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
第 4 章
4
格蕾塔一覺睡到了天亮,不是從地板上的撚起的一根銀白色的發絲,還有她自己疲憊卻滿足的身體與精神,大概會像是她幻想出的戲劇。她躺在與地板貼在一起的被褥上,高舉着這根頭發。在陽光下頭發擁有務必璀璨的光芒,好似記憶的結晶,宇宙的開端與結束都落在其上。
然後她看到了,在借助陽光時望見了更遠的地方。
格蕾塔起身,走到了陽臺邊,就像從前期盼他的到來一樣,遙望着,遙望着。濃雲密布的天空,飄散着象征不詳的紅。
在這東京,正在發生什麽。但,又和她有什麽關系。
她先去洗漱,用的是放在抽屜裏的一次性牙刷。刷牙時她盯着鏡子,順手拉開了鏡櫃的門,裏面放着一些小件,品牌不一,不只是男人用的。蘋果花香水的小樣,磨損嚴重的口紅,小包的卸妝棉,還有衛生巾也一起放在裏面。像是事後找到,又不知放哪兒,幹脆一股腦扔進了這黑暗的地方。
格蕾塔将它們一把住在手裏,在将它們送去名為垃圾桶的歸宿前,她也猶豫了一瞬。然而身體裏的多巴胺在叫嚣,令她回憶起她觸碰過的溫熱,将她擁抱的溫暖,和結束後的安定神經。每每學會一個新的魔法後的一陣,她都有類似的感覺,因為她與魔法攜手了這麽多年
在屋子裏打轉,圖書室裏她的書沒怎麽動過,散落在各處的是一些描繪古舊內容的書,舞蹈房裏扶手落了厚重的灰,鋼琴移了位置,放到了客廳,已失去音準。唯二人氣旺盛的是廚房與帶淋浴間的卧室,陽臺上也有落葉,靠近門的那一處最幹淨。
這樣,就能解釋為何正門無人走動一般了。
格蕾塔嘗過了冰箱裏的糕點,每一種都吃了一口,然後将它們放了回去。她将洗碗機裏的餐具擺回架子上,無事可做後她便去泡澡。一件換洗的衣服都沒帶來,于是她進了衣帽間,裏面滿滿當當都是男人的衣物。她的手滑過它們,棉的,麻的,毛的,絲的,她選了一件白色的T恤和黑色的及膝褲子,然後披上有毛帽的深藍色大衣。
她近年呆的地方格外冷,冷到一年四季中沒有夏天,因而她也已适應那兒的氣候。在那之外的地方,都是溫暖的。
她将衣服脫下,泡進了浴缸。他的浴缸很大,比常人用的大得多,淋浴用品五花八門,她每種都試了試,最後泡在一汪一無所有的水中。暖燈照得她眯起眼睛,疲憊感逐漸遠離,格蕾塔拿出剛在旁邊小凳上的方塊,裏面果然存上了一個新的號碼,名字只有一個首字母。
S,什麽的S?她不知道他的名字,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知道,現在也一樣。他的存在就在那裏,在雨天到來的那日,她将他撿回了家,在萬聖節的夜晚,她又與他重逢。能用來描繪這相隔十二年遇見的只有一個詞:命運。
已有看不見的繩索将兩人捆住,她又何必去問一個終将會知曉的問題。不過,S嗎,她會将它改成更合适的。
撥通的電話無人接聽,嘟嘟嘟響個不停,連一條要求留言的訊息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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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一片虛空,格蕾塔的耳朵敏銳至極。她什麽也聽不到,連一個呼吸都沒有,眉頭蹙起,也濺起水珠,她跨過浴缸,一把推開了門,蹲下身在地上找尋。手掌按住地毯,她轉了一圈,都沒找到方才吹掉了的頭發。呼吸不在,衣服太大,只有發絲,能和電流一樣穿過聽筒上的小孔,無論通往哪個世界都沒問題。
除了,會暴露她的蹤跡。
她沮喪地回到缸中,搭在缸邊的手,連同黑匣一起搖晃,餘光瞥見沉沉色彩。她用另一只手撚起在水面上浮動的一根,再次仰頭看它。暖色的燈,和太陽散發着同種光芒,叫銀色的發絲也染成了金。
镂空的小洞,能看到牆壁上的道路,也能看到風。格蕾塔小心翼翼地将這一根發絲放在洞口裏,按下了撥通鍵。那頭還是嘟嘟聲響,她則對着洞口輕輕一吹。
“喀啦”的一下,電話接通了。
格蕾塔将聽筒放到耳旁,還是沒有聲音,于是她開口說:“你還活着吧?”
“哈,”那頭有人在發笑,是他的聲音,“哈哈,”他又笑了,這回笑得連貫了起來,“太好笑了,”他說,“你怎麽能打通我的電話?”
“就這樣打通了。”格蕾塔說:“你在哪裏?”
“怎麽,就在想我了?才過去多久。”他并沒立刻回答,反倒說出他想說的話,“你比以前怕寂寞了啊。”
“別廢話。”格蕾塔套上襯衫,換了只手拿電話:“你在哪裏?”
“哪裏,我也說不清。”他問:你在做什麽?”
“在和你打電話啦。”格蕾塔問:“外面好像不太妙,你被卷進麻煩的事了裏了?”
