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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壓制】

不過,沈嘉駒沒有太多時間思考關于未來,現在他很大部分注意力都在王盼春身上。

自從那晚對她說過那番話後,沈嘉駒便控制不住自己關注她的進展。

或許他自己都沒察覺,他的關注給了王盼春很大壓力。

當然,事情的推進沒有想象中那麽簡單,王盼春不止一次想過,一旦提出離婚,沈長豐會是一副什麽樣的嘴臉,外邊是不是有野男人了,一定會是他的第一句話。

到時候,原本她的問心無愧,恐怕在沈長豐的颠三倒四之下,也會變成她的錯。

她自己真千夫所指,萬人唾罵也算了,可萬一牽扯上李國棟,就太過有理說不清了。

如果向沈長豐解釋,為什麽過不下去了,真心的話,他一個字也不會聽進去。

不愛,沒有感情,性格不合,家暴,嗜賭,長期不回家。

每一個字眼對于沈長豐來說,都是在辱罵他,勢必激起他強烈的憤怒的情緒。

這些理由不僅他不會接受,世俗都不會接受,其實,婚姻中的兩個人,一方提出離婚了,不管什麽樣的理由,都不會被世人理解,他們唯一可以理解的就是出軌,呵,多麽膚淺,不是嗎。

年末,期末考結束,寒假雖然短暫,但也正式開啓了。

初放假的幾天,沈嘉駒覺得特別幸福,這麽久依舊沒有适應的冰冷房子,他也覺得溫暖了很多。

因為王盼春天天給他做飯吃。

媽媽做的飯是全天下最美味的飯,連他最喜歡的砂鍋魚丸都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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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三,小年,中午,王盼春和沈嘉駒在家裏包餃子,時間緊湊,做得不多,他們兩個吃也夠了。

王盼春剛燒上水,沈長豐回家了。

他進門就聞到餃子餡料的香味,驚得擡頭紋格外明顯,“做餃子了?王盼春,你也能做餃子啊。”

王盼春沒有搭理他,繼續手裏的動作。

沈長豐冷哼一聲,才看到沈嘉駒坐在案桌前,又是驚訝,“你放假了?”

“嗯。”沈嘉駒冷淡回應,他盡力不去看沈長豐的臉,害怕聯想到自己的父親。

“期末考完了?考得第幾?嗯?”沈長豐走近他,焦灼地問着,“想起來了嗎?考到第一了嗎?”

“沒有。”沈嘉駒低頭回答。

“廢物!”沈長豐一股怒氣沖上頭,直接上手拍沈嘉駒頭頂。

這一巴掌拍下來,沈嘉駒覺得整個頭都在嗡嗡地響,再聽不見其他聲音。

“沈長豐!”王盼春拿着桌上的鍋鏟就要打上來,被沈長豐一把抓住,騰的扔到地上。

“你想幹什麽!一個兩個,回家就這麽歡迎我!”

“呸,歡迎?你最好別回來,一輩子都別回來!”

“你說什麽?”沈長豐突然上前,惡狠狠地瞪着王盼春,伸手一拽,王盼春就被他拉了一個趔趄,沈長豐另一只手還要伸過來,不知是要打上來還是做什麽,在還沒落下來的時候……

“操!”

“啊!”

王盼春在掙紮間,竟然碰到了火上的鍋,一鍋水就這麽潑了出來,呲啦一聲,火苗蹿得很高,同時,又是铛铛的聲音,鍋在地上打了個滾,鍋裏的水灑了一地。

沈長豐和王盼春身上都濺到了水,沈長豐憤怒地開始大聲怒罵,一手仍狠狠地抓着王盼春不松開,眼看腳又要踹過去了。

沈嘉駒大喝,“住手!”

他快速關掉氣竈,用力把王盼春拽過來,看她身上灑下的水漬,問,“燙着了嗎?”

王盼春随意拍了拍腿,“沒事,穿得厚。”

“你老子我被燙着了,看不見嗎?”沈長豐沒想到沈嘉駒會有這樣的反應,以前他和王盼春的任何事情,他從來不插手的。

這幅畫面突然就讓他想到了母慈子孝,沈長豐非常不舒服。

他才是這個家的主宰,他才是這個家的中心,他們不可以無視他!

