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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南方潮濕,哪怕到了冬季,依舊陰雨連綿。邬喬去了一趟郊區的工廠,回來時正好趕上下雨,程令時給她打電話時,她站在大門口等着出租車,等的瑟瑟發抖。

“怎麽不讓公司的車送你去?”程令時皺眉。

公司有商務車,一般設計師出去,都會有車子接送。

邬喬笑了下:“隔壁組昨天就去了夏天,金師傅到現在還沒回來呢。”

“我來接你。”程令時當即說道。

邬喬趕緊說:“別、別,你給我報銷打車的錢就行了。我叫的滴滴應該快到了。”

程令時在那邊半晌沒說話,邬喬還以為他不願意,無奈說:“你該不會是要發揮資本家的本質,連這點打車費都舍不得給可憐的員工我報銷吧。”

“報。”程令時輕聲說。

邬喬也只是說說而已,很快挂了電話,又等了幾分鐘,總算是約到了車子。

一上車,車內的暖氣鋪天蓋地襲來,将她整個人包住,原本快要凍僵的手臂和腿,也漸漸緩過了勁兒。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邬喬才到了公司。

這會兒已經快到下午兩點,早過了午飯時間。

她從車上下來後,将手裏的包抱在懷裏,這裏面裝着電腦還有各種打印的圖紙。

誰知她是小心翼翼往公司大樓走,但是路上的一輛電動車,卻直接橫沖直撞過來,邬喬在看到對方時,連忙往旁邊躲避。

但沒想到對方不知在幹嘛,車頭居然直挺挺的往她撞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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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在最後時刻,對方拼命剎住了車子,但是邬喬手裏抱着的包還是被撞飛了出去。

包裏的電腦跌了出來,裏面的圖紙四散飛舞,很快又沾到了雨水,貼在了地面。邬喬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彎腰去搶電腦,圖紙還可以再打印。

要是電腦進了水,那就完蛋了。

她半跪在地上,将電腦從地上抱了起來,旁邊騎着電動車的男人,一看她站了起來,重新扶穩車子,就想跑路。

“我說,”邬喬直接抓住他車子前方的車籃,目光冷靜的望着對方:“撞了人就想跑,這不太好吧。”

“你不是都沒事,”騎着電動車的人似乎生怕邬喬賴上他,強詞奪理道。

邬喬冷眼望着他,沒有松手:“撞了車,最起碼要說一句道歉吧。”

騎車的男人松了一口,趕緊說道:“對不起。”

對方身上穿着雨衣,邬喬則連把傘都沒有,她沒打算讓對方賠償什麽,就是不想縱容這種行為。

在對方道歉後,她松開手讓對方離開。

這才彎腰去撿地上的圖紙,紙張一沾上水就被泡開,眼看着已經不能用。但是邬喬也不敢把這麽重要的圖紙随便亂扔,只能一張一張撿起來。

就在她彎腰撿圖紙時,有一把傘悄然出現在她頭頂。

她擡眸看了頭頂這把黑色雨傘,不由笑了起來:“我說你不會是一直等着我吧。”

邬喬邊說邊笑着轉頭,她以為是程令時特地下樓來接自己。

誰知轉身,就看見一個穿着駝色羊絨大衣的女人,腰間系着腰帶,哪怕年過半百,依舊保持着完美而纖細的身材。

眼前的這張臉有些年輕的過分,乍一看頂多四十來歲的模樣。

長卷發、線條柔和的鵝蛋臉,還有那雙與邬喬有些相似的眼眸,此刻黑眸上覆着薄薄的水光,好像随時都能落下淚。

直到她尾音發顫的喊道:“早早。”

邬喬眨了眨眼睛,雨勢漸起,雨水打在傘面上,噼裏啪啦的聲音,還夾雜着周圍車水馬龍的喧鬧。

可是這一刻這些聲音仿佛都消失,只餘下這個聲音。

“你沒事吧,媽媽看看你,有沒有被撞到,”寧桢的聲音急切而又關心,就真的像一個媽媽看見自家的孩子被車撞到後,那種自然而然的着急。

邬喬突然一笑,她剛才一直在淋雨,此時雨滴還從眼皮上滑過。

滴了下來。

她重新彎腰去撿地上的圖紙,寧桢穿着高跟鞋,一直替她撐着傘,直到最後一張圖紙從地上被撿起來。

邬喬沒有再看她,直接闊步走向公司的大樓。

寧桢連忙撐着傘追了上來,聲音哽咽道:“早早,早早,你今天下班有空,我想和你談談。”

