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

由于時間緊, 白錦棠沒來得及跟曹長老敲定細節，只能讓曹長老自由發揮，怎麽惡毒怎麽來。

曹長老的确貫徹了白錦棠的要求，說出的那段話簡直是惡毒炮灰的經典發言, 完全讓人無法忍受。

江隽震撼之下, 感到一股難言的憤怒從心中升起,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虐待坐騎你還有理了！”

這一步跨出後, 莫名的，江隽忽然感到混沌的頭腦變得清明些許，身上也松快了很多。

江隽精神一振, 來不及多想這種改變從何而來，下意識順着自己上一句話接着說道：“曹長老, 你身為堂堂破虛宗長老，竟然苛待坐騎, 這事傳出去實在有損您的顏面吧！”

曹長老歪嘴一笑，擺出一副油鹽不進的險惡嘴臉：“那就不勞江小友費心了, 她是老夫的坐騎，老夫想怎麽處置, 那也是老夫的事。”

白錦棠聞言，配合地哭得更大聲。

這時, 她忽然被一雙冰涼的手捧了起來, 白錦棠不斷升高，看到了栾如煙蒼白的面容。

白錦棠雖然是假哭, 但她演技好，硬是真擠出了幾滴豆大的淚珠, 毛絨絨的一小團，哭起來一抽一抽的, 沾滿灰塵的小小身體還在不斷顫抖，看上去弱小可憐又無助。

栾如煙不由抿了抿唇，用指腹小心地拭去白錦棠眼角的淚水。

明明自己也身陷囹圄，可栾如煙還是做不到對弱者的苦難視而不見。

栾如煙将白錦棠揣在胸前，忍着身上的疼痛上前幾步，對曹長老道：“我要贖她，多少靈石才能讓曹長老放她自由？”

曹長老露出驚訝之色：“你要贖她？”

扶元仙尊面上的冷峻之色稍稍緩和，看向栾如煙。

“對，”栾如煙沒注意到扶元仙尊的目光，她專注地看着曹長老，重複了一遍：“多少靈石？”

Advertisement

曹長老冷呵一聲：“一萬靈石。”

“什麽！”江隽幾乎驚得跳起來：“一萬靈石，你搶錢啊！”

連氣質沉穩的裴和光也忍不住開口：“的确不太合理……”

扶元仙尊的另一個弟子解明坤看上去沉默寡言，卻是個暴脾氣，聞言雖未開口，但手中的劍已經默默出鞘，江隽眼尖瞄到，急忙将他出鞘的劍一把按了回去。

曹長老斜眼看他們：“怎麽，拿不出靈石？那就把坐騎還我。”

白錦棠瞄着每個人的臉色，心裏也有點打鼓。

贖身費要一萬靈石，這是白錦棠的要求，因為根據白錦棠的了解，劍修大多都比較缺錢，光憑栾如煙一人，絕對拿不出這麽多靈石，白錦棠的目的，就是讓這裏每個人都出一點靈石贖下她。

這樣一來，她就能和他們每個人都建立一種特殊的因果線。

這種因果線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能夠對抗雲羽凝纏繞在他們身上的血線，削弱血線對他們的影響。

但白錦棠不确定的是，聽到贖身費需要一萬，他們會不會直接放棄幫她贖身。

如果他們放棄，曹長老就會改口“降價”，以一個低廉的價格将她賣掉。

現在，就看他們怎麽選了。

白錦棠猜的沒錯，栾如煙沉默片刻後，從身上掏出一袋靈石，遲疑道：“我只有九百五十一顆靈石……”

白錦棠：“？”

白錦棠，傻眼了。

知道劍修窮，但她沒想到，劍修居然會這麽窮啊！

曹長老顯然也驚了一下，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繼續演戲：“那還有什麽好說的，這就把老夫的坐騎還回來吧！”

