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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夜色深了, 白錦棠打了個哈欠：“道君，你上次看到哪了，我繼續給你講故事吧。”

上次她用紙人演滴血驗親，看到一半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褚相漓睡着前演到了哪裏。

褚相漓卻慢悠悠說：“不急, 你先給我講講蜘蛛和狐貍是哪來的。”

不得了, 道君居然對她的事更感興趣？白錦棠有些驚訝, 她想了想，省去雲羽凝和玄天卷的事，清極宗的事好像也沒什麽不能說的, 便挑揀了點無關緊要的事情說。

“這事得從清極宗弟子下山除妖說起，喏, 就是剛剛那只狐妖，”白錦棠玩着爪子随口說道：“但他們沒想到, 情報有誤，那個客棧裏不僅有狐妖, 還有一只化神期的蜘蛛精，這不, 就栽在裏面了嘛。”

褚相漓饒有趣味：“你在裏面又扮演了什麽角色？”

白錦棠讪讪道：“……看戲的角色。”

褚相漓閉上眼，“嗯”了一聲：“然後坐收漁翁之利？”

“差不多吧, ”白錦棠說：“剛好我進階了, 蜘蛛精倒黴，被劈了個正着……”

就這樣說了一會兒話, 褚相漓的呼吸已經逐漸平穩，白錦棠有些驚訝, 說好的失眠呢？這不是睡得挺快的嗎？

白錦棠暗自嘀咕了幾句，打了個哈欠, 在旁邊找了個舒适的地方蜷成一團，然而褚相漓身上的馥郁芳香無孔不入，白錦棠聞着聞着，感覺肚子好餓，就琢磨着出去吃點東西墊肚子。

白錦棠踩着錦被，剛走出去幾步，褚相漓低啞的聲音忽而從她身後響起：“幹什麽去？”

這祖宗，覺這麽淺的嗎，一動就醒。

白錦棠老實解釋：“肚子餓了，想去吃點宵夜。”

褚相漓閉上眼可有可無地“嗯”了一聲，帶着點困倦的鼻音說道：“快點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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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錦棠以為等她吃完回來，褚相漓早就睡熟了，沒想到她剛跳上床，猝不及防地就被褚相漓按住，拉到了身邊。

白錦棠幾乎被他半圈在懷裏，整只獸都被他身上的香氣籠罩住，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好像……又餓了。

道君的身體到底是什麽做的，怎麽會這麽香。

白錦棠與食欲做了許久的鬥争，而在這個過程中，始作俑者褚相漓已經呼吸綿長地睡熟了，睫毛安靜地垂落，總是顯得淩厲的眼睛閉上，顯得平和了許多，看上去沒那麽兇了。

其實單看這張臉，道君的顏值真的很逆天。

白錦棠心裏想着亂七八糟的事，不知不覺在褚相漓懷裏睡着了，今天她又是收妖又是進階，同時還要暗戳戳給扶元仙尊遞線索，确實挺累了。

這一夜相安無事，再次醒來，是因為白錦棠身上的傳訊符亮了。

白錦棠和褚相漓都被吵醒，褚相漓看着白錦棠匆匆忙忙地叼着傳訊符跳下床，按了按額頭，披頭散發地坐了起來，臉色因昨晚睡足覺變好了許多。

白錦棠的聲音斷斷續續從外面傳進來：“我在後山呢，等會兒就回去啦。”

等白錦棠進門，褚相漓環胸挑眉看她，意味深長道：“後山？”

白錦棠還蠻不好意思的，一飯兩吃的事，她自己偷偷幹也就算了，她和道君都心照不宣，面子上過得去就行了，現在卻被道君當場抓獲，這事實在尴尬。

白錦棠輕咳一聲：“不好意思啊道君，我還得去一趟，估計這兩天事情就徹底結束了……”

褚相漓冷笑一聲，提出的問題十分刁鑽：“你說的結束，是真的結束嗎？”

白錦棠噎了一下，覺得道君這語氣有點似曾相識……有點像她以前看過的八點檔狗血電視劇。

白錦棠揮去腦海裏不合時宜的畫面感，當即指天發誓：“當然是徹底結束，我跟他們只是金錢關系，道君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真正的家！”

