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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到了端午節，江南城按慣例舉辦龍舟賽，晏老夫人心情好，當日準許不上值的丫鬟仆婦們去游玩。

前幾日林媽媽就把老夫人的話和各房都說了，燕婉還沒出月子，沒辦法去湊熱鬧，特意讓香豆和冬梅那天不用上值，讓她們出去逛逛，順便回來和她說說見聞，她私下還給她們備了紅包。

府裏上上下下為了那日出門都做好準備，沒辦法出門的也托人買些吃食回來。

到了端午那日，香豆早早就把冬梅叫起來，連早餐也不願意在府裏吃，說要留着空肚子去街上吃美食。冬梅雖不像香豆那樣興奮，卻也願意配合她，不但穿上了新衣新鞋，還上了妝。

兩人穿戴整齊，從花園後面的角門出去，走上一炷香的功夫，就是江南城有名的美食街。時隔一年時間兩人才得出府，自然是放開了肚皮吃。

香豆吃了雲吞，又買了肉餅，剛吃完看見糖糕鋪子又走不動路，冬梅笑着幫她買了兩塊，留着看賽龍舟的時候吃。

路上遇見府裏出來的小夥伴，香豆和她們一起買了頭膏，冬梅也幫她拿着，幾人一起往河邊走。

賽龍舟的河段在城北，離晏家不算遠。等她們到了河邊，已經有許多人占了好位置。冬梅擔心香豆被人擠散了，便沒和其他人往人多的地方湊。

河邊有許多茶鋪，二樓清一色都是能看比賽的好位置，每年靠着龍舟賽，茶鋪擡高價格，能賺不少錢。平民百姓舍不得花錢，憑力氣往前擠，省下來的錢能在看完比賽後帶家人去吃頓飯。在各家當仆人的，也舍不得花錢，權當圖個熱鬧。

冬梅拿燕婉給的紅包，選了個位置好的茶鋪，定了能看比賽的座位。小二看她們的穿着打扮不像有錢人，給她們指了個角落的位置，冬梅不想被他壞了好心情，又點了好幾樣吃食，店小二才同意她們換桌子。

她們隔壁桌是一對夫妻帶着孩子，小孩子興奮得趴在欄杆上指着河面大喊大叫，香豆邊剝毛豆吃，一邊跟着往河面上看。

只見河面上十幾艘龍舟排成一排，船上的男兒個個露着精壯黝黑的上身，頭上綁了統一的發帶。一聲鑼響，比賽開始，底下的人群呼嚎助威，很是熱鬧。

隔壁桌的小孩跑到香豆身旁趴着看，冬梅原先沒注意，後面偶然瞧過去，竟發現那小孩滿手滿臉都是水泡疙瘩。她暗道不好，忙拉香豆回來，回身去看那對夫婦，同樣也是臉上長了水泡，有些都已經潰爛紅腫，那女子時不時用手去抓，水泡一破，流出黃色液體。

香豆還在看比賽，突然被冬梅拉着下樓，她不明所以，抓着欄杆不願意走。冬梅只是心底猜測，不敢胡說，借口錢袋子被偷了，要回去找，香豆才願意走。

一路上人擠人，冬梅遇見好些個一樣症狀的人，已經吓得手抖，緊緊抓住香豆，不讓她與那些人觸碰。

好不容易擠出人群，疾行至美食街冬梅緩下腳步。

香豆好東西沒吃過瘾，龍舟賽也沒得看到尾，被冬梅拉到人少的地方，心裏不樂意，撅着嘴要哭不哭，“姐，你這是幹嘛呀？”

冬梅瞧私下無人，湊到她耳邊把她剛剛見到的情況和她說了，“你剛才沒注意，那小孩一家身上長了許多膿包，你要是不走，被傳染了，還怎麽活？”

果然香豆被吓住了，“那鎖兒她們怎麽辦？她們也在那樓下呢！”

冬梅心底嘆氣，今日出來這麽多人，若她沒有猜錯，這些人包括她們兩個都有被傳染的風險，被少爺知道了指定不會給進府。

但是家裏小少爺還小，冬梅不能昧着良心回去。“管不上那些了，咱們自身難保，眼下先回府告知林媽媽。”