原本大步流星往前走的人,猛地頓住腳步。

她一停下,兩人面對面,寧桢這才發現原本記憶中比她矮半個頭的少女,如今竟比她還高出了些許。

明明是那樣柔和清潤的眉眼,此刻卻透着冰冷和淡漠。

“聊什麽?”邬喬淡然問道。

寧桢被問的怔住,聊什麽,聊聊這麽多年,聊聊她為什麽離開這麽久才回來,還是聊聊她抛棄自己親生女兒的事實。

邬喬看了一眼,問道:“你是在跟蹤我嗎?”

“我沒有,”寧桢連忙搖頭,她小聲說:“我只是偶爾會在這附近逛逛。”

自從寧桢知道邬喬在這邊上班之後,因為她家離這裏并不算遠,所以她幾乎每個下午都會過來坐坐。雖然知道這樣并不能撞見邬喬,但是有幾次,還真的被她走運碰上。

邬喬有時候是一個人出來,急匆匆就走過去。

有時她身邊跟着同事,說說笑笑的離開。

寧桢就坐在樓下那個咖啡店靠窗的位置,從那裏正好能看見大門口進進出出的人流。

她也知道自己這樣的守望,沒什麽用。

可她就是忍不住想要試試運氣,想要見見邬喬。

“早早,你頭發都濕了,要不我們先找個地方坐坐?”寧桢有些祈求的看着她。

邬喬垂眸望着她,眼底倒也沒有不耐煩,而是一種被冰封的狀态,冷靜、淡漠,仿佛眼前站着的并不是她多年未見的母親,而只是一個尋常的普通人。

“這裏是我公司附近,別在這兒坐,找個遠點的地方。”邬喬冷靜說道。

寧桢沒想到她态度會松軟,真的願意跟自己走,當即喜形于色,連連說道:“好、好,我打電話叫司機過來,我們找個地方坐坐。”

在司機到之前,寧桢一直替邬喬撐着傘。

她幾次想要開口說話,可是目光在看見邬喬冷淡的表情,還是噎了回去。

這麽多年未見,哪怕是血緣至今,也早已經只剩下陌生感。

好在車子很快來了,邬喬直接上車。

司機聽了寧桢說的地址,安靜駕駛車子,哪怕這會兒寧桢心底有多少話想說,也是安靜等待着。

又過了二十多分鐘,車子行駛到一條花園裏弄,旁邊是成片的花園洋房。

因為下着雨,外面沒多少人。

車子停在路邊後,寧桢先下車,她拿着傘走過來想替邬喬撐着,被只她淡淡推開說道:“帶路吧。”

這家咖啡店是寧桢閑暇時,租下來弄得,就是為了跟自己的朋友有個安靜聊天的地方。

店鋪開在花園洋房裏,周圍是各種精致低調的店鋪,這裏是上海市中心唯一一片保留的花園洋房,這裏的房子只租不賣,不過單單是租金便足夠吓人。

寧桢這種玩票似得咖啡店,實在是有夠奢侈。

兩人進門時,玻璃門上挂着的鈴铛,叮鈴響了兩下,提醒裏面的店員,來了客人。

“夫人,”店員一擡頭,看見寧桢開心的笑了起來。

裏面有好幾個店員,都是小姑娘,年輕不大,看着跟邬喬差不多。

寧桢小聲說:“樓上也有地方,要不我們上樓?”

她詢問的口吻有點兒過分的卑微,惹得旁邊的店員忍不住擡頭看向邬喬,而在目光中心的邬喬淡然道:“就在樓下吧,我沒那麽多時間。”

“好,好,”寧桢點頭。

邬喬已經直接走到窗邊的位置坐下,雖然是下雨,但是店裏并非沒有人,相反還坐着好幾桌,都是年輕漂亮的姑娘。

這會兒不是對着剛端上來的點心拍照,就是自拍。

配合外面下雨的氛圍,确實是個閑暇又舒服的打消時間的方式。

“夫人,你們要點什麽?”店員将菜單拿了過來。

寧桢看着對面邬喬的模樣,小心說道:“早早,店裏的下午甜心塔挺受歡迎的,要不你也試試這個。”