“呵。”沈嘉駒短促地哼了一聲,轉身拿起桌上的菜刀,握在手裏。

這一舉動讓沈長豐和王盼春同時睜大眼。

“你幹什麽?”

“嘉駒,你拿刀做什麽?”

“我今天就替我媽明說了!”沈嘉駒再也忍受不了,不管不顧地豁出去,“我媽要跟你離婚,你準備一下吧。”

“啥?”沈長豐倒是氣笑了,他歪頭看着王盼春,“他說啥?你要跟我離婚?”

王盼春看了一眼沈嘉駒,呼出口氣,又看向沈長豐,“是,我要跟你離婚。”

“離個屁!”沈長豐一瞬間扭曲了臉龐,眼看又要動手。

沈嘉駒快速擋在王盼春身前,拿菜刀抵在自己脖子上。

“你幹嗎?”

“你幹什麽?嘉駒,你快放下來!”王盼春在他身後緊張地扯他的衣角,又不敢用力,整顆心都揪在一起。

她不知道沈嘉駒究竟要幹什麽,就像她不知道沈嘉駒為什麽變了,可那張臉,那個聲音,分明是她的兒子沒錯。

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做着她不能理解的事情。

現在,居然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沈長豐。”沈嘉駒直呼沈長豐的名字,一臉認真,“你是我爸。”

起碼這裏是。沈嘉駒暗暗在心裏補了一句。

“我不對你動手,但我可以對自己動手,今天我把話撂這了,你必須同意和我媽離婚,否則,我直接在這劃拉一刀。”說着又往前伸了幾分。

王盼春在他身後緊張地屏息,沈長豐又氣笑了,“哈哈哈,王盼春,你教的好兒子啊,是不是你教的他在這跟我演戲呢?啊?”

沈嘉駒咬牙,直接向前劃了一刀,饒是他控制了力道,菜刀鋒利,幾乎瞬間劃破脆弱的皮膚,血滲了出來。

“嘉駒?”王盼春在他身後,沒有看見血,她卻能清楚地看見沈長豐的表情。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沈長豐臉上這樣的表情。

他像是被吓到了,整張臉成鐵青色,雙目睜得很大,眼裏的紅血絲仿佛都能看清,他咬緊牙關,顫抖的手擡起,指着沈嘉駒,“好,好啊,你真敢劃,有本事你繼續劃啊,開個口子,讓血濺我臉上,你來啊!”

“呵呵,別以為我不敢。”沈嘉駒低低地笑了,他想,反正最初的時候,他不是沒想過去死,死了說不定就回去了,醒來還在自己的家裏,爸爸媽媽笑着看他,說,怎麽睡了這麽久啊?

陽光溫和地從窗戶打進來,在他的手辦上打下一道道陰影,在他的衣服鞋子上閃着光,他笑着說,剛才做了一個夢。

然後,門就開了,奶奶拿着他愛的飯菜,姑姑抱着他的小妹妹,一齊笑着走了進來。

他多想回去啊!

沈嘉駒閉上眼睛,手上再次用力,只是,刀刃還未下去,他的胳膊被人狠狠拽住了。

王盼春滿臉淚水地看着他,喚他,“嘉駒,不要做傻事,好不好?”

被這樣一雙淚眼盯着,沈嘉駒心電感應般,感受到了她無盡的悲傷,他的眼淚簌就落下來。

“操,真他媽給我演上了!”沈長豐氣極,好像他這輩子就沒這麽生氣過。

他一生氣就要打人,尤其愛踢人,現在對面的兩人距離遠,他撸起袖子,就要走過去。

沈嘉駒順腳踢了一腳地上的鍋,鍋骨碌碌滾了過去,沈長豐正在氣頭上,沒防備,正被鍋絆倒。

“你他媽反了天了?敢打你老子!”沈長豐大喊,聲音幾欲沖破屋頂,好讓所有人聽見。

“我沒打你。”沈嘉駒很平靜,“是你自己絆倒了。”

“我去你媽的,沈嘉駒,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是你老子!”

沈嘉駒明白了,他使的這招是跟曲良學的,曲良成功震懾了所有人,是因為那些人認為曲良是瘋子,他們不想招惹上瘋子。

可沈嘉駒不是瘋子,沈長豐才是瘋子!