“啊,對了。”他聽上去像是剛做了一個夢,才剛醒來:“你啊,別繼續帶在日本了。走吧,最好去一個偏僻的地方,像是山裏什麽的。”
外面的烏鴉撲扇翅膀,它能創造新的世界,也能帶來不詳的征兆。
格蕾塔套上及膝的短褲,将皮帶穿過搭扣。
“正好,”她說,“我也要走了。”
“啊,為什麽?”
“因為我暴露了。”她說:“馬上就會有人來追殺我。”
“這還真是不妙。”他的聲音聽上去輕松:“那你記得帶個東西走。”
“什麽?”
格蕾塔将電話夾在腦袋和肩膀間,空出手翻開地毯。她在一角的地磚下,找到了一個盒子。有些年頭的盒子,放在這兒很久沒動,已結上了蜘蛛的網。小小的家夥又搬了家,留下黑盒孤零零的一個,作為記憶的墳墓保留。
“拿到了。”格蕾塔說。
“等你到了安全的地方再開吧。”他說:“但是,不要挂電話。我這邊雖然很熱鬧,但能說話的一個都沒有。”
格蕾塔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只能确認他還活着。
瞬間襲來的黑影,撞上了牆壁,在少人住宅區的小爆炸,只會被當成卡啦OK擾民。
“沒事吧?”他的聲音從胸口傳來,格蕾塔已将電話塞進了口袋。
“大概。”她說:“我會小心,不讓你掉下去。”
一聲又一聲的沖擊,毀壞房屋,他說可惜了他放在冰箱裏的甜點,格蕾塔說她已經全部嘗過了,她問他鏡子後面的東西怎麽辦,他好像完全忘記問她指的是什麽,頓了一會兒後又想起來。
“你在吃醋嗎?”他問。
“開什麽玩笑,”格蕾塔甩手将裝了東西的垃圾袋扔向朝她飛來的目标,“不管狗跑去哪裏,最終都會回到主人身邊。”
他發出笑聲:“那得要彼此都活着才行,加油噢。”
他的話裏又有不大好的預感,這讓格蕾塔停止了閃躲,落在一簇樹枝之上。她念出成串的短句,他說聽上去不像是她的母語,她說是一門新的語言,他說不許用它說我的壞話。
人頭在看不見的地方掉落,好似有一只手穿過空氣,将施術者的腦袋擰去。血濺當場,驚起四座,一時無人說話。
“……算了吧,”一個聲音顫顫驚驚開口,“在外面也找不到絲毫破綻,就算這裏是東京,也一樣。”
“不一樣,”另一個聲音怒吼,“這裏是東京,除了魔法還有其他的存在!我不信我找不到她的弱點!”
戰鬥暫時停止,陽謀還在繼續。
格蕾塔行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頭,昨夜狂歡的人們難道是被魔鬼吞吃了,竟一個都不曾剩下。但她找到了意外之物,她丢失的掃帚躺在同一個地方,就像是在等着她将它帶走。
“你打算去哪裏?”他問。
“不知道。”她說。
“你去我的安全屋吧,”他說,“你想住在高的地方還是踩在地面上?”
格蕾塔選擇了離地面更近的。她在高處更能發揮實體,但總是要考慮被逼迫至絕境的情況。
宅子頗有年頭了,格蕾塔落到院子裏,即刻有上了些年紀的人迎上前來,雖說禮貌,卻依舊在将她質詢。她扔出電話,讓他和對方說去,很快她就得到了一個房間和掩蓋了探尋的目光,在穿過一片竹林之後。
別致的房間,哪怕在亂世裏,也是獨辟一處的幽靜。老人退去,格蕾塔一人坐在房間裏,從懷裏拿出她唯一的行李。她打開盒子,黑色的絨布上,是她不堪回首的歷史。
“我還真送過這種東西給你啊。”她哭笑不得。
“是啊,”他提高聲線,“人消失不見了,就留下了這個。我差點把它扔進下水道了。”
“你不會已經這麽做了吧?”
“沒有沒有,踩了幾腳而已。”他說:“畢竟是特別的禮物,想哪天再見到你的時候,給你戴上。”
“不可愛的小狗,”格蕾塔躺在了榻榻米上,用手指鈎住墜了寶石的項圈,“話說你到底在哪?”
“是個,”他環顧左右,“出不去的地方。”
“怎麽會。”格蕾塔放下手臂,望着天花板:“這個世界上沒有出不去的地方。”
“出去需要道具,雖然暫時找不到。不過放心,我的學生正在想其他辦法。”
“你是老師?”
“嘿嘿,姑且是。”他聽上去竟有些害羞,又說:“無比帥氣的精英教師,我可是深受學生的喜愛。”
“是麽。”
“你好冷淡,不信?我可沒有說謊,下次見到我的學生你就知道了。”
“不用下次了。”格蕾塔坐起身體,将項圈握在手裏:“現在就見。”
“現在?”那頭聲音停頓了一拍,略微壓低:“不行啦,我是真的在出不去的地方,不能胡來——”
戛然而止的聲音,餘下一個字響起在格蕾塔的手裏,模糊不清。從她手中的項圈裏蹦出了一團雪球般的白。
“咦?”格蕾塔愣了。
怎麽,和她想的不一樣。
眼前,在她的手掌上,白色的比熊犬眨了眨它透亮的藍色眼睛:“——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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