邬喬沒有說話。

“那就再來一杯熱可可吧,你剛才淋了雨,得喝熱一點的東西。”

寧桢扭頭問店員:“店裏有幹淨的毛巾嗎?拿一條過來。”

店員正要點頭,就被邬喬打斷:“不用了,我們有事說事吧。”

寧桢無奈笑了下,将菜單重新遞給店員,示意她們盡快把東西端上來。

店員一走來,兩人之間再次陷入沉默。

多年未見,連聊天的話題都不知該從什麽地方開始。

相較于寧桢的緊張,邬喬更多的是無所謂,她扭頭看着窗外,外面下着雨,路上行人稀疏。

她們這邊相顧無言,倒是吧臺那裏響起低低的議論聲。

“那個女生是誰啊?”一個店員好奇問道。

剛才負責開單的店員有些忍不住低聲說:“不知道,但是夫人看起來好像很怕她,一直在看她臉色。”

另一個短發店員說:“長得是漂亮,但是看着很冷漠,我還挺心疼夫人的。”

邬喬并不知道店員對自己的評價,她只是安靜待着。

終于還是寧桢忍不住開口說:“早早,我一直都想見你的,但是我……”

說到這裏,寧桢的眼眶就紅了起來,她聲音哽咽了起來:“我真的沒有臉見你,我知道你肯定很恨我,不會原諒我。我是一個不合格的媽媽。”

寧桢的眼淚撲簌撲簌落下,她伸手拽了桌子上擺着的紙巾,別過頭擦掉眼淚。

邬喬的目光早已從窗外,轉移了回來,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眼神平靜無波的望着對方,任由寧桢眼淚掉落,卻掀不起意思漣漪。

寧桢或許也知道自己的眼淚,并不會引起邬喬的心疼。

很快,她停下了哭泣,低聲說:“早早,我就是想見見你,我知道自己或許沒有這個資格,但是媽媽真的一直都想見你。”

聽着她內疚而痛苦的聲音,邬喬眼皮輕掀,正好店員在此刻将點的熱可可和咖啡斷了上來。

邬喬伸手摸了摸熱可可的杯子,冰涼的手指立即被溫暖了些。

寧桢的眼淚一直沒停止,好像是她有天大的委屈。

“見我幹什麽呢?”邬喬淡聲問。

寧桢埋着頭,動了動唇,終于小聲說:“我知道你現在是個建築設計師,看到你這麽優秀,媽媽真的很開心。”

邬喬幾乎是都被逗笑了。

她眼睫垂下,将唇角抿直,慢慢開口說:“我很優秀,你就很開心?”

她的聲音很緩很慢,寧桢慌亂中搖頭:“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替你高興,你大伯他們把你養的很好。媽媽一輩子都會感激他們的。”

寧桢的聲音越說越小,越說越心虛,最後不敢再說下去。

她有什麽資格呢。

“那你就沒想過,”邬喬聲音很平靜的說:“萬一大伯他們家不願意養我這個累贅呢?”

寧桢張了張嘴,卻未發出一點聲音。

邬喬轉頭望着窗外,上海的雨總是讓她想起清塘鎮,她用力抿着唇,壓住聲音裏的一切情緒,平靜說道:“在大伯家時,大伯母對我百般挑剔,邬慧也總是讨厭我,折騰我,邬慧可以去玩,我得幫大伯母幹活。上高中的學費,是我自己打工去賺的,但是我從來沒抱怨過,就算到現在,我也沒覺得他們虧待我。”

“因為我從來不是他們的責任,”邬喬緩緩轉過頭,這是第一次她直勾勾盯着寧桢,眼底出現了劇烈的情緒:“我,是你的責任。”

寧桢失聲痛哭起來,眼淚一直落,她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貴夫人。

整個人看起來狼狽而又痛苦。

“對不起,對不起,”寧桢低聲哭訴,不住的道歉,她緊緊握着手裏的紙巾,像是抓住什麽浮木般:“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錯。”

“我以前一直都在想,”邬喬微微歪頭眼底露出迷惑,打量着對面的寧桢,“到底為什麽?為什麽你不要我。”

“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

這應該是每個被抛棄的孩子,都會經歷的過程,想不明白為什麽本該是世間最愛護自己,最保護自己的人,會頭也不回的将她丢下。

因為太過想不懂,所以最後會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是不是我不夠聽話,媽媽才會不要我。

