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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把晏南歸一行人送走,林媽媽也跟着坐上馬車,去最近的茶行找大管事,茶行的夥計卻說大管事陪客人去看龍舟賽了,可能落日前會回來。
林媽媽心知等不及,今日出門的人多,比冬梅心細的人大有人在,一旦失了先機,消息一傳出來,能不能按正常價買物資是一回事,買的量太多又是話柄。一盞茶就喝了一口,林媽媽趕去另一家茶行,萬幸茶行管事在。
她常年在內宅走動,年紀輕的管事不一定認得她,但他們認得她手裏的信物。林媽媽走了這許久,很是疲累,卻也強撐着和管事把話說明了。
茶行的管事走南闖北自然知道事情的輕重,也沒糾結是否會誤判消息,吩咐底下人先關門停止營業,一面調派人手給林媽媽去采買物資,一面差人去城裏各處自家茶行給其他管事送信。私下還指了兩個心腹去給自家準備物資。
若真的是瘟疫,不過十日就會有動靜,到時候官府必然會有所行動。瘟疫一起,動亂會随之而來,物資都會優先供給給權貴家庭,普通人有錢也買不到,又不能出城,結局只有死路一條。
晏府的各個管事一面籌備,一面感激自家主子不藏私。若是沒起瘟疫,晏南歸把消息提前告知這麽多人,一旦被告發,官府會治他擾亂民心的過失;若是真的發生瘟疫,晏南歸知情不報,官府也能治他的罪。主子冒險來通知他們,他們自然要小心行動,不落人口實。
知情的人并不實話跟底下人說,借口要籌備小少爺的滿月宴,交代所有人盡快辦差,差事辦成了少爺會厚賞。因而茶行的夥計有十分力就出十分力,買幹貨買米面,另有人去各大藥堂買常用得上的藥,光半天的功夫,晏南歸花出去的銀子數目巨大。
到日頭偏西,府裏的人陸續回府,林媽媽把人招集起來,先清點人數,又仔細記下每人去過哪些地方接觸過什麽人,叫小厮拿筆一一記好。而後她借口說老夫人帶各位主子去莊子上養身體,吩咐各人按時當值,為免有人趁主子不在偷雞摸狗,所有人不得随意出門。
玩了一天才回來,各人神情放松,得知各位主子去莊子上游玩,人人心裏都樂了。主子不在家,他們當值也輕松。
林媽媽安排妥當,又去前院候着,各茶行管事在天黑前把物資送到府裏,林媽媽清點了一遍,所有吃食省着點吃能頂三四個月,應該能熬過去。唯獨藥物先緊着送去農莊了,剩下的不多,她想了想,趁夜色又差人去請了兩個年輕大夫進府,每日負責熬兩鍋藥茶給所有人喝。
第二日,送藥去農莊的茶行管事派人來回話,說少爺他們自己在農莊安頓好了,之前從崇州雇的镖師也派十人去農莊了,另有八人請林媽媽安置。
林媽媽心裏嘆氣,人越多,物資就消耗的快。但轉念一想,到時候動亂一起,有镖師護着,府裏府外的人就不敢輕舉妄動,那消耗些物資也值了。
原先在崇州時府裏請護衛,當時搬家來江南城,那些護衛大多在崇州有家世,晏南歸就沒勉強他們跟來,還送了他們一筆遣散費。
到了江南城,晏南歸了解到城裏商戶不能私養護衛,也就沒再招人。
眼下多出來八人,還是精壯的男子,林媽媽做主把人安排到前院晏南歸會客的廂房裏。
府裏一切照舊,冬梅和香豆提心吊膽熬了三日,發現一切如常,才把懸着的心放下。若是府裏有人感染,按林媽媽的性子,肯定會把人送到醫館裏,不會再讓人進府。醫館的大夫若是醫術精湛還好,若是學藝不精,出現人傳人,那就造了虐,背負無辜者的生命。
香豆無所事事,也靜不下心做針線,告知冬梅一聲就跑去找小姐妹玩。
與她玩的好的小丫頭多數是老夫人院裏的掃地丫頭,她要穿過花園才能找到她們。
府裏人走了一半,花園的管事媽媽也去農莊了,那些小丫頭就不肯仔細打掃,把樹葉堆到樹下也不搬走,顯得亂糟糟。
香豆瞧見花田裏開得紅豔豔的花朵,心想那管事媽媽往日那樣嚴厲,現在人不在,她摘一朵來插到頭上也沒人管。她喜滋滋地摘了一朵,想了想又摘了四朵,拿草葉子綁成花束,抱在懷裏。
她一時興起摘花,沒走幾步又想起冬梅往日的教誨,心裏升起內疚感,拿着花束懊惱不已。不想她剛往前挪了幾步,就看見林媽媽帶着幾和婆子在花園裏挖地。花園裏開得正好的鮮花全被挖了丢在樹下,小厮們在翻土,看着像是要種地。
香豆看得心慌,怎麽好端端的要在園子裏種地了?她遠遠看了幾眼,又跑回去找冬梅。
冬梅想着近日不能出門,枯坐着容易胡思亂想,她只能拿起針線給小少爺做衣服打發時間。她剛繡了十來針,見香豆又回來了,問她是不是沒找着人。
其他人并不是都住在後院,很多小丫頭和家人住在前院的下人院裏,現在主子都不在,小丫頭偷懶不上值也沒人說什麽。
香豆拿了矮凳坐到冬梅邊上,把頭靠在她胳膊上,唉聲嘆氣。冬梅見狀忙收了針線,問她什麽情況。
香豆紅了眼睛,“剛才路上遇見林媽媽帶着人翻土種菜,冬梅姐,是不是真的起瘟疫了?”