“……”

大概是沒想到白錦棠這麽厚臉皮，饒是褚相漓，聞言也啞口失語。

白錦棠讪讪地做出要走的樣子：“那道君，我走啦？”

“等等，”褚相漓目光幽深地看着白錦棠，就在白錦棠以為他又要說出什麽刻薄的話語來時，卻見褚相漓頓了頓，竟破天荒地囑咐道：“不要受傷。”

啊？

啊？？？

白錦棠懷疑自己是幻聽了，這真是道君能說出來的話嗎。

白錦棠：“不好意思我沒聽清，道君你再說一遍？”

褚相漓冷笑道：“聽不清，就把沒用的耳朵割掉。”

白錦棠“嗖”得一下消失在門後：“對不起打擾了！”

*

白錦棠用傳送陣法回到清極宗，與扶元仙尊彙合。

因為謀害同門一事，今天江隽就要受一百消魂鞭的鞭刑，但由于白錦棠昨晚将攜帶關鍵證據的留影石交給了扶元仙尊，扶元仙尊有了別的計劃。

江隽是被構陷的，按理來說，這一百消魂鞭也不該他受，可通過留影石，很明顯能看到有人針對江隽，所以扶元仙尊決定将計就計，假意抽江隽幾鞭，看看能不能把幕後之人引出來。

白錦棠在心中暗戳戳評價，這招，就叫舍不得徒弟套不着狼。

為了防止提前洩密，這件事扶元仙尊沒告訴江隽，江隽以為自己已經徹底被釘死在恥辱柱上，受刑前絕望得雙眼無光。

消魂鞭落在身上，不會留下任何傷痕，只會給神魂帶來撕裂般的痛苦，江隽只挨了三下，額頭就已經冒出細汗，他無法想象一百鞭後自己是否還能保持清醒的神智。

好疼。

江隽想起了栾如煙昨晚對他說的話，如果師姐一直是被人冤枉的，那她受罰時該有多痛、多絕望啊。

被冷漠情緒壓下的痛惜和後悔重新在血肉裏生長，江隽大汗淋漓，昏昏沉沉地閉上眼，痛苦地心想，一切究竟是什麽時候變成這個樣子的呢？

鞭子似乎不再落下，江隽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茫然地擡頭，行刑的人已經離開，将他獨自關在了戒室裏。

這就……結束了？

江隽久久沒能回神，哪怕他剛剛痛得幾乎失去神智，即便如此，江隽也很清楚，剛剛最多只抽了他十鞭，遠遠沒有一百鞭那麽多。

到底是怎麽回事？差得這麽多，不可能數錯吧？

汗珠沿着江隽的臉畔滑下，垂墜在下巴上，将落未落。

四周一片死寂，不知怎麽的，江隽忽然心中生出一絲不安，t好像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劇痛的餘韻還未完全散去，一滴汗落在江隽的眼睛裏，江隽眨了一下眼，忽然聽到戒室的門開了。

但接下來，卻沒腳步聲傳來。

江隽模糊的視線裏，忽然出現了一塊黑色的斑塊。

江隽頓了頓，緩緩擡起臉，看到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前的黑衣人，倏然睜大眼睛。

黑霧萦繞在黑衣人的全身上下，将黑衣人的身型和面容完全遮擋，看不出是男是女，即便如此，江隽也能清晰地感知到來者不善。

說時遲那時快，江隽當機立斷地大喊：“來——”

他剛喊出一個字，一片黑霧就湧了過來，牢牢地封住他的嘴。

黑衣人微微俯身，黑霧後的雙眼緊盯着滿臉驚怒的少年，江隽敏銳地意識到了那目光中的愉悅，就像是終于抓到獵物的野獸，肆無忌憚地顯露出殺戮的欲望。

“唔唔唔……唔！”

渾身萦繞着黑霧的黑衣人沒有開口，籠罩在兜帽下的黑霧卻開始湧動，形成一個漩渦，随着黑衣人朝着江隽逼近，那個看上去十分不詳的黑霧漩渦也近在咫尺。

“唔！”

