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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白錦棠勉強站穩, 瞪了半倚在床頭的柳無別一眼，轉頭對穆夫人笑道：“夫人，您怎麽來了？”

穆夫人握着白錦棠的手，慈愛道：“我聽說你哥哥醒了, 特意過來看一眼。”

白錦棠忙道：“多謝夫人關心。”

站在穆夫人身邊的青年目光落在白錦棠身上, 許久沒移開, 被穆夫人一胳膊杵了一下, 才倏然反應過來，寬慰道：“柳兄今天的臉色确實好多了，白姑娘別擔心, 總有辦法的。”

白錦棠笑笑，也禮貌地謝過這位穆二公子。

穆二公子的耳根紅了, 拱手還禮，穆夫人意味深長地看了兒子一眼, 借口有事，留下兒子後施施然離開。

柳無別的表情卻是不太好看, 那穆二的眼珠子都快黏在白錦棠身上了，白錦棠沒發現嗎？

白錦棠确實沒發現, 穆二顯然有意搭讪，她還真的跟穆二一來一回地聊了起來。

“白姑娘這幾天住得可好？有什麽需要的, 一定要跟下人說。”

“挺好的, 有勞穆公子挂心了。”

“芸兒那丫頭性子黏人，你不要太縱着她, 該訓的時候還是得訓她幾句。”

“穆小姐人很好，很可愛, 我以前有好多個朋友也喜歡粘着我，我都習慣了。”

“有你在, 芸兒這些天也很高興，她從沒有過那麽要好的……”

柳無別掩着唇重重咳了幾聲，突兀地打斷了穆公子的話，同時吸引了白錦棠的注意。

白錦棠急了，立即顧不上跟穆二公子說話，倒了杯水遞給柳無別，緊張兮兮問：“怎麽了，又吐血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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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無別目光掃過穆二公子，放松肩膀，稍稍顯露出幾分虛弱之色，口中卻說：“沒事。”

白錦棠才不信，拉過他的手心看了眼，沒發現血跡才放心。

柳無別接過她端過來的杯子，眯起眼打量穆二，客客氣氣道：“我有些話要同舍妹說，煩請穆公子回避一下。”

穆公子神色自若，倒是進退有度，對柳無別微微拱手，翩翩有禮道：“那就不打擾你們了。”

穆公子離開後，白錦棠才挑眉看向柳無別：“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有禮貌了？”

連“煩請”這樣的字眼都出現了，天上下紅雨了？

“随口客氣一下罷了。”

柳無別指腹摸索着杯沿，從白錦棠的角度看過去，他垂落的睫毛近乎根根分明。

剛剛咳嗽過，柳無別的聲音裏多了幾分沙啞：“既然我已經醒了，你打算什麽時候走。”

白錦棠坐在他床沿晃腿：“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錦州有我的仇敵嗎？”

“記得。”

白錦棠笑道：“你說巧不巧，那個家夥就在穆家。”

柳無別眉頭一跳，倏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白錦棠就說：“所以我們可能要在這裏停留幾天——你放心，很快的，最多不超過三天，你昏迷的時候，我已經摸清楚那家夥的底細了。”

柳無別：“……”

白錦棠見他不說話，拉了拉他的被角，探頭看他表情：“你t很急嗎？你要是很急，我就盡量加快速度。”

柳無別頓了頓，露出一點笑意：“我不急，你慢慢來，別又像之前在清極宗一樣受傷。”

這個分/身已經廢了，而制作新分/身本就需要時間，現在急也沒用。

柳無別自覺這番話說得如春風般和煦，半點錯都挑不出來，誰知白錦棠活像是見了鬼，捂嘴震驚地看着他：“柳無別你居然笑了！好可怕，果然，你的腦袋真的被打出什麽問題了吧！”

柳無別平時最喜歡冷笑譏笑，忽然這麽溫柔地笑，看上去真的，好詭異啊！

“……”柳無別收了笑意，惱怒地瞪着她。

白錦棠松了一口氣：“對，每天擺着張臭臉，這才像你。”

柳無別深吸一口氣，終于沒忍住，警告地喊了她的名字：“白錦棠！”

白錦棠“哈哈”一笑，看了他片刻，忽然說：“你不會明天就死掉吧？”

柳無別頓了頓：“暫時死不了。”

“柳無別，你不要把我一個人丢在錦州。”白錦棠收了笑，低聲說：“我不認識回去的路。”

柳無別心弦好似被撥動了一下，良久，才輕輕“嗯”了一聲。

白錦棠在穆府混得如魚得水，穆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很喜歡她，柳無別身為白錦棠名義上的哥哥，也得到了不少照顧。

能下地後，柳無別出去打聽了一下，逐漸推斷出了白錦棠的目标。

穆府有個少爺一直流落在外，前段時間穆府剛将他找了回來，這位少爺魂魄不穩，需要用淩州特有的天晶花穩固魂魄。

穆家前往淩州尋藥時，剛好遭遇了妖鬼暴/亂，所幸遇到了白錦棠，一行人才得以擺脫被妖鬼吞噬的死亡危機。

而根據白錦棠這幾天的行動軌跡來看，白錦棠的目标，很可能就是那位剛回歸的穆五少爺。

柳無別不清楚白錦棠為什麽會鎖定穆五，但不管如何，白錦棠如今手裏有陰陽幡，不至于打不過穆五。

唯一讓柳無別煩躁的，便是那煩人的穆二似乎還沒放棄勾搭白錦棠，竟恬不知恥地托穆芸兒過來，邀請白錦棠一起逛廟會。

白錦棠在外面不知跟穆芸兒說了什麽，竟答應了下來：“好，我會去的。”