雖然她年紀小,但是自小就聽說過不少地方流行瘟疫,十人九死,能活下來的那個必定也是身份尊貴的人。
冬梅倒想得開,她也不好說安慰的話,想了想才跟香豆說:“府裏雖然準備了物資,但咱們不知道邁過這道坎需要多久,林媽媽未雨綢缪,咱們也要早做準備,萬一哪天糧食吃完了,咱們還是出不了門,到那時才是絕路。你若是有空,正好和我一起也在院裏種菜。”
過得兩日,因林媽媽說外頭青菜價格太貴,各人若不當值可以自行開辟菜地,總不能白吃白喝,種菜貼補廚房,剩下來的錢能多買幾斤肉給各人打牙祭。
此話一出,好些婆子都跑到花園裏劃地種菜,有的婆子為了争搶湖邊的好地還鬧起來。
有些機靈的,早已信不過林媽媽的話,把種種異常聯系起來,猜想肯定是城裏發生了大事。各種猜疑的話問到林媽媽跟前。
林媽媽心知不能瞞太久,便透露說外邊流行怪病,染上了人會渾身起泡,泡一爛就留疤。把大家關在府裏是為了大家好,若是有想要出府的,她自然不會攔着。
聽林媽媽的說辭,有些人覺着在府裏有吃有喝,住着也安全,就沒吱聲。另一些腦子轉的快的,明白過來主子是出門避禍而不是去莊子上游玩,心裏起了嫉恨,挑起話頭編排晏南歸扔下他們獨自逃生了。
“他們的命是命,咱們的命就不是命了嗎?自己逃出城去,把咱們關在府裏,這不是讓咱們等死嗎!”
趙姨娘院裏的鄧婆子拉着幾個小丫頭挑撥是非,小丫頭沒經過事,回家去和留在府上的自家親人哭着說了。
一傳十十傳百,到了晚飯時間,有幾個婆子趁着林媽媽在,把話問到她臉上。
林媽媽又氣又急,按耐着火氣問她們從哪裏聽來的話。幾個婆子眼神往鄧婆子臉色瞧,林媽媽就知道刺頭是她了。
鄧婆子原先只是看不慣林媽媽趁着主子不在作威作福,眼下見自己被檢舉出來,心裏也慌。外邊多少人家打罵下人,遇上禍事更是不會顧及奴才的性命。晏家眼下還能給她們提供衣食和住處,已經是大善了。
她也怕被趕出去,一旦出去,沒吃沒喝不說,住外邊也有被傳染的風險。雖然心裏不樂意,鄧婆子還是朝林媽媽跪下磕頭,自打嘴巴,“媽媽饒命,我一時糊塗,犯了嘴賤的毛病,求媽媽看在咱們一處長大的情分上網開一面。”
林媽媽冷哼一聲,“你是過嘴瘾了,但主子的名聲也被你摸了灰,我自個也是奴才一個,饒不饒你我也做不得主。但開門放人出去我卻可以做,哪一位覺着眼下日子過不下去了,跟我說一聲,我即刻開門送她出去。但醜話也得說在前頭,出去容易,再進來是萬萬不能夠的。”
平日裏對他們太友善,把他們的心養大了,誤以為自己和主子一樣嬌貴。別說主人提前逃命,就是把他們推進火坑那有如何?身為奴仆,難不成要與主子平起平坐不成?
林媽媽冷笑連連,往那二十幾人看去,人人低着頭不敢吱聲。那幾個挑事的更是抖着身子,更不能把頭縮進人群裏。
無人吭聲,林媽媽放了狠話,“今日給了你們機會,卻沒人敢出門去謀長生,若是過後再有人嚼舌根,我可不會再問,直接送出門外了事。出了我晏家的門,那就別賴上晏家。”
自此,人人齊心協力,各自分配好空地種菜,無人再敢惹事。
到了第十日,守門的小厮從門縫裏瞧見街上到處都是官兵,挨家挨戶查問有沒有人渾身起泡。他跑進去叫林媽媽,林媽媽把所有人喊到前院排好隊,等官爺上門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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