是不是我做的不夠好。

這樣的念頭一日一日,一年一年的折磨着她,直到将所有對于母親的期待和依賴都磨滅在歲月之中,邬喬才徹底想明白。

“一開始我真的想不通,以為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是一個累贅,一個包袱,我給所有人帶來了麻煩,”邬喬的情緒也漸漸有了變化,眼角泛紅,聲音不自覺泛着冷意:“後來我想明白了,不是我的錯,我只是遇到了一個。”

邬喬眼眸直勾勾的望着她,聲音一字一頓:“自私、不負責任的母親罷了。”

這個道理其實并不難懂,但是邬喬卻花了很久很久,才跟自己和解。

寧桢搖頭,她拼命搖頭:“早早,媽媽不是不想管你。我出國之後,拼命的打工,我想早點回來跟你團聚。只是我後來我生病了。”

寧桢開始跟她訴說她到了新加坡之後的生活。

原來她一開始過去,只是務工,但是寧桢當年也是本科畢業的大學生,她努力學習英語,離開工廠去了一家酒店,也就是在這個酒店裏,她生了一場重病。

“要不是我現在的丈夫,我只怕早已經沒命了,”寧桢垂眸,她不敢看着邬喬的眼睛,她知道自己說的很多狡辯,但她還是抱着一絲希望說道:“我病了很久,一直沒有收入,我也不敢打電話回來,怕一聽到你的聲音就會撐不下去。”

“後來我病好了,有了收入之後,我将錢打給你舅舅,讓他去看你。可是我不知道他居然喪心病狂到,連自己親外甥女的錢都要吞。這麽多年來,我給他的錢,他給自己買了房子,送自己的兒子去上大學。”

邬喬面無表情,仿佛聽的并不是關于自己的事情。

寧桢的家人對她來說,早已經不是親人,況且連親生母親都對女兒不聞不問,所謂的舅舅貪錢也不過是有樣學樣罷了。

“那你為什麽不聯系我?”邬喬問道。

寧桢真要解釋,突然她包裏的手機響了起來,聽到鈴聲,她立即伸手去拿。在她将手機拿出來時,邬喬撇頭看見屏幕上寧寧這個名字。

應該是個女孩的名字。

“媽媽,你在哪兒呢?”

因為離的太近,寧桢又在慌忙之中,不小心點開了免提,電話那頭一個輕快的聲音傳來。

邬喬在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登時渾身一僵。

“我在店裏,”寧桢也發現免提,正要将免提關掉。但是邬喬卻搶先一步按住了她的手腕,讓她沒辦法關掉免提,手機就那麽平放在桌子上。

“這樣啊,正好你讓店裏做五十杯咖啡,送到我公司,”對面的人又輕笑着說道。

寧桢手腕被邬喬按住,也不敢動彈,最後只能匆匆說道:“好,我知道了,那先挂了吧。”

電話挂斷,寧桢看着邬喬的表情,也不敢說話。

反而是邬喬問道:“這是你現在丈夫的女兒?”

“對,”寧桢點頭,小心翼翼看着她輕聲說。

邬喬輕聲說出兩個字:“隋寧。”

寧桢瞪大雙眸,有些不敢置信的說道:“你認識她?”

“我得走了。”邬喬不想再多說什麽,特別是在得知寧桢居然是隋寧的繼母,邬喬就有種命運在給自己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她的母親不要自己的女兒,卻對別人的女兒那麽好。

雖然她們這通電話,只有短短幾句話,但是邬喬卻能感覺到,她們的關系很融洽。

邬喬也差不多猜到為什麽後來寧桢不聯系自己了。

她嫁入豪門之後,恨不得隐瞞自己所有的過去,只怕她的存在,也被寧桢隐瞞到底,所以她才不敢直接聯系邬喬,而是通過自己的哥哥打錢回國。

只可惜寧家人,大概是一脈相承的冷血和自私。

一個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直接抛棄了親生女兒。

一個貪了自己親外甥女的生活費和學費。

邬喬要起身,寧桢卻伸手抓住她的手臂,低聲哀求道:“早早,我知道自己錯的很離譜,但是我們還有時間是不是,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讓媽媽在以後的日子裏補償你。”

“補償我?”邬喬垂眸看着她的手掌。

她哀求道:“我希望你能理解一個母親的心。”