說罷，就要伸手來搶白錦棠，江隽眼疾手快，一下擋住曹長老，咬牙切齒地從身上掏出一袋靈石，往曹長老那邊一丢：“不就是靈石嗎，我這有一千八百十五塊，跟大師姐湊一起。”

解明坤頂着一張死人臉，從身上掏出一大包靈石：“兩千零五塊。”

他随手一丢，差點砸中曹長老的臉。

剩下沒出錢的只有裴和光了，其他人紛紛轉過頭，盯住裴和光。

“……”裴和光沉默須臾，緩緩從身上摸出了十一塊靈石，沉穩的表情隐隐有裂開的趨勢：“前幾天從丹師那裏買了很多丹藥，最近手頭有點緊……”

“……”

出現了！身上只有十一塊靈石的窮光蛋劍修！他甚至比白錦棠更窮！

白錦棠差點繃不住表情。

這四個劍修的靈石全加在一起，居然也不過湊了區區五千左右的靈石。

這合理嗎？

曹長老也從震撼當中回過神，一言難盡地看着他們：“說一萬就要一萬，五千可不夠。”

江隽要被曹長老氣死了，惱火地瞪了他好一會兒，像是忽然想到什麽，他挪動目光，眼巴巴地看向扶元仙尊：“師尊……”

随着江隽的這一聲呼喊，栾如煙，解明坤，裴和光三人也齊齊将目光投向扶元仙尊。

“……”扶元仙尊按了按眉心，取出一袋靈石，丢到曹長老身上，聲音如寒風侵骨：“六千靈石，跟她結契。”

曹長老将所有靈石收攏在一起，笑逐顏開：“沒問題沒問題。”

解契流程跟結契流程差不多，也需要雙方将血滴在解契陣法上，但白錦棠和曹長老之間其實并沒有契約，做這件事也只是在扶元仙尊等人面前走個過場。

結束後，栾如煙摸了摸白錦棠的腦袋，溫聲道：“沒事了，他以後都不會再傷害你了。”

白錦棠蹲在栾如煙手心裏，假裝局促地用爪子踩了踩尾巴，低着頭小聲說：“各位仙長為我花了那麽多靈石，我一定會努力報答你們的。”

江隽走過來，好奇地戳戳她毛絨絨的腦袋：“不用你報答，舉手之勞罷了。”

白錦棠被他戳得晃來晃去，急忙擡起爪子想保護自己的腦袋，可惜因為爪子太短，沒能夠到頭頂。

“哎，還怪有意思的——”江隽看得有趣，忍不住又戳幾下，戳得白錦棠東倒西歪，栾如煙急忙雙手攏住白錦棠，警告地看向江隽：“阿隽，不可胡鬧。”

