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染頭發

第26章 染頭發

景玉還是跟他老板磨來了假,趾高氣昂地開車把薛明送去了考場。

薛明運氣不太好,他認識的朋友沒一個跟他在一個學校考試,孤零零的一個人提着文件袋。

景玉今天破天荒地沒穿他那些花枝招展的裙子,簡單的T恤牛仔褲,長發幹淨利落地紮成高馬尾,化上妝後有些妖冶的臉頓時變得清麗起來。

他看上去比薛明還緊張半個點兒,一路上嘴就沒停過,神神叨叨的。薛明被他弄得不緊張也緊張起來了,心跳都快了起來。

說來也巧,這家學校比薛明的高中近很多,離齊緒的工作室就差一條街。

現在街上全是學生和來送行的父母,還有各種高考助力站,都拿大紅帳篷支成個小攤,好遮遮太陽。這也讓平時一覽無餘的馬路,此刻看上去擁堵不堪。

薛明想在考前看一眼齊緒的願望還是化成了泡影。

他沒跟齊緒說自己就在這裏考試,覺得沒必要,後者自然也不知情,說不定現在嫌吵,已經躲回家享受清閑去了。

薛明突然有點後悔,多少應該告訴齊緒一聲的。

懷着這樣的遺憾,薛明在景玉期期艾艾的目送下走進了學校大門。

兩天時間轉瞬即逝。

随着最後一道收卷鈴聲響起,薛明長長舒了一口氣。

出乎意料的是,他發揮得還不錯。雖然不會的題目還是有很多,但至少他會做的都寫滿了,把握還挺大。

老師從他面前經過,毫不留戀地收走了他面前的答題卡,桌面一下子空了下來,薛明望着兩只替換着用的黑水筆,陷入了沉思。

高考不讓帶別的雜物進考場,齊緒借給薛明的那支筆自然沒用上,被他放在家裏,拿了個盒子好好裝着,準備考完以後再物歸原主。

思維一發散,薛明又想起來,他這兩天都沒有再見過齊緒了。

薛明随着人流走出考場,左右看看,卻沒看見景玉。

不是說好要來慶祝他終于逃脫苦海的嗎?怎麽人不見蹤影。

薛明疑惑,這才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才發現,他剛進考場不久,景玉就給他發了一條消息。

說是公司那邊出了些事,他以前的一個客戶找他找得急,要景玉立刻回去一趟。

“你先回家吃點東西墊墊肚子,跟同學出去玩玩也行,等我回來把慶祝給你補上。”景玉又說。

薛明嘴唇輕抿,眼神微微黯淡下來。

體諒歸體諒,可是要說不失望,那自然是假的。

他又發了個消息給李書達,後者估計這會兒浪瘋了,根本沒空回複他的消息;薛明耐心等了一會兒,見沒有音訊,也懶得再聯系其他那些有的沒的的狐朋狗友,直接把手機揣回褲兜裏。

長出一口氣,薛明懶懶散散地環顧了一周,目光在觸及街對面那家低調的工作室時頓了頓,又在看到裏面一片昏暗、一個人影也沒有時收回了目光。

齊緒不在啊。

他不知道自己今天高考結束嗎。

薛明鼓起一邊臉頰,接連不斷的掃興讓他考試結束以後的好心情都沒了,悶悶不樂地往公交站臺走。

結果就在路過一家造型店時,薛明腳步停住了。

他還在上學的時候,就經常聽到前後桌的女生閑聊,說考完試以後就要去染頭發,一個比一個顏色挑得奔放,聽得薛明暗自思考以後走大街上遇見她們還能不能認出來。

薛明腦海裏突然湧現出一個大膽的想法來。

-

今天生意一般,美發沙龍裏只有一個托尼小哥坐陣。

外面考試剛結束,一群被關了三年的鳥兒咋咋呼呼飛出了牢籠,吵得一條街不得安寧。他也沒多生氣,樂呵呵地刷短視頻。

玻璃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托尼循聲望去,只見門口逆光站着一個小男孩。

他手裏還提着個透明文件袋,裏面裝的全是文具,看樣子應該是高考才結束;已經是傍晚了,他正好逆光站着,臉頰被夕陽沿邊照耀了一圈,襯得眉目高挺眼窩深邃,單薄清瘦地往那一站,很有吸引力。

托尼不由得被這撲鼻而來的少年氣息沖了一跟頭,愣怔幾秒,才找回了自己的職業素養,揚起笑容迎了上去:“哈喽哈喽帥哥,剪發還是燙染啊?”