江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上有什麽在流失，他拼命後仰，眼睜睜看着漩渦逼近，目露絕望。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戒室的門忽然被人一腳踹開，森寒劍光對着黑衣人當頭斬下。

黑衣人意識到中計，果斷放棄獵物，往地上潑了一杯水，在扶元仙尊強悍一劍即将擊中後背前，躍入了水窪當中。

黑衣人轉瞬間消失無蹤，扶元仙尊追上來，臉色陰沉得可怕。

封住江隽嘴唇的黑霧終于散開，江隽驚魂未定地看着扶元仙尊，顫顫巍巍地喊了一聲“師尊”。

扶元仙尊恨鐵不成鋼地瞥了一眼自己不成器的四弟子，揮劍斬斷吊着江隽的鎖鏈，江隽雙腿還是軟的，當即跌坐在了地上。

落後一步進門的栾如煙扶起江隽：“阿隽，沒事吧。”

江隽呆呆地看了栾如煙一會兒，忽然“嗷”的一聲哭了：“師姐，師尊，我以為你們都不要我了……”

栾如煙：“……”

她嘆了口氣，掏出一塊手帕，潦草地為不成器的小師弟擦了擦臉，轉而詢問扶元仙尊：“師尊，能追蹤到她的去向嗎？”

扶元仙尊單膝跪在水窪旁感知了片刻，皺眉道：“清極宗內的水域四通八達，她可以流竄到任何水域裏。”

江隽胡亂地擦了擦眼淚，發出疑惑的聲音：“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剛剛那個人想幹什麽？”

栾如煙目光複雜地看了他一眼，不知當不當說：“你想知道剛剛那個人是誰？”

江隽當然點頭，咬牙切齒道：“當然，我可是差點被他害了！”

栾如煙面無表情道：“如無意外，應該就是你最寵愛的小師妹了。”

江隽煞有其事地點頭：“這樣啊。”

幾秒後，江隽驚得跳了起來：“什麽？？？”

栾如煙用死亡目光凝視着他：“證據确鑿，你要是再為她說話，我就把你從山頂上丢下去。”

“不是……那怎麽會是小師妹啊，等等師姐！我不是包庇小師妹的意思，我就是……太震驚了！”江隽眼看栾如煙要給自己一拳，急忙擺手解釋。

栾如煙冷笑道：“之前她就頻頻陷害我，直到我用了留影石威脅她，她才停手，誣陷你的事，就是我跟她交易的籌碼，我把留影石交給她，她幫我陷害你。”

江隽完全被這巨大的信息量沖傻了，不可置信道：“師姐，什麽叫你跟小師妹交易，交易內容還是陷害我，我難道不是你最寵愛的小師弟嗎？”

栾如煙瞥他一眼：“不被陷害一次，你的腦子能清醒得過來？而且，我也想看看她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江隽：“……”懂了，沒同門情了呗。

江隽回憶起剛剛發生的事，擔憂道：“她好像在吸我身上的東西，具體是什麽，我感覺不到，好像也不是靈力。”

“是氣運，”扶元仙尊是上境界修士，看到的要比普通修士多很多，伸手在江隽他眉心一點，沉聲道：“印堂發黑，今天必有血光之災。”

江隽傻了：“什麽鬼東西能吸氣運啊！師尊，你當年究竟撿了什麽人回來？”

扶元仙尊的臉色也很難看，他按了按眉心：“當時剛斬殺了一個大妖，神魂動蕩，或許正因如此，才會被她趁虛而入。”

江隽急道：“那我們得趕緊抓住她，她吸我一個肯定不夠，肯定會對清極宗的其他弟子下手的！”

栾如煙面色忽然一變：“不好！二師弟正在閉關，萬一她去了二師弟那裏——”

師徒兩人對視一眼，飛速朝着外面掠去。

江隽：“等等我！”

江隽咬牙撐地，勉強站起來，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去，一不留神就平地摔了一跤，腦袋上磕破了一個口子，血一下子冒了出來。

江隽捂着頭，暗罵了一聲，終于意識到氣運的可貴。

運氣不好，走路都平地摔。

這都是什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