你有什麽資格管我，不是不讓你叫我名字了嗎？江隽下意識就想跟之前一樣冷嘲熱諷回去，可話到嘴邊，他忽然有點茫然，這是他會說出來的話嗎？

好像有點……刻薄？

這個念頭突兀地出現在腦海裏，江隽愣了愣，試圖回憶，卻有點想不起來自己以前跟栾如煙是如何相處的了。

好奇怪……

江隽怔愣之時，白錦棠看到，他眉心的血線變得暗淡了一些。

白錦棠放下爪子，眨了眨眼。

玄天卷說，像雲羽凝這種叛徒，是無法直接擊殺氣運之子，剝奪他們的氣運的。

想要完全将氣運之子的所有氣運吞吃入腹，他們唯有徐徐圖之，通過改變氣運之子的命運軌跡，一點一點地偷走本屬于氣運之子的氣運。

打個幾比方，如果一個氣運之子的成長路上會遇到很多機緣，只有遇到那些機緣，氣運之子才能走t上成神路，那麽叛徒就會搶在氣運之子之前奪走機緣，借此掠奪氣運之子的氣運。

如果一個氣運之子擁有一個好門派，身邊又都圍繞着貴人，那麽叛徒就會通過打擊門派，使貴人全部背棄氣運之子等方式，令氣運之子失去一切。

如果氣運之子尊貴無雙，那就讓他跌落泥潭；如果氣運之子勤奮努力，那就讓他喪失鬥志；如果氣運之子幸福美滿，那就讓他衆叛親離。

逐漸被吞噬氣運的一個具象化表現之一，就是血線的顏色。

血線顏色越深，氣運之子被控制的程度就越深，智商驟降、容易被言語煽動、暴躁易怒……這些都是氣運降低的表現之一。

而想讓他們擺脫血線的吸食和控制，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瓦解他們對叛徒的信任，從錯誤的命運軌跡當中走出來。

白錦棠剛開始還不太明白：“就不能直接把雲羽凝殺掉嗎？”

玄天卷當時說：“可以，但你要保證你的刀夠快，能讓雲羽凝沒有臨死反撲的機會，在瞬間死得透透的。”

否則，這些叛徒很可能狗急跳牆，利用未被斬斷的血線強行吸取氣運之子的氣運，以此增強力量，垂死反撲，換取活命的機會。

憑白錦棠目前的力量，當然還做不到這一點，所以她只能選擇第二種辦法——潛入敵營深處，一點點瓦解雲羽凝對扶元仙尊等人的控制。

然後再在雲羽凝徹底失去對他們的控制之時，操縱玄天卷回收這個叛徒。

白錦棠想着這些事情，忽然感覺身體一輕，被人輕輕放在了地上。

栾如煙用一根手指順了順她腦袋上的毛，淺淺彎起唇角：“快走吧，以後要小心一點，不要再被曹長老這樣的小人抓住了。”

走是不可能走的，白錦棠好不容易跟他們搭上線，哪有走的道理。

按照原計劃，白錦棠直接拿出十二分的厚臉皮，以報恩為由，牛皮糖似的纏上了這幾人。

栾如煙本就是個嘴笨的人，否則也不會被雲羽凝一步步逼到如此境地，所以不出白錦棠所料，面對白錦棠的死纏爛打，栾如煙完全沒有辦法招架，整個人都有點手足無措。

最後還是一直沉默不語的扶元仙尊開了口：“既然如此，便留下她吧。”

“師尊——”

圍在白錦棠身邊的四個弟子聞言，全都震驚不已地扭過頭，想不通為何向來不收靈獸的扶元仙尊會同意留下白錦棠。

扶元仙尊半攏着袖子，在弟子們疑惑的目光中低垂眼睫：“靈獸修行不易，若有未償還的恩情，将來免不了在渡雷劫時吃苦頭。”

其他人聽了，皆是若有所思地點頭。

栾如煙把白錦棠抱起來，一邊撫摸白色小獸暖茸茸的頭毛，一邊試探着小心詢問道：“師尊，那她要怎麽做，才算還完我們的恩情呢？”

說出這句話後，栾如煙面上仍是平靜神色，心中卻悄然開始打鼓，自從發生小師妹的那些事後，師尊似是對她失望至極，已經很少開口同她說話。

栾如煙急于尋找破冰的機會，但遲遲未能尋到。

可這次……或許是白錦棠的存在重新打開了話題，扶元仙尊只是瞥她一眼，還是開口回答了她的疑問：“不知。”

栾如煙詫異地擡起眼。

解明坤擺着張冷臉在一旁抱劍，不合時宜地插了句嘴：“師尊又不是靈獸，不知道自然也是正常的。”

江隽震驚轉頭：“嗐，三師兄，你怎麽能這麽說師尊呢。”

“我沒錯，道理就是這個道理。”解明坤斜睨了眼江隽，繼續保持酷哥冷漠臉。

“你——”

“行了，”扶元仙尊沉聲喝止徒弟們的吵鬧聲，環視一圈：“現在談談別的問題，誰來收養她？”

衆人面面相觑一番，一同陷入了沉默。

這是個好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