寧桢手指修長而細膩,保養得當,手指上還帶着一枚藍寶石戒指,富貴又華麗,完全匹配她如今貴夫人的身份。

邬喬突然狠狠甩開她的手掌,推開椅子。

滋啦一聲,椅子腿摩擦地面發出的巨大聲響,引得店裏所有的人都朝這邊看過來。

“各位,這位女士是從我十三歲開始就抛棄我的媽媽,現在她回來了,”邬喬站在店內,聲音譏諷而冷漠的說道:“她說讓我理解一個母親的心。”

咖啡店裏不管是客人還是店員,都一臉震驚的看着她。

寧桢面色蒼白,一副随時要昏過去的模樣。

邬喬垂眸盯着她的眼睛,平靜的說:“不好意思,我理解不了。”

“還有你有沒有一次,哪怕是一次,想過你的女兒,想起她已經失去了她的父親,如果連母親都失去了的話,她該怎麽活下去?”

“對不起,對不起,”寧桢失聲痛哭,這一刻她殘存的僥幸都消失不見。

邬喬輕嘲的看着她:“我知道我要是不跟你聊一次,你不會死心的。所以今天是我第一次跟你聊這個,也是最後一次。因為我不想再看見你假惺惺的跟我說,對不起我。”

“遲來的對不起,比草還要輕賤。”

在所有人震驚又錯愕的目光下,邬喬轉身離開。

寧桢坐在椅子上,埋頭失聲痛哭。

*

邬喬離開時,對面街道上有一輛跑車停了下來,隋寧正好在附近,所以直接開車過來。誰知剛到路口的時候,就看見邬喬的身影。

她握着方向盤,有些驚訝的望着這邊。

很快邬喬上了路邊的出租車,離開了這裏。

隋寧又在車裏坐了一會兒,這才下車,往寧桢咖啡店的方向走過去。剛到了店裏,店員看見她過來,一副看見鬼似得被吓了一跳。

“媽媽在嗎?”隋寧問道。

店員眨了眨眼睛,大氣不敢喘的模樣,直到隋寧又問了一句,店員才說:“夫人在洗手間。”

“先給我一杯咖啡。”隋寧吩咐道。

寧桢從洗手間裏出來時,眼眶還是通紅的,任誰看了都是剛哭過,店員過來告訴她,隋寧剛到店裏。

她有些猶豫,打算回去補點妝,将眼上的紅腫遮蓋。

可還沒等她轉身,隋寧居然已經找了過來:“媽媽,你上個洗手間,怎麽那麽久。”

“沒什麽,你先回去吧,我還跟她們說一下你要的咖啡的事情,”寧桢垂着眼,柔聲說道。

隋寧皺眉,突然問:“你哭過?”

“沒有,我就是眼睛突然進了蟲子,然後就……”寧桢找借口。

隋寧:“胡說,你就是哭了,誰還敢給你氣受?為什麽……”

話說到一半,隋寧突然想起方才在路邊看見的人。

此刻再看着寧桢的臉,隋寧好像有種第一次見她的感覺,這樣相似的臉型,幾乎如出一轍的眉眼,還有身上那股子淡然如水的氣質。

“你跟邬喬是什麽關系?”隋寧脫口問道。

寧桢擡起頭,先前邬喬聽到隋寧的聲音,就立即說出了她的名字。

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問道:“你跟邬喬認識?”

“你們真的有關系?”隋寧見她并未否認認識邬喬,當即冷笑出聲。

寧桢擦了擦眼角,承認道:“喬喬是我的女兒,親生女兒。我這麽多年來一直沒有盡到照顧她責任的女兒。”

隋寧站在原地,如遭雷擊,半晌,她直直的望着寧桢,聲音怨恨而無助:“你是邬喬的媽媽?”

“你怎麽能邬喬的媽媽,你怎麽會是邬喬的媽媽。”

隋寧不停的念叨,連寧桢都聽出了不對勁,她急急問道:“寧寧,到底怎麽了?”

“怎麽了?你知不知道邬喬搶走了誰?”隋寧突然睜大眼睛,像是發現了什麽重大的秘密,她說:“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寧桢一頭霧水,反問道:“你知道什麽了?”

