忙跟上他,看到了假山邊的一棟華美閣樓。
褚相漓道:“這裏的房間随便你住,晚上別來找我,否則後果自負。”
白錦棠點頭如搗蒜,拍胸脯保證:“道君放心,我都懂!”
笑死,誰閑着沒事半夜去送死。
送走褚相漓這尊大佛,白錦棠自己挑了最靠近海棠花樹的二樓西側房間,美美睡下。
白錦棠是個适應力很強的人,吃飽喝足,很快便睡熟了,夢中隐隐傳來柳無別身上的異香,以至于白錦棠很難得地夢到了柳無別。
夢中,柳無別還是那張平平無奇的嘲諷臉,看着她,眼神很是無語:“我還真是高估了你的智商。”
白錦棠:“?”
好心幫你送骨灰,你就是這麽回報我的?
可惡,就不該幫你跑這一趟!
白錦棠氣死了,伸手想揮散他的鬼影,不料忽然“砰”的一聲,倒像是真碰到了什麽東西。
白錦棠半夢半醒睜開眼,看到坐在她床頭,目光幽幽的褚相漓,一個激靈:“道君?”
此時的褚相漓似乎有點不太正常,他皺眉按着太陽穴,眼神陰鸷:“睡不着,你說點話。”
“說……說什麽?”
“随便說點什麽。”
白錦棠小心地靠着床頭坐起來,試探道:“那我給你講個八卦?”
褚相漓閉了閉眼:“講。”
白錦棠打了個哈欠,強打精神:“我也是聽別人說的,故事發生在宮裏,有個妃子,她原本是皇帝的寵妃,因為被其他妃子陷害,她生了孩子就被貶去寺裏當尼姑了。”
褚相漓興趣不大:“然後呢?”
白錦棠:“然後你猜怎麽着,她就跟皇帝他弟弟談上戀愛了!”
“……”
驚人的轉折,使得褚相漓按着太陽穴的動作頓了頓:“什麽?”
白錦棠嘆氣道:“還是皇帝他弟弟好啊,又幫那個廢妃安置流放的家人,又幫她趕走吓人的野貓。本來他們在寺裏恩恩愛愛,過得挺好的,誰想到後面又出了這麽一件事!”
褚相漓:“皇帝又吃回頭草了?”
白錦棠:“不是,是皇帝他弟弟,出意外死掉啦,廢妃又剛好懷了弟弟的孩子,這可怎麽辦,一旦被發現,她全族都要完蛋。”
褚相漓:“……她不能打胎嗎?”
白錦棠:“打不了,發現的時候月份有點大了。”
褚相漓:“逃出去?”
白錦棠:“父母還在流放,沒人照顧。”
褚相漓大致猜到了接下來的劇情:“她回宮了?”
白錦棠:“唉,是的啊!”
就這麽說了一會兒,不知不覺的,褚相漓竟然在她的床上躺下了,他渾身冰冷,跟從水裏打撈出來的一樣,白錦棠沒處躺t,只能變回小小的本體,擠在他頭頂和床頭之間。
“然後?”
白錦棠又打了幾個哈欠,困蔫蔫道:“皇上一聽說日思夜想的女人居然受了這麽多苦,提着大衣擺就上了山……”
白錦棠是真的困了,說到半夜,實在說不下去了,好在褚相漓沒再作妖,安靜了下來。
應該是頭不疼了。
白錦棠以為這一晚褚相漓的到來只是個意外,沒想到他好像聽書聽上瘾了,第二晚再次準時坐在了白錦棠的床頭。
白錦棠額頭一跳一跳的,不準別人找你,只準你找別人是吧,還讓不讓人睡了?
就這樣連續講了四晚,白錦棠終于忍不住開口問了:“道君,你不是還有事要我去做嗎?”
褚相漓熟練從容地在她床上躺下,長發散開,眯着眼睛不疾不徐道:“不急,講完結局再去也不遲。”
白錦棠:所以,你果然是為了聽結局才遲遲不說任務的對吧!!
大概是因為這幾天褚相漓沒有出去亂殺人,晚上還會跟她一起探讨劇情,此人最初帶給白錦棠的恐懼感已經消散了許多,這導致白錦棠忍不住直言道:“道君,你真的不打算搞搞事業嗎?”
褚相漓瞥她:“你希望我出去大殺特殺?”
“……那倒也沒有。”
她說的事業不是指這種事業。
褚相漓聞言,卻露出了一個堪稱殘忍的笑:“可我想做的,就是殺光這裏所有人啊。”
白錦棠:“……”
對不起,打擾了。
這人真的很擅長在別人以為他人很好的時候,忽然變成變态。
白錦棠默然道:“……要不我們還是聽故事吧。”
褚相漓卻忽然改變了主意:“既然你這麽急,那明天就去幫我辦那件事吧。”
白錦棠趴在他頭頂小心翼翼地說:“道君,我不太會殺人的哦。”
“不用你殺。”褚相漓道:“你只需去找幾個人,然後用我給你的東西照一照他們,就可以了。”
白錦棠狐疑道:“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白錦棠輕咳一聲,怪不好意思的:“那道君,你介意我在外面接點私活嗎?”
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裏,人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褚相漓明顯不好搞,她得出去蹭點其他大佬才行。
“可以,随便你在外面做什麽,”褚相漓前面還挺好說話的,到後面忽然話鋒一變,陰森森地說道:“但你要是敢偷跑,別怪我不留情面。”
白錦棠一臉認真:“道君放心,我絕不會丢下你跑掉的。”
畢竟你身上那麽多的氣運,誰不蹭誰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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