穆芸兒歡歡喜喜地跑開了，柳無別走到白錦棠身後，低頭看着她的發旋：“要去哪？”

白錦棠一回頭，險些撞上他的胸口，白錦棠連忙後退了一步：“去廟會啊。”

柳無別：“一起去。”

白錦棠“啊”了一聲，不贊同道：“你這麽虛，不老實養着，去廟會幹什麽？萬一被人推倒了怎麽辦？”

柳無別冷靜道：“我還沒虛到這個地步。”

白錦棠想了想，答應了：“那你到時候跟緊我，別亂跑。”

柳無別輕咳了一聲，提醒她：“我是病人，想亂跑也有心無力。”

白錦棠輕哼一聲：“最好是這樣。”

第二天，滿心期待的穆二公子看到跟随白錦棠一同前來的柳無別，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

柳無別臉色蒼白，依舊透着病氣，舉止卻依舊從容，站在白錦棠身邊淡淡對穆二公子一笑：“我不放心舍妹，想一同前去，穆公子不會介意吧？”

事已至此，穆二還能說什麽，難道還能阻止白錦棠的哥哥加入嗎？只能咬牙笑道：“當然不會。”

柳無別淡笑不語，笑意不達眼底，他目光往旁邊一掃，注意到了穆五公子。

穆五隐晦地往他們這邊掃了一眼，看上去有幾分不安，柳無別心中了然，看來白錦棠之所以會答應，正是因為穆五也會去逛這個廟會。

柳無別收回目光。

大抵是因為今天有廟會的原因，街上人很多，穆二和穆芸兒剛開始還跟白錦棠和柳無別走在一處，還沒走多遠，不知怎麽的就走散了。

穆二失魂落魄地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嘆了口氣：“我本來還想帶她去看煙火。”

穆芸兒安慰道：“只是一時分開而已，等會兒說不定還能再遇到的。”

可就像有些人終究有緣無分一樣，這日，穆二沒能再遇到白錦棠。

白錦棠被柳無別拉去買了兩串糖葫蘆的功夫，一回頭發現穆家人都不見了。

柳無別将糖葫蘆放在她手裏：“興許是人太多了吧。”

白錦棠的目标不是穆二和穆芸兒，因此走散了也不是很在意，至于穆五那邊，她已經提前讓雲羽凝跟着穆五了，問題也不大。

白錦棠啃着糖葫蘆走在街上，有些新奇地看着街上的熱鬧景象。

柳無別似是随口一問：“你之前生活的地方那麽荒僻，平時能看到這麽熱鬧的景象嗎？”

白錦棠：“能啊，我們那裏的人很多的，一到出游的時間，甚至可以比這裏更繁華。”

柳無別：“那你離開家鄉那麽久，會想念嗎？”

白錦棠想了想，老實說：“有一點點想吧，畢竟那裏生活很方便，娛樂活動也比較多，但是——”

柳無別接話：“但是？”

白錦棠笑了笑：“但是我父母出遠門了，家裏每天都空空蕩蕩的，回不回去都一樣，主要是舍不得我那些朋友們。”

柳無別：“既然舍不得，你沒想着什麽時候回去一趟？”

白錦棠：“我現在有別的事要做，暫時不回去。”

這時，他們又遇到一個賣糖葫蘆的人，柳無別停下，再次買了一串糖葫蘆。

白錦棠有些驚訝：“你愛吃這個？”

柳無別安靜了一會兒，說：“我妹妹以前就愛吃這個。”

“吃得牙都掉了，還想叫我買給她吃。”

白錦棠也是第一次聽柳無別提起他的家人，原來柳無別以前還有個妹妹，可如今柳無別口中的妹妹卻并不在他的身邊，背後的原因，白錦棠不敢細思。

白錦棠只能故作輕松地問：“後來買給她吃了嗎？”

“買了，”柳無別看着手上拿着的糖葫蘆，勾了一下唇角：“但是沒給她吃，我故意當着她的面吃了那根糖葫蘆，把她氣哭了。”

其實只是一件很小的事，但後來發生了那麽多事後，這點微不足道的小美好就顯得彌足珍貴了。

話題有些沉重，兩人相對無言地走了一會兒，看到一個賣燈籠的攤子，白錦棠挑了一個空白的燈籠，轉頭對柳無別說道：“看你心情不好，畫一個燈籠送你？”

柳無別倒也不客氣：“那就畫個你上去，要圓滾滾毛茸茸的那種。”

白錦棠翻了個白眼：“……誰圓滾滾毛茸茸的啊！”

白錦棠嘴上這麽說，手上刷刷幾筆，在燈籠的四個面上都畫上了Q版的白澤，看着跟本體不太像，但的确符合圓滾滾毛茸茸的描述。

柳無別提着燈欣賞了一會兒，微微挑眉看向白錦棠。

燈火映着白錦棠的臉，襯得她精致的五官越發柔和，白錦棠抱臂道：“看你不高興才這麽畫的，僅此一次。”

柳無別彎了一下唇角，正要說什麽，面前的白錦棠忽然面色一變，興奮地拉着他往一個方向走：“老鼠上鈎了，走走走，我們抓老鼠去。”

柳無別提着燈籠，還沒回過神來：“？”

話題是怎麽從送燈籠變成抓老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