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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廚房裏沒了章程，到了飯點，各處下值的人來領不到飯又找不到廚子，把怒火都撒到燕婉頭上。

燕婉無心理會，又不敢離開廚房，坐在門口的矮凳上等消息。

一直等到月上中天，才有一行人提燈往廚房來。燕婉撐着僵直的雙腿，扶着門框站起身。有一瞬間，燕婉也想到跑，但腳尖邁了一步就縮了回來。

她能跑去哪裏呢？她的賣身契在老夫人手裏。天下初定，也只是大局上定了，邊境還在打仗，叛軍首領被殺，又會有新的首領，一直都在圖謀造反，各地到處都有匪患人販子。

黎娘子每日能出門采買東西，回來跟她們說城門外沿着城牆都是流民。他們有的是原來崇州城裏大戶人家的家奴，主家沒回來，他們沒有戶籍證明，變成了流民。有的是其他城裏的平民，來崇州城投靠親友，可親友不在了，他們也不願意回原籍去，因為沒了錢財，回去只會餓死在半路。

前世小說或者電視劇，裏面穿越的女孩子總能逢兇化吉，逃婚的路上能遇到真命天子，逃命的還能遇到落難的皇子，落到土匪窩裏也有剿匪的将軍從天而降。經歷兩世的燕婉，早已認清現實，自己就是路人甲，到哪裏都是死路一條。她穿過來是地獄開局，周邊都是流民，到處都是人間慘劇。

縮在晏家後院還能衣食無憂，若是失了庇佑，也許她前腳剛出了晏家大門，後腳就會被賣到煙花柳巷，過上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燕婉心思潮湧間提燈的人來到她跟前，燕婉認得那是老夫人院子裏的張媽媽。

張媽媽朝她問話：“你是燕婉？”

“回張媽媽話，奴婢是燕婉。”火把照得周邊白光如晝，燕婉弓着腰老實回話，不敢亂動。

“那就沒錯了，帶走吧！”張媽媽朝旁邊的人吩咐，話音才落，有兩個婆子過來一人一邊駕着燕婉就走。

燕婉掙紮着想喊，被其中一個婆子塞了塊帕子進嘴裏。

一行人匆匆往外院行去。

沿着湖泊往連廊走，又繞過假山，出了月亮門，接着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前廳。

待繞過門廳，兩個婆子把燕婉往房間裏面一推，燕婉看見有個老太太坐在房間裏靠着床的矮塌上，手裏拄着拐杖，朝她點過來。

這是燕婉第一次見老夫人。人人都說她慈祥，但是清楚能撐起家業的女人跟慈祥不挂邊。她朝老夫人跪下，重重地朝她磕頭求饒。

晏老夫人神色不明地看向孫子，他躺在床上幾乎沒了氣息，廟裏的老主持說了，解鈴還須系鈴人，得由惹出禍端的人拿氣運來填，合了房兩人的命運才能交纏，她孫子才能醒來。始作俑者是那黎娘子母女二人，但都太老，廚房裏就這個丫頭合适。

家裏的奴仆，在主人危急關頭，就該舍命救主，倒還有臉求饒？老夫人不喜燕婉這妖媚的長相，但緊要關頭也找不出第二個符合條件的了。

她拄着拐杖起身，吩咐張媽媽快些行事，莫誤了吉時。

張媽媽連連稱是，臨出門前告訴燕婉，要想活命那就想辦法和少爺圓房，見了血少爺才能醒，她就能活。

隔着門窗，張媽媽在外面催促：“姑娘趕緊行事，別誤了高僧給的時辰。”

燕婉內心抗拒，繞着屋子想跑，然而門窗都已經鎖了，她沒有出路了。燕婉不死心地爬上睡榻，擡腳踹窗戶，窗戶沒踹開倒引來張媽媽的警告，“我勸姑娘好好想清楚，不要鑽牛角尖，老夫人心慈才舍了機會給你，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姑娘合該掂量掂量自個兒，好好接了這福分才是正經！”

張媽媽又敲了敲窗戶，燕婉頹然地爬上床，在張媽媽第三次敲擊時，燕婉鋪開了那塊白布。剛才她的額頭磕破了，她忍住疼，用指甲再次摳破，用白布輕輕沾上，然後仔細把白布墊到下面，坐上去。

燕婉兩輩子加起來還沒做過這種事，全憑上輩子看過的小說內容引導，因常年幹粗活她的手十分粗糙，她帶了憤怒，顧不得男人的死活，飛快揉搓，待一股腥味散出來，燕婉累極脫力，認命地躺下，少女對感情的美好憧憬，此刻都已經煙消雲散。

暧昧的氣味還沒有散去，燕婉青色的裙子濕了一片，張媽媽推門進來，從她腿下抽出染紅了的白布，仔細收進巴掌大的盒子。

跟進來的兩個丫鬟不好意思亂瞧，低垂着頭，扶着燕婉從床上下來，送到旁邊的梅園。

煎熬到現在，精神過于緊繃，現下太陽穴像是被針紮被刀割。身體上下無一完好，額頭刺痛，膝蓋破皮，燕婉撲倒在床上，暈了過去。

到了後半夜，她發了高燒，口裏幹渴，偏偏喊不出聲音來，只能艱難的攀着床柱子挪下地，忽然眼前一黑，她額頭撞到桌角，昏倒在地。

燕婉終于察覺不到痛，她的靈魂出了竅，漂浮在宴家各個角落溜達。

她趴在趙姨娘的屋瓦上，透過縫隙瞧見老夫人坐在院子裏，滿臉怒容。前院的林媽媽進來跟老夫人報平安，說少爺已經醒了。張媽媽請了個老大夫進了趙姨娘的房間，讓兩個面生的丫鬟按住她手腳，老大夫朝她頭上紮了針。

等她們忙完，燕婉跟着張媽媽走，她記起那一下一下的敲擊聲，心裏戾氣橫生，飄過去狠狠地掐住張媽媽的脖子。

卻也沒能困住人家，眼睜睜看着她進了老夫人的院子。老夫人房裏請了一尊菩薩，燕婉不敢進去。

倒春寒，夜裏冷風刺骨，燕婉只穿着單薄，她感覺不到冷，卻還是下意識地跑回房裏撿衣服穿。日子過得快，在燕婉有一次趴在趙姨娘院子裏那棵歪脖子樹上時，那個老大夫又來了，他告訴宴南歸，趙姨娘不能再受刺激，要靜養。

燕婉滿園子飄來飄去，這一日，她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她尋着味道，進了一處小院，院子裏種了棵柿子樹，黃色的果子長滿了枝頭，味道越來越濃烈，燕婉擡腳踩上石階朝屋裏走去房門應聲而開，天旋地轉間，她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