他冷漠絕情到絲毫不關心兒子的死活,妻子的悲傷,他們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有着至親至愛的關系,而他卻把所有的憤怒和暴力給了他們。

他們的存在仿佛只為了服務他,讓他痛快!

只要他不痛快了,他們就是傷了殘了死了,他都不會有感覺,反倒會覺得,他們又給他找不痛快了!

這個世界上當真有這般禽獸不如自私絕情的人。

這個人還和他的父親長得一模一樣,擁有同樣的名字,沈長豐!

在他眼中,只有自己最重要,對付他,就只能針對他的弱點。

在沈長豐起身之前,沈嘉駒先蹲下來,壓制住他的雙腿,菜刀看似随意地拿着,實則剛放在沈長豐胸口上方,徹底讓他起不了身。

“你?你幹什麽?”沈長豐暴怒的聲音終于夾雜了一絲恐懼。

沈嘉駒似乎感覺不到脖子上的疼,只覺得有點涼,他另一只手抹了一把,手上就帶了血,他拿在手心一看,竟然呵呵笑了,這嗜血瘋狂的樣子連王盼春看了都瞠目。

“你不在乎我的死活,自己的總要在意吧?”沈嘉駒還是笑着,“ 我收回剛才的話,我只能對你動手了,你今天不答應跟我媽離婚,我這刀可就下去了……”

“你瘋了嗎?你瘋了嗎?我是你老子!王盼春,你看看你兒子,他是不是瘋了,快把他拉開!”沈長豐開始掙紮,卻礙着刀在上方,沒有使出多大勁,當然也沒有掙脫開。

“你知道我失憶了。”沈嘉駒冷着臉,“其實我已經不記得你了,失憶之後,你對我又打又罵,我對你更談不上感情,這身上的血有你的,可我這心底沒有你,一絲一毫都沒有。”

“你!你!你敢動你老子,可是要遭天譴遭報應的!你會被萬人唾罵,你會進局子裏,再也擡不起頭!”

“我跟你不一樣,我不在乎外人的看法,就算全世界都以為我是個變态瘋子,指着我的脊梁罵,我也無所謂。”

沈嘉駒又一次在心底把他們當成虛假的人物,勸說自己他在執行正義,告訴自己既然他來這裏了,就要大膽去做一些事情,他不怕天譴,不怕報應,總歸再沒有什麽報應比他來到這個世界更可怕了。

只是,他依舊很少去看沈長豐的臉,那是他爸爸的臉,一模一樣的臉,這張臉會對他笑,會對他嚴厲,也會像頑童一樣調皮,獨獨不會憤怒的扭曲,不會用看敵人一樣的目光看他。

他不敢面對這樣一張臉說出那些話。

“放心吧,我不會弄死你,最多讓你殘了,呵呵,這樣,你也就跑不出去,天天在家裏,等着我和我媽伺候你,可你覺得,我們會怎麽伺候你呢?嗯?”

很大程度上,沈嘉駒都認為自己在演戲,他不自覺地模仿他記得的電視上人物的表情和語調,好讓自己看起來更兇惡一些。

可就算他的表演拙劣,青澀,這些舉動和話語在沈長豐看來,都是極為陌生和可怕的。

“就算你能爬出去,告訴別人是我打殘了你,虐待了你,又有誰會插手管你呢,就像所有人都知道你打了我媽,可沒有人會幫她一樣,你懂嗎?”

“嘉駒,嘉駒……我的兒子,你到底怎麽了啊,你想怎麽樣啊,我是你爸啊,我生你養你啊,你怎麽能這樣對你爸呢,啊?”沈長豐不由得開始顫抖,他眼底常年的兇惡被恐懼取代,讓那雙眼睛看起來更加渾濁。

“我想讓你和我媽離婚。”只一句話,斬釘截鐵。

沈長豐看着沈嘉駒陌生的眸子,又去看王盼春,那雙眼睛,同樣陌生。

沈長豐不覺低笑,“好,你們厲害,離婚!離婚!”

最後兩個字幾乎是吼出來的。

“現在就去。”王盼春冷靜地說。

沈長豐驟然停止笑容,面容僵硬。

“走!”沈嘉駒松開鉗制,不管不顧身上的傷,幾乎是壓制般,帶着沈長豐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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