到了家門口，冬梅隔着老遠喊如松，守門的小厮跑進去把人叫出來。

如松出了大門，看見冬梅想走過來，被冬梅制止了，隔了幾米的距離，捏着嗓音告訴他，今日在河邊遇見好幾個爛臉的人，看着是能傳人的。

話不能明說，如松聰明，冬梅一說他就明了了，後退着往府裏跑，邊跑邊告訴門口的小厮把大門鎖了。一路繞着府裏各處門上喊關門，又跑去找林媽媽，把自己的想法和她說。

林媽媽經過的事多，當年動亂，她跟着老夫人一路逃去嶺南，路上經過一些地界發生瘟疫，幾乎全城的人都死絕。死人被堆在一處燒了，沒死的人也被趕到一處關起來，早晚也死了。

如松一說，她就把後面的章程想好了。轉身剛想走，又轉回來，盯着如松問他:“你剛才和那些外出的人接觸過沒有？”

若是近距離接觸過，現在他這樣全府繞一圈，豈不是投毒？

如松急忙擺手，“這幾日我跟着少爺都在府裏，剛才和冬梅隔着距離，并沒有靠近的。”

林媽媽這才放心，自去和晏南歸回話。

燕婉今日奶水太多，不舍得擠掉，抱了孩子來一人吃一邊，剛好排空。兩個奶娘也在邊上交她按摩的手法，怕她夜裏奶堵着會發燒。

昨夜裏因孩子睡得好，她不忍心叫醒他們，自己起來擠了兩次，早上就睡過了頭。

林媽媽疾步走到燕婉的院子前，沒敢進去，在院門口叫晏南歸。

晏南歸正在書桌前算賬，隐約聽見有人喊他，出來見是林媽媽，有些不解，“您怎麽不進院子？”

林媽媽往左右瞧去，見無人在附近，這才回話:“冬梅剛才在門口告訴如松，今日她出門遇見好些人全身長滿水泡，臉上潰爛紅腫，因人數多，她覺着不好，所以沒敢進門。”

晏南歸和林媽媽同樣的經歷，一聽就明白了。他稍微想了想，吩咐林媽媽道:“自今日起就關着門，不許出也不讓進。府裏今日出門的，你差個人到門口去候着，等人都回來了，讓他們點了人數後，每人給十兩銀子，雇車把人拉到莊子上關着，過後見機行事吧。”

人得關着，衣食也得安排好。他又補了兩句:“若是有人願意出來主管這些，您給封個厚賞，百兩銀子也使得。”

林媽媽想了想，問他:“今日一共有二十六人出府，其中管事媽媽四個，大丫頭兩個，小丫頭十一個，小厮九個。一處莊子住着不方便，我想着把男女分開，城郊咱們家西山腳下那兩個莊子合适，不但有菜園，也養了上百只雞鴨，魚塘也有，豬也養了不少，我叫人再買些米糧個衣物被褥過去，也能頂三四個月了。”

眼下府裏有婆子十二個，趙姨娘母女兩人，老夫人張媽媽及醫女三人，廚子一家四口，還有燕姨娘院裏六人，加上她和如松，以及守門的小厮，總共三十人。府裏籌備滿月宴購置的米面等物，也能撐上一個多月。

若是沒有人出門去購置，瘟疫一旦起來，恐怕頂不了多久，況且各處茶行的管事以及夥計也得要有人通知，林媽媽想了想，和晏南歸說:“眼下要通知各家管事，還要購置吃食衣物及藥物，今日恐怕來不及。不如少爺帶各房裏的人去莊子上，我留下張羅那些回府裏的人，這樣才穩妥。”

林媽媽想着自己每日接觸的人多，也不知這些人裏有沒有已經感染了，不如留在城裏管着那些出門的人，出門采買東西藥品，去各茶行也便宜。

莊子上東西齊全，西山腳下都是權貴人家的莊子，不會有人敢去鬧事，主子們去住着才安全。

事不宜遲，晏南歸領林媽媽的情，即刻張羅人收拾東西，林媽媽也去通知老夫人及趙姨娘她們收拾衣物。

不過一個時辰，府裏的人出了林媽媽和守門的小厮，其餘人跟着晏南歸往城外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