“邬喬是故意搶走令時哥的,她知道我喜歡令時哥,她就是故意的,”隋寧轉頭看着寧桢,聲音又急又氣:“她是因為你,她知道你嫁給了我爸爸,所以不服氣,想要搶走令時哥,折磨我,讓我痛苦。”

隋寧從來沒聽說過寧桢有女兒的事情。

寧桢搖頭道:“怎麽可能,這不可能的。”

“我要去告訴令時哥,我要讓他知道邬喬的真實目的,她根本不是出于喜歡才跟令時哥在一起的,她是為了報複我,報複我們家,”隋寧扭頭看着寧桢:“也是為了報複你。”

隋寧轉身就要離開,寧桢立即攔住她的方向:“寧寧,我求求你別去。”

“你居然幫着她?”隋寧看着寧桢,沒想到從來對她百般依賴的人,居然會攔着她,不過她很快點頭說:“也對,到底是親生女兒,我算什麽。”

寧桢哀求說:“不是的,早早一定不會是因為你,她跟令時兩個人早就認識。她怎麽可能是因為你呢。”

“你也知道他們在一起的事情?”隋寧居然很機敏的聽出她聲音裏的漏洞。

寧桢愣住,之前她在餐廳裏遇到程令時和邬喬,還特地請了程令時過來聊天。

其實當時她就是想要問關于邬喬的事情,但是她也沒敢多問。

那時候她就見兩人關系親密,況且一男一女出現在那種有情調的餐廳裏,哪怕不是情侶,最起碼也是有些好感的。

隋寧原本跟她的關系很好,最起碼也是融洽的。

可是在這一刻,她發現所有的一切都分崩離析,所謂的和諧也不過都是表面罷了。

她不再理會寧桢,轉身就走。

寧桢趕緊上前追趕,可是隋寧直接上了車子,飛馳而去。

生怕她闖禍的寧桢着急不已,可是她又沒有程令時的手機號碼,想來想去,只能先給容恒打了電話。

*

邬喬沒有回公司,而是直接回家了,她在回去的路上,給程令時發了個信息,随便找了個理由,跟他請假。

她知道自己現在回公司,情緒肯定很不對勁。

邬喬不想讓程令時知道這些事,這種令人厭煩又不知怎麽逃脫的家務事。

回到家之後,邬喬洗了洗澡,換了一身幹淨衣服,就拿出電腦,繼續開始工作。

只是電腦打開後,眼前的圖紙她一遍遍看着,卻怎麽都入不了腦子。

程令時在辦公室裏收到邬喬的請假信息,看了半天,還是給她打了電話,很快那邊接通,聲音很低:“喂。”

“你聲音怎麽了?”程令時很敏銳的問道。

邬喬輕聲說:“剛才回來的路上,有點兒淋雨,頭挺疼的,所以我想今天下午請個假。”

“你現在在家嗎?”程令時說着已經起身,他說:“我現在就回來,家裏的藥在偏廳那個櫃子的第二個抽屜裏面,感冒藥和溫度計都有,你先量一下體溫,我馬上就到家。”

“別,別,”邬喬說:“我已經洗了個熱水澡,也吃了點藥,馬上就休息了。你不用回來,我睡一覺就好了。”

程令時哪裏放心,表面上哄着說:“你先睡一覺吧。”

但是挂完電話,他直接往外走。

正走到公司門口,就碰到匆匆而來的容恒,一把拉住他,說道:“你要去哪兒?等一下,隋夫人居然給我打電話,說要緊的事情要見你。”

“隋夫人要見我?”程令時皺眉。

容恒也有些想不通,說道:“我剛才也問了,她電話裏沒說,只說馬上就要趕到我們公司了。”

話音一落,電梯停在這一層的聲音響起。

兩人同時往電梯口看了過去。

就見隋寧從電梯裏出來,她擡頭望着站在門口的兩人,驚喜道:“令時哥,你在這裏正好,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我現在有事,要離開公司,”程令時一心挂念着邬喬,壓根不想逗留。

隋寧卻攔住他的去路,急道:“你必須要聽我說,我告訴你,那個邬喬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單純,她跟你在一起,根本就是為了利用你。”

果然,程令時的腳步停了下來。

“這件事我知道說來話長,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隋寧見他停住腳步,知道他肯定也關心這件事。

她緊緊抓住程令時的手臂,仰頭道:“邬喬,其實是……”

就在此刻,另一部電梯也響了叮的一聲,停了下來,門剛打開,一個中年女子沖了出來。

她幾乎是一下抓住隋寧的手臂,哀求道:“寧寧,求你跟媽媽回去吧。”