薛明其實也沒怎麽想好,迷迷糊糊地就走進來了。

他雖然平時兇巴巴的,但是總歸還是小男生,臉皮薄,在托尼熱情的招待下,半推半就地就在椅子上坐下了,任托尼把一個大罩衫圍在他面前。

“剛高考完吧?來換個新發型?”托尼說,“臉長得這麽好看,換個發型一定更多小姑娘追吧。”

薛明臉色讪讪的,順着托尼的話點頭,尴尬地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他平時理發很簡單,小區樓下有一家大娘開的美發店,剪一次才十塊錢,又快又好。老板娘熟悉薛明以後還給他打折,一直問他高中畢業以後要不要過來當學徒。

薛明對當托尼沒興趣,但不妨礙他頭發一長就跑去剪。

所以,他甚少走進這種理發店,居然不是廉價的洗發水味,而是香噴噴的,有股淡淡的柑橘清香。

跟齊緒身上的香水味有點像,但是沒有他的好聞。

薛明默了一默,不知為何,腦海中倏地又浮現出幾個月前,他給齊緒的系列設計做模特的那天。

他最後穿了套黑粉相間的套裝出來,那明顯是在場所有人都公認最出效果的一套,就連齊緒都囑咐他多擺幾個姿勢多拍幾張。

那既然這樣,是不是意味着,齊緒喜歡他粉嘟嘟的樣子?

雖然薛明本人對粉色沒什麽想法,但是來都來了,他又沒什麽事幹,幹脆心一橫頭一點,開口:“我想染個頭發。”

抿抿唇,薛明望着鏡子裏平平無奇的自己,補充道:“粉色的。”

“粉色?”托尼一愣,手在薛明柔順的頭發間穿梭幾下,“帥哥發質還是挺好的,不過粉色要先漂再染,很傷頭皮和發根的,你知道吧?”

薛明不知道。

然後薛明說:“好的。”

“那行吧。”托尼盡到了提醒的責任,也就不再多說,挺高興今天自己開了個大單,推着薛明就去洗頭發,“反正你臉好看,染什麽顏色應該都不會翻車。哎呀,我在這附近開了這麽久店,接待了好多高中生,很少有人長得像你這麽牛逼的,以後可不要當渣男啊。”

薛明左耳進右耳出,心思完全沒放在他說的話上。就在他躺在沙發上,等托尼調試水溫的時候,他突然開口:“對了。”

“怎麽?”

“......”薛明猶豫片刻,問,“你們這裏的柑橘味很好聞,洗發水也是這個味道的嗎?我可以用嗎?”

“......哦,”托尼想了想,“好像還真有一瓶,你稍等一下,我給你拿來啊。”

薛明點點頭,又不說話了。

漂發以後不能即刻就染,根據托尼的話來說,這樣對頭發特別不好。雖然薛明無所謂這些,但是聽托尼的語氣,這事兒還挺嚴重的,便妥協了,跟人約好了時間再來上色。

他發色深,平時一天不洗看着就油,漂了三次才完全褪色,弄得薛明腦瓜子都疼,頂着一頭黃毛,在托尼的歡送下離開了理發店。

今天很熱,傍晚了也悶。薛明今天穿了一件簡單的白T牛仔褲,本來通身上下顏色就淡,加上一頭新漂的黃毛,走在華燈初上的夜裏,更是招眼的好看。

幾乎是本能的,他又擡頭看了一眼街道對面。

——出乎意料的是,本該關門休息的設計室,屋內竟又亮起燈來。

薛明一愣,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了兩步,等回過神來以後,人已經過了馬路了。

他甚至已經能看見齊緒坐在他慣常坐着的那把扶手椅上,正叼着根煙湊近右手的煙油。

煙霧缭繞,齊緒的眉眼都被熏得朦胧,隔着層霧似的,分辨不清楚。薛明被蠱惑了一般,伸手握住玻璃門把手。

還沒等他把門推開,齊緒便似有所感地擡起眼睛。

他晚上偶爾會戴眼鏡,無框的,松松垮垮地挂在鼻骨上,略微擡眼看人的時候就顯得格外薄情,薛明被他看得一窒。

齊緒視線上移,又停在了他一頭亂七八糟的金毛上,眉頭微挑。

薛明終于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這臨時的叛逆決定,硬着頭皮湊上去,期期艾艾地喊了聲:“哥,你怎麽這時候還來店裏了。”

齊緒沒答他話,妥帖地收回了眼神,輕聲道:“還以為今天等不到你了。”

嗯?

這話是什麽意思?

薛明一愣,又聽齊緒說:“我有其他事要做,這兩天都不在店裏。今天考試結束對吧?怕你沒找到我不高興,所以就來碰碰運氣。”

齊緒勾勾嘴角,輕笑一聲:“我運氣還不錯,本來已經打算回去了,抽根煙的功夫,你就來了。”

他看着薛明紅潤的臉龐,慢條斯理地補充了一句:“還染了個頭發來了,很适合你。”

薛明甚至沒想起來糾正他,這不是他要染的顏色。

他只覺得自己內心被一股情緒緩緩地,柔和地吹了起來,像個氣球,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充盈了整個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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