寧桢叫來司機,送自己到程令時的公司,可是始終還是晚了一步。

隋寧狠狠甩開她的手臂,将剛才那句沒說完的話,搶先說了出來:“她是媽媽的女兒。”

容恒是最一臉懵逼的,無語的看着她們,滿頭霧水。

倒是程令時轉頭看了一眼公司,開口說:“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們跟我過來。”

他直接将幾人帶到了公司一間空會議室。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容恒抵不住好奇,率先開口問道。

隋寧直接說道:“邬喬是媽媽抛棄的女兒,而她知道我跟媽媽的關系之後,就搶走令時哥,她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報複我,報複媽媽。”

“啊?”容恒震驚,他看了看垂眸落淚的寧桢。

這位現任隋夫人當年确實挺轟動,據說她當初只是個普通的酒店服務員,只因意外與隋寧父親相遇後,居然成功上演了一出灰姑娘的童話故事。

她成功嫁入了隋家,并且這些年一直穩穩坐着隋夫人的位置。

此時再看着寧桢,容恒這才發現她在長相上,确實跟邬喬有幾分神似,是那種很明顯的母女長相。

“不是這樣的,”寧桢搖頭,她看着程令時說:“令時,早早是什麽樣的性子,你應該很清楚。這麽多年來,她什麽人都不靠,考上了T大,成了設計師。她不會因為故意報複我,就跟你在一起。”

“她當然不會。”程令時冷淡說道。

寧桢聽見他這麽說,突然松了一口氣。

反而是程令時看着隋寧,淡然道:“你要跟我說的重要事情,就是這件事?”

隋寧睜大雙眸道:“令時哥,你不要再被她騙了,你這麽理智的一個人,為什麽要聽信她的花言巧語。”

“你以為我剛認識邬喬嗎?”程令時看着面前的兩人,語氣溫和,這一份溫和卻因為邬喬,他說:“我從她十五歲就認識她,我比任何人都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

“還有,我早就知道她跟您的關系。”這次,程令時望着寧桢。

他這人看似輕狂不羁,其實骨子裏透着教養,對于長輩,他從來都是态度溫和,絕不會輕易說出什麽過分的話。

可是看着寧桢此刻的眼淚,他卻只覺得可笑。

他直勾勾的盯着寧桢,聲音冷漠道:“如果您知道她是怎麽長大的,您就不應該只是哭。”

寧桢擡頭望着他,眼底充滿愧疚。

“從這一刻開始,你就應該帶着對她的內疚活着,一分一秒都不能忘記。”

在他的聲音下,寧桢本就蒼白的臉色,一寸寸發白,毫無血色。

程令時卻還嫌不夠,他知道自己不該是審判寧桢的那個人,可是那個清塘鎮上總是孤獨無助的少女身影,浮現在他的腦海中,一直一直無法消散。

“你應該羞愧到,下半輩子都寝食難安,夜不能寐。”

*

邬喬吃了感冒藥之後,眼皮越來越重,哪怕開着電腦,腦子猶如生鏽了一樣,連一絲思考的能力都沒了。

最後她迷迷糊糊趴在電腦桌前,睡了下去。

她只睡一會兒,就睡一會兒,圖紙還得繼續修改呢。

門外傳來聲音時,她都沒有察覺。

直到來人彎腰,将她從椅子上抱了起來,邬喬這才勉強睜開眼睛,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臉頰,低聲問:“你怎麽回來了?”

“不是說好休息的,怎麽還在畫圖,”程令時微蹙着眉頭問道。

邬喬微撅着嘴,難得撒嬌說:“我不畫圖的話,誰畫啊。”

不知是不是這感冒藥的藥效太過明顯,她眼皮沉的擡不起來,眨了眨,閉着眼睛說:“你知道的,沒人幫我。”

只是這一句話,仿佛并不是在回答程令時。

程令時将她抱到床上,彎腰,低頭親了親她。

會議室裏,他轉身離開時,寧桢哀求的聲音說道:“令時,請你好好對早早。”

“這件事不勞你費心,”程令時握着會議室的門把手,低聲道:“我會用餘生把她以前受過的所有委屈,都彌補回來。”

……

安靜的房間裏,兩人躺在床上,安靜的待着。

直到程令時低聲喊道:“早早。”

“嗯?”半夢半醒的小姑娘,帶着惺忪的睡意低聲回應道。

“餘生你就只是程令時的早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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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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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